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答問 (四庫全書本)/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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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答問卷三
  宋 王應麟 撰
  漢髙帝
  樊噲諌急還霸上無留宫中
  或問樊噲之諌此興亡之大機也沛公待張良之言而後聴何歟曰噲非謀臣也是以沛公忽而不聴㣲良之言幾於失天下矣湯始征葛四海之内皆曰非冨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讎也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雨吳入郢而處楚之宫鬭辛聞之曰焉能定楚與民同欲則興從已之欲則敗沛公始入闗見宫室帷帳重寶婦女遽有留居之意此所謂懐與安實敗名者也未有以收秦民之心而先有冨天下之意此心一縱與吳處楚宫何以異哉不惟項羽攻之諸侯誰不仰闗而爭者紛華盛麗以樂慆憂志驕氣惰心醉智昏其能戰且守乎孟子曰是動天下之兵也沛公從諫如流還軍霸上三章之約除苛解嬈秦民獻享辭而不受若時雨降民大恱人心之歸天命之集也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范増知其志不在小盖定天下者存乎志豢於安樂則其志滿酖於貨色則其志荒其滿其荒以志之小也志大則公乎天下不私乎一身為百世之謀不為一時之謀范増善於覘敵樊噲武夫也見沛公之失而進諌辭嚴義正凛凛爭臣之風乃與子房不約而合其識慮逺矣項羽有一范増羽燒秦宫室收寶貨婦女而范増也黙無一言以諌視武夫之噲猶不逮况可以抗子房哉漢有大而興楚無人而亡於斯已決矣雖然人心惟危至可懼也髙帝能納諌於咸陽不能不縱欲彭城置酒髙㑹不備不虞大棄其師身危僅免噫㒺遊於逸罔滛于樂不役耳目百度惟正此帝王正心之學也惜漢之羣臣無能格君心者
  三老董公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
  或問胡文定公曰漢初興張子房為韓滅秦以明春秋復讎之義三老董公請漢為義帝發䘮以𭧂項羽弑君之惡下逮武帝之世時君信重其書學士大夫誦説用以斷決獄事雖萬目未張而大綱克正然則漢王縞素之師假義而行其合於春秋歟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春秋書宋公陳侯蔡人衞人代鄭示誅亂臣討賊子先治其黨羽之法也書衞人殺州吁於濮以討賊許衆人以失賊罪鄰國也故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舉一事可見矣陳恒弑君夫子沐浴而朝請討之弑逆人倫之大變人人得以致討鄰國不討則為佚賊魯之君臣能從夫子之言以正天地之經周道可復興矣而莫之從也魏安陵君曰吾先君陳侯守此地以受大府之憲其上篇曰臣弑君有常不赦戰國時春秋之法猶未泯天叙有典豈以世變改易哉項羽弑義帝負覆載不容之惡鹿走中原相與角逐未有聲罪而將天討者董公正春秋之義明羽之為賊師出有名而人心感動師直為壯而士氣奮勵羽雖𭧂强懔乎司馬九伐之誅而黨賊之徒心寒膽落羽欲不亡得乎董公之言不但滅羽而已王莽之簒絳衣大冠復髙祖之業祀漢配天下失舊物曹丕之簒左將軍信大義於天下武侯出師曰漢賊不兩立昭昭若揭日月此大綱正人倫明之效也春秋天子之事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豈不信夫
  轅生 酈生
  或曰轅生出武闗之計酈生取敖倉之策皆所以困楚而使之力分食盡也良平之智不及此何歟曰天下有無窮之才人才有無窮之智惟不自用而能用人者乃能合羣才以為才兼衆智以為智趙奢解閼與之圍而先㨿北山之謀乃出於軍士之許歴條侯㑹滎陽之兵而右走藍田之謀乃出於道旁之趙涉信乎才智之無窮古之人所以稽於衆謀及庶人詢於芻蕘也方楚漢雌雄未決競逐於滎陽成𦤎間迭為謀臣謀臣如雲猛士如雨未知制椘之策也出宛葉掩不備以分其力其謀發於轅生取敖倉絶糧餉以飢其師其謀發於酈生於是堅壁不戰養銳以待其敝東馳西騖使之疲於奔命則轅生之為也鴻溝之分太公吕后之歸因其食盡遂收垓下之功則酈生之為也二生之納說非難髙帝之能聴為難楚兵困而漢業成始於是矣天下固多竒士哉然而酈生馮軾下齊不免臨淄之鼎工於謀國而拙於自謀固無憾也若轅生說行而身隠鴻飛魚潛脱屣圭組逺希魯連近慕董公亦古之逸民歟髙於酈生逺矣賢者一言濟時救民而爵祿不纓其心不可與辨士説客並論也嘗觀集古錄後漢袁良碑叙其世系云當秦之亂殷居河洛髙祖破項實從其策天下既定還宅扶樂盖轅生陳人濤塗之後良之逺祖也史失其名碑亦闕焉併書以補班史之遺
