蘇門集

蘇門集
作者：髙叔嗣　明

四庫全書蘇門集提要

《蘇門集》八巻，明髙叔嗣撰。叔嗣字子業，號蘇門山人，祥符人，嘉靖癸未進士。授工部營繕司主事，歷官湖廣按察使。叔嗣少受知於李夢陽，弱冠登朝，薛蕙一見嘆服。晩年自訂其詩文曰《蘇門集》，陳束序而行之。當正德嘉靖間，夢陽以詩學倡導海內，學者無不從風披靡，叔嗣獨以清和婉約為宗，密詠恬吟，自標新穎，雖未嘗顯與夢陽樹幟，而舉所為拆洗吞剝之病，不啻一舉空之。李開先謂何李雖似大家，去唐卻遠，蘇門雖云小就，去唐卻近。王世美亦謂李何尚有廢興，徐髙必無絕響，是當北地盛行之日，而深識之士俱已信其必傳迄今。繹誦遺篇，其沖淡清腴，實有不可名言之妙。王世貞《藝苑巵言》評叔嗣詩如髙山鼓琴，沈思忽往，木葉盡脫石氣自青。說者以為善於形容。馬之駿又舉羊孚所云資清以化、乘氣以霏、遇象能鮮、即潔成輝四語為其詩贊，人亦許為篤論。蓋當時作者如林，而論風雅之正聲，要當以叔嗣為稱首，固非沿流逐波者所得而比擬也。

《蘇門集》原序

嘉靖甲午冬，束在史館，時蘇門髙子業由（自晉陽入朝京師，會都亭下。明年，束罷史職，出僉湖湘憲事。又明年丁酉，子業由晉陽轉湖湘，為觀察使，從遊省署中累兩月，而束棄去，行湖北，子業乃病，病十餘日死矣。嗟哉悲夫！子業蓋嘗謂束曰：余生平所向慕兩人，後渠崔子謂余文不如詩，崆峒李子謂予書不如詩，詩乃不如文矣。宇內知交，非子誰定吾言？悲夫已矣！子業既死之三月，束乃收其遺言而敘之。文有知者，勿論；論其詩。序曰：夫詩以微言通諷諭，其教溫柔敦厚為主，本不通於微、不底於溫厚，不可以言詩；由三百篇迄於唐，其指一也。國朝以經義科諸生，詩道闕焉。洪武初，沿襲元體，頗存纖詞，時則髙、楊為之冠。成化以來，海內龢豫，搢紳之聲，喜為流易，時則李、謝為之宗。及乎弘治，文教大起，學士輩出，力振古風，盡削凡調，一變而為杜詩，則有李、何為之倡。嘉靖改元，後生英秀稍稍厭棄，更為初唐之體。家相淩競，斌斌盛矣。夫意制各殊，好賞互異，亦其勢也。然而作非神解，傳同耳食，得失之致，亦略可言。何則？子美有振古之才，故雜陳漢晉之詞，而出入正變。初唐襲隋梁之後，是以風神初振，而縟靡未刊。今無其才而習其變，則其聲粗厲而畔規；不得其神而舉其詞，則其聲嘽緩而無當。彼我異觀，豈不更相笑也？蘇門高先生子業夙稟降嵩之精，早契藏山之旨，性隣其庶，學匪待興。束發就傅，受知北郡李生；弱冠登朝，亳州薛考功一見嘆服，五言示誌，遂忘形焉，良其弘麗之益異乎！求聞通解之妙，曾無先覺矣。既雅見推重，益自貴珍，謝絕品流。因心師古，涉周秦之委源，酌二京之精秘，會晉餘潤，契唐本宗，每有屬綴，佇興而就；寧復罷閣，不為淺易之談，故其篇什往往直舉胸情，刮抉浮華，存之隱冥，獨妙閑曠，合於風騷；有應物之沖淡，兼曲江之沈雅，體孟王之清適，具岑髙之悲壯。詞質而腴，興近而遠，洋洋乎斯可謂之詩也。其言滿萬，其年三十有七。悲夫！先生雅性亢潔，不喜凡庸，雖跡在周行，而情歡在野，故其在讀書園諸作特超玄乘，雖屢仕通顯，非其素衷。是以即事賦懷，每有憂生之嘆。夫志士惜日，達生玩世，古今人情諒同斯揆矣。詩凡三百一十首，文五十一首，共為八巻，成一家之言。刻之山堂，傳諸其人。明州陳束序。

蘇門集卷一

《考功稿》。共78首。

自敘曰：嘉靖三年，余由工部營繕主事調補吏部稽勛，已而再調考功。時三原今光祿卿馬伯循為郎中，鈞州今江西按察使張子魚為員外郎，武城今國子祭酒王純甫同為主事。海內方更化，學士大夫相與講文藝之事，翕然甚著，而三先生皆當時號大儒，余日聞所未知，翰墨間作。其後各以官遷替去，而余出為山西參政，蓋一紀於今。余於是取往日所為詩讀之，凡所作裁，如旦夕間爾。精神憋恍，因以太息。何則？余少竊不自度，思建功業垂不朽之譽，今已稍陵遲，上睹日月之易邁，下悼齒髮之將衰。感古之豪士能自樹名，堅莫逾金石矣，豐碑彜鼎，一旦化為砂礫，載績史冊，後至有未嘗見其書者，名豈足言邪？且夫同室之人銜杯酒笑，語猶不能相信，而欲俟百世之後邪？年壯氣盛，回思頗自笑。此身譬如落葉，隨風東西，因時榮枯，草木何擇焉。方其吐英擢秀，流詫譜牒，與賢士何異，何所加損哉？固知亦不足嘆矣。時方徙居冀寧道，初秋朔，稍亡事，因次其語，載之篇首，觀者知余懷所由起云。蘇門山人高叔嗣題。

