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菴集 (安鼎福)/卷九
書
[编辑]答南稺簡履默書丁未
[编辑]一陽方生。想惟君子道長。侍學增重。朝晷夜燈。雋永必多。慰賀。僕自少多病。不能攻業於文章。惟知讀古書。取其言行之可法者而欲行之。白首無成。只自歎咄。盛問之下。不可一向退步。以孤厚意。竊觀足下前後二書。志尙之高。殆非俗士所可比擬者。何等欽賞。但主意宏大。竊恐汗靑無日。且取舍之際。稱停甚難。自非斷腕手段。難以决定矣。盛錄。編目甚好。文章果有王伯之別。偏覇之目。亦甚奇矣。道與文有體用之別。文非道無本。道非文不明。是以曰博我以文。又曰。言之不文。行之不遠。此皆以聖經文章而言也。六經四書。是文章之本原。而旣爲士子朝夕誦習之業。則載道之目。不必偏之於文章之列。似當以正宗爲首篇。而載道文中。刪節而取之似好。偏覇次之。而戰國策莊列韓子孫尉呂覽之屬節取之。羽翼之目。或改以歷代爲可耶。經濟性理之目。足下以鄙言爲是。不待後世之子雲而相許至此。感荷感荷。時閱淵鑒一書。其所選。取治道政法實用之文。而稍涉詞華。皆不取焉。果是卓絶之見也。示諭讀書次第。誠合先儒定論。可幸。足下旣讀中庸。道之淺深。雖不敢倉卒言之。其文章果何如耶。愚常妄謂中庸出於繫辭。孟子出於中庸。文章筆勢。亦甚相似。此恐孔門文法。我朝嶺賢吳德溪健。平生只讀中庸一書。而以文章名。足下或聞知耶。
與洪生錫胤書甲辰
[编辑]向者儼然臨顧。迨猶感慰。但病妨言語。多失酬接之儀。歉歎何喩。麗史向來刱見。意謂無所欠闕。近閱四卷。果是先生草本。未及整釐者也。恨不承受函丈之間而有所禀裁也。別紙送呈。幸禀告于門丈。商議于士友間。以爲歸一之地。如何如何。妄恃相許之意。僭易至此。悚仄悚仄。
別紙
[编辑]先生此書。盖欲刷鄭史之繁蕪而別爲一例。實東方文獻之幸也。但世家之名。雖仍鄭史。或恐先生未及照管也。紀傳之體。始於馬遷。而天子之事。名以本紀。諸侯之國。名以世家。周時列國分治。故其例如此也。是以班氏踵以爲書。而削世家之名。自此以後歷代諸史。皆無世家。至如晉書。雖正統在晉。而諸僭僞之國。皆不曰世家而稱以載紀矣。我東雖尊事大國。奉其正朔。而地偏一隅。自爲聲敎。則與中國之諸侯有間矣。金富軾三國史。皆曰本紀。其例恐是矣。本紀雖不必天子而後名之。馬遷本例。又以項羽爲本紀者何也。索隱註紀者記也。本其事而記之也。又理也。統理衆事。係之年月。以此言之。麗代諸王。名以本紀而後。可以爲邦內衆事之綱紀也。先生之意。必欲備史體。故以中國諸帝。別爲本紀。以備其體。中國帝紀。何關於東國乎。愚意改世家以本紀。行中國正朔時。與我相關之事。別於卷末爲一篇。曰宋本紀,元本紀,明本紀似當矣。先生又以金太祖爲本記。高麗之於遼金。尊事之道。實無異例。而退遼而進金。如此筆法。似是未成之書。而未及整釐者也。愚意則尊奉大國。在中夏正統之時則却爲本紀。而契丹女眞蒙古。皆曰傳。元世祖統一華夏。承中國之統。又高麗之尊事與遼金絶異。則元世祖以本紀稱之。似恐合宜。此書世家三卷中紀事。與先生本例多違。此必未及修正而然矣。其例有違者。畧具于下。○更思之。本國旣爲本紀。則中國當以外紀名之。附于卷末可也。
一。列朝諸王。皆雙書某年生。此不書者闕也。
一。元年下雙書甲子。大書中國紀元。而正統則大書。非正統則雙書。此或書或不書。其不書者闕也。
一。每年下必雙書甲子。而多不書者闕也。其或大書者誤也。
一。列朝紀年。雖無事必書。史體也。此多不紀。未備也。
一。日食必書。春秋之例也。此多不書。意或別具於天文志而然也。然或有書之者誤也。若依史例則盡書之。不然則其書者削之可也。
一。中國改元當書。而此多不紀者闕也。
一。每王薨後。皆當有史臣論。而此多有遺者闕也。
一。名臣除拜及卒。當書而多闕。或有不當書之人而書之。此恐抄錄致誤而然也。
一。契丹改國號。是其大者而闕之。蒙古未改號之前。多書以元。又書以蒙古。此未修而然也。
一。每王薨後。必書壽幾。而此或書或不書闕也。
一。紀年之體。每年必於別行以別之。而此皆連書之。恐當依史例。
一。我國北連山戎。南通島夷。其文迹事實之可攷者。必詳錄之可也。東史闕之。甚爲欠事。先生表而出之。非惟史例如此。其於慮患之意深矣。今有日本傳。則麗末琉球暹羅。亦相通使。各立一傳。其外南蠻有海道相通者。雖無前日通使之事。亦畧具書。似又無妨。
與洪生錫胤書戊申
[编辑]麗史刊役。至于何境耶。此書前日託以校正之役。第與凡例多違。必是未成之書也。是以昔年畧貢愚見。實欲其無所虧欠也。大抵先輩著述。後人有校正者。考校字義之訛誤而已。又有刊正者。或文有重出。或有誤引者。不得不刊正之。又有增補者。或與本書凡例不同而有落漏。或事有當錄而有遺者。又不得不畧有增補。此非敢亂已成之書也。旣無禀問之路。則其勢不得不如是。此亦後生尊慕先輩之至意也。若曰是先輩已成之書。雖有虧欠。非後生所當遷動移易者。遽然刊板。不無後人是非之端。則此豈非可惜者乎。前與令從繼道論此。謂當後日相會商論。別後奄隔數年。鄙人之精力已頓。無力可及於此等事。時時意到。恒切耿耿之懷耳。
答南士心正中書辛卯
[编辑]屢蒙過從。得接英眄。知君有向上意。當此絶學之餘。雖甚慰滿。而顧此病頓空陋。無以啓發。心常愧歎。料外承書。溢幅辭旨鄭重。求道之誠。出於衷曲。無一毫邊幅意思。且其文理淳熟。辭氣詳欵。讀之不覺欽歎。但推奬鄙物太過。有不足承當者。還用慙悚。常謂古今來爲學人。不啻千百。而其要都在立志。志不立則或始勤而終怠。或虛假而不實。或爲利祿所誘。或因怠惰不振。不能成就此身者。滔滔是矣。今君有志此事。三年于此。志可謂篤而無虛假之習。又能知擧業之爲輕。義理之爲重。則持此志孜孜用工。聖賢言語。具在方冊。循序而進。不失其則。則必有日將之望。何患乎學之不成耶。鼎福少而失學。晩雖有覺而旋以病廢。白紛之歎。可勝言哉。近來少輩雖或有才氣之可尙者。而擧歸功令之業。君知此事之外。又有貴於此事者。年富力強。前路甚遠。若此衰朽之物。賴君扶竪。或有桑楡之進。何幸何幸。
別紙
[编辑]人禀天地之氣以生。則其氣亦自浩然充足。但拘於形氣。不得全其剛大之本體。故學者用工。必事事合義。自反常直。然後可以得浩然之氣。以大學之序言之。則此誠正以後事也。謝氏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者是也。集義之集字。有積累用工之意。是氣也卽人人之所固有。得是氣。在用工之勤漫。不在氣禀之強弱。
