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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齋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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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十一 誠齋集 卷第六十二
宋 楊萬里 撰 景江陰繆氏藝風堂藏景宋鈔本
卷第六十三

誠齋集巻第六十二

       廬陵楊 萬里  廷秀

 書

   上 夀皇乞留張栻黜韓玉書

臣聞人主無職事進君子退小人此人主之職事

也昔者舜之功亦多矣而傳獨以舉十六相去四

凶為舜之大功魯平公非不賢矣而後世乃以信

臧倉疑孟子為平公之恨人主之職事豈復有大

於進退賢否者乎恭惟 皇帝陛下以治功之不

振為大憂以國勢之不强為大耻比年以來選置

宰相更易百官凡負天下之望稱士林之秀者

陛下朝取一人夕取一人羅而致之朝廷之上山

林之士幾無遺矣慶暦元祐之盛殆不過此詩曰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臣切𮗚近日之一二事而私

憂 陛下之變於初也臣竊見左司郎中張栻有

文武之材有經濟之學蓋其父浚教養成就之者

三十年以爲 陛下一日之用 陛下知之亦十

年矣 陛下試之亦屢更煩使矣寘之都司處之

講筵 陛下亦駸駸用之矣天下方拭目而觀非

觀 朝廷也觀拭也積平生之學天下恐其負所

學膺 聖主之知天下恐其負所知而拭目立朝

以來凜凛自奮其在都司有所不知知無不為其

在講筵有所不言言無不盡天下不以為栻之賢

而以為 陛下之聖蓋身賢非賢而用賢者為明

能言非難而聴言者為聖且如前日樞臣張說之

除在廷之臣無一敢言獨栻言之人皆以為成命

之難囬而 陛下即為之改命是時天顔之喜聖

語之褒行路之人皆能言之以為堯舜之舍已從

人成湯之改過不吝 陛下兼而有之然一且夜

半出命逐之逺郡民言相驚以為 朝廷之逐張

栻是為張說報仇也臣以為不然 陛下如𢙣其

人必不聴其言 陛下既聴其言必不𢙣其人然

天下之人難以户曉此意未必出於 陛下而此

謗獨㱕於 陛下此臣所以不勝其憤而為

陛下一言也至於小人如韓玉者士論藉藉謂其

人狼子野心工於誕謾深於險賊當 陛下厲恢

復之志推豁達之度使功使過不疑不貳故如玉

者亦偶得以備使令於前而玉小人不知

聖恩之深隂懐兩端之志其大姦大𢙣之狀臺臣

既言之矣臣獨聞之士大夫之間玉有書與知識

云不勝秋風鱸魚之思識者聞之莫不寒心昔陳

平背楚㱕漢終為漢之用侯景背魏㱕梁終不為

梁之福今之待玉幸其有陳平之用而不察其有

侯景之詐豈不危哉且臺諫者古之法官蓋

天子之耳目朝廷之紀綱也宰臣聞其有言則狼

狽而出府大將聞其言則犇走而釋兵非畏臺諫

也畏國法也今臺臣之言玉者至於七八矣而玉

頑然坐曹不以為意是無國法也法存則國安法

亡則國危他日萬一有姦雄焉其誰肯為

陛下言之借使言之其誰畏之議者皆 陛下逐

一君子如彼其易而去一小人如此其難

陛下何以得此聲哉此臣所以不勝其憤而為

陛下一言之也大抵小人之言不可聴也救君子

則小人必以為黨排小人則小人必以為訏臣聞

昔者孔戣之去韓愈上書留之唐帝不以為黨張

湯之姦李息畏禍不言汲黯深以為責臣雖無汲

黯之見責不敢不發韓玉之姦臣知 陛下之不

罪諫臣過於唐帝不敢不留張栻之去劉向曰用

賢則如轉石去佞則如㧞山此漢成帝之為也

陛下之聖必不為此但恐言之而利害不明諫之

而忠誠不切不足以感動 聖心爾臣願

陛下沛然改命留其所當留去其所當去朝廷輕

重在此一舉臣區區献忠不勝萬死

   上 夀皇論天變地震書

五月二十四日朝奉郎尚書吏部員外郎臣楊万

里謹齋沐裁書昧死百拜献于

皇帝陛下臣聞言有事於無事之時不害其為忠

也言無事於有事之時其為姦也大矣昔者賈誼

陳治安之䇿有厝火積薪之喻此文帝最盛時也

蘇洵献審敵之䇿有弊舩深淵之喻此

仁宗最盛時也西漢之文帝 本朝之

仁宗何君也後世堯舜之君也以後世堯舜之而

二子有積薪弊舩之喻何也臣故曰言有事於無

事之時不害其為忠也今則不然南北和好踰二

十年一旦絶使虜情不測而或者曰彼有五單于

争立之禍又白彼有匈奴困於東胡元魏擾於柔

然之禍既而皆不驗或者曰彼將畏我或者曰彼

不敢圖我使果畏我而不敢圖我乎道塗相傳繕

汴京之城池開海州之漕渠又於河南北簽民兵

増驛騎製馬櫪籍井泉又収彼之海舟入彼之内

地葺而新之其意甚秘其禁甚嚴而吾之間諜不

得以入此何為者耶今夫千金之家有巨盜焉日

夜摩厲以圖行劫而奪之貨為千金之子者方且

外户不閉般樂飲酒處之以坦然夫有其備而示

之以坦然可也無其備而處之以坦然可乎而說

者以為畏我且不敢圖我也臣所謂言無事於有

事之時者一也或以謂老胡北㱕可以為中國之

賀臣以為中國之憂正在此也何也昔者逆亮之

南侵也空國而盡銳於一舉不知夫此胡乗其虗

而奪之國今此胡之北㱕蓋創於逆亮之空國而

南侵也是胡將欲南之必固北之北之者何或者

以身填撫其巢而以其雛與壻經營其南也而說

者以謂可以為中國賀臣所謂言無事於有事之

時者二也臣竊聞論者或謂緩急淮不可守則棄

淮而守江是不然有淮所以有江也淮苟無矣安

得而有江哉吾果棄淮乎虜以兵居之居之而不

去近則通泰之監利為彼所據將無以給吾之財

用逺則吳蜀之形勢為彼所裂將無以通吾之脉

絡蓋昔者吳與魏力争而得合肥然後吳始安李

煜失滁揚二州自此南唐始蹙今曰棄淮而保江

既無淮矣江可得而保乎臣所謂言無事於有事

之時者三也 陛下近日之舉亦可觀矣如曰舉

邉帥如曰舉都統其說是也其意未也何也今淮

之東西凡十五郡所謂守帥不知 陛下將使宰

相擇之乎抑將使樞廷擇之乎使宰相擇之宰相

未必為樞廷慮也使樞廷擇之則除授不自巳出

也一則不為之慮一則不自己出緩急敗事則皆

曰非我也 陛下將責之誰乎至於都統則令侍

從勿以見任而必曰未顯者是求他日之將才而

非求今日之將才也舉者得以塞今日之責受舉

者得以逃今日之責是上下相與為媮而巳臣所

謂言無事於有事之時者四也且南北各有長技

若騎若射北之長技也若舟若步南之長技也今

為北之計者尚収其海舟而繕治之至於南之海

舟則不聞繕治焉或曰吾舟素具也或曰吾之舟

雖未具而憚於擾也自紹興辛巳南北之戰今幾

年矣當時山東之功采石之功不以騎也不以射

也不以步也舟焉而已當時舟勝則勝矣今幾年

矣素具之舟其可復用乎且夫斯民一日之擾與

社稷百世之安危孰輕孰重也易曰除戎器戒不

虞聖人豈不知其擾哉夫固有大於擾者也而曰

素具又曰憚於擾臣所謂言無事於有事之時者

五也大抵天下之事有緩急當周公相成王之時

其急在於膺戎狄當宣王中興之時其急在於伐

玁狁當今之時 陛下以為何等時耶金虜日逼

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日憂而未聞防金虜者何䇿保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何道