1。《省中春夕》

纖月升庭樹，柔風動四榮。坐窺宿鳥至，微悅觸幽情。

南國流鶯滿，西郊春草生。歸歟假羽翼，長路起遐征。

2。《冬至日》

迎氣發陽管，窮躔歷眾星。我行歲一晏，千裏隔趨庭。

圭測愁中永，雲物望外停。簪裳實滯跡，夢寐何由寧。

3。《御溝魚》

陰陽陶融，萬物一軌。惟其所在，有生有死。故賦云爾

鯨沼滄溟泒，龍池禁御流。錦鱗何瀺灂，素水日沈浮。

地接皇仁渥，天容品庶優。風雲終有氣，綸餌始無憂。

江使聞遭宋，波臣或泣周。詎知沕穆理，得坎故悠悠。

4。《明月引》

滿地金波迥，中天玉鏡飛。有鳥多夜語，無雁不春歸。

影徹銀河水，光翻織女機。何當御尊酒，常此奉澄暉。

5。《秋夜直省中》

鵲繞瞻階樹，雞棲入省臺。蒙煙仙署合，懸月瑣闈開。

伏枕南天遠，聽笳北地哀。潘生應發變，司馬倍腸回。

為木同先伐，積薪異後來。無言秋夜永，申旦自徘徊。

「潘生應發變」句後有小字（秋興賦序）四

6。《冬夜寄友人》

客地殊不樂，褰裳夕望通。葭灰欲變節，桂魄幾乘空。

楚奏今維切，商歌古亦窮。兔園推上客，狗監數文雄。

留滯無萱草，扳援有桂叢。何因辭世網，去矣作冥鴻。

7。《送陳秉中之吳》

燕薊子分袂，吳門千裏遊。風期夙不殞，雨散使人愁。

目送青山斷，心馳滄海流。音容如可假，夢寐一相求。

8。《至日懷大梁諸友》

浮食變寒暑。鳴玉供朝趨。量力恨短弱，更歲塞王途。

陽候浮天紀，陰風出地隅。感時頻自惜，盈抱無新娛。

澄醪屢泛巵，髙齋坐自持。佳晨拘省署，何似並遊時。

素雪交北下，青陽吝南移。往歡徒駐目，祗足攪歸思。

引領托長謠，情興何蕭條。同懷在萬裏，勞望阻今朝。

萱有憂難解，桂無隱易招。願為皎皎駒，共食故場苗。

9。《魏安福文瑞傷其師地官左君然俾為是詩》

共擬丘明作，誰云大雅亡。時惟憂鵩集，物以忌蘭芳。

垂泣驚相吊，興言耿不忘。鳳毛空挺異，雞舌但余香。

恨積涇流咽，愁深省樹蒼。招魂會有述，一為訴巫陽。

10。11。《再調考功作二首》

弱冠發大梁，慷慨多奇誌。師事鳴臯子，擔簦竊自異。

幾窮柱下策，頗識壁中字。雖非國士才，通人嘗予器。

始辱狗監知，終奉龍門贄。馳負歸中朝，持戟備末位。

孤根難為容，名過易生累。一官歲再移，彌取簡書忌。

眷然懷夙昔，回首日增愧。

引疾三上書，微願不克諧。徙官復在茲，心跡一何乖。

軒裳日待旦，閶闔淩雲排。入屬金馬籍，出與群龍偕。

積賤詎有基，履榮誠無階。但惜平生節，逾久浸沈埋。

既妨來者途，誰明去矣懷。鳥迷思故林，水落存舊涯。

唯當尋素業，歸臥守荊柴。

12。《歲暮作》

旦夕茲歲改，蕭條旅思多。雲物媚晴宇，氣候屬妍和。

崢嶸新陽至，故景實蹉跎。感時豈不懷，二紀倏焉過。

棲身慚擇木，望道嘆伐柯。如匏吾自系，匪玉孰為磨。

有發日就長，心短獨若何。但云畢夙志，唯力豈知他。

13。14。《贈西原二首》

昔予潛夷門，同聲慕俊豪。耳習長者風，心馳亳丘勞。

共家大河側，一水連波濤。壯齡竊邦譽，撥足參時髦。

吾子遂見知，微才受虛褒。傾蓋歘自值，倒履趨相遭。

忘年當異代，終日讬同遨。同遨詎幾時，時變忽我撓。

詩人詠啜泣，賢者憚餔糟。送子今出居，流言尚莫逃。

撫膺空踟躕，念別心郁陶。芝焚良有嘆，膏在那無熬。

惜乏靈均辭，為君綴離騷。

平生好篇章，抗跡匹古人。上望建安風，退泝開元津。

夙心空十載，長懷莫予親。家本握剞劂，文思效經綸。

恭承時嘉會，中朝遘俊民。興文方棲鳳，著書準獲麟。

置足述作場，發藻何彬彬。心賞始一遇，神交邁千春。

將登昔無岸，言卜今有鄰。分離忽迫茲，辛苦何能陳。

晤對不可期，咄嗟動我神。本抱中孚爻，俄傷明夷辰。

子其崇爾德，攄光垂不泯。

15。《江翁挽章》

太息懷髙士，常聞卜隱年。一丘伴麋鹿，三葉珥貂蟬。

遂啓專門業，還資肯構賢。藏舟稱太遽，流恨向遺編。

16。《秋情》

涼風吹庭樹，蕭然已暮秋。歲運空雲往，客行胡久留。

良時每易失，微誌果難求。余光儻可積，但恐成山丘。

17。《臘日》

璧昏時告遷，懸象馳北陸。朔風起庭隅，白雪塗我屋。

客遊豈不久，鉆燧頻改木。祗役兼秋冬，餘力不遑戮。

辰策幾犯星，宵暝疲案牘。自顧鉛刀質，安能久持祿。

先民有逸行，抽簪入空谷。我懷中園遊，曷雲反初服。

18。《生日》

年往望空除，時來循虛至。明兩無留晷，吹萬有逸氣。

我行淹一周，茲辰適再值。束發歲更七，算齒紀將二。

少懷滄洲心，壯損青霞誌。淮禽終異化，魏瓠始同棄。

五遊存予歡，三費亡吾忌。達生庶不疚，乘流隨所寄。

19．《數詩壽顧中舍夫人》

一鳥自丹丘，翩翩何陸離，二儀含景氣，金母來西池。

三角挾上元，飄颻等宴娭。四牡翼雙虬，後車載雲旗。

五芝結福地，下采永相貽。六樂列仙倡，玄鶴整其儀。

七盤舞湘君，廣庭自委蛇。八珍羞水玉，療我忽忘饑。

九醖安足重，流赮方泛巵。十洲尚延佇，黃發謝修期。

20。《代贈李使君兵備齊郡》

執象流玄化，包虎息金革。還憂十二郡，選屬備疆場。

獨資樽俎士，折沖展奇畫。陽文辨赤土，陰符訪黃石。

坐控負海險，時蒐孟諸澤。功成象泰岱，洪烈歸竹帛。

光命祗今辰，申贈繞朝策。

21。《酬家兄秋日讀書平臺見憶之作》

予在長安初授衣，平臺誰共偃郊扉。

青天寺裏客應到，李白祠前葉欲稀。

旅舍再驚鴻雁至，離心常伴鹡鸰飛。

亦知相望相思苦，欲學仙人縮地歸。

22。《出自薊北門行》

北望何蒼蒼，黃雲亙塞長。匈奴寇漢壘，鳴鏑遮甘涼。

龍堆坐已沒，狼煙行相望。將軍被嚴命，倉卒備封疆。

出師憂太白，募士乏中黃。努力一再陣，沫血不相當。

還思關輔險，頃歲何流亡。內地困蜚輓，中人無蓋藏。

填壑力易屈，土崩患難量。欲陳九折術，惜非醫國良。

23。《初侍御巡鹽山西》

漢家事邊財已屈，始置鹽官佐邊實。

征榷盡籠山海利，均輸未免公卿失。

肉食寧知藿食憂，富國不暇富民謀。

朝廷經費貴取足，文學當年寧見收。

古來猗氏稱國寶，舟車輻輳河東道。

頗聞大賈巧乾沒，轉見疲人色枯槁。

繡衣持斧出西鄰，卻望關山驚敵塵。

匡時不必資鹽筴，為訪魚鹽遁跡人。

24。25。《古歌二首》

荊和當路泣，良璞為誰明。茫然大楚國，白日失兼城。

燕石十襲重，魚目一笑輕。古來共感嘆，今予益吞聲。

黃河決孟門，捧土安可補。君子被微言，擢發不能數。

眾毀積鑠金，群言倏成虎。吁嗟復吁嗟，有懷予莫吐。

26。《病起偶題》

空齋晨起坐，歡遊罷不適。微雨東方來，陰靄倏終夕。

久臥不知春，茫然怨行役。故園芳草色，惆悵今如積。

27。《謁海上人相》

京邑驅匹馬，日有塵沙顏。清晨整巾幘，時叩髙僧關。

白日照仙閣，晴雲滿空山。相看偶一笑，念此客身閑。

富貴不可求，余將從此還。

28。《元日時有御製詩》

端冕趨三殿，垂衣值七春。帝歌時睹舜，天樂曉聞鈞。

迂謬疲郎署，遭逢謝俊民。欲將草玄老，猶愧子雲身。

29。《初去都夜》

泛舟當日落，解佩及春歸。病比相如是，情方叔夜非。

暖雲蒸海氣，殘月吐洲暉。今夕孤懷客，誰云伴少微。

30。《延津縣立春》

征路日才幾，客心時已煩。春風花鳥處，回首憶田園。

31。《安陽道雪中呈崔後渠先生》

開歲物始和，首路風猶急。浙瀝冐晨雪，陰藹窺春日。

驅車臨故疆，遊子情非一。伊昔本丘樊，養此頑鈍質。

但願得豐年，耕稼事已畢。又戀聖明朝，不敢安私室。

撫身愧前賢，卷懷良無術。非公存明德，吾誌當誰述。

32。《漳河上元日寄呈後渠》

落日銅臺北，獨行南望頻。鄴城今夜月，燈火可憐春。

33。《行至車騎關河南界盡處與親知別》

山河未可盡，行處與春長。驛路沙俱白，關門柳欲黃。

親知還自反，離別各相望。且緩征車發，中心戀故鄉。

34。《登真定大悲閣》

關山千余裏，平分南與北。臨路兩悠悠，客子情何極。

青山地北橫，白日天南落。欲緩故園思，聊憑最髙閣。

35。《途中遇樊少南便別行至安肅縣作》

驅馬一相見，悠悠難再逢。客心春夜月，官舍白溝鐘。

不免微名累，其如多病慵。空臨南北路，愧此平生蹤。

36。《安肅縣樓作》

恬曠少有誌，牽拘茲無成。已自宦王朝，誰能離官程。

殉祿歸京邑，抱病滯山城。憂來上髙樓，農人正春耕。

感念故園居，蕭散中田行。新泉滿深池，芳草夾路生。

日夕為誰嘆，所愧當年情。吾生未四八，豈遂貪華纓。

37。《安肅縣寺病居漢陽董玄亮見過時董奉使還闕》

門前易水路，下馬漢陽人。野寺天晴雪，他鄉日暮春。

相逢一尊酒，久別滿衣塵。不憚王程急，應憐伏枕身。

38。《謝病後初朝》

舊識趨朝路，重來謁帝庭。出門聽曉漏，立馬望春星。

拙病身仍在，羈棲誌少寧。盛時誰不戀，終日憶山坰。

39。《簡友人始至京師》

始自辭京邑，終將守敝廬。猶來殉寸祿，今我情何如。

千裏門前路，三年袖裏書。懷君不相遇，日但恨頑疎。

40。《寓居慈仁寺遊覽》