  羽與漢約割鴻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
  或曰鴻溝之約已定良平復説漢擊羽約可背歟曰此張子房之謀陳平助之而已秦滅韓楚殺橫陽皆子房必報之讎也君臣天經地義之所在子房為漢謀所以為韓也秦將距嶢闗既㗖以利而欲連和矣子房曰因其懈怠擊之非失信於秦也為韓報秦不可不擊也羽約分鴻溝已解兵東歸矣子房曰今釋弗撃是自遺患非失信於楚也為韓報楚不可不擊也子房義與秦楚不共戴天必殄滅之以伸其志大義為重小信為輕矧羽也智勇俱困兵食俱竭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縱之不攻則子房不能雪橫陽之恥漢王亦不能攄義帝之憤矣故合信越之兵於固陵多助之至恭行天罸決勝垓下獲醜東城漢王縞素出師之舉子房間行歸漢之心凡以為此耳昔者孔子至蒲㑹公叔氏以蒲叛衞止孔子曰茍無適衞吾則出子孔子許之盟而出遂適衞子貢曰盟可負乎子曰要我以盟非義也夫蒲人之盟猶可負則嶢闗説而復擊鴻溝約而再攻為君復讎也奚議焉
  叔孫通起朝儀
  或曰叔孫通所制儀漢史謂之儀法謂之儀品今可攷歟曰經禮三百曲禮三千所謂天秩有禮也春秋時晉不知殽烝魯不知尚羔去籍于戰國火于秦而禮大壊矣叔孫通之朝儀頗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是儀也非禮也通豈能知古禮哉太史公謂秦采擇六國禮儀其尊君抑臣朝廷濟濟然則野外所習長樂宫所行皆秦法也在易上天下澤履君臣之尊卑有常然而乾下坤上為泰上下交而志同尊卑未嘗闊絶也至秦尊君抑臣以商鞅之法廢周公之典若體貎大臣而厲其節尊徳樂道臣其所受教鹿鳴之賔其臣伐木之友其賢此意不復見僕𨽻之臣諾諾唯唯頓首而請昧死而言為火水之未濟而三陽失位為天地不交之否而天下無邦秦祚弗延職此之由漢可以監矣而械繫及於相國獄吏貴於功臣賈生有堂無陛之歎此叔孫通襲秦之罪也雖然通俗儒也焉知禮自西晉之亂典籍泯絶而班固所上漢儀十二篇湮滅不傳沈文阿所云奠贄不珪致享無帛公王同璧鴻臚奏賀今亦不可考三禮疏引通所作漢禮器制度唐初尚存今學者不知其名物也矧三代之禮乎六經樂已亡而禮無全經雖漢禮與律令同録者猶不得見之有志古學者所為發憤太息也
  陳平六出竒計
  或問陳平六出竒計其事可悉數歟曰古之謀人本於正而竒生焉後之謀人出於竒而詐生焉正而為竒猶不失其正也竒而為詐一時之利悠久之害也夫子以正譎論齊柦晉文若陳平之竒亦晉文之譎歟以平傳攷之所謂竒計者大略可睹其間楚亞父也敵國相傾之術李斯尉繚之故智不足以為竒也其夜出女子滎陽東門也使無紀信捐軀誑楚平之計亦不得施矣君臣以義相投以信相孚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所以保乂王家也偽游雲夢以禽韓信是教髙帝以詐也君疑其臣臣貳于君叛者並起髙帝傷于黥王之矢偽游之計實啓之至於平城秘計特救急之下策耳匈奴見羸弱而伏竒兵以平之多智曽不如一婁敬既無料敵之謀又無制勝之術至於危地而後為不得已之計作史者諱而不言以為世莫得聞其秘也乃所以為恥也舉四事而觀它可知矣竒不失正其唯子房乎平終身竒譎謀兵則有餘謀國則不足廷争不若王陵之正誅吕不若絳侯之果其以功名終幸也
  陸賈前説稱詩書
  或曰詩書火於秦天下無誦之者漢興陸賈始以雜説賈其為儒者歟曰學之為王者事久矣髙祖不知學也當時言詩有齊浮丘伯髙祖過魯其弟子申公從師入見于魯南宫而髙祖不能用也言書有濟南伏生教于齊魯之間至孝文時乃詔掌故往受之而髙祖未嘗問也浮丘隠而不見伏生耄而後有聞此髙祖不學之過也古者立教造士莫先乎詩書陸賈辯士也耳剽口誦而稱述之若二南之正始二雅之言正典謨訓誥之軌範帝王所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賈何足以知之其言湯武以為逆取順守此戰國駁雜卑陋之説其著新語不過秦漢之失得不以堯舜之道告其君不以孔孟之訓格其君賈焉得為儒者哉挾書之律未除遊學之路未廣大風之歌曰安得猛士而已求賢之詔曰賢士大夫肯從我遊而已通經學古之士不在列也次律令申軍法定章程制禮儀孔氏六藝之傳不得與也孝文好刑名黄老而詩書以異端廢孝武有表章之名而詩書以空言廢孝宣有講論之名而詩書以法律廢是詩書之道未得一試所存者章句訓故爾漢終於雜霸道而士以經術為禄利之資程子曰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亦可歎夫
  置酒沛宫擊筑自歌