但聞某日修某禮文也某日進某書史也是以鄉

飲理軍以干羽解圍也臣所謂言無事於有事之

時者六也臣聞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則 天地

能悟之今也 國家之事虜情不測如此而 君

臣上下處之如太平無事之時是人不能悟之矣

故上天見異相傳異時熒惑犯南斗邇日鎮星犯

端門熒惑守羽林臣書生不曉天文未敢以為必

然也至於王春正月日青無光若有兩日相摩者

兹不曰大異乎然天猶恐 陛下不信也至於春

日載陽和𰚾播物復有雨雪殺物者兹不曰大異

乎然天猶恐 陛下又不信也廼五月庚寅又有

戊夜地震者兹又不曰大異乎且夫天變在逺臣

子不敢奏也不信可也地震在外州郡不敢聞也

不信可也今也天變頻仍地震輦轂

陛下豈得不信乎信之矣豈得不懼乎臣聞康衡

云隂變則静者動陽敝則眀者晻曷謂陽曰君也

徳也中國也君子也曷謂隂曰臣也兵刑也夷狄

也女謁近習也今也日而無光春而雪寒地而動

揺其為隂之咎證也昭昭矣而君臣不聞警懼朝

廷不聞咨訪人不能悟之則天地能悟之臣不知

陛下於此悟乎否乎臣謹按 國吏 本朝宣和

五年十月 京師地震未幾有粘罕㓂汴京之役

紹興三年八月 行在所地震未幾有金虜㓂淮

甸之役宣和遇烖而恬不知懼我是以有靖康之

禍 光堯遭變而詔求直言我是以有韓世忠劉

光世之㨗此近事之驗也不必逺稽之上古也今

或者曰天變不足畏地震不足畏 陛下胡不引

宣和紹興之事而觀之乎臣所謂言無事於有事

之時者七也自頻年以來兩浙最近則先旱江淮

則又旱湖廣則又旱一方有旱則民之流徙者相

續道殣者相枕常平之積名存而實亡入粟之令

上行而下不應静而無事尚未知所以振之救之

動而有事將何仰以為資耶昔者漢之伐匈奴必

實塞下之粟伐先零必糴湟中之榖今也倉廪府

庫非徒無餘也且不足也而或者以為無足慮臣

所謂言無事於有事之時者八也古者足國裕民

惟食與貨所謂貨者今之錢幣是也今之所謂錢

者富商巨賈近習閹官權貴將相皆盈室以藏之

列屋以居之積而不洩滯而不流至於百姓三軍

之用則惟破楮劵爾一旦緩急破楮劵可用乎當

是之時萬一如唐涇原之師因怒糲食蹴而覆之

出不遜語遂起朱泚之乱可不為寒心哉臣之大

憂實在於此而或者曰楮劵可以富國臣所謂言

無事於有事之時者九也臣聞善為備者備兵不

若備糧備糧不若備人古者立國必有可畏非畏

其國也畏其人也故苻堅欲圖晉而王猛以為不

可謂謝安亘冲江左之望是存晉者二人而已矣

異時名相如趙鼎張浚名將如岳飛韓世忠此金

虜所憚也近時劉珙可用則蚤死張栻可用則沮

死萬一有緩急不知可以督諸軍者何人可以當

一靣者何人而金虜之所素憚者又何人耶而或

者謂今日文武之才皆有其人人之有才用而後

見聞之記曰苟有車必見其式苟有言必聞其聲

今日有其人而未聞其人如古之名相某人如古

之名將是有車而無式有言而無聲也且夫用而

後見非臨之以大安危試之以大勝負則莫見其

用也平居無以知其人之能否必待大安危大勝

負而後見焉見其成事幸矣萬一見其敗事悔何

及耶昔者謝元之北禦苻堅而郗超知其必勝亘

温之西伐李勢而劉惔知其必取蓋元於履屐之

間無不當其任温於蒱博不必得則不為二子於

平居無事之日蓋必有以察其小而後信其大也

豈必待用而後見也哉而今之說者曰文武之才

皆有其人人之有才用而後見臣所謂言無事於

有事之時者十也臣願 陛下超然逺覽照然逺

寤勿矜聖徳之崇髙而増其所未能勿恃中國之

生聚而嚴其所未備勿以天地之變異為適然而

法宣王之懼災勿以臣下之苦言為逆耳而軆太

宗之導諫勿以女謁近習之害政為細故而監漢

唐季世致亂之由勿以夷狄仇讎之包蔵為無他

而懲宣政晚年受禍之酷責大臣以通知邉事軍

務如富弼之請勿以東西二府而異其心委大臣

以薦進謀臣良將如蕭何所竒勿以文武兩塗而

殊其轍勿使賂宦官而得旄節如唐大暦之弊勿

使貨近倖而得招討如梁叚凝之敗以重蜀之心

而重荆襄使東西形勢之相接以保江之心而保

兩淮使表裡脣歯之相依勿以海道為無虞勿以

大江為可恃増屯聚糧治艦扼険君臣之所咨訪

朝夕之所講求姑置不急之務精專備敵之䇿平

居無事常若敵至庻㡬上可消於天變下不墮於