終日仙宮掩，青松繞殿遮。到來長春草，行坐落天花。

閣上王城盡，門前官路斜。微身隨處是，何敢嘆無家。

41。《與王庸之飲》

旅舍背都門，春風酒一尊。坐看芳草路，回憶故山村。

為客難稱意，逢人未敢言。留君須醉倒，無奈日黃昏。

42。《歸自蕭氏園作》

到來日已暮，歸去戀柴門。空自山當舍，其如酒滿尊。

心知柳葉長，愁見桃花繁。立馬一回首，令人思故園。

43。《毗盧閣上同伍疇中諸公西望》

客來常一上，對此西山平。向夕檐楹立，憑空閣道行。

楊花飛暮野，雨色動春城。卻戀同攜手，都忘羈旅情。

44。《寒食日毗盧閣上寄茂欽》

高樓晴出帝城南，楊柳千家夜雨含。

欲換春衣驚客久，況逢寒食思誰堪。

門前歸路愁心繞，檻外群峰僻性耽。

憑報故人應相笑，微身何事戀朝簪。

45。46。《送車氏之齊河二首》（車長葛人）

昔予與夫子，讀書汳水南。今才綰縣印，我乃厭朝簪。

落魄時難識，離魂日不堪。都門春復晩，須對酒頻酣。

聞道齊河縣，應將長葛同。近關愁驛使，小國想民風。

作吏情如此，為儒數好窮。聖朝莫不用，徒自失豪雄。

47。《飲任文選宅》

敢謂齊年齒，常嗟夙抱心。文章知汝在，交契為誰深。

華屋春燈艷，層城夜柝沈。賴蒙終夕語，客路一開衿。

48。《與鄒生遊香山宿僧房》

遽愁春草歇，驅馬春山中。夜宿禪關下，時將心賞同。

風生近谷滿，月照前湖空。終愧淵明輩，玄言對遠公。

49。《華嚴洞上夜作同鄒生》

宴坐最髙頭，馮嚴散客愁。俯聆玉泉響，仰聎金波流。

伐鼓山堂夕，焚香石殿幽。與君學棲遁，它日更相求。

50。《送仲實黃門扶侍還固始》

一路通淮水，從親千裏余。到門系舟楫，登岸啟園廬。

洲富千頭橘，溪深盈尺魚。明光待起草，且莫賦閑居。

51。《晚出都門登寺閣》

柳葉桃花雨夜幹，今年寒食在長安。

淹留不為依雙樹，蹭蹬合應笑一官。

行出都門常日暮，到來客舍已春闌。

芳菲滿眼心無奈，只上毗盧閣上看。

52。《送別家兄張掖門時謫開州》

垂泣一相送，臨途無限情。功名何物是，流落此心驚。

夢裏窺鄉樹，愁邊滯帝城。終朝誰復語，猶去戀塵纓。

53。《簡子陽廷評》

終日只緣此，微官奈若何。世情堪嘆息，身計任蹉跎。

客鬢涼風早，鄉心夜雨多。故交誰復在，無厭數來過。

54。《雨中簡子仁員外》

積雨曠朝暮，層城苦沈沈。端居誰與言，抱此懷人心。

一為軒冕拘，遂使名跡侵。長愧玄豹姿，隱霧南山岑。

君通微妙理，佇想開塵衿。

55。《送閻公甫赴保定太守》

郡城三百裏，北望即皇都。驛路客常滿，征徭民未蘇。

門臨白溝水，山繞太行途。君到為良吏，平生仰壯圖。

56。《送別伍庫部謫居》

開秋庭樹落，旅館日已涼。髙空氣蕭條，萬裏鴻鵠翔。

子有江南行，離別結中腸。貧病憂方集，無能具一觴。

平生寡交遊，逮此盡分張。讒言亂白黒，賢聖昔仿徨。

顧我賤且愚，如君則何傷。榮名不足為，憂患莫可量。

聖朝非棄才，大君如虞唐。茲邦佳山水，遨遊保樂康。

窮達難預謀，願君履其常。

57。《被言後作》

高材多負憂，潔身易招累。余生本頑疏，何取當年忌。

守官郎署間，恒若臨高墜。分過每自驚，名微久知愧。

中歲返故丘，三載甘斥棄。秉操茍不堅，出處成二致。

復此還京邑，長路果顛躓。赫赫明聖朝，賢俊駢足次。

懸爵待天庭，但非通時器。人言敢誰尤，默默傷夙誌。

58。《簡袁永之獄中》

本同江海人，俱為軒冕誤。子抱無妄憂，余有多言懼。

昔來始青陽，今此已白露。豈乏速進階，茍得非余慕。

罪至欲何言，直以愚慵故。眾女競中閨，獨退反成怒。

追誦古時人，蒙冤誰能訴。皇心肯照微，與子齊歸路。

59。《送別永之》

憐君方遷戍，況我嬰愁疾。一別若流雲，相從竟何日。

生平托交遊，弱冠弄篇帙。書願藏名山，功期銘石室。

安知事不就，跌宕情如一。已矣復誰陳，今亦反蓬蓽。

60。《送別德兆武選放歸》

燕郊秋已甚，木葉亂紛紛。失路還為客，他鄉獨送君。

罷歸時共惜，棄置古常聞。莫作空山臥，令人望白雲。

61。《送皇甫博士重補曲周》

辭邑初耽寂，攻詩每晏居。貧家滿坐客，閉戶一床書。

襆被情何忝，腰章意已疏。問君趨府處，高興復何如。

62。《贈送蔡蘇州考最還郡》

漢家存舊令，侯國有斯人。紈絝諸生貴，金貂帝族親。

登朝賈誼少，拜郡孟舒頻。半刺官猶薄，全吳化已馴。

誥頒鸞紙闊，板露鸐書真。上最登王典，中和頌使臣。

才憐同舍屈，情以異鄉伸。臨路何如贈，期君樹德新。

「侯國有斯人」句下有小字（漢法，侯國人不許備宿衛）

63。《送張比部允清歸養》

鼎食思歸養，拂衣歡遂初。深辭西署寵，獨守北山居。

伏臘趨庭屢，鄉閭進壽余。架樓藏紫誥，閉戶讀丹書。

吳嶠秋成橘，江門日薦魚。親顏老更悅，取樂欲何如。

64。《中秋同栗夢吉飲》

罷酒俱不樂，開簾望北軒。寒星出戶少，秋露墜衣繁。

散步憐新詠，平居想故園。空庭今夜月，客思豈堪言。

65。《送管平田先生頒封秦府歸省》

五等周分國，三王漢世家。日聞敦帝族，時見遣皇華。

剪土仍鶉首，疏邦自犬牙。秦關通使節，灞水渡征車。

過邑恩難屢，堂登禮更嘉。何如北山客，行役動長嗟。

66。《送大宗伯介溪公南都十二韻》

露板承歡渥，天書拜寵靈。春官典邦禮，風後佐王庭。

出入登三事，遭逢起一經。持衡人莫眩，講殿帝親聽。

妙思黃華句，雄篇繡補銘。龍文生赤汗，鸞翮奮青冥。

暫枉神都遠，同追祖帳停。二京分化理，八座備儀形。

仙棹花催發，官途柳為青。微生荷剪拂，孤跡困飄零。

空謝伸眉日，多愁短發星。公還眾所祝，強飯念朝廷。

67。《歲暮答許武部廷議懷歸》

掩閣日愁晚，他鄉歲已深。未能逃世網，豈是戀朝簪。

以我不如意，憐君同此心。故園春事及，歸路儻相尋。

68。《再移居》

僦居屢傍禁垣西，曲巷重渠路轉迷。

萬事無能心盡懶，一官何補首常低。

行衝落日時驅馬，起伺朝天每聽雞。

濡跡自傷非宦業，綸竿終有故山溪。

69。《送仰之侍御謫興國》

別離無奈客心煩，直道南遷荷主恩。

臨路加餐好自愛，平居握手更何言。

連山楚雨迷官舍，隔縣鄉音認故園。

君到江州定回首，同遊霄漢幾人存。

70。《送許國華之靖州太守》

零落同聲和者誰，憐余今恨得交遲。

榜中初已收名士，卷裏常因見好詩。

漢邸拜官懷綬日，楚邦行縣卷帷時。

政成它日看循吏，黔郡生祠第一碑。

71。《至日省中》

慣逐官僚後，欣逢郊禮嘉。蒙恩賜冬假，拜手慶年華。

暫亦休朝馬，閑唯待暮鴉。人言郎署好，畢竟未如家。

72。《齋居偶題》

自免知何病，重來尚此身。愁多長畏客，官拙竟隨人。

日銷空庭印，風添滿幾塵。山田薄亦好，不去豈關貧。

73。《壬辰生子》

客賀當長至，渠生履歲和。更衣起自慶，醉酒坐同歌。

身世浮沈甚，田園蕪穢多。吾今只若此，知爾復如何。

74。《春夕同李考功道舊》

下馬春庭夕，明燈夜雨深。人多新歲感，日有故園心。

磨滅名題柱，淒涼賦賣金。十年同省舊，誰念各如今。

75。《送陳永和鈞改官之真定學曩府君教處》

厭事嘗疑拋縣印，之官又見向儒宮。

城臨沱水新橋在，路繞恒山舊驛通。

乍到士人應認姓，試詢父客幾成翁。

經中更廢蓼莪講，坐處青氈恨頗同。

76。《再去都別親知》

少缺經世用，遭遇明時康。出入在省闥，仰逐群賢翔。

譬如駑馬足，側畏道路長。顛躓不終朝，中歲還故鄉。

願言守舊廬，沒齒乃其常。皇恩究微物，明照收群方。

改服起魚樵，端笏陪鵷行。頑疎果難容，進退益多妨。

猶參大藩居，守此國西疆。華階豈不崇，榮進非所望。

退念孤蹇跡，臨路私自傷。無為世俗牽，久要不可忘。

77。78。《秋日贈別諸進士》

陪役忝南宮，文場妝數公。名加周鼎重，價敵楚金同。

遽向公車別，先愁客位空。一尊良已薄，慰此路西東。

別館敞秋晴，離筵蕩客情。致身付公等，分手使人驚。

陽鳥迎霜動，陰蟲候夕鳴。贈言何以嘆，虛薄愧吾生。

蘇門集卷二

《讀書園稿》。共68首。

自序曰：老子有言：「知我者希，則我貴」。夫人不期於世之知，而何較貴賤邪？余素弗攻於辭，戊子以吏部郎中謝病歸於家，開封當郡縣孔道，應接稱煩，余於是徙之城東田中，依舊廬稍葺治以居。家貧，遂力農事，月才三四至城而已。當是時，李空同先生方盛，邑子之屬出其門，撰為文辭，模於古人，若宋蘇軾、唐韓愈薄不為也。余私心不能無慨慕，時時竊撰一二篇。庚寅歲所著獨多。逾年，余既上京師，斯事乃罷。夫本非所長，而強力慕之，度必取訕於眾，然其篇留笥中。甲午，余分守冀南，將按縣，晚出文水，方初冬，新雨已，車行村墟，景色如故園，余怳然太息。其夕宿汾州，燒燭披取笥中詩，事歷歷在目，低回久之，夜不能寐，非特感於詩也。曩者不能取容，故退而耕於野，丘園之樂，使人忘老。而余不自持，復且茍焉幹祿，淟涊於今，犯詩人胡顏之詬，其知於人也蓋希矣。然則余豈貴邪？老子之言，明其玩世也已。汾州多文士，暇因出是篇正之。高叔嗣題於清心省事齋。