  或問文中子曰大風安不忘危其霸心之存乎何以為霸心也曰髙帝以猛士取天下而思得猛士以守之其心則霸者之心也昔者成湯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旁求俊彦啟迪後人武王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周公曰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王者守天下之道如此若猛士可與除亂不可與守成秦有王翦䝉恬非無猛士也其效可睹矣吕后之悍戾太子盈之柔弱帝屬意於趙王如意之類已適庶之分未定變故邇在閨闥不在四方萬里之逺求天下之真賢實徳以輔翼太子嚴内外之辨以抑母后與政之萌事無大於此者夫子緩顓㬰而急蕭墻帝豈未之思乎且漢所謂猛士莫若越布敖功髙猜貳相繼夷滅韓信陳豨襲跡而動故人之綰亦不自保猛士其可恃以守天下乎疆如周昌不能㽞趙王之行智如子房僅能致商山之老帝何以為嵗暮之託乎帝之詔有曰王者莫髙於周文伯者莫髙於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夫周文之事非帝所敢望齊桓身後之𠹬帝亦念及此乎是以知王道悠久而無弊霸功淺近而易毁此霸心所以為髙帝累也君子臨大節而不可奪可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非武猛者所能也在易師之上六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一於用猛士而不慮其必亂邦此唐太宗誤於託李勣也漢之大臣知事君之義者一王陵爾而不能止諸吕之不王他日平勃之謀幸而成否則漢其殆哉
  過魯祠孔子
  或問髙帝不修文學何以祠孔子曰聖人之道萬古如日月戰國自紛爭秦自阬焚不能晦其明也易剥之上九曰碩果不食在天地未嘗一日無陽在人未嘗一日無天理剥盡於上復生於下道不可終泯也太史公曰髙帝誅項籍舉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禮樂弦歌之音不絶豈非聖人之道化好禮樂之國哉然則帝之過魯而祠孔子亦有感於斯乎帝雖不説儒學然約法三章代虐以寛此三代得天下之仁三軍縞素為義帝東伐此三代取天下之義其天資暗合於儒儻有真儒若孟子者引之當道使之經綸大經建立大本正家以法遇臣以禮興起先王之遺文措之事業則孔子之道可以復行漢其三代矣惜也帝之所用如叔孫通陸賈之徒陋儒俗學不能以道致君而尊崇前聖之美意不得見於為治之實用蓋非漢廷諸臣論卑識淺不足以佐下風歟張宣公有言髙帝資質最與儒學相合而最不喜學武帝元帝最號為喜儒而最與儒學相背兩者常相違而恨魯二生不為髙帝一出也其知言哉吁上不聞道之要下不被至治之罪漢無真儒故也
  欲易太子
  或問髙帝從諫如順流至欲易太子何諌者之不入歟曰帝王正心之學不明久矣仲虺誥成湯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垂裕後昆所謂制心者明天理以遏人欲使心有所制而不敢肆也髙帝誅秦蹙項功軼千古而困於一女子之娛欲以孽代適大功易立而本心難保人欲易流而天理難持一念之敬肆天下安危存亡之大幾也張良叔孫通從容啓沃不務格非心於未萌攻邪心於未縱而力爭於已然難矣然而髙帝之心不盡蔽也張良招四老人帝幡然而改創業垂統之初幸而無失雖不能正其心而本心之明猶在也光武中興之君而以私愛易儲嗣唐太宗之英武而廢立之際幾不能自決是又在髙帝下矣
  恵帝
  舉民孝弟力田者復其身省法令妨民者除挾書律
  或曰此三者皆為政急務蕭何為相未之行也曹參而後行之然則曹參不但守蕭何之法歟曰秦項既平叛亂繼起蕭何知秦之敝而未暇革也曹參相恵帝則天下略定矣流大漢之愷悌蕩亡秦之毒螫㕘之所行亦蕭何之舊規也自商鞅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為禁而民不知有孝弟秦北為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頭㑹箕斂財匱力盡而民不知有由田於是始舉孝弟力田者復其身自時厥後置孝弟力田二千石者一人髙后之元年也置三老孝弟力田常貟文帝之十二年也復孝敬則武帝元朔元年之詔賜孝弟力田帛則元符元年之詔皆自是啓之海内殷富興於禮義繇此而致也自鞅斯趙髙任殘賊之吏行督責之術漢興秩茶凝脂之慘未盡洗也於是始省法令妨吏民者自時厥後除妖言令髙后之元年也除收帑相坐令除誹謗律文帝之元年二年也除錢律除田租税律戍卒令又見於文帝之五年十三年風流篤厚禁罔疏闊繇此而致也秦律敢有挾書者族髙帝不好詩書尚仍秦舊伏生之書藏而未出浮丘之詩私相傳習髙堂之禮竇公制氏之桑皆湮欎未發自秦焚書至是二十三年自漢滅秦至是十有六年藏書之禁始除然守文之君當塗之士鮮以收拾遺經為意河間獻王始得古文先秦舊書周官尚書禮記之屬立毛氏詩左氏春秋博士武帝始建藏書之策置冩書之官成帝始陳發秘藏校理舊文鄉使入闗之初收博士官所職之書三章之約併除挾書之律則口授不至缺謬壁藏不至斷爛二三載籍之傳周孔制作之文不若是之泯也雖然曹參能行此三者亦可以為賢相矣