戎心詩云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若

曰隂雨既至而後徹桒土則伊尹周公孫武穰苴

亦不能為矣雖然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葉如臣

前之所陳者皆枝葉而已所謂本根臣請誦之臣

嘗讀三國志見杜恕上疏於魏明帝臣以為深有

當於人心者如曰 陛下憂勞萬幾或親燈火而

庶事不康又曰今朝臣不自以為不能以

陛下為不任也不自以為不知以 陛下為不問

也又曰每有軍事 詔書常曰誰當憂此者耶吾

當自憂爾又曰知其不盡力也而代之憂其職知

其不能也而教之治其事恕之意蓋謂人主不可

以自用而人臣之不忠者幸於人主之自用人臣

不可以不任責而人臣之無能者患於巳之任責

細故小物而人主自用人臣不任責若未害也至

於軍事而猶曰誰當憂此吾當自憂 今日之事

將無類此臣聞之易曰乾為君乾之道何道也代

有終者坤也行水火山澤雷風之用者六子也乾

何為哉君道亦然故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

百物生焉自堯舜至於文武㒺不行此道自六經

至於語孟㒺不講此言惟漢之晁錯以為不然爾

其說曰人主不可以不知術數夫以孝景恭儉之

資去成康不能以寸然徳减於孝文變生於七國

錯實誤之也 陛下之聖舍已如舜從諫如湯毋

我如孔子無可無不可如漢髙帝而太平未致中

興未開夷狄冦讎若未有以備之者得無有如晁

錯者惑聖聴而誤聖心者乎傳曰木水有本源

陛下聖髙明惟思其所以本源者臣昩死上愚言

惟  陛下財擇臣一介小臣不勝愚忠冐犯天

威罪在不赦臣無任惶戰慄之至臣万里昩死百

   旱暵應詔上疏淳熈丁未月十三日上

臣伏准今月八日尚書省劄子七月七日三省同

奉 聖㫖政事不修旱暵為虐可令侍從臺諫兩

省卿監郎官館職疏陳闕失及當今急務無有所

隠臣仰惟 聖主在上徳政溥博和氣昭格頻年

告豐廼五月以來上天不雨 聖心焦然不遑朝

夕親御法駕禱于群望至惻怛也而亢陽為戾時

雨未應誕布 明詔疇咨在廷臣職在宰掾列在

卿監無以報國惟有盡言然臣乆不聞聖世求言

之詔而驟當 聖主下詢之勤竊喜憂民之意足

以轉災而為祥又竊歎求言之詔無乃似遲而猶

隘也旱及兩月然後求言不曰遲乎上自侍從下

止館職不曰隘乎臣請為 陛下歴言致旱之由

然後精講備旱之䇿臣聞天地之氣與人之氣貫

通而為一者也是氣也常通而不隔則為豐穰為

治安一有隔而不通則為水旱為危乱今嵗之所

以旱者何也是必有隔而不通者也易曰天道下

濟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記曰天氣下降地氣上

騰皆言天地之氣相為升降然後相為貫通也今

也陽亢於上而不下濟隂伏於下而不上行是必

有戾氣隔於其間也然則孰為戾氣斯民歎息之

聲此至微也而足以聞于皇天斯民愁恨之念此

至隠也而足以達于上帝此戾氣之所從生而天

地之氣所從隔也愛民如 陛下憂民如

陛下而安得愁恨歎息之事哉蓋上澤不下流下

情不上通而已矣何謂上澤之不下流上有薄賦

㰸之君而民不受其實惠上有省刑罰之君而民

不被其深仁此臣所謂上澤之不下流也何謂下

情之不上通 陛下之耳目内𭔃之於䑓諫而臺

諫之情有所不盡逹外𭔃之於監司而監司之情

有所不盡聞此臣所謂下情之不上通也臣請先

言民不受實惠之說 陛下之於民田租之課所

蠲者不知其㡬酒稅之課所蠲者不知其㡬茶塩

之課所蠲者不知其㡬可謂上有薄賦㪘之君矣

然民之不受其實惠者何也下之人有以隔之也

陛下蠲之版曹督之監司督之州縣督之則是蠲

之者言也督之者意也蠲之者名也督之者實也

言不掩意實不蓋名是罔民也或曰此經常之費

也不可得而蠲也若曰經常之費不可得而蠲乎

真宗之世嘗因蠲民之賦而出内蔵之錢以賜三

司以代所蠲矣大臣何不舉此故事以聞於

陛下也或曰人主愛民人臣愛官故蠲之者未幾

而督之者愈峻也且 陛下之愛民令之則必行

禁之則必止人臣安得以愛官之故而隔

陛下及民之恵也或曰沉㚆之為秀州蓋嘗以献