1。《始至讀書園》

疲薾違時好，歸來踐夙歡。田園深自托，朋舊肯相寬。

掛壁尋耕耒，刈林選釣竿。亦知身寂寞，長冀賞心觀。

2。《元日同谷子延賦》

雄都盛賓客，車馬爭馳騖。芳辰啟初年，宴飲多所務。

不知灌園身，何為迷方誤。郊館抗空壑，山扉啟峻路。

良朋平生歡，就我今朝步。城因並舍登，徑為穿林度。

微陰原上明，片日雲中露。青霞照深池，白雪停幽樹。

共貪歲欲新，不厭日旋暮。農田方在茲，君豈數能顧。

3。《子修侍御見過時謝病》

郊扉臨巨壑，野日照晴空。柳色春衣上，波光曉鏡中。

當軒留駟馬，出戶倚雙童。欲問朝簪懶，人今臥病同。

4。《再同子延上方寺賦》

已忝陽春遊，再陪瓊瑤作。首歲與君同，名區踐初約。

芳風散入林，陰靄遞相薄。微雨點春城，流雲蕩仙閣。

樓當望遠立，酒共馮髙酌。樹裏梁王臺，水際夷門郭。

伊余本孤蹤，事主乏明略，偶因負郭田，解印歸丘壑。

閑居道心増，日戀空門樂。安得拙病軀，放逹長此託。

5。6。《敘懷二首》

生長夷門郭，往來莘野路。家貧無良謀，躬耕有遠慕。

始窮伯王略，遂覽生民故。曰余本空疎，當年咨髙步。

慶彼鳴鶴期，沗此飛龍顧。亦知敝帚材，早享千金誤。

日月不我留，撫心慚往素。

伊昔迨弱冠，奮足參賢豪。衣褐出下國，脫輓造中朝。

聖期開九五，河清在一朝。升龍假玄淵，鳴鳳託芳條。

五從宰府辟，連荷公叔招。名過有瑕纇，道在無矜驕。

猶全不肖軀，解冕來逍遙。

7。《空同宅海棠樹下賦》（花下一壺酒為韻）

良辰隨系馬，仰面看名花。二月芳林畔，春風柔且嘉。

不惜花陰薄，愁窺日景斜。

花覆金杯中，客坐磐石下。芳條媚曉堂，新雨驚春夜。

共拾落英妍，翻空繁華謝。

酒半向髙堂，不知送白日。隔林見花景，皓月東方出。

欲試暗香發，仿彿情非一。

暝色起花間，向夕景更殊。遊絲掛花片，燒燭坐庭隅。

歡至不知醉，唯憂竭玉壺。

手栽海棠花，庭前歲已久。客來能賦詩，花開常飲酒。

主人龍門才，今日成白首。

8。《酬蔚士量見過》

勿以歸來早，其如疾病何。朝朝故園裏，寂寂古城阿。

自入深林牧，閑當大道歌。知非蔣生徑，求仲爾來過。

9。《呈劉西陂先生將按部洛陽道出小園》

喧言洛陽去，早蓋首行春。尚枉柴門步，應憐伏枕身。

柳條簇官騎，雪色沒征輪。公問袁安事，平生解避人。

10。《酬李考功茂欽寄憶之韻》

別離方此歲，談笑欲何時。外物都相累，中心只自持。

身迷五柳傳，手把四愁詩。零落親交盡，如君能不思。

11。《移樹道上》

春園就蕪穢，雜樹生蒙密。不知雨露功，長養何多術。

娑婆使人憐，斬伐終余恤。乘時聊徙植，於以托吾室。

交生兩相當，列映直如一。轉令門巷新，遂放雞豚出。

修修原上風，團團村邊日。紛吾本蹇劣，兼爾抱憂疾。

敢學成都桑，而謀荊州橘。願及垂陰成，初誌儻此畢。

12。《寄亳州薛考功》

少年不識字，持戟仕金門。

萬事蹉跎豈自料，一官憔悴與誰言。

上書昨日辭天子，還從闕下歸田裏。

束縛始自重為人，激昂尚欲酬知己。

不悟名輕世果然，翻嫌計晚身如此。

便爾深林學遁棲，家貧那免伏耕犁。

腰鐮暮向夷門北，倚仗朝過莘野西。

伐木手營一茅宇，披榛力灌幾藥畦。

篋中筆硯無時把，肘後詩書坐懶題。

往往頑癡眾所疑，悠悠端合困明時。

聞君解語五千字，宅畔仙窟定所知。

此日低頭應笑我，平時開口卻為誰？

「聞君解語五千字」句下有小註「考功頃註老子」

13。《晚步》

出門還自笑，復此欲誰親。惆悵村頭樹，歸來路口人。

風聲兼亂葉，日氣抱遊塵。豈不躬耕苦，東看是有莘。

14。《觀遊人》

大道通遊遨，傾邑出車馬。玉管移高堂，金鞭臨曠野。

盡踏芳草中，時歌花樹下。浩蕩春思盈，留連莫愁寫。

回看巖石間，憔悴躬耕者。

15。《寄憶茂欽員外》

閑居已可歡，況復乘嘉月。山鶯日自鳴，園樹皆爭發。

出從草際歸，行傍村頭歇。臨流或漱齒，倚仗乃散發。

此時正憶汝，振珮趨丹闕。

16。《霍開府載酒見過》

列坐青郊映，容門畫戟雄。晴原獵騎外，春草舞筵中。

玉珮邀皆至，金尊狎與同。無將灌園意，錯訝楚三公。

17。《少年行》

死士結劍客，生年藏博徒。裏中夷門監，墻外酒家胡。

有時事府主，無何擊匈奴。虎頸一侯印，猿臂兩雕弧。

誓使名王侍，羞聞邊吏誅。長驅隨汗馬，轉鬥出飛狐。

蒲壘遂破滅，莎車不支吾。甲第起北闕，蠻邸開東都。

豈學驃姚將，椒房仗子夫。

18。《春日行》

大堤花欲然，芳郊草不歇。冶服誰家子，良辰爭馳突。

寶劍本侯家，金鞭自俠窟。共矜百金裝，相誇千裏骨。

雲散歡未終，月明還城闕。朱門徒御稀，青樓歌管發。

倡女盡朱唇，貴主俱鬒發。衣向車中更，燭從坐上沒。

誰論墻東生，白面羞幹謁。

19。《春日省臺諸公設飲不赴作》

不能營世務，拙病屬相尋。偶隨飯牛侶，遂此逃人心。

東郭春復晩，三歲忽於今。臺臣猥垂念，張燕情何深。

公門隔崇重，華館肅沈沈。賓客盡來集，冠蓋中如林。

恨以微屙在，芳尊不共斟。抽筆對來使，日夕起長吟。

20。《與客遊宋戴樓城門九老泉上》

草橋相攜處，田家水郭間。林風動衣帶，泉色照容顏。

軟草留堪坐，芳花折與還。春城一散罷，車馬更難攀。

21。《答谷司僕見問》

幸自返中園，非關逃微祿。方因疾病余，黽勉供樵牧。

春至東郭田，夏來北林木。時從遠原上，日縱平郊目。

野老逢與言，道書閑能讀。何為共世人，無事相追逐。

勞君問出處，日暮掩茅屋。

22。《與霍將軍集和大齡莊》

暫息城隅駕，欣隨驃騎筵。園林窺勝地，談笑接髙賢。

花外仍張樂，林中正擊鮮。晩來車馬散，歸就故村眠。

23。《紫團山人歌贈上黨栗夢吉陳州之弟》

紫團髙山槩青雲，生賢吐瑞合氤氳。

二馮卓犖不可睹，栗家兄弟殊不群。

陳州一出驅五馬，令弟二十窺三墳。

博物自識顯陵策，對人能讀嶧山文。

今日漢家方貴少，歸來結綬朝明君。

「二馮卓犖」下有小註「奉世野王」

24。《賦得嶧山碑送李東升明府》

秦皇千載後，嶧領尚遺碑。斷石青山路，孤城滄海湄。

蕭條余霸氣，磨滅想雄辭。君到鳴琴暇，應多弔古思。

25。《與客集和氏園》

惟君遊每接，自余居多暇。留連上客筵，款曲中園駕。

賦詩芳泉側，舉爵茂陰下。放心安知憂，攜手不能罷。

日氣淡將夕，雲影垂方夏。為農信可歡，世自薄躬稼。

26。《曉還城休左氏莊》

與君枕堤日，共結東城廬。日出蒼林背，回看十裏餘。

柴門通大道，村巷隔平墟。主人心無事，見客頭未梳。

累言惟農務，一飯但園蔬。方當數來往，肯為容籃輿。

27。28。29。30。31。32。《夏日林枋田家六言》

手疏偶然辭主，腰鎌率爾為農。

今日田園自許，平時車馬相從。

雨後千家競似，雲中萬木齊髙。

路口來過杖策，墻頭方掛桔臯。

芳樹不知冬夏，荒城何計春秋。

有客今辰攜手，無人終日科頭。

輕屐會臨池上，方床好坐林間。

酌酒壺乾未己，賦詩坐久忘還。

斜日深林度鳥，微風亂柳鳴蟬。

茅屋人歸水際，柴門路繞天邊。

欲笑於陵逃井，還輕顏闔移家。

顧我何營世務，對君但惜年華。

33。《晩過陳藎卿時寓居廢寺》

不識禪宮廢，來從客舍看。如何種竹趣，相對雨花壇。

新霽開晴景，微風起夏寒。淹留未忍去，華月在雲端。

34。《從陸道函問命》

壯年方自顧，多病會相乘。山澤思長往，榮名懼莫勝。

浮雲寄宇宙，野鹿返丘陵。舒巻隨其適，優遊焉所懲。

從君問季主，倚伏欲何馮。

35。《得張子家書》

晚日照余晴，荒亭暗復明。歸雲度深樹，飛雨過高城。

蹇劣慚當代，棲遲笑此生。空持一書劄，長嘆故人情。

36。《東原晩望答李鴻漸》

東原晩望草煙齊，久臥無心出路迷。

閑立秋風看木落，獨行斜日聽烏啼。

一官已謝於陵後，百畝才開莘野西。

此地故人應念我，逢人昨有數行題。

37。《初秋谷司僕杏山別業》

田廬元自接，談笑竟相從。是日當農暇，秋風動客容。

開尊臨積水，解帶掛常松。欲去城東陌，留連聽暮鐘。

38。《贈別永和陳明府秉中余與秉中同舉於鄉今十年矣秉中始以親老乞教馳驅江海所懷未盡遷官西去遇於故園之間倉卒離顏情意吐申郁郁無已凡二百一十字》

十年宦未達，萬裏猶一官。適從何方來，又陟晉山巒。

拊髀忽自笑，把臂聊相歡。伊昔被短褐，同步入長安。

遭時賜顏色，當年厲羽翰。君獨念老親，吳門彈儒冠。

髙堂甘旨薦，學舍苜蓿盤。遲回竟蹭蹬，感激生愁酸。

眾中見年鬢，坐上論溫寒。明燈對深夕，還作故鄉看。

嗟我病狗馬，昨亦謝鵷鸞。無才媿明主，仰荷恩波寬。

種豆白石岡，垂竹清水灣。丈夫貴適誌，出處預難觀。

寸心向誰是，逸氣徒莫幹。君其安小邑，鳴琴到可彈。

石樓與永和，自古稱彫殘。不見太公望，神靈泣灌壇。

秋風動當夜，白露檐前漙。一別更何所，不覺起長嘆。

「種豆白石岡，垂竹清水灣」句下有小註：「白石、清水皆今時名。」

「神靈泣灌壇」句下有小註：「世云石樓永和多挾左道故引」

39。《逢李淮安》

悵別各千裏，忽逢指寸心。明鐙不自意，故國乃相尋。

寒館鳴秋雨，高城結暮陰。胡為疇昔願，江海尚如今。

40。《揚州門主人》

空林一葉落，茅屋幾家秋。對酒涼風至，開簾古樹幽。

相看還自笑，欲去為誰留。正此夷門下，休猜姓是侯。

41。《雨後有懷子延》

驟雨新秋晚，微晴墟落間。悠然抱藜杖，率爾倚柴關。

空壑才容水，流雲故滿山。遙知城市裏，應羨此身閑。

42。《秋日感懷即事》

盛時畏易衰，修名患難立。伊余心不逮，年命降將集。

素發今已乖，畫省昔嘗入。感往慕寵靈，憂來戀鄉邑。

咎本懷璧招，時豈贏糧及。坐見白露漙，行方朱火戢。

小人安故丘，始願終能執。

43。《和汝南見過》

晚日留仙轡，涼風勸客尊。偶然擊築伴，依舊抱關門。

樹落千重葉，蓬吹萬裏根。病身一如此，誰念在孤村。

44。《東壁偶題》

皂帽遼東客，青門漢代瓜。寧知汴水上，更有野人家。

巾服臨秋換，壺觴自遠賒。閑身與逸興，並向物情誇。

45。《九日登城樓宋故都門》

佳節倚秋城，朋曹晚相逐。竊憐坎廩心，暫寓登臨目。

日落故鄉杯，霜寒遊子服。百裏覽山河，千年看陵谷。

生欣盛時康，追嘆亡王促。帝功頹九五，霸氣消百六。

猶能識宮觀，但見登樵牧。縱酒在高樓，悲歌對喬木。

身同司馬病，懷異步兵哭。舉頭望長天，萬裏來鴻鵠。

默尋階除降，獨去歸茅屋。

46。《友人設飲病不赴》

荒村猶病臥，空愧故交深。復有高堂宴，無如伏枕心。

寒郊懸日影，平楚帶秋陰。向夕東城望，寧知佇立吟。

47。《送別蕭司勛》

柴門夜語罷，惆悵出前林。曉日孤村映，秋風落木深。

別來生白髮，歸去換思心。還復茅檐下，朝朝鳥雀吟。

48。《逢友人》

幾年別京縣，昨日詠歸來。本無奔踶用，且養擁腫材。

窮巷在東郭，柴門臨路開。經時到城市，累月迷蒿萊。

傳君渡漢口，八月朝天回。鞍馬落秋風，賓客滿高臺。

相尋重款聚，相慕屢遊陪。客舍不灑掃，衣冠多塵埃。

歡然握手笑，對面無嫌猜。方思在霄漢，賓友如雲雷。

春天浮屠館，夜雨皇州杯。鷦鷯各善賦，鸚鵡皆天才。

看君振藻翰，江鮑力能裁。聲華俱美矣，懷抱何悠哉。

而我獨病困，於今翻自咳。長鳴戀儔匹，蹇步安駑駘。

賞心夙豈在，離限茲仍催。故園乘秋景，黃葉紛如摧。

長天隨道路，落日遍城隈。贈言無終極，蓄意獨徘徊。

49。《偶題》

久為南畝客，況此北窗時。翻笑陶元亮，應多歸去辭。

涼風昨夜起，殘雨夕陽移。坐臥身無事，茫然生遠思。

50。《秋夕》

問年有短發，逐世無長策。日已遠人徒，秋方臥阡陌。

天髙星流火，夜久月生魄。萬形觀此化。四運愁相迫。

身非塞北翁，情是周南客。聊齊得喪心，安此留滯跡。

51。《感事》

涼風摧髙木，夜雨生秋草。蟋蟀吟東壁，霜露凝西顥。

誌士感夙心，嗟此頹光早。靜言執玄德，長揖解洪寶。

亮乏嘉遁節，尚慕丘園道。古人逝不存，何用抒懷抱。

52。《曉起》

惆悵空堂曉，蕭條秋氣陰。懸窗對疏雨，落葉滿重林。

長往懷仙事，端居養道心。誰知歲復晚，高誌莫能尋。

53。《曉出前林》

理櫛聽鳴禽，搴帷望朝旭。快然登前林，煙芳紛滿矚。

秋晴帶余陰，夜雨生新綠。道勝絕紛華，情愜關幽獨。

在天羨白雲，淩風慕黃鵠。賞心久已違，感此勞中曲。

54。《簡李伯材》

抱病敢稱隱，端居祗自驚。林臯白露下，庭際綠陰生。

偃蹇時方笑，蹉跎歲屢征。惟君重幽賞，共此郊園情。

55。《夏夜同袁德延騎出宿村家》

景落息炎氛，輕策稍相試。微風送林木，皓月臨平地。

路遠忘前期，情愜隨所至。田父止我宿，茅屋勸客醉。

起步叩天空，仰對明星次。一貪雞黍筵，三嘆前賢意。

軒冕愁束縛，江海傷憔悴。且願為老農，敢謂辭高位。

明發返故墟，努力看身事。

56。57。《酬左舜齊林中冬夕見寄之作二首》

霜葉落漸空，暝鳥飛俱罷。出門歲已闌，倚樹人方暇。

映月眺煙郊，了自見茅舍。下有飯牛朋，商歌滿初夜。

攜手自京都，歸心乃疇昔。豈不戀明恩，久持金門戟。

今日故園身，殘歲空堂夕。含情亦何言，塵耒掛東壁。

58。《晚出曹門北道》

晚日郊關迥，寒冬筋骨勞。不知臨曠野，何事走平臯。

斜路孤村引，空園亂木高。歲闌今去臥，誰認在蓬蒿。

59。《冬日西園》

泱漭空寒野，蕭條只舊林。登髙時送目，望遠日愁心。

世與身為累，貧將病轉深。無能學袁盎，閭裏共浮沈。

60。《西園再酬谷子延》

茅屋還相見，冬郊那可聞。荒城連凍浦，落照與寒雲。

遠樹行時倚，歸途到處分。留君終日語，猶自日思君。

61。《谷司僕田黃門諸公見過》

山林高士駕，雞黍野人心。不避家貧饌，難忘歲暮尋。

寒城雲際擁，晴樹雪中深。誰念平生意，幽棲獨至今。

62。《與諸公登舍右古城》

積雪嚴寒當此地，尋幽尚有故交能。

穿林斜路逢人過，旁舍髙城共客登。

玉樹望中梁苑盡，金湯行處宋都曾。

留君貰酒柴門晩，何獨山陰興可乘。

63。《次韻田水南見過之作》

夜雪連窮巷，朝來片日暉。故人停駟馬，問我掩雙扉。

自出知誰是，相看能爾稀。家僮釀酒熟，獵伴射禽歸。

草具成賓饌，木綿對客衣。歲寒心不淺，日暮意難違。

客興催花發，農功候鳥飛。期君前浦泮，預指釣魚磯。

64。《劉西陂函山二先生見過》

簡略缺世用，守此郊扉居。天寒草樹盡，臥病情何如。

臺臣存舊好，宴飲及吾廬。伊昔趨天階，俱銜君子惠。

提攜文苑遊，出入鵷行綴。良時未可忘，世故身相系。

安知尊酒同，歲暮荒城際。無輕一日歡，乖離幾更歲。

65。《招友人》

散發終朝偃舊林，墟中無事肯相尋。

數家砧杵驚秋早，滿院蒿萊對夕陰。

多病只堪謀藥物，微官何敢汚朝簪。

濁醪漸熟來同醉，無限蕭條歲暮心。

66。《宴王禮部紹甫諸君》

寒日轉髙館，微晴冬朔餘。窮巷多永霜，車馬盈我廬。

良朋四方來，各擅當年譽。言論吐中堂，溫如春華舒。

枚鄒久不存，梁苑為丘墟。千載得斯人，燕好同其初。

嘉會不可常，古人言豈虛。有酒今不歡，歲晏情何如。

67。《將去故園時有令請告三年削籍》

出身本疎慢，秉誌惟山潛。請告及三歲，拘迫時禁嚴。

欲出乏明略，退處還自嫌。朱紱系我腰，仰戀明恩沾。

不能遂舍此，安敢尚久淹。且當整駕去，三嘆顧閭閻。

68。《將赴京述懷》

請告有嚴程，命降不遑安。行子起自視，當此歲已闌。

出門冐雨雪，所畏非天寒。上戀髙堂養，下顧同生歡。

將乖意方切，欲去情彌難。豈乏躬耕餘，可以供晨餐。

終愧達人心，不能棄朝冠。平生亦有誌，臨路但長嘆。

三年保閭井，國恩良已寬。

蘇門集卷三

《晉陽稿》。共89首。

自敘曰：嘉靖癸巳，余始出為山西參政。春去都，由漕河溯汳歸，上蘇門山，以其秋杪乃履官。屬歲饑，奉役往來遼、沁、汾、潞之間，無寧日。逾年冬，朝京師。其明年歸，復自汳入晉，軌轍所臨殆遍焉，亡不再至者。復逾年，乃轉為湖廣按察使，可謂久矣。余本農夫，每造山田林壑，蓄誌所感，慨然太息，歸心萌作，發為篇詠。又多戎馬邊陲之警，其詩率著於驛壁，吏從旁書之，都為一卷，略無去取，觀之可以考歲月動定所由。自余之出，友朋亡省記余在山西者，縱記之，豈復知其勞且久者乎？雖余亦且忘其久，何則？居閑亡事，優遊暇豫，則視日舒長，今卒卒簿書，朝也疲於應事，夕則偃臥於室，擾擾不知夢所之，少暇不過玩日自解，如此而豈復知時久速耶？夫吾且忘我，而又誰之求？取觀所作篇，恍不自憶。雖然，茍書是以視同遊，庶嘗有省記余者。詩凡九十首。是歲丁酉仲夏望日。

