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書院記
金華書院記 作者:李元陽 明 隆慶四年年間 157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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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有不忍人之心,以教化爲先務,所以仁天下也。取詩書百家之言,以學官領之羣士而肄習之,欲其內有窮理盡性之益,外有開物成務之能,此學校之所由設也。厥后此意不明,惟知以記問爲進取之媒,師非舉業不以教,弟子非舉業不以學,遞相沿習,愈趨愈陋,以六經爲干祿之筌蹄,以黌宫爲階榮之傳舍,一旦高車駟馬,揚揚閭里,自謂所得於儒學者,其利益有如此。夫其志趨所向旣爾,於是凡可以成已私者,雖殺人盈野,亦所不恤。嗚呼!世道至此,先王仁天下之心,斯盡泯滅,無復稍有存者矣。大儒君子有憂焉。是故於學校之外,別爲書院,儲貯六經以繫道,統侔士子,藏居游息,以致於道,手披口誦,曲證旁通,務求得之於已。庶幾眞儒輩出以須世用,則先王仁天下之心,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猶可冀萬一也。故今天下之長吏,有能以作人爲心者,號爲知務。惜乎叔季以來,期會簿書,日不暇給,能加意學校者已難其人。况作興書院,以明道爲已任者千萬人而一人耳。劍川爲鶴慶,屬州,其山有曰金華者,谿壑幽絕,林木蒨深。昔人于其地作金華書院,顧規制弗稱,號舍鮮少,上雨旁風,垂成隨廢,隆慶,已已,成都胥侯以鄕進士,來守是邦期月之間,政成惠洽。於是作興士類,惟懼弗周。爰偕諸生,詣書院而造焉。愕然驚曰:賢之興而不肖之廢,顧忍辱身以不肖耶?因召工計,度界畫位,置伐木於林,輦石於澗,集徒役於訟庭,倡捐錢以捧入旬日之內,士民樂趨經,始於庚午之春,告成。於是嵗之夏,首尾閱五月,官不知廢,民不知勞。梁棟增輝,鐘鼓振響。侯乃高張師席進諸生而諭之曰:學者所以學爲仁也。孔門諸賢問:仁者屢矣。夫子皆告之以求仁之方而不言。仁者,何也?仁之體固,難言也,欲其自得之也。今之書院,非爲舉業設也。二三子其朂,諸言已而別。於是諸生十許輩不遠三百里,訪予於蒼山之下,述侯之事,與言而問記焉。余曰:爾侯之賢,余業聞之,不徒其能言仁也。諸生曰:吾侯之於仁,匪直能言而已,蓋能行焉。吾郡自有學校以來,科目未嘗乏人,然仕則客死堪輿家,謂學宫受射,風氣虧疎。公惻而愍之,如身受然,捐貲召役,不竣終日,改逆水爲吉渠,增坎陂爲隆阜,士旣獲吉,農亦兆祥,此非仁吾地之大者乎?又吾地寸山莫不有主,貧人無厝骸之地,侯捐俸買山,收暴骼而瘞之,下令刻石碑,無墓者咸歸葬焉,州人名其山曰席仁,此非仁吾民之大者乎?侯之存心制行,大都不求人知而求天知者,謂吾侯爲非徒言者,而豈誣哉?予曰:二三子於爾侯之仁,喜談而樂道之如此,則爾之所以爲學者可知矣。仁覆天下,其幾不遠,遂援筆而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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