程子嘗曰。若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延平是程門嫡傳。而其言差謬如此。未可知也。朱子嘗斥釋氏以心觀心之非。求中亦何以異是。若言未發前氣象。卽所謂戒懼。所謂誠正。所謂敬以直內等說是也。
遇事感動處。卽所謂惻隱之心也。四端固皆有感動處。而惻隱之心。貫通於四者。盖仁是生生之理。無所不在故也。來說是。
答李最壽問目辛亥
[编辑]問。侍生近爲子三加。而冠服最難合宜。妄自斟酌。著爲一說。玆奉草錄仰禀。幸加砭敎。星湖一加旣有著法。後生實宜遵行。而古之三祝。理到辭懇。此而不用。人情有欠。且婚之六禮。冠之三加。乃古不易之典。而婚旣廢六。冠又加一。古意絶矣。豈不愛惜。告朔存羊。意亦如是。至若醴賓之無節文。尋常惑焉。呂與叔著說於鄕飮酒。而凡人聚會。皆行此禮。以論語鄕人飮酒證之。然則鄕飮酒一書。乃飮酒一獻之常例。故只曰一獻而不復詳焉。以替冠者爲介贊者皆與爲說。則其爲通用。益可信矣。不然。一獻之無節文。豈有是理。
答。朱子曰。古禮惟冠禮最易行。以今觀之。或有古今之異宜者。而大體無難行者矣。盖古人自學語食食。已有敎養之節。稍長而敎以灑掃應對進退六藝之事。常在於禮樂法度之中。故以節目觀之。雖若煩瑣。而當時之人行之。若水到魚行。自能中矩。無扞格勤苦之態。非若後世習於安逸。懶惰成風。一當禮節。便齟齬做錯。此皆敎學之不立而然也。後來制禮。不得不因俗習而寓先王之禮。自開元禮已然。司馬氏踵而爲書儀。朱子繼而爲家禮。此果得損益夏殷之義也。星湖先生一加之禮。非謂只此爲可。冠是成人之大禮。不可廢者。今人家行之者絶少。雖委於貧窶。而實則無識而然也。先生爲此至簡之儀。欲使人人行之。其意亦悲。欲行古禮三加之禮。烏可已也。盛撰儀節。大體儘好。畧有商量處。而精力不及。無以考究。可恨。三加用紗帽團領。此出於五禮儀及栗谷要訣。東俗多行之。然冠禮無攝盛。是以家禮有有官無官之別。幸入思議焉。前日鄙家冠小孫。初用緇冠。〈存古也。〉再用笠子。〈常服也。家禮帽子亦常服。〉三加用儒巾。〈雖出明太祖。而天下行之。爲士子盛服故也。〉未知無大悖否也。醴賓推論誠然。凡他燕飮。先行旅酬禮。古禮已然。今人多鹵莽厭事而然也。以是凡間禮節。徒以苟簡彌縫爲能。可歎。
問。今有人父喪服未除而母死者。以喪服父卒則爲母䟽說觀之。當不得申三年。以父死未殯。服祖以周之文論之。當得申三年。未知如何爲可也。古人之下則字。果有用意。夏小正鷹則爲鳩。傳曰。善變而之仁也。故曰則。盡其辭也。變而之不仁。則不盡其辭而曰鳩爲鷹。以此文觀之。父卒則爲母之則字。果抱得盡三年之意。然父死未除服一也。而於祖服周。於母不申三年。是豈理也。事死如事生。三年無改。不過言孝子哀慕之情如是。豈眞以不死論也。然欲以䟽說。棄之不用。則喪服則字。與夏小正則字。顯有用意。與之相關。後之說者以此爲證。將何以爲說。
答。父卒三年內母卒則朞服之說。孔䟽之誤也。然而此䟽節取于通解中。是未可知也。盛諭釋經文則字。引小正則字爲喩。襯切可喜。則字之義。盖言父在爲母朞。父卒然後爲母三年也。殊未見三年內仍服朞之義。父母之於子。服雖有斬齊之別。而死生人道之大變。三年之喪。人子之大節。豈可曲爲之說。說出聖人所不言。無於禮之禮也。賀循曰。父死未殯而祖死。則服祖以周。謂已殯則服重矣。若父未殯而母死。服母以朞。已殯則又當服三年。如服祖矣。鄭愚伏先生亦有此言。可以參考。杜元凱則曰。若父已葬而母卒。則服母服。與賀說稍異者。以葬爲限也。杜說亦與劉表諸儒及太始制所謂父亡未葬而祖亡。不敢服祖重者。合尤愜人情。今世或有主䟽說而行之者妄也。
問。絞帶之虞後服布。雖以公士臣之服布爲證。然援引太不近似。彼公士臣之壓而降服。何以爲證於子爲父也。彼若以變制服布。則猶可爲證。而旣非變制。又况貴臣得申。則子之爲父。反不如貴臣之得申乎。䟽說不過一時未定之論。而傳來千百年。未有行之者。自懷川遵行後。多有效之。而不究本文援引之不理。侍生愚迷。終不解其所以也。
答。喪禮備要。引公士臣虞後變麻服布之文。移之於小祥變麻絞帶爲布帶。公士臣壓降變除之節。豈可用於斬衰之練時乎。可謂進退無據。引喩失當矣。盛諭之言。無可更議。懷川亦主其師說。至今此邊人皆然矣。不徒此也。懷川門人權相國倡斬衰練後齊縫之說。今亦多行之。此未知出於古今何禮。而輕變先王定禮於至尊之服。又其門人巍巖李東與之書曰。不意東方之斬衰期年。自先生始也。力諫終不從云。
與鄭洗馬子尙志儉書甲午
[编辑]向出都門。始見野色。神氣快活。益覺東華軟紅。實非村學究脚下物。但回首銅闈。有不忍便訣之懷耳。向時筵對。告以歸意。東宮面諭勤摯。顧此塵土微物。有無不足輕重。而深恩如海。感悚無地。第念奇疾在身。少有動作。輒有頃刻必死之症。旣無才德之可取。而徒恃恩眷。辦命供職。是何異於婦寺之忠耶。半歲旅食。喫盡萬端生受。百爾思量。實無從宦之勢。未知何以處之也。登筵之際。或有言及于賤躬者。幸乞從傍陳達。俾之得保殘命。何感何感。節要書。近已進講耶。此書大要。專於學問。句句節節。莫非喫緊受用之語。其作人爲學之功。非他書比也。若洗滌胸裏舊染。討發卷中新義。要歸實心做去。不爲紙上空言。其效必多矣。公於此書。想有宿工。而及此進講之時。從容披玩。使首尾貫穿。又參以他書。自相發明。顧問之際。據實得而仰對。豈非盡職責之道。而在我之工夫。亦不淺矣。未審盛意如何。
別紙
[编辑]續綱目。今幾畢講矣。元之亡。止于順帝。而考東史。其後亦有數世稱號。此不見于中國史。故人多不識。玆以書告。進講之時。若能陳告。是亦稽古之一端矣。按順帝殂。國人諡惠宗。太子愛猷識理達臘立。是爲昭宗。改元宣光。洪武己未。改元天元。庚申殂。次子益王脫古思帖木兒立。戊辰。大明將藍玉擊滅之。元主出走也速迭兒之地。爲其所殺。部落潰散。更考鄭曉吾學編。脫古思亡後。大臣立坤帖木兒。建文三年死。鬼力赤立爲可汗。永樂四年。諭鬼力赤書。有曰自愛猷識理達臘以來。至今更七主云。則其間代數。史未可詳云。
與鄭子尙書甲午