  張辟彊謂陳平曰請拜吕台吕産為將居南北軍諸吕權由此起
  或問李徳裕謂授兵産祿幾危劉氏皆因辟彊啓之其然歟曰辟彊孺子焉知國家大體為吕氏謀不為劉氏謀也陳平畏死患失而從之不幾於一言而䘮邦乎平當危疑之際倘能以社稷存亡為已休戚何至遽以兵柄屬后戚哉平巧於謀身而慮不及國一聞辟彊之言喜於脱禍而國事不暇恤焉得智劉寒如灰吕沸如湯平之罪大矣所謂大臣者從正而不從邪為義而不為利平無所不從又具臣所不為也吕氏之權陳平實起之王氏之權張禹實起之武氏之權裴炎實起之三臣之罪一也鄙夫可與事君哉漢以南北軍相制衞宫之兵在城内者為南軍若唐之諸衞也衞城之兵在城外者為北軍若唐之左右羽林也昔者成王之顧命召公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齊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于南門之外發命者冡宰傳命者二臣承命者師尚父之子也兵事之嚴防危慮患之宻若此今也恵帝殂而名他人之子宫中已有非劉氏而帝者大臣媮合茍容惟吕氏之聴悉舉中外兵權以授之髙帝之業且墜於地誰執其咎以四皓調護太子之功議者猶謂軍中不左𥘵則四皓之安劉乃所以滅劉也況陳平之從辟彊謀身不謀國為吕不為劉其能免於首禍之名乎異時誅吕之功不足以贖黨吕之罪董子曰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雖然平不足道也王陵周勃於此時領南北軍以刺諸吕喻中外以髙帝之威徳孰不雲合響應漢宗不至於幾亡矣惜陵勃之失此機也
  髙后
  議欲立諸吕為王
  或問王諸吕之議王陵既爭陳平周勃又爭之其事可以已乎曰非劉氏而帝者諸臣奉而君之無異辭非劉氏而王者或從或否不係漢之存亡也其失在於以兵柄授吕氏太阿在手孰敢嬰其鋒曰帝而帝曰王而王拱而聴之爾春秋魯國之賊皆先得兵權而後動於惡公子翬再為主將専㑹諸侯不出隠公之命公子慶父主兵伐邑於莊公即位之二年仲遂摠兵兩世入杞伐邾㑹師救鄭始於擅兵終於無君春秋書之為萬世戒吕氏將南北軍其為翬慶父遂之帥師也大矣隂凝氷堅異姓偃然為帝何有乎白馬之盟王陵爭之於末何益哉外戚握兵未或不危亡王莽之為大司馬竇憲梁冀何進之為大將軍不防於㣲不辨於早威權既奪而國從之自吕氏始也吕后稱制八年再易主若委裘殱諸王若刈草幸其自斃産祿皆庸人平勃得以收其功不可以為人臣之法
  勃入軍門令曰為吕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軍中皆左袒
  或問為吕氏右袒為劉氏左袒袒有左右何也曰儀禮鄉射疏云凡事無問吉㓙皆袒左是以大射及士䘮禮皆袒左唯有受刑者袒右故覲禮云右肉袒注云刑宜施於右是也以此攷之太尉勃誅吕氏之計已定為吕氏者有刑故以右袒令之軍中於是皆左袒而為劉氏效義者有賞背義者有刑太尉之令嚴矣非以覘人心之從違也髙帝之餘澤在人者未逺吕氏之餘威强脅而莫從北軍已屬太尉城外之兵皆為漢用矣南軍雖猶屬吕産而無外兵之援産至殿門弗得入則宫中宿衞皆漢之兵矣齊王襄倡義于東滎陽之將待變於外諸吕已為几上肉故太尉先入北軍猶張柬之用羽林以復唐也將相同心慮無遺策或以左袒之令為非盖未攷古禮爾
  代王即位入未央宫夜拜宋昌為衞將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
  或曰文帝入未央宫用自代來者摠兵柄不如唐裴度之入蔡也曰自世變之不古而人君不得不操天下之大權夏書曰惟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夫子錄之為萬世訓兵者國之神器君之大柄福威惟辟征伐自天子出罔不在初詰爾戎兵張皇六師雖成康之隆儆戒不忘況大變之甫定乎漢南北軍在京師郎中令掌禁衛始也權移於吕氏今又權歸於大臣平勃雖忠然處變與處常異常時則君臣之分定權在上而不在下有變則大臣擅立君之威不亟收之則君弱臣强之漸將不可制文帝夜拜宋昌以收兩君之權張武行殿中以收禁衛之權乾坤開闔風雷迅厲一夕而軍國之紀綱以正君臣之堂陛以嚴雖有示人不廣之迹其意則天下之至公也帝之此舉若私於用親臣實所以全大臣故平勃皆以功名自終若宣帝之待霍氏光為大將軍子為中郎將兄孫領胡越兵壻為東西宫衛尉假其權以養其惡優之乃以害之然則文帝其可輕議哉文帝
  有司請蚤建太子