1。《河西主人壁》

不識河西遠，留連夏日長。主人設髙會，上客滿中堂。

近海波流異，夾河池館涼。回瞻京邑路，雲樹極蒼茫。

2。《武城漕河逢張使君考功舊寮》

岸折留餘照，舟行稱晩風。歸心千裏倦，行役一時同。

置酒蒼波上，停橈緑樹中。思君如河水，何日不朝東。

3。《歸途大名晚行》

客心冀早安，川途爭晚涉。水宿阻風湍，宵行問舟楫。

時見遠村明，月出荒城堞。良時余幸遭，青瑣官常攝。

已多絳灌毀，而無金張業。來往路將疲，出入心獨怯。

夜夢守舊閭，勞懷先已愜。

4。《初登太行山》

髙嶽千重發馬鞍，故園回望客心酸。

他年筋力知衰徤，已厭羊腸九折難。

5。6。《至蘇門山二首》

髙尚心徒在，良遊今始能。名山無俗侶，日暮亟攀登。

空山暑氣少，臨水夏雲多。照影人將老，愁心在夕波。

7。《權店晚行》

孤城吹角罷黃昏，歸馬蕭蕭向驛門。

衰柳更添霜後色，殘流初耗雨余痕。

求田未果青山願，出守仍銜紫禁恩。

轉入亂峰行不進，投身空館寂無言。

8。《十一月朔孝義道》

山城風物歲將闌，行縣初因問俗安。

授歷漫驚違一載，趨朝尚記逐千官。

煙鐘動闕天微曙，火樹熏庭夜不寒。

久忝恩私今始悟，簿書催急驛程難。

9。《太原縣西十裏亭逢張景周憲使歸田》

京國當年進謁曾，柏臺棘寺舊儀形。

未言投核歸田早，長羨出疆矯制能。

晉地彫殘非往日，漢家兵火劇繁星。

逢君便作東西別，他日相思記此亭。

10。《文水縣驛壁讀王司僕德徵詩因和其韻一首》

長塗無驥足，短發有漁舟。感嘆如同日，羈牽自去秋。

寒燈知客意，鳴柝亂人愁。屏上山川記，何因認汴州。

11。《清源縣作》

行縣時方暮，山城歲弗登。寒燈斜暗壁，夜雪灑空庭。

案上閑周禮，囊中貯呂刑。吏情那可道，歸去幾時能。

12。《交城縣壁》

汲黯匡君意，顏延出守情。憑高無處語，寒日下孤城。

13。《汾州憶家兄時自虞衡郎中左遷同知嘉興》

憶昨蒙恩與子初，雙垂印綬奉辰居。

賦詩春日趨朝後，把燭良宵下直餘。

今日客身何潦草，古來人事有盈虛。

江湖萬裏天南北，歲晏山鄉少報書。

14。《十二月十四日有憶子陽仲材諸人一首》

去年今日共長安，遣騎邀賓卜夜歡。

別後客身愁裏老，向來人事夢中看。

殘更改席歸猶懶，大雪盈庭醉不寒。

念此邊城獨坐語，相思晴月滿林端。

15。《至日晉府拜朝同曹仲禮》

王庭肅穆映朝暉，圭景才長暖力微。此日預沾新歲酒，同時應認舊朝衣。

暫開宮殿陪仙仗，端望雲霄拜帝闈。不到邊城時作吏，向來恩遇未知稀。

16。《靈石山行》

長路天俱遠，高山日易昏。強余疲馬意，垂首戀君恩。

17。《襄陵縣庭》

邊地人愁老，寒齋酒醉醒。鄉心何處見，院竹一叢青。

18。《夜次冷泉關用呂太史韻》

山寺憑鞍歇冷泉，髙峰月出滿林煙。

非關定性人忘睡，自是驚魂夜不眠。

19。《遼州上元立春城西寺同孟東漳作》

山城燈火巧逢春，野寺芳筵接故人。

石路晴餘雪色好，花宮滿映月輪新。

一杯最喜同今夕，再拜俄驚見此身。

舊事繁華君記否，神京車馬逐遊塵。

20。《遼州即事》

羈愁日日與春増，分省無功笑吏能。

官舍到時常是客，山城多暇靜如僧。

新晴滿院朝來雪，佳節空堂夜半燈。

最是上元無意味，平時宴賞隔良朋。

21。《沁州次壁韻》

我心才撫壯，客路遂如今。郁郁終何事，區區尚此心。

奮飛羞短羽，歸去慕長林。願受王喬術，千秋開我襟。

22。《分水嶺晩行》

客興日無奈，兵荒歲屢加。少年曾許國，多難更移家。

遠水通春騎，孤城起暮笳。憑髙一回首，何處是京華。

23。《再次權店》

攝官強四月，被役乃三來。把炬尋山路，傳餐就水隈。

憂荒早頭白，忍事竟心灰。客姓途人記，官程驛吏催。

梁園即此路，何戀不南回。

24。《褫亭聞邊事用壁間李川甫韻川甫大梁人》

北來烽火震邊州，春興無聊客鬢秋。

得喪此身真是馬，姓名與世任為牛。

晴天亂雪吹空壑，落日黃雲暗道周。

但有鄉心隨處似，題詩人滿驛前樓。

25。《送馮廷評還闕用韻》

銀鞍白馬使臣尊，賓從如雲晉北門。

滿目邊城春草綠，因君長憶帝京原。

26。《潞安道公衙罷》

微雨潤春郭，層雲冐空山。訟庭方散吏，髙閣閉重關。

緩帶不遑息，投身簿書間。念昔郎署居，此時曹務閑。

焚香娛道心，服藥養羸顏。良遊忽如昨，行役無時還。

邊州多客愁，日夕髩將斑。

27。《由關子嶺發兵入綿上》

儒衣曾事主，羽檄且征軍。敢奮一朝畫，而邀百戰勛。

深山連古木，落日斷黃雲。愁思荒村夕，誅求不忍聞。

28。《清源縣再作時上疏乞解官》

抱青朝還夕，經途去復回。山城仍滯雨，夏館始聞雷。

客病關愁得，鄉心逐夢回。投書報明主，早晩歸蒿萊。

29。《奉次艾峰侍御送李參政平寇後擢任南陽之韻》

中臺決策靜妖氛，幙府得賢獨冠群。

正有捷書傳白日，況兼寵命下青雲。

鳴笳喜動三關士，授鉞功先四道軍。

見說南行蒙上賞，汾陽人勒去思文。

30。《汾陽道暮晴下四首俱奉和姜侍御之作》

連城催暮角，暑雨變新晴。垂穗綠槐合，將雛烏鳥鳴。

山川發髙詠，州邑寵巡行。莫怪炎蒸歇，霜華滿路清。

31。《孝義道曉發》

新雨曉天霽，餘霞抱日長。平原多草樹，夾路郁青蒼。

下馬文侯墓，看碑卜子堂。埋輪一何壯，共識無豺狼。

32。《施同寺是日奉陪弗及》

樓閣丹青上，煙虹石壁重。雨餘凈香界，天際響疏鐘。

汾水當階次，綿山即近墉。題詩人不見，驄色亂雲峰。

33。《冷泉寺》

露冕長林下，酌泉大士家。根深別有水，色冷不關茶。

香象浮深壑，毒龍護淺沙。煩蒸若為減，客思正如麻。

34。《奉酬姜侍御見贈之韻》

探奇曾禹穴，能賦豈天臺。長自羞知己，徒言謝上材。

憂加年近老，名在毀重來。欲去猶增戀，歸心寄草萊。

35。《盤陀驛再用沁州壁韻一歲中四出此路》

乞歸又晩計，奔命尚如今。九折無良術，三鉆豈夙心。

客程任春草，官舍即晴林。便作途窮哭，闌幹淚濕襟。

36。《四月望後二日奉壽永和松山殿下八韻》

圓月光仍滿，輕風夏始溫。降神元此旦，秉德自先藩。

玉殿朱絃合，瑤宮紫氣屯。雙童時獻藥，三老遂通言。

汾水連天濶，綿山挿地尊。儒衣得上客，服冕盡諸孫。

齊奉千秋曲，爭持一日樽。淺材何以頌，抽筆愧梁園。

37。《秋日早起偶題》

鏡中一夜恨，攬此二毛増。寡識時方忤，多憂日不勝。

雲霓發宵夢，簿領迫晨興。脫屣吾將往，丹丘尚可仍。

38。39。《提調山西試院贈諸廣文二首》

重門照月景，華館肅秋陰。吹角煙樓暝，懸鐙夜堂深。

聖代急求賢，不希千黃金。辟命來四方，文儒集於今。

芳筵列珍殽，盈尊敬子斟。大國富俊豪，譬木產鄧林。

所願獲異材，以慰如渴心。朱絃曲未奏，清廟樂將沈。

希君鑒幽潛，為我揚洪音。

惟昔忘疲謬，趨役嘗南宮。藝林閱眾彥，文事參群公。

琳瑯充天府，但愧非國工。親交一旦遠，淒惻數年中。

遇子攜手嘆，感我夙心同。廣庭曙色啟，層閣銀河空。

出門賓御散，嘹唳聞髙鴻。離觴在朝夕，別路長西東。

何言秋欲盡，追憶無時窮。

40。《九月河汾書院雨雪陪諸公宴集》

千山風雨集，九日雪花深。歲序嗟如此，賓寮盛至今。

酒中催夕暝，樂進解秋陰。醉傍龍山飲，誰憐幕府心。

41。《贈亢思謙入會試因寄京師同遊》

函谷投繻日，靈光著賦年。古人猶汩沒，今汝遂騰騫。

神寶初開璞，龍媒早受鞭。通衢千裏駛，美價十城連。

藝苑材如此，離堂意杳然。行收金馬績，髙視碧雞篇。

京邑多朋舊，同聲若為傳。

「靈光著賦年」句下有小註：「王文考十九歲」。

42。《齋中檢舊集因呈孔文谷學憲》

寒城朔吹動，庭樹曉霜繁。省齋稍無事，馳情念舊園。

發篋理塵帙，展玩不知煩。往事盈篇章，幽居多苦言。

郡中盛儒彥，暇日遂討論。敢為矜文譽，要識夙所敦。

廣堂宴晴暉，旨酒湛芳尊。言笑一相投，逍遙窮朝昏。

心賞不易值，素交世罕存。疎簡本吾性，牽拘守茲藩。

高車數來往，無為厭公門。

43。《宴別文谷先生赴祁州》

擾擾時相見，悠悠遽遠辭。離居不可道，行役且焉之。

歲晏永霜厲，天寒鼓角悲。軍城數杯酒，官舍滿篇詩。

感激多新調，飄零最苦思。才髙世總棄，名在眾方推。

暫識風塵色，行霑雨露私。郡齋暇北眺，猶接帝京陲。

44。《余吾驛壁》

秋日何淒冽，曉雲陰復晴。客行多所懷，郁郁獨含情。

登髙倦長阪，涉水亂河聲。僕夫不遑息，投館晨雞鳴。

惟昔負微尚，於今遂無成。田廬日榛蕪，何由反躬耕。

寄言同誌者，羞作望塵迎。

45。《送楊方城中允拜表赴都》

新秋雨微霽，山川氣蚤寒。朝日照長林，陰霞冐層巒。

咫尺神京路，追餞不可攀。大君方垂裳，海宇息波瀾。

八方修臣職，表賀集長安。天門闢日月，神宮棲鵷鸞。

甘露降中庭，色潤黃金盤。跪進萬年壽，夷夏靡不歡。

仙管奏樂府，寶饌出大官。君臣髙宴會，維時良已難。

盛世思夔龍，留佐虞廷端。而我寄邊隅，遲回亦何嘆。

46。《發平定》以下入覲作

空山懸日影，長路起風寒。京邑方趨役，邊城遂發鞍。

孤心向誰是，直道匪今難。不是秦關客，貂裘亦已殘。

47。《井陘道中》

曉霜塗屋重，寒日出林微。改轍辭邊僥，登車望帝畿。

深山藏驛道，巨壑斷村扉。欲問前征侶，迷津何處歸。