[编辑]前後惠札。節次承領。慰感何勝。不審日來仕履佳福。朱節加工之諭。不以鄙言爲迂。欽歎何已。夫工夫有從源頭劈破者。有溯流究源者。後世學問。捨濂洛而無他。朱子說。爲天下後世之所宗師。此可爲終身受用而無盡者矣。續綱目。乃宣廟名臣金東岡宇顒所編。十分簡嚴。較俗行本。優劣自辦。恨不能刊布流傳也。其大體以宋平太原後。始繼正統。此已有定論。元雖統一。而分注紀年。斥爲無統之例。是亦攘夷之義。而前此丘瓊山史綱亦然矣。且契丹女眞雖改號遼金。而終以本號書之。其君之沒。皆書以死。其旨亦嚴。其他立綱之謹嚴。儘有可觀。恨不與公對討也。
與鄭子尙書辛丑
[编辑]邸便辱書。慰感難勝。不審數宵回仕餘起居萬重。弟之孱質。令所知也。豈敢有撰述之事。而竊觀我人不習東事。東國通鑑有誰讀之之言。出於無忌憚之小人。幸其雖爲惡而後人不能知也。東史有各種。皆不滿意。遂有刪定之意。昔年乙亥丙子間。病中彙集燕石自珍。而貧家紙筆難辦。唯作篋裏草呇。蒙恩作宰。始成一本。而書手無識。塗乙疊錄者。不能東別。今見兄書後。卒卒釐正。或改書或裁割。雖云正本。猶是草也。不合進覽於至尊之前。徒切惶悚。此書但爲私家考實之資而已。豈意兄至於筵奏。恩言及於不忘之諭。塵芒小臣。有何可取而然耶。今於年久之後。猶記簪履舊物。聖恩罔涯。圖報無所。奈何奈何。麗末事。都依舊史。雖非史家定例。而定哀微辭之意。不得不然矣。兄詳察之也。在昔先王朝。林成川象鼎丈撰歷代史要。〈三代三卷用鄙撰。〉湍相入奏。遂有書筵進講之敎。其時有人以綱目之擅刪爲罪而駁之。事遂寢焉。今者此書。上意雖不以爲罪。安知復無此事乎。書二匣凡二十冊。考納焉。
答鄭子尙書辛丑
[编辑]承有直學華啣。不勝憂懼之諭。在執事固然。而親知之慶幸何已。黨論以後。朝廷命德之器。每爲一邊茶飯。視作己有。而君恩反輕。由是而才德沉屈。世道之汚隆。專由於人才之用舍。此所以善治之難復也。以執事地望。何官不做。而今有是心。則其出於流俗之見大矣。執事之有是心。非有他也。官位淸顯。則衆目所注。難保其名。此執事所以憂懼。而愚亦曰然也。士君子發身之日。此身已非己有。恒以此自勵然後。庶無負於此心矣。人臣事君之道。聖人曰以忠。曰盡禮。此以大綱說也。嘗讀荀子仲尼篇末持寵處位章。語習似涉駁雜而曲盡人情。盖戰國之末。從宦者多罹世禍。故作此以垂訓。執事試取以觀之。此是不可少之文字也。東史昔日撰成後。求正于吾黨之長老。其言曰。此爲東方未始有之書。自後自信益篤。而其中考異地理考。不無可取之言。今執事又贊揚之如是。不待後世之子雲而幷生于一世。則何幸何感。東人原來短於史才。故記述文章。無可以動人者。又斷爛無徵者多。雖使班范下手。其不及於中國之史遠矣。然而東人雖有經緯天地之才。畢竟是東人而止。則東人而不習東事可乎。今此書雖經御覽。明鑑之下。瘡疣百出。不過一番披閱而還下矣。如或不棄。有傳謄或刊板之擧。則其中不能無三二處增刪者。若有此事。則當更仰報于執事耳。麗末事。到今實無可諱之端。若禀裁改正。一洗麗氏一代誣枉之筆。則豈不有光於聖朝乎。此非山野微臣之所敢言。惟執事知之。
與鄭子尙別紙癸卯
[编辑]鄭史麗末誣筆。可謂一口難說。我朝受命。天與人歸。何關於禑昌王辛之辨。而浚,道傳輩必欲擠陷舊臣而倡此論也。牧老冶隱是百代儒宗。而何以倡立前王子之論。亦何以爲禑方喪三年乎。據此可知矣。圃隱之死。其有累於我朝。爲如何也。而以陽村之一䟽。太宗贈職加諡。褒其忠節。大聖人光明正大之擧。當如是矣。所可恨者。徐四佳輩奉敎撰通鑑。當禀裁釐正。而當時開國。屬耳勳貴餘黨滿朝。故必有所不敢而然矣。至於後世則尤無可諱。而况當此聖明之朝。聖學超常。實是釐正誣史之時也。雖微末如賤臣者。如有奉敎撰定之事。則當冐昧敢陳。而只於私室撰輯。故猶不敢妄自主張。語多含糊。而但依史家正例而爲之。猶恐饒舌者或驅之於妄言之科耳。此去校正草凡例。有改正一條。覽之如何。
與鄭子尙別紙前留守金魯鎭撰江華志。鄭以其踈漏。投示原本而有問。故有此答。鄭時爲江華留守。○癸卯
[编辑]我國東西南三面環海。西北一隅連陸。苟可以得人。則海防戰守之策。可以萬全。而羅麗之際。以天下之大。不能制伏。自麗中葉以後。爲蒙古所脅。而當時權臣用事。國非其國。人非其人。國中之形勢。皆爲敵人所覷破。而仍爲天下之弱國。至于今不已。向昔隋廣百萬之片甲不歸。唐宗之神武盖世而纔得遼東。畢竟中箭而歸。此時唯高句麗一隅而已。推古驗今。豈不慨然。江華一府。少時亦嘗遊觀。實天設之險。高麗高宗立都三十九年。而以蒙古之強。終不能越海殄滅。則其時戰守之策。必得其宜而然也。丁丑之淪陷。以朝家之得人無狀。非地理之失險而然也。以大體言之。我國自守之策。自有餘裕。何必縱敵深入。使彈丸一島。爲死守之地耶。假使擧一國而爲敵地。則惟以一島。可以延命耶。誠足可憐。
我朝之緩急可恃者。陸有南漢。海有江華。而南漢則尤無可恃。使敵入境。十萬之師。築長圍而守之。外禦勤王之士。則城中之人。惟當餓死而已。丙丁之事可鑒矣。惟是江都一島。土地膏沃。人民富盛。且耕且戰。若使防禦得宜。則可以萬全。但以今形勢言之。雖云制置之宜。粗有可言。而畢竟因循而止。是可歎也。守江都之策。專在海防。西北通兩西。西南通兩湖。其間島嶼星羅棊布。無非防禦之所也。所可恨者。法久弊生。有名無實。雖或修擧。多失其宜。無緩急可恃者耳。海防之策。專在報警。向時閔留守鎭遠獻策。實得其宜。此等章奏。亦當收錄。爲脩擧之道可也。
答李說書仲命商駿書甲午
[编辑]向來入直。羣彥並會。容此老物。許以忘形。迨猶感慰。聞近來睿學日將。思欲復瞻淸光。少殫微忱。扶疾冐出。不意癃廢踈訥之物。萬不及于平人。而屢蒙睿眷。褒奬不已。實非塵芒小臣所可堪承者。自欺欺人。終至於上欺儲君。悚惶無地。而每許以博洽。博學博文。此雖非聖門所棄。而但記古事考古例。一掌故吏足矣。此實無益於君子遠大之業。况帝王之學乎。今來十次登筵。不過沿文畧奏而已。至於所謂聖賢之實工。帝王之大業。可以爲經遠之圖者。則不惟才分駑下。無所知識。亦不敢出位冐陳。徒緘默而退。自顧慙歎。今則病情益谻。而寄寓無所。數月之內。四遷其居。踽踽棲屑。百端生受。且病卧客店。前後動駕。一不隨參。此實難於舍命奔走。而逋慢之罪則多矣。勢當卽歸。而猶不忍便訣。日後將欲一次持被。因决歸計耳。
與李仲命書甲午
[编辑]向聞執事久侍書筵。啓沃想多。人之爲學。不過修己治人兩端。而帝王之學。尤當明于古今之治亂法制之當否。以爲之鑑戒而要歸實事而已。東人於本土事。忽而不講。盖東史文章不雅。體裁失宜。故謂不足觀。而幷與事實而莫之講。殊不知事大交鄰。人心風俗。地理分合。法制沿革。有可以或損或益。而皆爲後世戒法者也。登筵之際。或可以此等啓發之耶。