  或問文帝元年有司何以即冇建太子之請曰太子天下之本本正而天下定髙帝初為漢王二年立子盈為太子此漢之家法也以髙帝之豫定猶牽於如意之爱恵帝繼嗣不明遂有易姓之變稱制之僣厥監不逺有司所以固請也吕獻可諫行議建儲貳之賞謂漢史載豫建太子但云有司不著其人訖景帝世不聞賞建言者言之是公於天下賞之者私於已也盖漢俗近古上無私恩下無貪功與後世異矣然文帝知豫建而不知豫教周勃灌嬰知為竇氏擇師傅而不知為太子擇師傅也用智囊之術所習者刑名逞博局之忿所尚者刻薄賈誼選端士正人之言聴之藐藐也帝王之學不傳而垂裕詒謀詩書所稱有愧焉文帝天資粹美豈大臣無以格其心歟自漢而下人君以建儲為諱若唐之宣宗後唐之明宗其終也宦寺擅制君之權宫闈起稱兵之禍是皆不學之過也古者不諱危亡賈誼謂生為明帝没為明神朝委裘而天下不亂又曰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寧文帝不以為諱彼諱言建儲者其能長有天下乎文帝可謂知為君之道矣
  還千里馬令四方毌求來獻
  或問文帝却千里馬而不受四方之獻其後人給家足衆庶街巷有馬然則一馬之還可以致天下之富歟曰文王不敢盤于遊田以庶邦惟正之供西旅貢⿱敖大 -- 獒召公訓于武王曰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獸不育於國文帝之詔與聖王之事古大臣之訓若合符節昔者穆以八駿荒晉以小駟敗楚以兩肅爽幾亡冀之北土馬之所生平公恃之以棄國馬足以行軍公馬足以稱賦不是過也夫受一馬之獻若未為民害而一心之㣲衆欲攻之四方聞風爭以珍竒中其欲怠荒驕逸由是而生愁怨離畔由是而起此屈産所以亡虞也武帝因大宛之馬窮征逺討發卒十八萬及其軍還入玉門者纔萬餘人得善馬數十匹而已所重者畜馬所輕者民命人君可不謹所好哉吁文之殷當武之虚耗可以鑒矣昭徳塞違以臨照百官文帝有焉此帝所以為仁也光武以千里馬駕鼓車其克紹祖烈者歟
  問一歳決獄錢榖
  或曰決獄錢榖勃曰不知平曰有主者然則平為知體體歟曰為治之體有司治其詳大臣治其要忽其事而不知者非也諉其責而不預者亦非也周公作立政曰其勿誤於庶獄惟有司之牧夫言刑之重也周官大宰以九式均節財用言財之重也惟刑與財各冇攸司而周公實治其要司冦蘇公式敬由獄以長王國周公特告太史以為後法重民命以培邦本也無逸之戒以萬民惟正之供常貢正賦之外無横斂也一刑或誤民生必傷一費不莭民生必困周公豈徒曰論道經邦爕理陰陽而念不到此哉夫一歳決獄可以見法之繁簡俗之厚薄一歳錢榖可以見國計之盈虚黎元之息耗此真宰相之事勃之少文固不知其職平乃責之廷尉治粟内史是亦未知其職也獄寃而放紛財聚而愁怨其可理陰陽順四時乎明刑協中非臯陶懋遷粒民非禹稷而曰卿大夫各得任職可乎當是時秦之餘俗未改公私之積可痛平為大臣莫之省憂也知治體者漢相唯魏相而已四方異聞逆賊災變輒奏言之且言風俗尤薄殺父兄及夫者凡二百二十二人不曰責在廷尉也奏發倉廪振乏餒所以周急繼困故事詔書凡二十三事量入制用以備㓙災不曰責在治粟也若陳平之言其流𡚁將為王衍房琯之清談矣王制曰大司冦以獄之成告於王王命三公㕘聴之又曰冡宰制國用必於歳之杪王制者文帝時博士諸生所作也是為宰相之職愚謂文帝之問為切問陳平之對為空言
  上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召以為廷尉
  或曰吳公故與李斯同邑而嘗學事焉史謂孝文好刑名之言吳公之召豈以刑名之餘習歟吳公薦賈誼而史謂誼明申商亦有所合歟曰按公卿表孝文元年吳公為廷尉三年張釋之為廷尉攷之本紀三年除收帑相坐律令二年除誹謗䚶言之罪皆吳公為廷尉時也秦之苛法宻網至是盪滌豈有刑名之習哉循吏傳稱吳公謹身帥先居以亷平不至於嚴而民從化豈可以學事李斯而議其疵哉吳公之後繼以張釋之盖孝文天姿寛厚欲平獄緩刑曷嘗以刑名為治哉漢朝之儒唯賈生其言權勢法制人主之斤斧不能不雜於申商吳公稱其通諸家之書非以明申商薦之也吳公雖無傳而亷平不嚴為循吏之首其在廷尉如陽春之解隂凌斯民生意既剥而復善政無赫赫之名所以為賢歟茍卿之徒有李斯李斯之徒有吳公賢不肖在人不在師傅也
  賈山上書
  或曰賈山借秦為諭漢興以來上書者始見於此潁隂侯灌嬰武夫也而騎從者有斯人焉文帝不能用何歟曰賈山祖父袪故魏王時博士弟子盖家庭之講習文獻之漸濡嘗聞先生長者之緒言矣謂秦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諌之士言秦之失者未有切於此也定明堂造太學修先王之道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自孟子之後斯言絶響一旦聞韶箾之音鳯皇之鳴焉謂士修於家而壤於天子之庭其言偉然可以起衰俗而激頹波非豪傑之士能之乎雖有唯陛下所幸之語開人君自恣之端然片言未醇不足以累大體也其後除鑄錢令在五年之夏山復上書諌而帝終不用史但云終不加罸以廣諌爭之路而已山之才亞於賈誼其學粹於⿱日黽 -- 鼂錯帝以日食之災詔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諌者而嘉言讜論如山者乃不見錄又何賢良直言之求乎噫賈山為騎於灌嬰與馬周之客於常何一也常何能言馬周而灌嬰蔽賢不能舉不足論也文帝受言而遺賢不能若唐太宗之用馬周豈君臣遇合之難歟山之稱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儒者鬱於戰國戹於𭧂秦至漢猶未獲伸穆生白生申公韋孟在楚轅固胡母生在齊帝能招延而咨訪焉則多士以寧之效庶幾周之盛矣惜帝之不能為文王也士生於文王之後者其不遇可勝數哉