48。《得京邑書次新城作》

邊城迢遞強西還，歲暮征車入帝關。

風定塵沙迷舊路，天開雲霧認前山。

寄心轉切鵷鴻侶，投足新從戎馬間。

謾道姓名人憶少，瓊書長把慰愁顏。

49。《良鄉壁間舊題間有虞衡家兄和句》

江海飄蓬嘆此身，重來拂看壁間塵。

五年題字今不滅，兄弟相思淚滿巾。

50。《過真定呈周中丞》

萬國朝正屬歲繁，上遊要害此邦存。

使臣北下頒銅虎，質子西來敞玉門。

自是霜威清道路，無須雲騎護郊原。

宋都鎖鑰真堪寄，漢代扶風未足言。

51。《春日同上黨栗道甫登毗盧閣》

祗言遠出守，何意暫歸朝。僧舍春陰重，神京暮色遙。

向來成夢幻，所歷盡塵勞。須共登髙閣，客憂賴此消。

52。《出都》

驅馬臨長阪，征徒動遠情。官橋楊柳映，客舍春鳩鳴。

榮進頹前誌，激昂謝後生。親交好相語，此去偃柴荊。

53。《寒食定興雪中》

二月鶯花少，千家雨雪霏。可憐值寒食，猶未換春衣。

積水生空霧，高城背落暉。忍看楊柳色，從此去王畿。

54。《定州道》

夾岸新楊映廣津，客行無緒獨愁人。

故園亦有千頭樹，二月中旬汳水濱。

55。《再次真定城別陳秉中時自京西還》

經途雨雪涉冬春，倉卒重過奈此身。

客舍留人酒甕熟，官橋系馬柳枝新。

河山半折北來路，烽火全驚西望塵。

別去定知頭白盡，邊隅誰念一征輪。

56。《星軺驛雨中別林八南還》

驛外陰雲合，窗中宿雨含。深巖龍自鬥，險路馬能諳。

短發星星甚，長愁日日堪。休將南望淚，歸傍二親談。

57。《再赴晉陽太行山上作》

祗役方如昨，銜恩更此年。可憐客鬢改，應厭馬蹄穿。

萬壑深蟠地，孤城上捫天。東南回眺處，愁絕故園邊。

58。《避雨五巑山》

鳴雨斷還續，連山下復髙。疏慵元自慣，登頓為誰勞。

問館投身促，防崖著足牢。客程憐若此，終念反林臯。

59。《再過紫嚴寺》

受事方從北，持車還向西。青林含日影，赤阪造天倪。

宦味同雞肋，官程任馬蹄。蒼崖摩遍認，隔歲幾行題。

60。《雨後柏井同方體易》

疏館余晴片日暉，陰移高樹晚涼微。

自窺水檻人將老，轉念山扉客未歸。

天畔綠虹臨戶映，風回白雨過村稀。

荒庭一醉拼君共，呼取村醪興莫違。

61。《自柏井還平定山行用西陂座主韻》

渴汲香泉玉井瓶，午行愁熱待昏星。

空山寂歷鳴蟬斷，潦水縱橫匹馬經。

日下孤城邊氣紫，地偏六月草根青。

休將淺薄供時議，自合深棲與世冥。

62。《飲平定孫太守宅奉贈時壽八十二》

榆關月出滿晴暉，留客芳尊盡夜歸。

本戀青山辭虎竹，甘垂白髮守魚磯。

藥欄傍戶花香入，藤樹當庭葉露微。

便向磻溪問衰健，周王仍欲夢熊非。

63。《壽陽東寺閣憶體易》

朝來攜手罷，夕間賞心同。岸幘層樓上，馮軒野寺中。

嵐光冒邑裏，秋氣變林叢。坐使客愁集，非關尊蟻空。

64。《太安阻雨有懷都下諸友》

蒼蒼雲木變川原，黯黯客愁獨掩門。

臥聽遠舂白日靜，起看陰壁綠苔繁。

官名薄劣慚新侶，郎署遲回念舊恩。

強欲題詩報同舍，便應投劾去鄉園。

65。《還自鳴謙山行用前韻時體易使君亦至》

塵鞅苦西東，追攀日復同。戍樓雨宿夜，山館曉行中。

峭壁排雲樹，崩湍下石叢。流觀亦可悅，寵辱此心空。

66。《平定城東西交口用壁間韻》

敢言觸熱倦，悅此午陰長。蘭氣清林薄，蒲風散野塘。

髙陵堪下馬，怪石欲成羊。可念征途侶，題詩偏驛堂。

67。《宿八角》

嚴更金柝起，杪歲玉關寒。行侶時相問，邊城進更難。

歸心惟日夜，客鬢已星殘。仰悟中林羽，投枝亦未安。

68。《晚趨忻口》

雲峰聊極目，立馬獨愁心。豈直關山遠，其如雨雪深。

笳聲先入夜，邊氣迥生陰。疇昔長征意，蹉跎力不禁。

69。《忻口趨五臺一首》

戍鼓行人斷，客心日暮悲。長風卷沙塞，積雪滿山陲。

濡跡亦何久，孤蹤遠更危。含情不勝道，縱道知從誰。

70。《途經五臺山不及攀遊》

客路迂回甚，驅車悵此分。懸崖晴度日，洞壑晩生雲。

怵迫非吾意，悲歡與眾群。終當臥靈嶽，夙誌豈徒雲。

71。《偏頭關傅節度宅守歲》

深堂絃管雜邊聲，幕府宵嚴刁鬥鳴。

起舞更衣聊自慰，歡歌縱酒不勝情。

關河絕塞催寒盡，烽火連山照夜驚。

改歲不辭征戍遠，其如客病臥邊城。

72。《再出太原赴石州》

舊路三年倦，新林二月餘。行旌晉祠水，田鼓漢城墟。

願以烹鮮治，無因害馬除。往來竟何事，愧爾行春車。

73。《仲春山行》

春事殆過半，客行殊未閑。流雲開白日，微雨點青山。

身世本遲鈍，林臯當早還。煙郊草色長，感此奈愁顏。

74。《經向陽硤》

屢飯青岑下，力疲路轉長。投身應虎穴，頓足即羊腸。

天地固無外，關河祗自防。驅車舍此去，余意戒垂堂。

75。《還自石州作》

傍舍新泉註，歸途柳葉開。出無十日計，行作千裏回。

衣帶不遑解，車輪亦已摧。公私兩何補，驅夭辵笑非才。

76。《三月二日交城大雪》

建辰開此月，上已預今朝。柳絮寒應未，雪花晚故飄。

輕盈對山榭，點綴愛芳條。若伴邊愁客，經春總不消。

77。《鳴謙驛夏夜》

閑館草生遍，芳林夏氣清。月華何泛灩，天宇益空明。

懶慢本吾性，羈棲非我城。投冠還舊裏，庶此達人情。

78。《寄家兄祠部郎中時自嘉興同知量遷》

自別五更歲，相看千裏長。聞辭郡府謫，欣拜禮闈郎。

稍進雲霄上，還追鵷鷺行。趨朝日振珮，直省夜焚香。

得罪皇仁闊，失群予誌傷。氣猶負然諾，力已困迎將。

春草邊城緑，寒雲戰地黃。憂心何以見，視此鬢毛蒼。

79。《辛廷評慮囚後喜雨》

周人憂旱虐，漢使寵循行。不睹甘霖註，安知讞獄平。

乘飈驅暑郁，入夜潤枯榮。河漢分天澤，雲雷慰物情。

一言折疑事，九死出冤生。流思長無極，汾州比頌聲。

80。《省中夏日述懷》

聊遣塵事營，宴坐適心歡。重門永日影，開簾新雨殘。

山城方覺暑，水木湛生寒。夕氣冐川澤，晴霞映林巒。

顧懷職司憂，眷然發長嘆。華居豈不崇，斯人詎獲安。

先民計日食，所戒在空餐。薄俗匪足矜，要使寸衷殫。

81。《賦得蟠桃核奉壽朱使君太夫人》

昔西母降於集靈，東方竊於金馬蟠桃之事，世以為妄，然陳核傳之先代，斯物藏於大內。宋承旨景濂賦焉故詠云爾。

瀛丘初種處，漢殿稍嘗時。遺實神應守，殊形眾詎知。

加殽登玉案，註酒比金巵。一獻髙堂壽，千秋樂不支。

82。《赴平陽之役次冷泉關》

群盜無由歇，官程詎敢寧。征衣犯晨露，吹角動寒星。

匡時悲深誌，逢世謝壯齡。誰言關路永，馬足歲嘗經。

83。《霍州旅次》

久客顏將老，逢人舌尚存。欲詢幹主策，所願與誰言。

霍嶽三年路，汾橋十室村。不堪驅馬去，秋日易黃昏。

84。《送方體易秋日入都用韻》

大壑朝霖滿，邊城秋氣髙。亦知王事急，終念客行勞。

騎驥悲長阪，鶢鶋悶太牢。憑君報京邑，曰余返東臯。

85。《南關晚行》

笳聲入晚不堪聞，驛路山腰向此分。

洞壑空濛秋雨雪，巖崖突兀石生雲。

愁心胡馬方頻入，寓目冥鴻定幾群。

歸興轉從今日盡，將因沙塞著微勛。

86。《歸次南關驛作》

祗役忽於今，經塗宛如昨。秣馬息荒林，振車越重壑。

歲暮滯還期，客心悵不樂。曰予本沈冥，遭時乃濩落。

化海異微禽，蟠泥豈尺蠖。方因遷斥餘，始遂歸來諾。

逝將入雲峰，滅跡從所託。

87。88。《奉別南山潘國殿下用韻二首》

玉巵申款宴，金殿覿豐神。髙視文猶古，虛懷德益新。

飄零敢自意，迂賤許相親。每憶文園夕，留歡倒葛巾。

再奉瑤篇至，長塗慰別情。文章魏陳思，寵譽漢東平。

日暮余吾道，天長潞子城。拜瞻竟無路，祗有客愁生。

89。《沁州張源鋪》

去國三年意，還家此日心。天寒客路永，日暮眾山深。

沙塞人偏老，風霜馬不禁。如何更萬裏，投跡楚江陰。

蘇門集卷四

《入楚稿》、《軼稿》。共93首。

入楚稿

14首

髙君自山西左參政轉遷湖廣按察使，去住所得凡十三首，為入楚稿。

1。《量移湖南用文谷韻》

歲暮邊隅客，歸來見此身。馬蹄穿欲盡，虎穴到為鄰。

漳水經塗舊，湘潭去路新。我生豈斷梗，逐處任飄淪。

2。3。《陽曲灣作二首》

閑庭芳草日分長，疏雨高槐夏轉涼。

一片鄉心千裏目，青山無數晚蒼蒼。

湖天杳杳夏吹風，涼雨濛濛夜已空。

夢入梁園樵采路，覺來身在戍樓中。

4。《二月十日至尉氏》

含淒去舊裏，秣馬頓荒城。是節春將半，崇朝雨再晴。

鸧鹒欲作語，楊柳盡垂榮。楚塞杳何所，嗟余方此征。

5。《許州城南道行酬左君舜齊招隱之句》

微陽稍晴曙，新雨被山川。芳樹交生道，春流灌註田。

耦耕本夙誌，驅役乃茲牽。未覺江湖遠，投身竊自憐。

6。《襄縣城東即事》

春晴汝岸曲，夜雨襄祠東。日出冥濛霧，天垂斷續虹。

關梁臨水閉，馳道與山通。旦夕龍輿度，千城望幸中。

7。《龍泉鎮作》

落照寫澄潭，石梁水半含。可憐雨氣歇，復與天光涵。

客路乘春景，人家映夕嵐。我行殊未倦，仿彿見荊南。

8。《呂潭境上》

連山望不極，況復楚雲長。萬樹含春色，孤村帶夕陽。

解鞍當古戍，投袂及空堂。去國日方遠，懷君意敢忘。

9。《漢江春日舟中》

漢臯微雨點人衣，江路南沖雁北歸。

寓目不堪愁遠涉，投身方自愧高飛。

纜牽蘅杜多春氣，船泊雲霞變夕暉。

未許笠蓑同楚父，來逃榮祿守漁磯。