與李仲命書甲午
[编辑]僕以積病癃廢之物。無意世用。不量而入。半載旅食。喫盡生受。宿症轉添。新恙續發。衰殘血氣。摧剝殆盡。深有生來死歸之憂。不得已與僚友相議。爲歸家調理之計。而無時日痊可之望。有曠職逋慢之憂。未知畢竟果何如也。前日筵席。告以此意。睿意勤懇。諭以勿歸。顧此庸魯賤品。有何所取。眷注至此。感恩銘骨。無以爲懷。第念所患奇疾。動輒欲發。有頃刻必死之症。辦命從宦。不過爲婦寺之忠。况其有無。不足爲輕重者哉。伏乞執事後日登筵之際。隨便奏達。容此老臣得保於山野濶寂之地。實是再造之鴻恩也。方今睿質高明。書筵講讀。莫急於此時。而其所當務者。惟在於遠者大者。其本在於萬化之本。本正而末自正。至如零文碎義。在所當畧矣。况於詞律文辭雖工。未必爲實學。該洽多識雖博。未必爲實業。昔宋哲宗好寫唐人詩。范淳夫勸上寫無逸篇及聖賢警戒之辭以代之。高宗好觀山谷詩。尹和靖諫曰。不知此詩有何好而陛下好之耶。高麗忠定王欲觀李杜詩。韓宗愈曰。抽黃對白。無輔於政。託以無典守者。竟不進。我宣廟嘗索東坡全集。講官金宇顒曰。雕虫小技。圖取科目者之業。非帝王之所必觀也。此皆人臣輔導忠愛之至意也。使我能積誠開悟。則豈無嘉納之道耶。向者隨公登筵時。伏聞筵臣坐講之令。又聞嫌名不諱之敎。此意甚盛。在下當將順之不暇。後聞亦襲前套。古聖賢事上之義。實不在此等小節也。東史言句麗人見尊者。以兩手據地爲恭。講時雖不敢仰首直坐。而以兩手據地之禮行之。似無不可矣。嘗聞國朝舊例。東宮書筵。春坊下番。追記講說。呈于政院。轉啓至尊。其有違誤者。儒臣駁正之。是以人務通經博洽。不敢以歇後無稽之言。爲苟且彌縫之意。此法之美者。而逮仁宗在儲位時。賓客任權以爲近於經筵記注。遂罷其䂓。豈不惜哉。此禮雖不可復。而舊制又有書進古事之例。至今或然云。此出於唐之鄭覃。其意甚善矣。後世君道日尊。臣道日卑。爲臣者惟以敬畏退縮爲節。敬畏退縮之過。而諂諛成習。直言難陳。君臣之際。情意不相孚。全欠都兪吁咈氣像。雖逐日進講。隨文沿義。草草塞責。徒成文具。究其立法之意。豈爲文具而止哉。必責其實效矣。或有所蘊之人。雖欲進言。諸說參錯。不乘其隙。或敬謹之至。心口不相應。或畧有所陳。則傍觀驚怪。退而思之。必有無限合商量者。而無路復進。此國制所以有書進古事之䂓。許其筵中之不及言者。退考古語。附以己見。以發其所欲言。使爲下者無隱情。爲上者有鑑戒。此莫非導人臣隨事納箴之意。其法至美至密。此豈非可行者耶。僕前後屢忝登筵。春坊諸彥。雖多其人。而東宮每於公之入。竊覸講討酬酢之際。際遇不可謂不隆也。旣爲其所倚重。則豈可以徒循俗套。旅進旅退而已哉。當依舊例。書進古事。今日進一事。明日進一事。而要歸於聖學之實工。帝王之大業。而其他嘉言善謨。爲當日之柯則者亦多矣。隨事進䂓。以冀成效。實吾東方萬世之幸。公其諒之否。
答李仲命別紙甲午
[编辑]問。倭舘始末。
答。新羅之世。倭冦頻數。而交和戰伐。史不詳焉。今不得以考焉。高麗時對馬島人。常往來金州。〈今金海。〉開市貿易。有舘接之所。而未聞有留舘。如本朝之制也。高麗末。對馬島主宗慶。宗氏世爲島主。我太祖朝。宗慶子靈鑑納欵。靈鑑死。子貞茂嗣。繼世誠附。太宗命輸慶尙道米粟數萬石。歲資其生理。又請珍島南海等地。使其衆遷居。上將許之。會貞茂死。子貞盛嗣。卽所謂都都熊瓦也。屢撓邊海。世宗己亥。有馬島之役。時崔潤德至熊川乃而浦。〈今云薺浦。〉捕倭在諸浦。互市釣魚者。擒斬七百餘人。則前此互市可知。而其築舘與否。有未詳也。自此以後。馬島畏威不敢肆。請來寓三浦。互市釣魚。朝廷許之。遂築舘而處之。又置倭譯三浦者。乃而浦及蔚山塩浦,東萊富山〈今釜山〉浦也。盖其往來止泊。於此爲便故也。後因緣留居。漸至繁殖。十六年甲寅。上命禮曹移書貞盛。令刷還其中最久者六十名。請姑留。上許之。相臣許稠力諫。上不能從。世祖丁亥。貞盛死。子成職嗣。時三浦倭戶漸繁。至四百六十六。男女口一千六百五十餘。上命禮判申叔舟。移書成職。令遵舊約。點刷以聞。成職方欲聽命。而會死未果。從弟貞國代爲島主。睿宗元年己丑。又命貞國刷還倭戶。貞國遷延未盡刷還。中宗五年庚午四月。三浦倭叛。陷熊川。遣柳聃年黃衡等討破之。焚其巢穴。夷其廬舍。盡毁三舘。以示絶和。衡欲因是威。進據馬島。不果行。明年辛未。日本僧弸中至境乞和。却之。至明年壬申。始許和。復置倭舘於釜山。初貞國死。子𣏾盛嗣。𣏾盛死。盛長嗣。後又冦蛇梁鎭。朝廷命盡逐釜山留舘倭以懲之。是後不復置舘。至宣廟壬辰。而倭酋秀吉大創我邦矣。亂定後和事復起。築舘互市如舊。而移舘基于豆毛浦。自仁祖末年。舘倭以舘所湫隘請移。不許。三十餘年。至肅宗四年戊午。始許移于草梁浦。舘內有東西兩舘。相去三百七十餘步。比前倍廣云。舘倭始末。大槩如是而已。盛長死後至義調世系未詳。義調子義智。義智子義戌。義戌子義眞。義眞子義崙。今上戊辰信使時島主義如。未知於義崙爲何屬也。
置舘接倭。雖是王者懷綏之大德。而終使介鱗混我衣裳。末梢殖繁。有中宗庚午明宗乙卯之變。許文正之言盖驗矣。其始也雖因其懇乞而許之。及其負約犯順之後。豈有復循前轍之理乎。壬辰後復和時。雖令許其互市。當如今義州六鎭例。使定月日。及期相會貿易後還歸。無令留滯。不然則置舘于若絶影島。或他可合之島。兩國約期相會而已。不必設舘於內地。與我民屋居相連。朝暮相從。使邊禁不嚴。國事外洩。豈計之得乎。聞又使倭譯諸戶留居倭舘近處。其數至多云。此輩惟貪利誘。豈識國家大計乎。是以國中禁秘之書隱微之事。彼人先知。此豈無善處之道。而若是踈迂耶。誠可歎也。
問。五衛之制。定於文宗朝。而世宗朝刱始之事。無文籍可攷。或有可據文字耶。