  賜民田租之半
  或問古者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文帝賜民田租之半不幾於貉道乎曰秦簡公七年初租禾田之有租始見於此董仲舒謂秦除井田田租二十倍於古漢髙帝輕田租十五而税一則儉於周矣漢初接秦之敝民多背本趨末賈誼説文帝使末技游食之民轉而縁南畆於是開籍田以率耕又賜今年半租二年之詔也⿱目兆 -- 晁錯言地有遺利民有餘力欲民務農在於貴粟使人入粟於邊以受爵免罪邊食足支五歳郡縣足支一賜於是賜農民今年租税之半此十二年之詔也明年除田之租税以積粟之多也文帝兩詔賜今年半租未以為常法也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税一則以為常法矣然而都鄙廪餘皆滿太倉之粟充積露積腐不可食君民兼足亦曰節儉而已故為國以利為本未有不利於國也以利為利未有不利於國也有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於文景見之世祖中興之初師旅未解用度不足乃行什一之税建武六年軍士屯田糧儲積給詔三十税一如舊制盖自孝景之後遂為定制也若年榖不登則毌出田租郡國被災什四以上則毌收田租大旱則勿收田租史不絶書此文中子所以稱漢制盡美於䘏人歟
  虎圈嗇夫口辯
  或曰嗇夫代上林尉對亦盡職之吏也而張釋之言其利口捷給則尉之黙黙可取歟曰變風俗者必尋其原商俗之敝在於尚言也伊尹以辯言亂政戒其君盤庚以度乃口告其民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殄康王所以命畢公也周公作立政曰勿以憸人成王作周官曰無以利口亂厥官所以反商之敝也自戰國縱横之士掉三寸舌以簧鼓諸侯秦廢詩書崇法律君子長者之道㣲俗吏刀筆之習勝巧言鮮仁者衆木訥近仁者寡利口覆邦家若蒯通之流飈馳波漫雖絳灌以功臣為相少文多質而其舊染未易革也進一嗇夫則險膚刻覈之士攘臂而起何以成忠厚豈弟之化釋之一言是為漢四百年永命之本告訐易而禮義興其機在此萬石君不言而躬行李廣恂恂如鄙人口不能出辭風俗之篤厚人才之淳實如此武帝以後氣象大異汲長孺不能用而用多詐之公孫𢎞舞知之張湯長者之言不復聞而漢道衰矣噫言顧行者為君子才勝徳者為小人不惟人君用人之法亦學者取友之戒
  張蒼為丞相
  或問張蒼好書博聞以文吏為相非絳灌比也而不聞興起儒者之學何歟曰儒者不用於世久矣劉向别錄云虞卿以春秋授荀卿荀卿授張蒼然則蒼所學者春秋所師者荀卿也漢初左氏傳出蒼家則蒼之學不止律厯也明春秋之義以佐其君正綱常辨名分決大事斷大疑經綸天下之大經嘉以春秋為本徳則漢可以為帝王之治攷之於傳不過推漢為水徳推律調音以定法令程品而已而未嘗以春秋之學施之政事淮南王長之罪蒼嘗議之而輒論如法之奏不能全兄弟之恩也肉刑之除蒼又議之而外有輕刑之名内實殺人不能廣欽恤之仁也蒼自秦時為柱下御史止於明習圖書計籍賈生所謂大臣特以簿書期㑹為大故者安能以聖人之遺經措之相業哉其後公孫𢎞以春秋之義治臣下取漢相是以聖經為司空城旦書也夫子制春秋以俟後聖其終不行矣夫
  周勃下廷尉
  或曰絳侯有誅吕安劉氏之功文帝下之廷尉不以議功少恕㣲薄太后之言亦曰殆哉或謂帝之繫絳侯所以全之其然歟曰遇大臣以禮待功臣以恩未聞係緤而困辱之也漢襲秦法君臣之際不以禮義相接韓彭誅夷之慘鄼侯械繫之𭧂髙帝不能改於秦也至文帝習以為常帝之疑絳侯始於非社稷臣之對繼以率列侯之國之詔君臣之義已暌上下相疑而被甲持兵之事起雖張釋之為廷尉而獄吏之貴自若此路温舒所謂秦有十失其一尚存者也帝因賈誼之言養臣下有節然古者師友其臣漢直以徒𨽻視之景之於周亞夫武之於竇嬰元之於蕭望之成之於王商哀之於王嘉摧折捽抑至東都而益甚豈非髙文詒謀之失歟或曰張釋之於犯蹕盜環則爭之絳侯之繋不聞其抗奏也爭於小而不爭於大豈亦視以為常歟曰太史公謂積威約之勢自商鞅李斯以是為常法漢之君臣恬不知怪張蒼為相未嘗救文帝之失明絳侯之忠況廷尉乎故曰漢襲秦之罪大
  除盜鑄錢令
  或曰除盜鑄之令以不能禁吳鄧不若不禁也曰吳王濞即山鑄錢尾大難制謂之不能禁可也鄧通一幸臣賜以銅山使之自鑄是與人主分富貴之柄也周官予以馭其幸此豈所當予歟他日申屠嘉為相檄召困折之如待奴𨽻何不可禁之有盖文帝仁厚欲省刑罰滌煩苛故除其禁非為吳鄧也自湯鑄幣周立圜法有泉布之名有輕重之權民不得専其利也秦恵王二年初行錢始皇三十七年復行錢漢興以秦錢重難用更令民鑄莢錢文帝為錢益多而輕更鑄四銖盖以錢輕而多偽非嚴刑峻法所能止莫若更其制而得輕重之中弛其禁而省刑辟之繁鼂錯謂鑄錢者除為寛大令人其知之矣武帝更以鹿皮白金更以三銖赤仄不但吏民犯禁之多而太常不收赤仄者為城旦汝南太守不用赤仄為賦者為鬼薪則法令之宻可見矣自造白金五銖後五歳而赦吏民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以是觀之文帝除盜鑄之禁以紓天下之民豈不仁哉