10。《初泛漢江東峪使君邀飲習池》

大堤兩岸春流滿，峴山十裏銜日晩。

新雨深沈洲嶼移，餘霞明滅川途遠。

南來鞍馬背髙城，泛舟始作漢江行。

總轡昨朝當寒食，鼓枻今日值清明。

清明寒食愁江路，逢人乍問棲泊處。

楊柳深垂渡口喧，桃花淺映村頭暮。

襄陽使君乘暇日，邀飲習池酒興逸。

然燈清夜歌管鳴，吹角蒼波魚龍出。

去國未覺客身輕，乘流翻恨風帆疾。

別君轉入江湖長，明發解纜情如失。

11。《自承天進船暮至潛江寄郭舜符》

漢渚雨聲深，日暮愁客心。楚山雲霧多，其奈客行何。

時時登岸覽風物，往往張帆去超忽。

泱莽江流雨正添，蒙茸春樹日催發。

茲行豈是乘桴意，欲遣虛舟隨所至。

生年本自江海人，終朝遂諳魚鳥事。

投劄鄉園報所思，搴芳欣及仲春時。

頓忘異國勞行役，但闕同心廢賞期。

12。《省閣率爾題寄同懷》

下車春草歇，掩閣夏雲深。情以軒裳倦，愁緣節侯侵。

訟庭白鶴毳，廨宇碧山岑，乘夕恣遊屧，憑髙敞郁衿。

連天通漢水，多雨暗楓林。畏鵩非前誌，為鵬想壯心。

越鄉誰不感，題此繼莊吟。

13。《廣視堂作》

茲堂抗峰首，伏檻即江流。夕日川新漲，空天雨半收。

煙虹形婉俾，石壁色青幽。行藥恣閑步，題篇紀勝遊。

城鄰龍伯國，宅並羽人丘。臨眺非無樂，客心自有愁。

14。《夏日作》

宴坐清煩暑，闔扉映夕曛。山堂聊假日，水氣自蒸雲。

處潔嫌新沐，懷奇厭舊聞。齋中無一物，幾上太玄文。

軼稿79首

髙君先自吏部乞病還蘇門山者三年，復從蘇門山還朝。逾年，然後外補。中

間題詠頗眾。今《考功》、《讀書》二稿乃其自選，多所不載，何也？括其

遺編，不忍棄。選其優者凡五十二首為軼稿。

1。《銅雀妓》

松柏墓已拱，綺羅臺未空。青冥上駐日，白雪下流風。

雅曲此遺媺，勞歌誰與同。君王自不見，闃寂無終窮。

2。《題馮正伯卷》

太息髙蹤客，誅茅滄海邊。同來負鼎日，共憶掛瓢年。

梁父龍初臥，南山豹正眠。有纓濯孔性，無楫濟商川。

才為蒼生屈，名緣赤紱牽，九臯空唳羽。七水但流絃。

僕類蓬南轉，情同橘北遷。塗中曳尾地，轍外涸鱗天。

仰視鴟應嚇，卻驚鼠可憐。重尋顯誌賦，長揖願歸田。

3。《檢校戎器》

弱冠伏南土，微才卓不群。雖懵坐勝術，幹戈非所聞。

九域效太運，六位升明君。黃石埋兵略，青藜照秘文。

苦矢積北闕，絃琴奏南薫。龍庭元刊壘，虎賁久息軍。

如何儲戎器，還以事邊勛。鶴膝非時急，犀渠要日焚。

折衝存墨帶，多算騁皇墳。願言思農扈，王化在耕耘。

4。《病居》

得坎願自息，披離忌有眚。臥屙還以嬉，煩囂暫一屏。

孤賤本寡儔，升平遘多幸。束發辭丘園，登軀入華省。

王事累朝夕，非才充俄頃。不堪類昔嵇，自免乃今邴。

北顧尚濡跡，南歸徒引領。歲暮詣空山，耒耜方當秉。

5。《主客行》

主人為壽客起酬，今宵有酒可無憂。

鐙前大笑呼五白，場中試賭敝貂裘。

去年奏賦驚天子，今年謝病歸田裏。

當路徒嗟少故人，寧期行道得知己。

慷慨翻為他人論，結交慎莫向金門。

6。《門有車馬客行》

京城十二衢，輪蹄何縱橫。縱橫行且止，金張門已盈。

媒拙坐趦趄，言巧通逢迎。中廚命豐饌，四座羽觴傾。

南冠進楚舞，西瑟發趙聲。辰會日移中，昏宴及鐘鳴。

主恩諒不訾，殺身良為輕。片辭重大呂，一顧越兼城。

何如草玄客，寂莫擅英名。

7。《應僕》

晨趨長安衢，冠蓋何逶迤。歸視相國第，輪蹄交中逵。

寒熱各有宜，巧捷來相追。拊膺悲遇晩，握手稱新知。

一顧辭白屋，片善登赤墀。車馬如流水，髙門象海涯。

主獨用憔悴，談天只自奇。閉門幾廿載，無由免寒饑。

公孫起徒步，黔突為帝師。董生獨寂寂，區區苦下帷。

濫竽竟有合，敝帚將無施。深謝彼豎子，夙誌良自持。

守兔誠言謬，屠龍豈憤遲。卑髙雖異勢，慶弔亦同時。

浮榮等過隙，暫跌若頹坻。布被不覆寵，禍載牛車危。

三年避園圃，英聲千古垂。守玄慕二老，養素吾不移。

逝將還舊臯，耕牧潛東菑。咄嗟奴僕心，多言益見嗤。

8。《中秋無月》

三五唯今夕，煙霜斷昔歡。埋輪潛泣兔，掩鏡暗翔鸞。

風笛金天徹，星樓子夜寒。客衣素已變，不分向明看。

9。《秋思》

涼風今日至，鴻雁欲南征，衣緩他鄉帶。心翩故國旌。

園荊愁外死，池草夢邊生。會挽髙飛羽，淩天寄別情。

10。《雜詩》

窮巷寡人跡，當戶生芳草。伊人空堂上，徙倚傷懷抱。

獨攝敝衣冠，容色何枯槁。飛鳥更我庭，斂翼空山早。

仰視默含情，思歸故鄉道。

11。12。《感秋二首》

候羽三秋至，層鱗四運移。商風吹地籟，兌日正天時。

魚轍涸誰訴，駒轅伏自悲。紛傷庭木脫，夢繞故園思。

玄蟬辭夏露，丹木受秋霜。坎壈應懷楚，離憂欲奏商。

勞生嗟害馬，失學嘆亡羊。蘭芝空山路，披衿耿未忘。

13。《贈別茂欽》

昭代富文化，九葉何光華。君初奮海裔，應運生王家。

余本孤賤者，射獵夷門野。偶起攀飛龍，俱載入金馬。

結綬自茲朝，鳴玉日逍遙。亨衢孰予假，同升上宰朝。

分曹青瑣闥，聯步黃金闕。居常願接屋，遊每得並橛。

晤對無朝曛，發蒙多所聞。玉壺湛芳醑，寶帙散仙文。

相知恨不早，相與傾懷抱。繾綣三年間，莫喻同心好。

奈何忽分張，念此使人傷。銜哀赴隴墓，反葬歸爾鄉。

倉卒發皇邑，追餞難再及。一臨萬裏途，三嘆各於邑。

昔為連茹草，今類孤根蓬。我身非吾有，誰使西或東。

離別易永久，聚散誠不偶。願言指素心，努力望白首。

14。《送許廷議》

狐嶺郁蒼蒼，龍沙出塞長。千金收駿骨，萬裏歷羊腸。

雲就親庭色，星分使路光。亮為汲長孺，隨力護封疆。

15。《駕出》

帝出南郊日，言觀黃屋尊。選神役風伯，徒樂具雲門。

馳道青陽麗，齋宮紫氣屯。九朝祠禮祕，歸待從臣論。

16。《駕入》

萬乘因春駕，千門洞曉扉。鸞旗紛即至，龍馭宛來飛。

日月隨靈璽，星辰撫帝璣。還同受金策，六覲紫宮歸。

17。18。《讀史二首》

蕭生抗奇節，立語忤當時。解劍誼不辱，抱關身敢辭。

伯諧涉叔世，髠放久流離。董氏握天憲，臨命何狐疑。

知死亮難塞，猖獗反受嗤。雄傑在末位，逆曵恒足悲。

結發事天子，兩絕良無期。全生忌眾怒，庶與哲人知。

傅子夜蛾感，張公海燕篇。撫膺慟末路，發憤睹遺編。

憂來每側足，患至豈息肩。巢由既在野，沮溺亦在田。

達人貴先識，懷寶乃稱賢。

19。20。《送張子魚太嶽參議用家兄韻二首》

客路情何極，臨途別所親。威遲駕欲發，隱閔思難伸。

柱始題仙侶，環終賜帝臣。交期無嘆遠，白首肯如新。

妙有丹丘建，虛無楚嶽寒。五圖配神異，七澤擅遊觀。

雲臥靈為友，天行帝與歡。知應逢石髓，留減待余餐。

21。《海口》

海路連天極，河流繞國門。氣迎朝雨至，川束眾流奔。

隱霧行隨豹，摶風坐辨鯤。乘桴意何限，揚楫倍傷魂。

22。《晩行》

去國芳春在，行舟首夏臨。沙痕前水耗，雨氣晩山陰。

衾枕容顏改，衣裳節候侵。不堪采菱調，斷絕滯歸心。

23。《讀書園始遊覽》

伯成善養誌，沮溺無仕心。惜予不及古，逃祿歸空林。

林空杳靜默，抗宇疏髙岑。排戶群木秀，浮階大壑深。

發書玩農術，作歌學樵音。輟耕空隴上，徐步荒城陰。

身悲離群獸，目感歸棲禽。雖微貞士操，絕軌猶足尋。

役形多眾患，遺物無或侵。儻偕彭氏老，異世開吾衿。

24。25。《酬空同載酒見尋二首》

負郭幽常臥，移尊遠共尋。觴中泛野色，座右落城陰。

自顧蘺蒿滿，還驚巷轍深。相看欲何語，疲病謝朝簪。

農畝遭炎暑，賓遊踐遠郊。輟耕元水曲，暢飲即城坳。

長日蟬聲靜，微風樹色交。空承白雪詠，顧許愧林巢。

26。《東郊雨中柬士量》

閑居甘絕跡，疏雨對芳原。念欲開青眼，誰還共綠尊。

林煙旁舍午，野色遠村昏。自笑平生意，無人空閉門。

27。《秋郊雨後》

空闊容秋望，虛徐步晚曛。夷門新夜雨，太室半晴雲。

犢放前王地，身野閑客群。鳥來幽興愜，誰語遣相聞。

28。《喜蕭司勛袁比部見宿山園》

上客何時見，中園屏臥幽。門連莘野樹，路轉信陵丘。

共坐深林晩，紛看落木秋。非君憐病侶，誰向此淹留。

29。《刈禾了晩望》

禾黍空場圃，秋風滿近田。出門看曠野，倚杖向髙天。

嵩嶽孤煙直，蓬池落日圓。醉歌有鄰叟，共笑夕林前。

30。《谷杏山宅田水南限韻賦喜雪》

嘗聞洛闕呈祥日，復此梁園對酒情。

故裏衣冠時共集，豐年隴畝兆還成。

金尊側引瑤華入，青閣髙臨玉樹生。

今日正須修耒耜，東郊驅犢伺春晴。

31。《題東門壁》

試走夷門道，徘徊念此身。抱關空有客，虛左竟何人。

32。《寄霍山人歌》

驅車意不樂，還出梁宋門。馬頭逐殘景，野火連孤村。

北風颯颯吹郊樹，明月照見村前路。

東方隱者昨歸去，相尋不見空相慕。

隔縣即同莘野田，逢人只在空桑住。

明時不合但魚樵，少年豈是窮章句。

羨君苦節應多奇，嗟我支離亦如斯。

夙昔產業身無賴，長大衣冠名未知。

有如徒步謁天子，無何解印歸田裏。

方計為儒世已驚，祗言作吏人同毀。

畫堂賓舊走營營，柴門容鬢看秋水。

西望夷門厭紛華，東來卻出寒城裏。

顧此棲棲何所求，釣魚牧豕適吾謀。

野田憶汝不堪寐，把筆題詩此夜愁。

33。《呈枉顧諸君子》

誰復臨窮巷，丘園問腐儒。寒醪傾鑿落，野飯進雕胡。