答。五衛之始於世宗朝。雖無明文。而據卞春亭季良陣說問答。則河崙,鄭道傳著陣說。皆作左右中前後五軍。尋改軍爲翼。春亭改撰陣法。以爲五軍之名。與上國相混。在所當改。而其改號爲翼則不可。翼字之義。本取於鳥。鳥有左右翼。可取於左右陣而不合於前後。遂改五翼爲五衛。卽左右中前後五衛也。陣法五衛之名。盖始於春亭。春亭之卒。在于世宗庚戌。則五衛陣法。已出於世宗朝矣。然猶有所未盡。故文宗元年辛未。親定五衛陣法。今世所行書。卽其制也。大抵國初軍制有二。一曰義興三軍府。高麗恭讓王省五軍。爲三軍都揔制府。太祖二年。改爲義興三軍府。掌中外軍馬。太宗元年。改爲承樞府。三軍各設揔制官。五年。革屬兵曹。八年。復置掌軍揔制。九年。增置義興府。置鎭撫所。十二年。罷義興府。復令兵曹掌軍政。十五年。加設三軍揔制。世宗十四年。罷三軍摠制府。置中樞院。一曰軍衛。太祖元年。依麗制。置義興,親軍左右二衛。又置鷹揚,金吾,左右神虎,興威,備廵,千牛,監門八衛。合爲十衛。掌率禁旅。分番宿衛。後改諸衛名。親軍左衛曰義興。右衛曰忠佐。鷹揚曰雄武。金吾曰神武。左右曰龍驤。神虎曰龍騎。興威曰龍武。備廵曰虎賁。千牛曰虎翼。監門曰虎勇。十衛分爲侍衛,廵衛二司。以義興,忠佐,䧺武,神武四衛爲侍衛司。屬中軍。輪直闕內。倣漢南軍之制。以龍驤,龍騎,龍武及虎賁,虎翼,虎勇六衛爲廵衛司。分屬左右軍。四門把截。更廵輪番。倣漢北軍之制。從鄭道傳之議也。太宗十八年。復置龍奮,虎牙二衛。世宗五年罷之。二十七年復置。合爲十二衛。以此推之。春亭所定五衛者。特是五軍之變名。諸衛之號則自如也。至文宗朝。始有諸衛揔制之名。定義興,龍驤,虎賁,忠佐,忠武五衛。分屬中左右前後。而軍政歸于一矣。徐四佳五衛都揔府題名記曰。國初置義興三軍府。揔兵政。後改爲三軍鎭撫所。隷於兵曹。後又改三軍爲五衛。世祖改鎭撫所。爲五衛都揔府。專委軍務。不隷兵曹。設揔管等官。觀此則五衛之名。雖定於文宗朝。而置府設衙門則定于世祖朝矣。且五衛鎭管之制。雖定於世祖朝。而其源始於國初。太祖四年。鄭道傳上䟽請以三軍分屬諸府。中軍屬京畿東北面。〈今北道。〉左軍屬江陵〈今嶺東。〉交州〈今嶺西。〉慶尙全羅道。右軍屬楊廣西海〈今海西。〉西北面。〈今關西。〉上從之。
問。政府政院臺閣故事。
答。我太祖元年。因麗制置門下府。有領府事左右侍中等官。三年。改侍中爲政丞。政丞之名。始於麗初金傅。至是復稱焉。麗制又有都評議使司。盖高麗宰相之職有三。門下府掌典理。三司掌錢糓。密直掌軍務。國有大事則皆會議。謂之都評議使司。有判事等官。皆以宰相兼帶。我定宗改都評議使司。爲議政府。太宗元年。又革門下府。只稱議政府。而有左右政丞等官。十四年甲午。改領府事一人判府事二人。皆正一品。尋改爲領左右議政。是爲三公。左相例兼吏禮兵三曹判書。右相例兼戶刑工三曹判書。領相則摠裁而已。下敎倣周官。分政府庶務歸六曹。世宗十八年丙辰。下敎曰。甲午以後。大臣不親細事。令六曹得自奏事。自是事無大小。皆歸六曹。政府不與焉。有違古者任相之意。今依太祖成憲。六曹各以庶務先報議政府。政府商度以啓。惟吏兵曹除授。兵曹用軍等事。刑曹死囚外刑獄。令該曹啓聞施行。政府從而審駁之。自是以後。政府摠攬庶政。每三公坐堂。則六曹以下該官。各執其務。參謁來候。凡公事自政院啓下者。皆至政府。大臣與東西壁會議。大小之務。無不參决。舍人檢詳司錄等官。盡一時之選。各掌六房文簿。終日酬應無暇。而庶事皆有統屬之所。世祖承統。遂罷其䂓。政府少權而國體隨而不重矣。明宗乙卯。置備邊司。政府權益輕。無異虛位。贊成參贊爲養病之官。舍人檢詳爲妓樂之司。仁祖反正。中興功臣請復三公署事之規。李完平元翼不可曰。中古廢此事有由也。國之大權。人臣不可復擅。其議不行。然議者猶恨之。此時若復古䂓。則完平必當之。故其心不安而爲此言也。高宗之相傅說曰。爰立作相。置諸左右。朝夕納誨。周之太宰掌王宮之治。漢丞相府有百官朝會殿。有大事則車駕親幸其殿而决之。申屠嘉能治鄧通之罪。宮府一體而無內外之別。小臣近習。無間可乘。自漢武以後。丞相遂有外朝之稱。自是以後。宮府有內外之別。人主之於相臣。惟尊寵其名號而已。無依任之專。而進見稀濶。情義阻隔。讒間易行矣。漢之陳蕃以上公之尊。不得省內之權。無以自衛於承明倉卒之日。與竇武殞命于奄竪。而國以之亡。唐之裴度身爲上相。一夜三易君而不知。噫。先王之制一壞。而後世禍亂之作恒如是。主世道者。可爲鑑戒。
政院
太祖開國。因麗制中樞院。屬官有都承旨,左右承旨,左右副承旨。定宗二年。改中樞院爲承政院。太宗元年。改承旨爲承樞府代言。都承旨爲知申事。承宣房稱代言司。置印信。後以代言司爲承政院。又增置同副代言。世宗十五年。復改知申事爲都承旨。代言爲承旨。世宗定官制。分中樞院。別設承政院。卽今制也。居喉舌。職出納敷奏覆逆。其任最重。國朝以來拜是職者。人望若神僊。俗謂銀臺學士。皁隷皆帶銀牌。紫衣以榮之。其選堂上官經吏議大諫者爲之。中宗朝。朴元城元宗爲承旨。以年少遞拜兵議。仁祖朝。鄭桐溪蘊以大諫。特拜都承旨。承旨必自同副遞陞。而此出特恩。自他官徑拜右職。故桐溪力辭。不許。國朝官制之謹嚴如是矣。院中都承旨最尊重。諸承旨。雖平日親友所狎昵者。不敢以戱言相加。犯者責罰宴。洪相暹爲都令。李相浚慶爲同副。李語次戱洪。院中大駭。遂責罰宴於李相家。此雖微事。其爲任之重。可知矣。是以人皆自勵修勅。盡其職責。
臺閣
國初。因麗制置司憲府。有大司憲,中丞,侍史,雜端,監察等官。太宗元年。改中丞爲執義。侍史爲掌令。雜端爲持平。其職掌。麗史云。掌論執時政。矯正風俗。糾察彈劾之任。龍飛御天歌云。掌論執時政。矯正風俗。考察功過。褒擧彈劾之任。大典云。掌論執時政。糾察百官。正風俗伸寃抑。禁濫僞等事。三書互有詳畧。麗制門下府屬官。有散騎常侍,諫議,直門下,補闕,拾遺等官。謂之郞舍。掌諫諍封駁。太宗元年。分郞舍爲別局。號司諫院。革散騎常侍。陞諫議爲司諫大夫。直門下爲知司諫。補闕爲獻納。拾遺爲正言。與憲府對歭爲兩司院。分六房。更日入番。凡諸司及各道公事之降。必歸諫院。有未便者。令駁正之。卽皇朝六部科道官之䂓也。封駁之擧。後廢不行。議者以爲欠典。臺諫避嫌。非舊例也。祖宗朝。臺諫被推。兩司互相査勘。苟稱其職。不許輕遞。成宗朝。梁誠之爲大憲九年。九年之內。豈無避嫌之端耶。宣廟以後。黨議漸激。彈駁互發。避嫌圖遆成風。至于光海朝而益甚。臺諫或遭難處之事。或以常服出入犯禁。或等馬宰相。爲巧避之計。因成謬例。今則或有避嫌而不爲。則人必譏之。此古今之變也。
臺諫風聞論人之䂓。始於唐武后。我朝自燕山始。其立法之時。固已可惡矣。凡論人功過。當審其虛實。必有根據而後論之。方可爲告君之道而不歸妄言之科矣。自風聞之法出。而依俙彷彿。若存若亡。道聽塗說之類。擧以彈駁。驅人坑塹。而若其爽實。則又歸之風聞而不之罪。此法之不善也。巧者因此爲擠人之術。其亦憯矣。是豈盛世事哉。
