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俗通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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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编辑]

《易》稱:「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詩》云:「鐘鼓鍠鍠,磬管鎗々,降福穰穰。書曰:「擊石拊石,百獸率舞。」鳥獸且猶感應,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夫樂者,聖人所以動天地,感鬼神,按萬民,成性類者也。故黃帝作咸池,顓項作六莖,嚳作五英,堯作大章,舜作韶。禹作夏,湯作護,武王作武,周公作勺。勺,言能斟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護,言救民也。夏,大承二帝也。韶,繼堯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華茂也。六莖,及根莖也。咸池,備矣。

其後周室陵遲,禮樂崩壞,諸侯恣行,競悅所習,桑間、濮上鄭、衞、宋、趙之聲,彌以放遠,滔湮心耳,乃忘平和,亂政傷民,致疾損壽。重遭暴秦,遂以闕亡。漢興,制氏世掌大樂,頗能紀其鏗鏘,而不能説其義。武帝始定郊祀,巡省告封,樂官多所增飾,然非雅正,故繼其條暢曰聲音也。

昔皇帝使伶倫自大廈之西,昆侖之陰,取竹於嶰穀,生其竅厚均者,斷兩節而吹之,以爲黃鐘之管。制十二筩,以聽鳳之鳴,其雄鳴爲六,雌鳴亦爲六。天地之風氣正,而十二律定,五聲於是乎生,八音於是乎出,聲者,宮、商、角、徵、羽也。音者,土曰塤,匏曰笙,革曰鼓,竹曰管,絲曰弦,石曰磬,金曰鐘,木曰柷。《詩》曰:「鶴鳴九皋,聲聞於天。」《書》曰:「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由是言之,聲本音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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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劉歆《鐘律書》:「商者,章也,物成熟可章度也。五行爲金,五常爲義,五事爲言,凡歸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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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劉歆《律書》:「角者,觸也,物觸地而出,戴芒角也。五行爲木,五常爲仁,五事爲貌,凡歸爲民。」宮謹按劉歆鐘律書:「宮者,中也,居中央,暢四方,倡始施生,爲四聲綱也。五行爲土,五常爲信,五事爲思,凡歸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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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劉歆《鐘律書》:「徵者,祉也,物盛大而繁祉也。五行爲火,五常爲禮,五事爲視,凡歸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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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劉歆《律書》:「羽者,宇也,物聚藏宇覆之也。五行爲水,五常爲智,五事爲德,凡歸爲物。」故聞其宮聲使人溫潤而廣大,聞其商聲使人方正而好義,聞其角聲使人整齊而好禮,聞其徵聲使人惻隱而博愛,聞其羽聲使人善養而好施。宮聲亂者則其君驕,商聲錯者則其臣壞,角聲繆者則其民怨,徵聲洪者則其事難,羽聲差者則其物亂。春宮秋律,百卉必+,秋宮春律,萬物必榮,夏宮冬律,雨雹必降,冬宮夏律,雷必發聲。夫音樂至重,所感者大。故日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明聖者,述作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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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世本》:「暴辛公作塤。」詩云:「天之誘民,如塤如篪。」塤,燒土爲也,圍五寸半,長三寸半,有四孔,其二通,凡爲六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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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世本》:「隨作笙。」。長四寸,十二簧,像鳳之身,正月之音也,物生故謂之笙。詩云:「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大笙謂之{巢},小者渭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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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易》稱:「鼓之以雷霆」,聖人則之。不知誰所作也。鼓者,郭也,春分之音也。萬物郭皮甲而出,故謂之鼓。周禮六鼓,雷鼓八面,路鼓四面,鼓、晉鼓皆二面。詩云:「擊鼓其鏜。」論語:「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管謹按詩云:「嘒嘒管聲,蕭管備舉。」禮樂記:「管,漆竹,長一尺,六孔,十二月之音也。象物貫地而牙,故謂之管。」尚書大傳:「舜之時,西王母來獻其白玉琯。」昔章帝時,零陵文學奚景于冷道舜祠下得笙,白玉管。知古以玉爲管,後乃易之以竹耳。夫以玉作音,故神人和,鳳皇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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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世本》:「宓義作。」八尺一寸,四十五弦。黃帝書:「泰帝使素女鼓瑟而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爲二十五弦。」春秋,師曠爲晉平公奏清徵之音,有玄鶴二八從南方來,進於廊門之危。再奏之而成列,三奏之則延頸而嗚,舒翼而舞。音中宮商,聲聞於天。平公大説,坐者皆喜。平公提觴而起,爲師曠壽,反坐而問曰:「音莫悲於清徵乎?」師曠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聞乎?師曠曰:「不可。昔黃帝駕象車交龍,畢方並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俊,蟲蛇伏地,大合鬼神於太山之上,作爲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以聽之,聽之將恐有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遂聞之。」師曠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雲從西北起,再奏之暴風亟至,大雨+沛,裂帷幕,破組豆,墮廊瓦,凡坐者散走。平公恐懼,伏於室側,身遂疾痛,晉國大旱,赤地三年。故曰不務德治而好五音,則窮身之事也。今瑟長五尺五寸,非正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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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世本》:「毋句作磬。」《尚書》:「豫洲錫貢磬錯。」詩云:「笙磬同音。」論語:「子擊磬于衞,有荷蕢而過者,曰:‘有心哉!’鐘謹按世本:「垂作鐘。」