開牖連雲白，穿林照日孤。歲闌總相笑，何處覓潛夫。

34。《簡思仲》

涼野轉蕭條，秋林自晴朗。靜看霜葉落，悶聽寒蟬響。

朱紱與時違，素發隨年長。安得攜手同，常此丘園賞。

35。《九月六日元玉侍御汝愚都使上方寺閣》

官曹雖異跡，梵宇忝同遊。預有重陽酒，兼當故國樓。

登臨殊憶昨，疲病颯驚秋。不借空門樂，那寬北望愁。

36。《九月十日晩登城樓同川甫》

暝色起郊關，層城煙霧間。千家響砧杵，四顧滿雲山。

片月増愁思，涼風減病顏。登髙情未已，還共此追攀。

37。《元玉送至河上夜飲作》

野館接芳筵，客心尊酒前。終知臨路別，且戀對床眠。

近壁燭殘夜，開簾星滿天。鄉園猶在眼，臥此已三年。

38。《淇上》

旅館值芳辰，留連淇水濱。猶憐官道柳，滿目故鄉春。

39。《毗盧閣雪後招儀曹諸同遊》

春寺朝來雪，微融望已晴。千家柳色淺，二月桃花生。

白日照仙閣，青山繞帝城。馮髙遲數子，此際願同行。

40。《與仰之閣上限韻》

晩日層軒上，涼風散客衿。登臨思不淺，留滯夏將深。

三十竟何事，一官空此心。無驚寵與辱，老氏有明箴。

41。《贈子晉》

濁酒相逢即為開，憐君況是洛陽才。

久淹帝裏誰能念，數過禪扉獨見陪。

四月溫風吹草樹，西山落日映樓臺。

它鄉盡醉無不可，愁見都門歸馬催。

42。《人日省中同正夫》

官閣晴雲滿，春庭夜雪沾。綠尊應汝伴，白髮為誰添。

多病能相惜，微官敢自嫌。流光無奈此，日日客心淹。

43。《重五日宴集張宅》

將軍賜第敞園林，上客邀歡得暫臨。

弦管坐消白日暑，衣冠起掛綠槐陰。

官曹多暇乘佳節，客路長愁損壯心。

須把菖陽頻送酒，明年聚散倘思今。

44。《送許中丞救水出撫畿內》

陸海邦千裏，黃圖帝九圍。選賢每推食，佐聖本垂衣。

詎意日多儆，方嗟天降威。流離詩在是，反覆事何非。

暫輟霜臺亞，群馳星路暉。寵光假金節，拜命出黃扉。

疆埸當專制，朝廷正塞違。決河傷漢緒，分陜壯周畿。

願見功成日，時來朝禁闈。

「流離詩在是，反覆事何非」句下有小註：「用翟子威」。

45。46。《奉和太保桂洲公二首》

宮酒先頒帝右臣，恩波曉逐歲華新。

飲同湛露詩歌雅，道合皇天嶽降申。

中使頗傳初釀法，大官不數舊藏珍。

嘉名願葉春王壽，捐滴香分萬國仁。

小註：「右元旦賜長春酒」。

燎火陳庭逼曉明，青旂鸞輅簇春城。

朝吹仙管條風應，夜灑瑤宮瑞雪平。

天意三陽開歲始，帝功一紀被歌聲。

共知調燮人難頌。稽首明堂布法清。

小註：「右正月三日立春早朝」。

47。《赴晉渡黃河》

王程不可緩，去此故園難。晚日臨晴渚，秋風動早寒。

山田十畝廢，蓬鬢幾絲殘。顧影真成笑，馳驅為一官。

48。《將歸蘇門山題王度支誠甫潼川卷》

十年出入紫辰班，多病空知戀北山。

塵鬢獨憐為客倦，道心長共野僧閑。

行窺白石尋初徑，坐對青松守舊關。

惆悵王孫不歸去，潼川桂樹許誰攀。

49。《進兵介休》

卷斾輕風發，趨程落日懸。重來介子縣，還渡魏侯川。

吏道堪頭白，兵戈正眼前。親交齒盡落，歸計只年年。

50。《送馬二來視其弟遂歸上蔡》

握手慘離群，白眉重昔聞。星辰來暫聚，鴻雁去還分。

春入荊南草，天橫薊北雲。新豐空復客，無路薦明君。

51。《別顧武祥》

夙昔屬良友，同聲豈異時。謬緣驥尾託，常識鳳毛奇。

長價方推爾，懷芳每在茲。分飛意無限，眷戀寄南枝。

52。《送劉侍御叔正周侍御時伯視學南北》

二京方選士，三府共推文。辟下中臺動，章連內殿聞。

春催遒鐸振，星與使軺分。桃李江南地，驊騮冀北群。

還觀文體變，得俊答明君。

53。《除夕》

殘歲何俱盡，微情浩不窮。引巵留夜色，燒燭候春風。

旅跡孤蓬倦，離心眾草同。勞歌無處語，楚水正飛鴻。

小註：「是時家兄使承天」。

54。《歲十一月皇陵山上作》

北上陪嚴祀，初行詫所經。龍蟠包地脈，象衛列天星。

積雪千山白，屯雲萬樹青。神霄騰寶氣，夜壑下仙靈。

險固合三用，乾坤得一寧。傳圖會有永，探策授奇齡。

55。56。57。《鄭師周石村卷題三首》

髙尚意何如，窮山聞卜居。神功無禹鑿，人物有秦餘。

叠章維靈境，孤峰冠太虛。時因費杖履，觸處覓仙書。

結搆依嶙峋，幽深自可親。雲峰連海嶠，泉澗達江津。

獨立迷山鬼，端居養谷神。何須羨谷口，君即子真身。

世故攪余愁，平居寡所仇。有生皆白髮，無地是丹丘。

稍抑六龍駕，還追五嶽遊。思君棲息地，去此暫淹留。

58。《禁中遇雪時有詔祈之》

落日長原獨客行，郊園暑歇正新晴。

林懸宿雨千村似，禾入涼飆四野平。

尊酒笑從田父飲，柴門靜識古人情。

翻愁人擬陶元亮，前徑初無五柳名。

此詩題名當為訛誤，《列朝詩集》丁集第一此詩題作：《夏日雨後步至白石岡岡人爭迎致知余臥前村姓名》。

59。《自西園移向城東稍幽寂》

微生無定蹤，擾擾誰為慮。始營西郭居，復戀東郊住。

東郊長幽寂，野徑迷行處。茅宇繞疏籬，空階垂茂樹。

是時仲夏中，林雨開殘曙。無人敞深扉，永日多新趣。

臥聽遠春聲，起看前村路。兀傲不知非，翻恨來茲暮。

如何玄豹姿，更隱他山霧。

60。《送別袁永之》

冠蓋中朝舊，田園野客扉。異時梁苑地，今日長卿歸。

疲疾馮秋健，歡娛悵遠違。須知鋤耕處，一望使星暉。

61。《九日有懷家工部兄》

無客荊扉掩，蕭然病臥時。荒村夜聽雨，佳節曉吟詩。

鴻雁銜書少，黃花對酒遲。楚山萬余裏，今日最相思。

62。《西園宴集譚侍御空同本貞二憲使》

閑園一杯酒，還與故人同。借問茅檐下，何如柏府中。

城烏窺客晩，野樹落筵空。卻愛霜林靜，留歡共不窮。

63。《秋夕憶兄》

一樹秋風落漸多，高天窺鳥莫雙過。

欲將遠字愁難送，正把新詩悶自歌。

雲外楚山移使節，雨中梁苑對耕蓑。

柴門此日誰憐病，情極湘江萬裏波。

64。《飲酒空同海棠樹下分得一字》

庭前有奇樹，含采弄春日。托根磐石間，垂景幽蘭室。

攀條事可憐，對酒情非一。空嗤嘉樹傳，賦爾慚抽筆。

65。66．《夏日田水南別業二首》

愛此君何僻，憐余遠更親。上皇猶古俗，中散即今人。

樹繞夷門口，隄橫汳水濱。他方炎熱及，逃暑欲來頻。

荷篠時相問，銜杯晩暫同。南風當坐滿，大暑入林空。

勛業浮雲外，田園醉眼中。前村亦咫尺，歸路夕陽紅。

67。《陽春曲》

遲日麗原野，和風扇芳林。梨花覆白雪，楊柳菀黃金。

峴北懷何極，荊南思不禁。睹時謝寂寞，佇立吐髙吟。

68。《秋日》

閣道涼風日已嚴，空庭落木曉相添。

病身虛擬秋來健，客路真驚歲尚淹。

北海鵬風猶未徙，南山豹霧合終潛。

悠悠感事徒増嘆，歲暮誰從季主占。

69。《雜詩》

悲風乘夕興，木落歲方晏。肅肅鴻雁征，悄悄客心羨。

王途悵多違，三歲餘力倦。興懷念故閭，撫事夙衷見。

平生素絲姿，豈為玄黃變。知我亦已稀，誰論貴耶賤。

70。《賈令驛》

策馬寒雲鬢腳垂，歲闌深嘆客行遲。

亦知拙病今仍出，歸去青山定幾時。

71。《靈石縣作》

殘冬猶按縣，落日稽官程。閭裏何蕭條，荊榛正縱橫。

道逢流亡卒，但聞悲泣聲。不能舍之去，且為緩前旌。

匡時豈乏策，牽迫非我情。髙職久為忝，曳組暫百城。

72。《星軺驛》

萬山詰曲此孤亭，遠客西行暫所經。

生事不堪頭早白，世情無賴眼常青。

深林落日憑軒望，亂葉吟風隔坐聽。

寄謝蔚羅當日者，高飛今已入冥冥。

73。《南關驛壁間韻》

際曉霜風急，空山落葉寒。微名沈吏跡，久客笑塵冠。

改轍登岡險，尋源出路難。回思髙臥者，茅屋有餘安。

74。75。《還次陽武與孔文谷飲和其韻二首時冬至後》

客子多苦辛，塵滿征衣裳。旦下太行阪，車輪摧羊腸。

邊戍久不歸，馬毛變繁霜。安知平生親，合並此中堂。

廣筵羅絲竹，寒日懸晴光。陳觴未及飲，感往各自傷。

歲晏客如何，欣願履初陽。

我心郁不樂，豈乏御冬裳。馳情多所懷，無以布私腸。

山川行不竟，飄搖冒風霜。感彼瑚璉珍，胡不置明堂。

時俗難與謀，神寶秘其光。每用攬古昔，恕焉心自傷。

驅車復辭去，陟馬大河陽。

76。《七夕賦得牛女》

銀漢涼風起，靈妃此夕過。流雲通聚語，微月照淩波。

帝樂無新曲，仙機有舊梭。應憐並飛羽，忍用鵲填河。

77。《夜懷家兄時有七歌示叔嗣》

髙梧殘雨滴，涼氣晩來生。一夕茅檐下，思君千裏情。

夜蟬臨戶響，晴月度林明。要自離居苦，長歌不遣平。

78。《讀薛考功所註老子》

雨餘長夏交，動望皆成趣。雛鳥發新聲，殘花開芳樹。

濁醪聊自斟，輕葛始當御。手持老子編，目睹薛君註。

因之懷人心，況以薄世故。曲幾在深林，起視不覺莫。

79。《書壁》

方知日月易，歸來已三年。先世有敝廬，遺此東郭田。

況遭聖明君，閭井各息肩。自我解朝籍，抱屙常晏眠。

衣冠掛塵壁，起來茅檐前。有時負藜杖，逍遙看晴天。

柴門白日景，雞犬鳴籬邊。中心私自念，微願倘能全。

安知被嚴命，尚為尺組牽。不行冒時禁，欲去且留連。

仰扳道傍樹，手種皆可憐。人生豈落葉，一往隨風遷。

亮懷達人心，萬乘猶將捐。終當復來反，不愧昔時賢。

（缺卷五到卷八，待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