諫官之設。其號雖美。而壅蔽益甚。其流之弊。徒爲權臣之爪牙。使善者不得安其位。歷代事可鑑矣。古者無人不諫。至秦始置諫官。秦法有誹謗偶語之律。其意豈欲納諫而然哉。是盖外示來諫之名。實欲箝天下之口。其意亦巧矣。明太祖不置諫官。置給事中八十一人於六科。置御史於十三省。以司封駁。意亦周悉。嘗觀前輩誌狀。外任有兼持平兼掌令之啣。意者雖在外任。兼帶臺職。許其有事論列。此法誠好矣。推此意而爲之制。內而政府喉舌京兆成均等官。外而監司守令。從其品秩。皆兼臺諫之職。雖蔭仕。隨其人品。亦許兼帶。使得以論事。則言路庶乎廣矣。
今之監察有無。不足爲輕重。在古其任亦重。檢察百官。糾正風俗。掌各司錢糓之出納。有落蕳漆門之規。方其合僚上臺時。王子大君。亦皆下馬。立法甚嚴。又各掌諸道。倣中朝廵按御史之䂓。余觀臺監印署。曰分臺之印。後刻成化某年造。盖廵按諸道時所用也。其法亦善。在前爲監察者。務從樸素。土紅團領。樸馬破鞍以行。盖身爲法官。當以淸儉律己之意也。是以俗以衣服之垢弊者。謂之監察。明廟朝。尹元衡始令監察。服色鮮明。非舊䂓也。
問。守陵官,侍陵官。
答。我朝國恤因山後。以大臣爲守陵官。宦者爲侍陵官。衰絰。作孝子樣以終三年。說者謂漢宣陵孝子之例。是未必然也。高麗恭愍土葬公主於正陵。以宦者申小鳳爲守陵官。前此未有也。恭愍喪公主。悲毁過度。無所不用其心。爲此無前之例也。太祖喪神德王后康氏過哀。及葬貞陵。後侍中趙浚,金士衡請以功臣一人守陵三年。永爲恒式。從之。令安平府院君李舒爲守陵官。宰相旣稱守陵官。故宦者改稱侍陵官。是亦一時迎合之意。而遂爲列朝遵行之制。
問架閣庫。
答。我朝無掌故之官。故國朝故實及諸司謄錄。事過後皆不省錄。後來有事。又無憑據。率皆苟且行之。此甚弊政。麗制置架閣庫。掌藏圖籍。有丞,注簿等官。本朝政府。有架閣庫錄事。主受敎及大臣收議軍國緊關文書。成廟以後廢之。架閣本宋官。掌兩府文書。亦史官之類也。嘗見今諫院憲府有草奇別。〈俗以邸報謂之奇別。〉細書以藏。其意亦好。余考視之。斷爛遺失。無一可觀。立法之意雖好。而不能遵行。奈何。
問講武塲。
答。國初以後。各道設講武塲。自上每臨幸閱武。至世祖朝猶然。未知何時罷之。或云趙靜菴啓罷。未知信然。
問海浪島。
答。海浪島在中國之東北我國之西北遼海南不甚遠之地。大抵三界之間也。燕山君時。聞島中我人多入居。奏請中朝。遣李坫,田霖,趙元紀等。搜括遼東人六十四名,我國人四十八名。霖等之歸。命於開城府。賜一等樂以慰之。肅廟朝庚寅。民間訛言海浪賊至。人多避亂。前後逆招。或有海浪之說。其眞僞雖不可知。盖我國西南海通中國。中間島嶼無數。不入于圖籍者必多。亡命避役者。逃匿成聚。是非異事也。今海防踈濶。海中利害。全未有知。謀國者亦當理會。聞祖宗朝密遣中官及武臣之有勇力能解事者。扮作商行。乘船周流西南諸海。以驗島嶼云。雖無文籍之可見。而此或可試之事也。
問地庫。
答。我朝遷都漢陽後作地庫。移勝國史草于其中。盖慮火災。且欲秘之也。至于宣廟朝猶存。故柳眉菴亦得見之。壬辰倭變。都民作亂焚之。因以不傳。惜哉。嘗見唐板國朝典彙。弘治五年。太學士丘濬請於文淵閣近地。別建重樓。不用木植。但用磚石。以累朝實錄御製玉牒。庋於樓上。內府藏書庋於下層。每歲曝曬。委翰林堂上官。査檢封識。上嘉納之。不用木植。但用磚石者。避火災也。其慮患之意。盖深矣。余嘗謂史庫藏書閣。當石築以置之。其下又掘作地庫。四面及底。皆用磚石築之。若逢賊亂而運去爲難。則密移于地庫。覆以磚石而使無罅隙。則賊豈能知之。因此而又思之。今世書籍之盛。古未有焉。盖與中國相通。而遼瀋之路不梗故也。他日或有事變。遼瀋路絶。與中國不通。則國中書籍。幾何而不漫滅也。昔新羅哀莊王刊八萬大藏經。藏于海印寺。至今板刻宛然。我世祖戊寅。印出五十件。用紙三十八萬八千九百餘卷。盖每一件用紙七千七百七十八卷。紙一卷二十張。而合爲一十五萬五千五百六十張。兩折則爲三十一萬一千一百二十張。大凡冊一卷。不過爲百張。則三十一萬一千一百二十張。爲三千一百一十一冊矣。羅王用力於異端之書。藏之名山。今至千年而猶存。若移其志於有用之書。豈不爲斯文之幸哉。宇宙內不可無者。經傳也史書也。性理也典章也。其次子集也。諸家經書,二十二史,通典通考若圖書編函史,大學衍義補及他有補世敎治道文字。拔其尤緊者。不過百張冊二千餘卷矣。築石室於名山兵戈不到之處。設官以守之。嚴其法條。世世守護。豈不爲右文之一大事業乎。
與李仲命書乙未
[编辑]公之留意故事。甚盛意也。向來備考一帙。及此閑暇。設局撰集。雖是盛事。而只掇拾於斷爛。野史且多訛謬。或有捏虛增入者。要非爲傳信之書。是可歎也。國朝典故。無一可據。每値疑事。不過考出實錄。盖事實之可據者。實錄外無他書也。野史之屬。雖有可取。而事之先後始末。必多有爽實者。不如實錄之爲可信也。光海庚戌。月沙李相公爲宗伯。請就各朝實錄中。分吉凶軍賓嘉凡儀注節目可據事例。抄爲一書。以備考閱。其時允可。則似有此書。而今不得見。公或見之耶。備考撰集時。當事諸公。恨不以此意仰禀而爲之也。故事之編。其或就緖否。竊恐汗靑無日。若只捃摭事蹟。則不過爲一副小說。愚意則前輩言論奏議有可取取之。闕者以己意補之。亦似無妨。大抵法久生弊。弊無可祛之道。但損益因革之不得其道而然矣。本朝官制。專襲勝國。勝國專襲唐宋。唐宋官方之冗雜已甚。而我東方千里者才二。居天下十五分之一。官職太多。財竭民窮。國弊不振。實由於此。公或慮至此否。最可歎者。後世言詞勝而實學亡。盖三代以上。道在禮樂。人才皆從禮樂修行中出來。三代以下。道在簡策。人才皆從簡策誦說中出來。此世道汚隆。人才盛衰之不同也。以講學言之。古之問者。將欲行之。後世徒欲益其知識而無與於行。今世都置一邊。問而知之者。亦不聞焉。此古今俗尙之變也。公之故事雖編得甚好。恐人無好之者。不獨東史政要爲覆瓿之資耳。公書盛言老夫之窮滯。而歸尤於達官之不知人。古人云官至三品。無不相人。僕誠疲劣庸下人。達官豈不知人哉。是公見有不逮矣。過此幾多年。公之名位漸進。世情漸熟。則眼目又自別。必以今日之言爲迂矣。好笑。故事中邊備篇。最當覈實而爲之。我人每忽此等事。實爲悶然。少時得見李大將森關西制置一篇文字。儘有可觀。後欲得見而不得。可恨。如未得見。試訪問如何。
答徐方伯有鄰書戊戌