羡餘而進自此而得樞宻矣錢良臣之為緫領蓋

嘗以巧聚歛而進自此而至參政矣上之人設大

官以誘之故下之聚斂者奔而趨之寸竊以為不

然 陛下之用二臣或以其寸長或以其一能也

豈以其献羡餘巧聚歛而用之哉雖然詩不云乎

人之多言又可畏也願 陛下謹其用人之端而

勿啟其愛官之源庶乎斯民䝉 陛下之實恵也

臣故曰上有薄賦㰸之君而下不受其實惠者此

也臣請次言民不被深仁之說 陛下邇者御殿

慮囚多從未减非不欽恤又推之於京畿輔郡罔

不末减非不欽恤又推之於天下郡縣罔不末减

非不欽恤可謂上有省刑罰之君矣然民之不被

其深仁者何也或曰京畿縣令之獄非有訟也邏

者興之也左帑監官之獄亦非有訟也邏者興之

也淮商鄭𩃎之獄亦非有訟也中人興之也且夫

京畿縣令之罪信有罪矣恕之不可也左帑監臨

之官信有罪矣恕之不可也然下無吏民之訟上

無官長之劾而邏者興之則不可也天下之事惟

公可以服人惟正可以治人所謂邏者豈盡公正

乎哉周之監謗秦之偶語其端甚微其禍甚大皆

此曹為之也宜其人之不服也至於鄭𩃎之獄其

有罪無罪臣不得而知也但聞其發於中人鄧𤩊

之請人巳不服矣幸而 陛下付之於淮西之監

司方有開者鞠之果以無罪告 陛下赫然震怒

貶鄧𤩊之秩此齊威王烹左右者之舉也人巳大

服矣今又有貴戚近習曰鄭興裔者為淮西之帥

𠕂欲實鄭𩃎之罪以快中人之憤以結中人之援

詔下𠕂鞠中外凜凛也邇日復聞鄭𩃎者詣登聞

而乞付廷尉矣此蓋恃 陛下之眀而自㱕於君

父然今之所謂廷尉者其如張釋之乎其如徐有

功乎其能不諂附中人而昭洗無罪乎中外凛凛

也漢黨錮之獄唐甘露之禍皆此曹為之也可不

杜其漸乎臣故曰上有省刑罰之君而下不被其

深仁者此也臣請復言臺諫之情有不盡達之說

臣竊見臺臣蔣継周言及軍中鞭死二婦之事其

一軍婦也其一民婦也既而又聞継周以言事失

實求罷所職使其果以軍婦為民婦是失實也然

臺諫言事許以風聞此 祖宗之法所以防姦雄

隠伏不測之變也既曰風聞則豈能事事盡實也

哉今也以言一事失實而遽罷臺職萬一他日有

意外不測之姦欲言則無其迹不言則養其患而

臺諫之臣懲於失實之罪是豈可不為寒心哉且

言一軍婦而失實其罪微矣未至於罷職也罪不

至於罷職而遽罷之中外相顧或曰継周以觸

天威而罷也或曰継周以言近習而罷也或曰継

周以擊權貴而罷也是三說者初無是事也而天

下不可以户曉也無是事而有是說皆非所以章

陛下之聖徳而適以損聖徳非所以重

天朝之國軆而適以傷國軆 陛下受其名継周

受其榮也継周受其榮亦継周受其屈也

陛下豈得而知之乎臣故曰䑓臣為 陛下之耳

目而䑓臣之情有不盡逹者此也臣請復言監司

之情有不盡聞之說臣𥨸見浙東監司朱熹以言

台州守臣唐仲友而𢌿祠禄至今六年

朝廷藐然不省亦廢然不用天下屈之或曰熹之

經學上祖孔孟下師程顥程頥舉而用之必有可

觀臣未論也或曰熹之才氣大用之則應變小用

之則撥煩置之散地深有可惜臣亦未論也臣獨

怪熹以監司而劾郡守郡守廢而不用監司亦廢

而不用以郡守為是乎猶當伸監司以飬其直也不

當廢監司也以監司為是乎則當廢郡守矣今也


熹與仲友兩廢而兩不用臣不知此為賞耶為罰

耶使仲友而無罪仲友何不請詣廷尉以辨之使


熹而舉按之不實 朝廷何不聲熹之罪以罰之

何直為此憒憒也况於細民之寃而求白乎臣故


曰監司為 陛下之耳目而監司之情有不盡聞


者此也由前之二說而推之則上澤之不下流者

非一端由後之二說而推之則下情之不上通者


非一事亦姑舉臣之所知者而已抑又有可言者

臣聞能節用而後能愛人能不傷財而後能不害

民故韓昭侯愛一敝袴以待有功非愛敝袴也一

𢇁一縷皆自寒女出也小民絲粟十百之逋官捕

而笞之繫之鞭血流地 陛下不得而見也號呼

徹天 陛下不得而聞也然則財之在官者豈可

妄用哉如徃嵗之雪寒如邇日之火災

陛下皆發帑廩以賜軍民誰不恱服者至於史浩

之賜金至以千計焉夏侯恪之賜錢以買宅至以

萬計焉塗之人皆曰此民之膏血也是二人者何

功而得此也弱者嫉焉强者憤焉此亦召戾氣之

一端也臣聞聖人擇狂夫之言且狂夫者喪心無

知之人也其言果何足取而聖人擇焉者將以來

天下之嘉言也側聞講筵讀正觀政要至於太宗

之導諫而恱從 陛下慕焉讀陸贄奏議至於徳