  賈誼上疏
  或問賈誼言可為痛哭者一謂諸强大也也新書分為七篇何歟曰朱文公謂新書乃其藁草也又問可為流涕者二其一謂匈奴有可制之策而不用也其不載於傳何歟曰新書論足食勸農者是流涕之而班史載之食貨志論制匈奴凡二篇實一事也 食勸農為二又問顔師古曰可為長太息者六 而止盖史取其策要者吕成公曰見於傳者有 風俗也教太子也體貎大臣也其三可得聞歟曰新書言庶人上僣班史取為太息之一秦俗經制二篇不以為太息而班史取為太息之二言教太子是為太息之三言體貎大臣是為太息之四等齊篇論名分不正銅布篇論收銅鑄錢此二者皆太息之説班史削等齊不取而以銅布載於食貨志總而言之太息者六燦然可見矣昭帝通傅傳今在大戴禮盖以新書傳職保傅胎教教容經四篇合為一朱文公謂當時以列於論語孝經尚書而進於君盖識其言之要者今攷是篇有學禮有明堂之位有青史氏之記載於傳者其略也嘗觀誼之疏於禮義亷恥反復言之曰商君遺禮義曰不知反亷恥之節仁義之厚曰棄禮義損亷恥日甚此言薄俗之未變也曰亷恥節禮以治君子曰頑頓亡恥⿱詬亡節亷恥不立且不自好曰俱亡恥俱茍妄曰上設亷恥禮義以遇其臣曰此厲亷恥行禮誼之所致此言遇臣之有節也筦仲霸者之佐誼誦法孔子者也而以筦氏四維告其君盖風俗根本實係乎此然禮義所該者廣亷恥所指者切未有不顧亷恥而能修禮義者也論語曰行已有恥可謂士矣儒行曰砥厲亷隅此士之所以異乎凡民也戴天履地而為人誦詩讀書而為士而棄禮義捐亷恥無以異乎秦之民亦可愧哉誼有經世之才所言皆漢之治體唯此四字可為學者之藥石而亷恥又立身之大節人之所以為人士之所以為士舍是則違禽獸不逺矣賁其趾舍車而徒君子喻於義也舍爾靈龜觀我朶頥小人喻於利也賈生有審取舍之説學者亦必審於斯
  除秘祝
  或問袐祝移過於下其秦所以亡乎曰湯誥曰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泰誓曰百姓有過在予一人無逸曰小人怨汝詈汝皇自敬徳厥愆曰朕之愆此以民之過為己之過也湯改過不吝説命曰無恥過作非惟恐過之不知知而不改也楚昭王赤雲之災不移於股肱孔子以為知大道宋景公熒惑之變不移於相與民子韋以為有君人之言過其可移乎秦禁誹謗誅䚶言民怨而弗恤惡稔而弗聞李斯分過而秦之罪不分於李斯也祝官移過而秦之禍不移於羣臣也禹湯罪已其興也勃焉獲罪於天無所禱也秦之愚不亦甚乎文帝之詔曰禍自怨起福由徳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古帝王之盛心也詩云自求多福又云求福不回文帝有焉祠官致敬無有所祈謂歸福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可謂正辭而無愧矣其顧命曰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徳惟年之久長懼于不終可為敬徳而惟一矣武宣之後黷於祭祀何足以進於文帝之盛徳哉
  撃匈奴逐出塞即還
  或曰文武遣將擊匈奴逐出塞而還不壹大治之何歟曰六月之雅薄伐玁狁至於太原言盡境而還⿰區支 -- 敺之而已常武之雅徐方不回王曰還歸言振振而歸武不可黷也帝即位之初將軍陳武等議及士民樂用征討以一封疆帝曰堅邉設𠉀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二十三年之間治外規摹不易於此匈奴入㓂遣灌嬰擊走之不窮追也單于遺書報以無負約不逆詐也募民徙邉而備禦固積粟塞下而兵食豐先為自治之謀隠然安疆之勢張相如之長者欒布之烈士並為將軍非生事要功者也逐之出塞亟命還師六月常武不専美矣然帝未嘗一日忘武事也馳射上林勞軍細栁戎兵之事不敢怠弛也知孟舒於田叔得魏尚於馮唐封疆之臣不敢遐遺也嚴尤謂周宣得中策若文武之待匈奴令邊備守不發兵深入同符周宣尤不稱文帝何哉
  ⿱日黽 -- 鼂錯對策髙第
  或問文帝二年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諌制舉自此始然未有應是詔者十五年再舉始得一⿱日黽 -- 鼂錯何其才難歟曰書云敷納以言言非文辭之謂也或以徳進或以事舉或以言揚不顓乎言也以文取士自文帝始帝親策三道之要問四者之闕將以廣箴諌之途求經濟之實也錯乃對以親事法宫之邪説大功數十之䛕辭豈虗心待賢之意哉武帝以後若公孫𢎞又在錯下文中子稱洋洋⿱日黽 -- 鼂董公孫之對蘇氏謂西漢以文設科而文始衰⿱日黽 -- 鼂董公孫之流皆有科舉之累言有浮於其意而意有不盡於其言愚謂董子非⿱日黽 -- 鼂公孫之儔也尚論者當有區别賢良方正正大讜直在漢一董仲舒在唐一劉蕡而止耳其他則科舉之空言場屋之小藝不足觀已