秋分之音也。《詩》:「鼓鐘于宮,聲聞於外。」《論語》云:樂雲樂雲,鐘鼓雲乎哉!」周景王將鑄大鐘,單穆公諫:「夫先王之制鐘也,大不出均,重不過石,律度量衡放是乎生,小大器用於是乎出,故聖人慎之。今王作鐘,聽之弗及,比之不度鐘聲不可以知和,制度不可以出節,無益于樂,而鮮民財,將焉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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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禮樂記:「漆桶,方,畫木,方三尺五寸,中有椎,上用柷止音焉節。」書曰:「合止柷敔,笙鏞以問。」聲所以五者,系五行也,音所以八者,係八風也。傳曰:八音之變,不可勝聽也,由經五藝六而其枝別葉布繁華無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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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世本》:「神農作琴。」《尚書》:「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詩》云:「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雅琴者,樂之統也,與八音並行。然君子所常禦者,琴最親密,不離於身,非必陳設於宗廟鄕黨,非若鐘鼓羅列於虡懸也。雖在窮閻陋巷陋巷,深山幽谷,猶不失琴。以爲琴之大小得中而聲音和,大聲不喧嘩而流漫,小聲不湮滅而不聞,適足以和人意氣,感人善心。故琴之爲言禁也,雅之爲言正也,言君子守正以自禁也。夫以正雅之聲,動感正意,故善心勝,邪惡禁。是以古之聖人君子,慎所以自感,因邪禁之適,故近之。間居則爲從容以致思焉,如有所窮困,其道閉塞,不得施行,及有所通達而用事,則著之於琴,以抒其意,以下後人。其道行和樂而作者,命其曲曰暢。暢者,言其道之美暢,猶不敢自安,不驕不溢,好禮不以,暢其意也。其遇閉塞憂愁而作者,命其曲曰操。操者,言遇菑遭害,因厄窮迫、雖怨恨失意,猶守禮義,不懼不懾,樂道而不失其操者也。伯子牙方鼓琴,鐘子期聽之,而意在高山,子期曰:「善哉乎!巍巍若太山。」頃之問而意在流水,鐘子又曰:「善哉乎!」湯湯若江、河。」子期死,伯牙破琴絶弦,終身不復鼓,以爲世無足爲音者也。今琴長四尺五寸,法四時五行也。七弦者,法七星也。大弦爲君,小弦爲臣,文王、武王加二弦,以合君臣之恩。

空侯[编辑]

謹按《漢書》:孝武皇帝賽南越,禱祠太乙、后土,始用樂人侯調依琴作坎坎之樂,言其坎坎應節奏也,侯以姓冠章耳。或説空侯取其空中。琴瑟皆空,何調坎侯耶,斯論是也。詩云:「坎坎鼓我。」是其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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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禮樂記》:「箏,五弦筑身也。」今並、涼二州箏形如瑟,不知誰所改作也。或日秦蒙恬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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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太史公記:燕太子丹遣荊軻欲西刺秦王,與客送之易水而設祖道。高漸離擊筑,荊軻和歌,爲變徵之音,士皆垂發涕+。複爲羽聲慷慨,而士皆瞠目,發盡上指冠。荊軻入秦,事敗而死,漸離變名易姓爲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筑,伎癢,不能毋出言,曰:「彼有善不善。」從者告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作樂,乃前使擊筑,一坐稱善,賜酒。而漸離念久畏約毋窮已時,乃退,出裝匣中鞏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莫不驚愕,不與亢禮,以爲上客。使擊筑歌,無不涕位而去者。宋子客傳之,聞于秦始皇。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高漸離。始皇惜其善擊筑,重殺之,乃矐其目。使擊鞏,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漸離乃以钅公置筑木中,後進得近,舉筑樸始皇,不中,於是遂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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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易》稱:「日昊之離,不鼓缶而歌。」詩云:「坎其擊缶,宛丘之道。」缶者,瓦器所以盛酒漿,秦人鼓之以節歌。太史公記:趟惠王與秦昭王會于繩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禦史前曰:「某日秦王與趙王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竊聞秦王善爲秦聲,請奏缶以相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進曰:「五歩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玉矣!」左右欲刃,相如張目叱之,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爲一擊缶。相如顧召禦史書曰:「秦王爲趙王擊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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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禮樂記》:武帝時丘仲之所作也。笛者,滌也,所以蕩滌邪穢,納之於雅正也。長一尺四寸,七孔,其後又有羌笛。馬融笛賦曰:「近世雙笛從羌起,羌人伐竹未及已。龍鳴水中不見己,截竹吹之音相似。剡其上孔通洞之,材以當楇便易持。涼君明賢批把謹按此近世樂家所作,不知誰也。以手批把,因以爲名。長三尺五寸,法天地人與五行,四弦象四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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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禮樂記》:「管,三十六簧也,長四尺二寸。」今二十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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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世本》:「女媧作簧。」簧,笙中簧也。《詩》云:「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謹按《周禮》:「籥師氏掌教國子吹籥。」《詩》云:「以籥不僣籥。」樂之器竹管三孔,所以和眾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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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世本》:「蘇成公作篪。」管樂,長尺一寸。《詩》云:「伯氏吹塤,仲氏吹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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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尚書:舜作「蕭韶九成,鳳凰來儀。」其形參差,像凰之翼,十管,長一尺。

謹按《禮樂記》:「三孔籥也。大者謂之笙,小者謂之箹。」菰,謹按《漢書》舊注:「菰,吹鞭也。」菰者,撫也,言其節撫威義。

謹按《漢書注》:「萩,筩也。」言其聲音萩萩,名自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