宗耻屈於正論 陛下譏焉人誰不恃

陛下之好諫而争為狂言者然自近年以來如賈

偉以妄言兵將而貶自此外之小臣相戒而不敢

言事矣許知新以妄引指揮而黜自此内之羣臣

相戒而不敢言事矣是二事者必不出於

陛下之意也而中外大惑也此亦召戾氣之一端

也雖然臣前所言者皆非其大者也臣聞洪範之

五事其一曰貌曰恭又曰恭作肅又曰肅時雨若

蓋恭肅者謙而不自盈卑而不自髙之謂也即易

之天道下濟記之天氣下降之理也是以為時雨

之證故堯之聖不過於允恭舜之聖不過於温恭

商之中宗享國五十九年而猶嚴恭以自度衛之

武公享夀百年而猶作抑之詩以自儆皆肅時雨

若之理也 陛下有睿聖不世之資無聲色盤㳺

之過而又春秋寖髙享國愈久閱天下之義理愈

多威徳外洽而無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虞政教内修而有屢豐

之應是以大臣仰其清光而莫望敢於將順而不

敢於正救臺諫知其無過之可指事於悟言而無


事於拂辭是 陛下有堯舜舍已從人之聖而羣


臣無禹皋予違汝弼之忠臣恐 陛下忽心之易

生而驕心之易至也何以望肅時雨若之速應哉


今日之旱天意或者以是儆 陛下之心而進


陛下之徳乎成湯遇旱而禱不在於以身為犧而


在於六事自責之一語宣王遇旱而懼不在於靡

神不舉而在於側身修行之一事臣之此言聞者

以為甚迂而知之者以為甚大也惟

陛下毋忽惟 陛下毋忽至於備旱之急務則臣

復有四說焉曰寛州縣曰核積藏曰信勸分之賞

曰賞捄荒之官所謂寛州縣者非寛州縣也所以

寛吾民也朝廷近時有拘催之官者是代版曹而

行督責之政也此巳失朝廷之體矣古者錢糓之

問不至廟堂而陳平亦曰陛下問錢穀當責治粟

内史蓋古之治粟内史即今之版曹也版曹有司

也有司峻急則朝廷或觧而寛之朝廷所以統有

司也有司急矣朝廷復自急焉何以解有司之急

哉是上下俱行急政也民何堪焉况當旱嵗而督

逋益急州縣將何出哉出於旱荒之民而巳臣謂

版曹逋欠之多如湖秀之類因此大旱而蠲之以

非常之恩可乎拘催所逋欠之數皆有名無實無

可催理之物亦因此大旱而蠲之以罪常之恩可

乎所謂核積蔵者常平之粟是也今天下常平之

粟不許他用其法至重也然有至重之法而無不

用之實何也州縣窮空軍人待哺不幸而省倉無

粟則不得不支常平之粟矣故常平之粟徃徃徒

有其數耳今核之者核其盈虗多寡而 朝廷預

為來嵗捄荒之備不至於臨時而無所錯手足也

所謂信勸分之賞者朝廷非無賞格也常患於不

信而巳如淳熈十一年吉州之旱守臣趙師

賞以募富民有鍾其姓者出粟萬斛以輸之官州

聞之 朝廷至今無一級之爵今江西又吿旱矣

來嵗富民之粟肯從官司之勸分乎此可慮也所

謂賞捄荒之官者如乾道江西之旱賞小官者四

人如淳熈浙西之旱併賞常平使者擢而登朝之

類是也是四說者 陛下皆嘗行之矣而臣重及

之者所以望 陛下之力行也雖然備旱之四說

抑末矣請循其本臣一介小臣䝉 陛下不鄙夷

其愚陋而垂清問焉臣空臆盡言不知忌諱席藁

私室以待天誅干冐天威罪當萬死臣無任皇懼

屏營之至謹録奏聞伏候勑㫖

   上 夀皇論東宫參决書

十一月初七日朝請𭅺新除秘書少監兼太子侍

讀臣楊万里謹齋沐裁書昧死百拜献于

皇帝陛下臣伏見 陛下自宅憂以來聖情摧傷

至意惻怛五十而慕同於大舜七日不飲過於曽

子仗衛所過憔悴形於玉色涕淚𬒳於天顔臣民

瞻之無不感泣莫能仰視自三代以來一人而已

漢唐以降未之有也及伏讀今月三日

詔書令 皇太子參决庶務此尤足以見聖心盡

孝之篤執喪之専天下之大不足以解憂先王之

禮不足以奪情也然非常之元黎民懼焉今

太上升遐之初内有大喪外有强冦人情皇皇未

有所定而又出此非常之舉 詔下之日國人大

驚中外相顧訛言繁興不可禁止此治乱安危之

幾也臣請為 陛下極言之臣伏思 詔書有參

决庶務之語所謂庶務者務也非禮樂征伐之政

福威玉食之權乎是政也是權也可以出於一而

不可出於二者也出於一則治則安則存出於二

則亂則危則亡蓋政出於一則天下之心聴於一

出於二則天下之心聴於二傳曰國不堪二又曰

民無二王今 陛下在上而又置參决無乃國有

貳乎自古未有國貳而不危者蓋國有貳則天下