[编辑]猥呈辭單。恭竢回命。不意本狀白還。特賜下書。惶感震懾之餘。仍伏審潦炎。體候康寧。喜仰千萬。辭䟽蒙允。返侍有日。顧此絆縶之蹤。益切抃賀之忱。伏讀下諭。誘敎懇至傾倒無餘。掩護眷顧之意。無不周盡。感佩難言。雖欲奉以周旋。以酬知遇之義。而在下官自處之道。實不勝區區悶迫之懷。微忱所存。前書已盡。不敢更煩。而下官决歸之意。已定於前日受由之時矣。下官之必欲休退者。非欲要名立異於人也。其事多端。年老宜休也。病深宜休也。無才宜休也。妨賢宜休也。且念窮獨。無一世况。宜休也。畧有著述。俱在草呇。雖無可取。燕石自珍。欲及此精力未盡消之前而整頓焉。此亦宜休也。不問賢愚。有願欲遂。人情之所同也。如使下官徒恃見顧之重。不量己力。辦命奔走。或有蹉失。至於奄忽。則閤下聞之。不過一番興歎而矜憐之而已。其於下官顚倒狼狽而保惜身名之義。果何如哉。况官爵之榮。人所艶慕。渠獨何人。辭榮就賤。甘蹈窮餓而莫之恤乎。譬之木。直不可以爲輪。曲不可以爲桶。盖不欲枉用其材。令失其所也。下官自在少時。本是田野間無才無德。一庸物耳。况今年數壓重。去稀不遠。痼疾纏身。鬼事日迫。朝事夕忘。夕事朝忘。慘慽以後。尤無可言。雖欲自強。終恐害民傷己而無補於事也。向者白子敬年紀雖邁。精力強健。少壯之所不及。而一辭輒許。至於下官。衰廢癃殘。無可言者。而靳許如是。子敬與下官。等是下僚。則閤下視之。豈有彼此之分而然也。但其交有新舊之別。故知心有淺深也。下官豈敢矯情託辭。爲邊幅之言。以試我推心相待之閤下。而自歸於無實之科乎。方今火傘張空。溽熱流金。實無作力前進之望。若待凉生。曠官漸久。民事之稽滯者必多。伏乞曲加三思。俾賤拙得遂素心。且免逋慢之罪。千萬懇乞。專恃眷恤。敢此冐瀆。惶恐惶恐。不宣。
答人問
[编辑]問。民之從兄喪亡。高曾兩代祧主。當次遷奉。考諸禮經。則祧遷之際。宗孫告祝。只云將遷于某親之房。奉去者禮當有告。而此則無之。且奉歸改題。亦當告之。而此無可考。甚可疑矣。此兩節有疑。幸賜明敎。
答。祧主告遷時。宗孫有告祝。而奉去長房無祝。是固可疑。不可昧然奉安。奉安時似當措語以告。而告云宗孫某親盡。今某以長房。奉某考某妣神主。安于某之家。謹以酒果。用伸虔告謹告。若改題則告以改題之由。
盛諭有改題之由。而愚嘗有疑於此矣。家禮大祥章云其餘皆改題云。則遷于長房者。不改題矣。盖支子親未盡。不忍遽埋。故權宜借主於宗子而祭之。非宗之移也。宗子有君道。其屬稱旁題。不敢易也。如曰題主。只爲子孫享祀而設。則甚涉褻瀆。以子孫饋享之故。爲先世主面之表。似不可矣。
或云長房旣移奉。則祭祀時有祝文。與前日宗孫奉祀時題主有異。不可不改題。是亦不然。長房雖借奉而宗不可變。則題主不可爲也。宗孫告遷時祝。已有遷于某親之房云。則神道有知。豈可以題主祝文之不同而不享乎。擧世多有改題者。而迷見如是。玆以奉告。恐有汰哉之誚。幸博訪以處而更敎是望。
又答
[编辑]盛諭知禮士夫家。多以祔後祧遷云。未知知禮者爲何家。而家禮爲後世禮家之三尺。大祥後祧遷。則只當遵此而已。祔後更奉新主。行三年之祭。則喪期未盡。旋行祧遷之禮。不其遽乎。
忌日前期行素。是東俗也。祭義曰。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是以禮經云是日不飮酒不食肉。盖是日以前則無與于喪也。祭享時齋戒之禮。前期行之。而但云食肉不至變味。飮酒不至變貌而已。至忌日。却云不飮酒不食肉者。是以喪禮處之也。東方古俗。必行忌祀于僧寺。故今世氓俗謂忌祭爲僧齊者。以此也。吉冶隱以篤行稱。親忌必行三日素。非惟麗俗然也。其意以爲親忌臨迫。不忍甘旨故也。
與眉泉書院諸生書己酉
[编辑]四五年來。屢蒙書問。承惠竹箆。感領厚意。而所居僻左。梯便無路。一未修謝。逋慢之咎。自訟無已。伏惟淸和。僉尊候萬重。鼎福本以癃廢餘喘。年迫八旬。昏耋謬劣。如水益下。惟待游魂之一變耳。濫當院貳之任。已至六年。而一不曾與諸君子有講討之樂。居常歉歎。竊惟書院之設。爲尊賢講道而設。賢不尊則道不尊。學不講則道不明。是以推境內或鄰邑或道中年德有文學者。爲長爲貳。以爲標率矜式之地。其意至甚善也。而無在京遙領之事。僕雖素知其然。而年前未免猥當者。盖有些少委折。欲爲調停而爲之者也。今則名忝院籍已久。而不知院中有何事。僉尊講何書。徒然作一土梗。有其名而無其實。古人之耻也。况今崦嵫景迫。死在朝夕者乎。院案自貴所來者。陋名摘去。謹緘封還完。更禀院長。定于他人。如何如何。言出衷曲。竊願僉尊俯諒焉。更有一事奉禀者。國家化民成俗之道。儒者講學明道之業。專在讀書。僕平日嘗定一副當條約。與鄕里子弟行之。此皆古賢成訓也。忘其固陋。刪作一冊子以上。欲贖許多年尸位之過。若蒙不棄則榮感大矣。亦不無進德脩業之益。未知僉意如何。悚仄悚仄。千里裁書。徒切黯然之思。餘只祝僉尊益懋大業。以慰區區之望。
答吳聖道錫履書
[编辑]頃承辱覆。今又委札。連審旱炎侍履安重。慰仰慰仰。僕一味澌頓。求死不得。支離此世。亦足羞悶。美台累經風霜。畏約例也。欲以是相勉以忠孝大節。而書尺邊幅人事絶已久矣。又能不挫於新學云。此老之倔強如此。但恐與僕未免地獄之苦。如或相見。幸傳此意也。天學問答之傳示令從。亦余意也。公旣見一通。則何無可否耶。是菀。借乘依敎。鄙鬣亦公鬣也。牽去可也。不必有多少語也。不宣。
答從弟鼎祜成服後時變除之問丙子
[编辑]成服愆期。已是禮家大譏。想君家事勢。凡節皆仰于人。然豈無可以善處之道而若是延過耶。尤爲悲歎。成服後時。據朱子答曾無疑書。可知。觀其失之二字。非在遠聞訃晩之類也。必如君家染疫。未及成服而差池月數者也。今世染疫家成服。多在後時。而變除之節。或從喪出日爲計。是有短喪之嫌。以君所遭言之。先叔母喪出。雖在五月。而成服在九月。當從九月計。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皆卜日祭。〉十五月而禫。中間忌日。當別祭如常忌。而祝辭告以成服後時。練祥退行之意可矣。君壓尊而服朞。則成服後十三月祥而除。此後爲心喪。心喪以後。似不從成服月數。又更從喪出月計。至二十七月而畢耶。抑從成服月數。至二十七月而畢耶。當更問于嶺中知禮者。〈朱子答曾無疑曰。令兄喪期成服太晩。失之於前。然在今日祥練之禮。却當計成服之日。至今月日實數爲節。但其間忌日。却須別設祭奠。此書見大全及節要。〉
書與壆兒後改名景曾○丁卯