  新垣平言汾陰有金寶氣意鼎出乎治廟汾陰欲祠出鼎
  或問新垣平言汾陰出鼎至武帝時鼎果出於汾隂平乃以詐誅何歟曰平既誅而方士之誕復用於武帝之時汾隂得鼎安知非方士之飾詐欲以神新垣平之術乎司馬公作原命曰天道精㣲非聖人莫能知眭孟知有王者興於㣲賤而不知孝宣乃欲求公孫氏禪以天下翼奉知漢有中衰阨㑹之象而不知王莽乃云洪水為災西門君恵知劉秀當為天子而不知光武乃謀立國師公劉秀亦更名以應之皆無益於事以是觀之數術之言驗於後者猶若此況新垣平玉杯之詐己見其誅宜矣是以怪神聖人所不語竒衺之術君子逺之
  申屠嘉責鄧通
  或問申屠嘉為相之威風折辱幸臣而幾殺之亦文帝有以重其權歟曰古者侍御僕從罔匪正人出入起居罔有不欽奄寺嬪御之政宫中之次舍王宫之士庶子皆領於冡宰之言此周公輔𨗳成王之法修身齊家清明純粹以為平天下之本大臣格心之學莫先於此至秦而大臣不得議近臣丞相受制於中車府令外内之踈昵不侔矣漢髙帝近一宦者而大臣不得見樊噲是以有排闥之諫文帝能使幸臣畏宰相而朝廷肅然有泰山喬嶽之重申屠嘉可謂有古大臣之節文帝不學周官暗與之合英主之所行也逮景帝時内史錯貴宰而嘉自絀丞相之權始輕周亞夫議徐盧等謂丞相議議不可用而丞相遂無權逮武帝重中朝而輕外朝嚴助等與大臣辨論而公孫𢎞素詘石慶請治近臣所忠乃受其過贖罪而丞相充位矣又其甚者王嘉奏董賢而不免於禍東都三公之權移於臺閣楊秉劾奏中常侍尚書召掾屬問以公府外職而奏劾近官經典漢制有故事乎秉對以申屠嘉詰責鄧通文帝從而請之漢世故事三公之職無所不統於是尚書不能詰然而若秉之舉其職者鮮矣諸葛武侯謂宫中府中俱為一體不宜偏私使内外異法此出師一表所以與伊訓説命相表裏歟抑嘗謂文帝之明能斥鄧通而去之則通亦不至餓死惜帝不能逺佞人也
  遺詔短䘮
  或問胡氏云短䘮之詔謂吏民也景帝自短三年之制是薄於君父自景帝始其論正矣漢之羣臣於其親不行三年之服豈亦文帝為之歟曰翟方進後母終既𦵏三十六日除服起視事以為身備漢相不敢踰國家之制薛宣為丞相其弟脩持母服宣謂三年服少能行兄弟相駮是漢相不行三年之制也安帝詔大臣得行三年䘮建光中尚書奏孝文定約禮之制光武絶告寧之典宜復建武故事陳忠上疏謂髙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放致憂之義建武帝大臣不得告寧羣司營祿念私循循三年之䘮以報顧復之恩宦豎不便忠奏遂寝是大臣之服正於髙祖變於文帝建武又絶之安帝復行而又廢也安帝紀元初三年初聴大臣二千石刺史行三年䘮建光元年復斷大臣二千石以上服三年䘮桓帝永興二年初聴刺史二千石行三年服永夀二年初聴中官得行三年服是刺史二千石下及中官皆不行三年之制也因文帝之顧命廢天下之通䘮此非景帝之過歟或曰應劭注文帝紀謂三十六日釋服此以口易月也顔師古曰文帝自率己意創而為之非有取於周禮何為以日易月乎三年之䘮其實二十七月豈有三十六月之文禫又無七月也應氏失之其說孰是曰劉貢父以翟方進傳三十六日為證則應氏不悮矣又攷唐常衮傳禮為君斬衰三年漢文帝權制三十六日我太宗遺詔亦三十六日群臣不忍既葬而除畧盡四月髙宗如漢故事𤣥宗始變天子䘮為二十七日然則三十六日之制始於漢文帝二十七日之制始於唐𤣥宗可以證應氏之說辨顔氏之誤王元感著論三年之䘮三十有六月譏詆諸儒張柬之破其說而元感論遂廢漢以三十六日易月亦有是說矣若人君之禮諸儒之議茲不偏舉
  以徳化民
  或問文帝以徳化民有迹可言歟曰蘇氏謂紀無可書之事然非無可書也叙傳所述曰太宗穆穆允恭𤣥黙化民以功帥下以徳又曰我徳如風民應如草帝之躬行本於寛仁恭儉𤣥黙清淨風行俗成庶幾於勝殘去殺以帝之天資能興三代之禮樂復三代之制度則教化浹洽而王道成矣惜其有富庶之效未知聖王所以教民者也農不供貢辠不收孥宫不新館陵不崇墓四者皆帝之盛徳其大者不輕於用兵也太史公律書載其無議軍之詔繼以百姓無内外之繇得息肩於田畝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鳴鷄吠狗煙火萬里可謂和樂者乎又曰天下新去湯火人民樂業因其欲然能不擾亂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餘亦未嘗至市井游敖嬉戯如小兒狀孔子所稱有徳君子者𫆀通鑑雖不書而以徳化民之實於此可矣刑以不殺為能兵以不用為功財以不聚為冨人以不作聰明為賢此蘇氏稱宋之仁也愚於文帝亦云















  通鑑答問卷三
<史部,史評類,通鑑答問>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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