向背之心必生向背之心生則彼此之黨必立彼

此之黨立則䜛間之言必起䜛間之言起則父子

之隙必開開者不可復合隙者不可復全昔趙武

靈王命其子何聴朝而從旁觀之魏太武命其太

子晃監國而自將于外既而間隙一開四父子皆

及於禍而二國遂大乱故夫君父在上而太子監

國此古人不幸之事也非令典也或曰正觀嘗行

之矣臣以為亦非令典也監國不過旬日而太子

承乾卒以罪廢非承乾之罪也太宗䧟之也豈有

臣子而可使之攝行天子之事乎或曰天禧嘗行

之矣臣以為此亦非美事也蓋丁謂王欽若幸

真宗之近醫藥而群小自相貴也自相賜也宰臣

皆兼東宫之保傅而賜白金者人五千兩下至三

軍莫不有賜以取恱天下之情當時若非冦凖王

曽幾生大變今國有大喪其費不貲而詔書又援

天禧故事以示之小人無知己人人有望賜之心

矣 陛下空國而恱之日亦不足矣故夫監國之


事古之盛時無有也 本朝之盛時亦無有也豈


可創見於聖世為後世藉口乎或曰 聖主欲行


三年之喪故舉行監國之典今不行監國之典是


使 聖主不行三年之喪乎臣謂此俗儒之論也


臣聞有天子之孝有士庶人之孝孔子曰一人有


慶兆民賴之此天子之孝也傳曰天子之大孝莫


若安社稷是亦夫子之意也又况古者一代之治


各有一代之家法夏不法堯舜而法禹書曰皇祖

有訓是也周不法禹湯而法文王詩曰儀刑文王

是也若夫 本朝之治亦自有家法矣宫中行三

年之喪而外朝聴天下之政此 列聖之家法也

徽宗顯仁之喪自有紹興之制此 光堯之家法

也今議者不使 陛下循 列聖之規蹈

光堯之行以合孔子所謂天子之孝而顧欲使

陛下與曽閔匹夫校一行之髙立一節之苦是非

俗儒之論乎昔 英宗乆不出國人皇皇大臣請

車駕一出祈禱於是見者大恱國情乃安今

陛下欲徇俗儒之論守匹夫之節而下参决之詔

國人已皇皇矣臣願 陛下逺鍳古人國貳之禍


近念 光堯王業之艱沛然從羣臣御殿之請而


親法宫之事幡然從太子力辞之請而寢參决之


詔則可以安國人可以示夷狄 祖 宗及


光堯付託之業可以有泰山之安 陛下及太子

父子之親可以無纎芥之疑矣古人所謂轉敗為


功轉危為安於此在矣惟 陛下深圖之臣一介


小臣預國大議自知言出於口戮及於身然使臣


殺一身以利國家臣之願也使臣言不用而安危


有不可測則臣雖生何益臣冐犯 天威罪在不

赦臣謹席藁以待臣無任惶懼戰栗之至不備臣

万里昧死百拜

   駮配饗不當疏

三月二十日朝奉大夫守秘書少監兼太子侍讀

臣楊万里謹齋沐裁書百拜献于 皇帝陛下臣

聞之王通曰議其盡天下之心乎蓋堯之衢室舜

之緫章周有卿士庶民之謀漢有博士廷臣之議

此皆王通之所謂議也既曰議矣則君之所可臣

必有所否卿士之所從庶民必有所違君人者酌

其議而擇之擇其善而從之然後下無不盡之心

上無不善之舉今者議臣建配饗功臣之議則不


然曰欺曰専曰私而已先之以 本朝之故事惟


翰苑得以發其議抑不思 列聖之廟有九而廟

之有配饗者八發配饗之議者非一而出於翰苑


者止於三且如罷王安石之配饗 神廟則司勲

外郎趙鼎之言也請以韓忠彦配饗 徽廟則刑


部尚書胡交修及中書舍人樓炤等之議也豈盡


出於翰苑哉今舉其三以自例不顧其餘之不然


非欺乎甲之以 聖諭之所及惟一巳得以定其

議非専乎終之以止令侍從數人之附其議使廷

臣皆不得以預其議非私乎是說一行自今以徃

一議之出必欲有可而無否必欲以一人之口而

杜千萬人之口也何以盡天下之心乎有可而無

否其弊必至於以水濟水之喻以一人之口而杜

千萬人之口其弊必至於指鹿為馬之姦臣之所

憂不特一配饗之議而已㳟惟 陛下秉大公廓

至明如天之清如水之止無偏如周武毋我如仲

尼必不徇議臣一已之私說而盡違天下之公議

也臣惟恃此敢陳其愚惟 陛下垂聼焉臣伏見

故太師忠献魏國公張浚身兼文武之全才心傳

聖賢之絶學遭遇 先皇聖神武文憲孝皇帝擢

任不次出將入相而浚捐軀許國忠孝之節動天

地而貫日月武夫悍卒孺子婦人裔夷絶域聞其


名者皆翕然㱕仰中興以來一人而已臣嘗論其


㮣以為耆徳卓行忠諫嘉謀動為人師言為世則

者固不可勝舉也而其尤大焯著有社稷之功者


五建炎之間逆臣苗傅劉正彦之變先皇忍耻偽