[编辑]夫婦之際。百福之源。謹始之道。不可不謹也。都忘禮敬。遽相狎昵。則爲禽爲獸。卽在於此。敗名墜宗。恒由於斯。可不謹哉。中庸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曺南冥嘗曰。人之平居。不可與妻孥共處。雖有姿質之美者。因循汨溺。不能有成。許觀雪與其內子。相對如賓。至老愈至。至今人稱之不容口。此最可法也。
今世人家子弟。少長於父母之側。不知出入接物之節。一朝娶婦。輕弱之流。多不以禮律身。言行之際。尤悔交至。爲人所輕賤。所當惕念也。婦家便安。易至汨溺。昔晉文公,劉先主以英雄之姿。尙有此患。况以懦弱之質而當之哉。君子所貴乎剛者。能不爲慾所屈。且古人以宴安爲鴆毒。常常警察焉。
今我送汝。非爲隨俗婦家請邀之禮而然也。尹丈幸在其同鄰。冀汝庶有薰陶之望耳。當逐日進候。所讀論語。早晩請業。如在家時。愼勿汗漫出入。優遊度日。虛送此時月也。一爲前輩長者所不禮之人。則來頭無着足處矣。戒之哉。
居處須是恭敬。不得倨肆怠慢。言語須要諦當。不得戱笑喧嘩。
凡事謙恭。不得尙氣凌人。自取耻辱。
不得飮酒荒肆廢業。亦恐言語差錯。失己忤人。尤當深戒。
不可言人過惡及說人家長短是非。有來告者。亦勿酬答。
交遊之間。尤當深擇。雖是同學。亦不可無親踈之辨。此皆當請於先生。聽其所敎。大凡敦厚忠信。能攻吾過者益友也。其諂諛輕薄。傲慢褻狎。導人爲惡者損友也。推此求之。亦自合見得五七分。更問以審之。百無所失矣。但恐志趣卑凡。不能克己從善。則益者不期踈而益遠。損者不期近而日親。此須痛加點檢而矯革之。不可荏冉漸習。自趨小人之域。如此則雖有賢師長。亦無救拔自家處矣。
見人嘉言善行。則敬慕而紀錄之。見人好文字勝己。借來熟看。或傳錄之而咨問之。思與之齊而後已。
右六條。朱子訓子書。日間當誦念而體行之。勿以故紙上陳言看之也。
寄舍弟百宜鼎祿家兒書
[编辑]宜也所困。亦漸少可。疾病之暇。惟以愼懾節嗇爲可。曾也亦且淸心靜養。使讀業有程。幸甚幸甚。今年厄運非常。憂患如此。汝輩必須十分小心。無致疾病焉。人若戰兢自持。使此心不放。亦可爲消灾之道。側身修省。使灾異變爲吉祥。奚獨君人焉。汝輩幸諒之也。
寄舍弟家兒書庚午
[编辑]數日來風雨甚惡。侍餘眠食如何。懸念難捨也。吾到處留止。盖爲雨所尼而然也。衝冐跋涉。困頓何勝。汝輩家居。宜夔夔立心。定省幹務之外。必須近書冊定心地。勿使至于游放也。雜技消遣之物。若長者有命。則暫爲承奉。絶不可好着。亦不可與無事閑遊人相尋訪也。此最害事。且汝輩年富。光陰當惜。何必廼爾。道傍之役。今至何境。此等賤役。專委於汝輩。實有害於爲學之功。而亦是貧家幹事一節。有不可廢者。當奈之何。雖作如此等事。時必須持心。勿致放浪也。癘氛彌滿。而此處稍凈。若有人馬。則汝輩中欲率一人以來。而勢有不及。奈何。同官入直之期。似在五月初。遠離病親。心事難抑。
答壆書庚午
[编辑]奴來見書。審比來侍奉眠食能無𧏮。足慰積久慮念之意。第新舍旣傾。則汝輩容身無地。本以不勤之志。又當棲遑之際。其無意於文學。只事優遊。可想矣。遠地想念。憂歎何言。汝素抱宿疴。心力亦甚短弱。雖不能終宵竟晝以竭其力。其於念玆在玆。惟日孜孜。則不患其不優矣。此意必須語于汝叔父。同體我意。勿以尋常䂓責視也。若讀詩經。則讀法已言于百宜書。亦須如此。汝輩終無破釜甑燒廬舍之意。每以白駒光陰。有若爲汝輩留者然。是必不然。古人悲歎窮廬。悔將何及等語。實是經歷熟味之語也。今見尹昌喜書。其人才分姿性。比汝輩不啻累倍。而書中慥慥之意。多有感發者。自吾來此。多見人物。汝輩年紀。無若汝輩者。中心菀歎。向誰道破。凡爲學者必窮其義理。作文者必窮其蹊徑。然後庶爲吾所得而不爲他歧之惑矣。日課之工。最緊且大。古人以日計不足。歲計有餘言之者。信矣一日之間所得雖少。今日明日。積以累日。則其所得何如耶。汝輩望須一變舊套。日用之間。必須嚴立課程。夔夔不懈。則此心亦有所依而立者。不專至於放倒之境矣。昏朝定省之節。侍側侍使之禮。幸無違誤追悔等事耶。凡事始勤終怠。進銳退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愼勉旃哉。讀經之暇。亦有兼治者。綱目或十張十五張。從暇讀之。古文抄。亦讀入意者累十篇。使知古人事迹與作文蹊徑。至可至可。吾歸期未知的在那間。時氣若此。幸須愼起居簡出入。淸心省慮。以存天和之氣甚可。
答舍弟家兒書辛未
[编辑]書至戀頭。知侍學無恙。爲幸何言。汝輩無他外累。定省之暇。只有靜坐讀書而已。少年樂事。豈有過於此者哉。閑漫出入。不緊追逐。一切屛罷。又不可一向放頓于內室之中。當凈掃越房。使之有日課之工爲可。光陰迅駛。豈爲汝輩留耶。須及此時。勿致悔尤焉。壆之驚懼之症。殊甚爲慮。凡人遭倉卒驚懼之事者何限。豈皆喪心失志而至于成病耶。此不過汝之心力。原來短弱。平日不致靜養之工。故及遇此等事。有此驚懼之證也。若不及時動心忍性。務爲鎭定之術。則其害有不可勝言者。心輕者善驚。心虛者善懼。輕之反爲重則當重其心。虛之反爲實則當實其心。坐卧行住語默之際。常令知有此身。不使心爲散放無主之物。則庶幾積累之際。必有收效之功。孟子求放心之訓。當念念不忘也。
寄壆兒書壬申
[编辑]百宜來。知汝好在。可喜。山寺讀書。所得何如。年已長大。而若依前鹵莽。則雖讀何爲。讀法有程朱諸說。在近思錄第三篇。亦不可不審玩也。此冊在苔村。可以借觀也。宜之何其遄歸耶。若做程文。何不從而學之乎。誠爲汝一歎也。
寄壆書壬申
[编辑]寒冽轉深。侍外眠食如何。余客中當寒。苦狀百千。而痞氣亦甚。讀書甚妨。悶悶何言。汝叔侄讀何書而不至虛送此冬否。汝輩年漸長。亦不知讀書之爲可貴。家業之爲可繼耶。何待余苦口言也。須愼旃哉。女兒亦不可使矇然無識。汝妹課授內範日一二行。從容敎諭。今冬內多敎之。而必使知其文義及書字爲可。亦可兼諺解敎之也。
答舍弟家兒書壬申
[编辑]汝輩常處內房。房舍無所。雖致如此。每念之。不勝深慮。南冥先生之言曰。人之平居。與妻孥共處。因循汨溺。無由成人。誠是喫緊語也。盖人常處內。則所見所聞。皆是鄙瑣。駸駸漸染。不能自拔。人慾日深。浩氣何由以生耶。如此不已。孟子禽獸不遠之喩不異矣。汝輩能念及此否。汝輩原來志氣。無激仰振作之意。常有汨沒庸碌氣像。然則不過爲鄕曲一陳庸人。父兄之所望。豈如是哉。孔明悲歎窮廬悔將何及之說。常須着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