赦之岀四方驚惑然莫有敢誦言討之者惟浚興

平江之師内則倡率韓世忠張俊以為之用外則


結約吕頥浩劉光世以為之助不崇朝而建復辟

之勲首復辟者誰歟浚也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

一也紹興之間浚初拜右相未皇他議首上封章

請建儲嗣入謝之日継以靣陳而 先皇嘉納雖

先皇選建之公宗社靈長之福上天眷顧之命暦

數有㱕在於 陛下然發此議者紹興五年八月

十五日也發大議者誰歟浚也此其有社稷之大

功者二也先是大將范瓊來赴行在挾其兵衆居

然悖傲不復有人臣之禮肆然邀求且乞貸苗劉

之黨浚召瓊至都堂數其罪狀縛置廷尉論抵之

死而優撫其軍從容指麾釋兵聴命分𨽻他將無

敢譁者然後國法以正紀綱以張强臣悍將始知

有 朝廷之尊立國之基實肇於此立國基者誰

歟浚也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三也浚之守蜀備

禦既固虜至輙敗大酋粘罕病篤召諸將謂曰吾

自入中國未有敢嬰吾鋒者獨張樞宻與我敵我

在猶不敢取蜀爾曹宜息此意姑務自保而已兀

术出而怒曰是謂我不能耶粘罕既死兀术來冦

浚令吳玠吳璘大破之俘獲萬計兀术僅以身免

髠𩮜鬚髯而遁自虜入中原其敗衂未嘗有此也

我是以有和尚原之㨗虜自是不敢窺蜀矣浚之

出蜀而㱕也復薦吳玠等九人將帥之才後皆獲

其用至今朝廷無西顧之憂全蜀安而後中國安

安蜀者誰歟浚也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四也浚

之貶福州也劉麟乗此引兀术之兵數路入冦

先皇即日召浚浚亦即日就道既至江上兀术聞

曰聞張樞宻貶嶺外何得已在此未幾宵遁

先皇之幸建康也劉猊挾虜衆來冦時相臣趙鼎

樞宻折彦質皆欲退淮上之師為保江之計浚力

争以為収兵渡江則無淮南而長江之險與虜共

矣 先皇决䇿從浚我是以有藕塘之㨗自此兩

淮始可立矣兩淮定而後中國定定淮者誰歟浚

也此其有社稷之大功者五也蓋浚之用心以堯

舜致君之道為己任以春秋復讎之義為巳責以

文武境土未復之業為巳憂其論諫本仁義似陸

䞇其薦進人才似鄧禹其奮不顧身敢任大事似

㓂凖其志在㓕賊死而後已似諸葛亮孟子曰有

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恱者也浚有焉今

先皇行且祔廟方議配饗之臣非有社稷之大功

者其誰實宜之臣謂有社稷之大功宜配饗於新

廟者莫如浚也且 陛下賜浚謚忠献制辞有曰

慮國忘家曰忠献可賛否曰献又曰若趙普平定

四方若韓琦弼亮四世雖成功之不一要易地以

皆然訓辭具存昭若日星蓋普則配饗 太祖之

廟琦亦配饗 英宗之廷陛下以此比浚則今日

配饗新廟者舍浚而誰哉而議臣懐私故欲黜浚

而不録以沮天下忠臣義士之氣公議甚憤而不

平也且議臣以復辟之功為重乎浚倡之吕頥浩

和之張俊韓世忠禀而行之今録其同功者三人

而黜其元功者一人可乎且議臣以建儲之功為

重乎趙鼎言之浚亦言之今録其一黜其一可乎

至於固長淮以保江守全蜀以保呉楚則浚一人

而已矣此又非諸將所敢望者臣故曰配饗新廟

者舍浚而誰哉或謂浚嘗為隆興之相矣非沒於

紹興之年也臣以為不然趙普嘗相  太宗矣

而配饗 太祖之廟韓𤦺曽公亮嘗相  神宗

矣而配饗 英宗之廷然則浚之宜配新廟又何

疑焉昔唐以苗晋卿配肅宗而遺裴冕蘇氏駮之

當時竟行其說裴冕得以復收臣雖學術淺陋𥨸

有志焉又况議元和配饗之臣則令尚書省御史

䑓四品以上兩省五品以上同議焉議㑹昌配食

之禮則出於宗正少卿李從易所奏焉豈翰苑之

臣所得而専哉蓋専則有弊衆則無私故也臣願

陛下導中興之典酌李唐之制断自聖衷照破私

議以臣所駮之章詢之大臣下之禮官博士令與

臺諫兩省侍從及在廷之臣雜議其事如蘇軾論

配饗必都省集議者而 陛下擇其中録元勲於

既黜釋公議於既欝可以伸屈抑可以决壅蔽可

以盡天下之心可以為忠義之勸一舉而衆美具

誠非小補昌凟 天聴無任惶懼屏營之至不備

臣万里昧死百拜

    貼黄

 奏爲議臣挾私論 新廟配饗功臣獨黜張浚

 不合公議乞如蘇軾論配饗事謂 祖宗所不

 敢専必命都省集議如有可采乞賜 睿覽付

 外施行伏侯

 勑㫖

   上 皇太子書

某伏讀今月初三日 詔書令 殿下參决庶務

此 主上聖孝之至哀痛之極無聊不平之深而

爲此舉出此言也然  詔音一下國人大驚蓋

太上升遐之初外有大敵内有大喪天下皇皇人

情靡寕而復見此非常可駭之事安得而不驚而

况 殿下驟承君父甚異之詔亦安得而不驚乎

某聞國不堪貳君不可以代匱在易之乾九四一

爻先儒以為此太子之位也九四之位近九五君

位者也位近者其勢逼勢逼者其道危故聖人戒

之曰或躍在淵無咎或之者疑之也疑之者未可

以躍之謂也未可以躍故宜在淵淵之為言静也

静則無咎動則有咎矣今 殿下於此必有以處

之矣必不忍怵於君父哀痛之辭迫於君父威命

之重而奉承之不暇也不然是國有貳而君可代

匱也豈九四在淵之義哉天下之職皆可共理惟


人主之職非可共理之物也何也天無二日民無


二王惟其無二王故合萬姓百官而宗一人今


聖主在上而復有監國無乃近於二王乎於此使


萬姓百官之心宗一人乎宗二人乎自古及今未

有天下之心宗父子二人而不危者蓋天下之心


宗乎二人則向背之心生向背之心生則彼此之

黨立彼此之黨立則䜛間之言必起讒間之言起


則父子之隙必開開者不可復合隙者不可復全

此古今之大憂也 主上之聖 殿下之賢必無

是也然古人巳徃之事有不可不慮者

殿下獨不見魏太武太子晃父子之事乎其初亦

曰監國也既而父子之隙一開其禍有不忍言者

某侍講堂讀通鑑至此嘗慨歎反覆為

殿下講之矣夫魏太武以自將出師於外而置監

國於内猶有說也然其禍尚如此今而置監國此

何說哉且詞臣代言引正觀天禧之故事皆非美

事也 殿下何不令宫吏檢正觀之事為何事天

禧之時為何時而熟觀之乎嘗觀古人一履危機

悔之何及與其悔之而無及孰若辞之而不居乎

某願 殿下三辞五辞十辞百辞而必不居也如

此則可以安 殿下之子職可以增 殿下之仁

孝上可以解 天顔之戚下可以慰天下之望實

宗社之福生民之福 主上及 殿下父子萬世

無疆之福也昔者子從父之命孔子不以爲孝非

欲其不從父命也蓋從其所可從而不從其所不

可從也惟 殿下勿謀於人勿惑於多言勿迫於

君父之威命断然决之於心而力行之某不勝惶

懼懇切願望之至

   上 皇帝留劉光祖書

臣昨被命覆考殿試進士鎻宿半月不知近事至

二十五日二十六日唱名䝉恩賜告少休私室忽

聞殿中侍御史劉光祖除太府少卿又聞光祖即

欲出國門上章丐祠奉 聖㫖不允有以見光祖

不負 陛下之知又見 陛下眷留光祖之勤也

臣頃守筠州恭遇 陛下龍飛九五之初日夜翹

首跂足仰觀 陛下維新之政責已愛民尊賢納

諫勤學問逺聲色斥近佞凛凛乎漢宣帝唐太宗

之上矣惟一二執法言責之臣孤 陛下之器使

徃徃假彈擊之權以濟修怨之私意文姦邪之說

以排異巳之正士識者歎息四方何觀臣是時䝉

陛下収召臣子大義豈宜俟駕而行世路孔艱又

欲自崖而返辞不獲命進退徊徨積憂熏心鬚髮

盡白既䝉賜對𠕂寘周行閔免就列愧無補報邇

者 陛下赫然震怒斥退一二之臺諫親擢光祖

為副端而光祖忠氣奮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陛下虗懐嘉納言無不聴聴無不行在廷相賀以

為公道之昭明太平之濟登也而今也光祖之遷

外議籍籍或謂光祖以言事犯 天威或謂論權

倖除授未䝉施行臣以為聖明在上必無此事及

見不允光祖丐祠之請益知 聖主之可恃而外

議之未然也昔何武之去鮑宣留之而復召孔戣

之去韓愈留之而不從臣與光祖初無一日之雅

今兹偶然同朝𥨸慕二臣為國留賢之義𩓑

陛下勿詒唐帝失賢之悔儻  聖意幡然遂行

其言而復光祖言職固足以大慰中外之望若其

未也亦當略行其說使近倖不至輕視

陛下耳目之官朝廷益尊而光祖亦藉以可留實

天下幸甚臣謹昧死以聞



   嘉定元年春三月男  長孺 編定

   端平元年夏五月門人羅 茂良 校正






誠齋集卷第六十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