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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谷桂察訪遺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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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鳳谷桂察訪遺集
卷十
作者:桂德海
1859年
卷十一

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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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七月日。以內資奉事。輪對入侍時。

上曰。居住。

對曰。臣在平安道宣川。

上曰。汝之祖從何來。

對曰。臣祖桂碩遜。以皇明禮部侍郞。當麗末。漂海而來。於臣爲十五世祖。禮曹判書李曰。臣待罪關西時。見桂姓爲關西大族。參判洪曰。此乃西路第一人才。

上曰。學業。

對曰。自四五世以來。粗知讀書。

上曰。西土絶遠之地。能四五世。以讀書爲業。其亦奇特。

上曰。職掌。

對曰。臣寺逐日所供香醞酒,日下酒,甘醬,葅菜。

上曰。本司弊瘼。

對曰。香醞,日下兩色酒外。有所謂方文酒,百花酒。此非逐日所供。或時封進。故貢物主人。不能常釀。每當封進時。則苟且貿納於酒家。臣知其罪。當初本司詳定有限。不能猝變。臣不勝惶悚。

上曰。大禹惡旨酒而䟽儀狄。酒之爲旨者。聖人且惡之。况巧創酒名。以助沉湎者乎。自今以往。方文酒,百花酒。勿爲封進。因顧謂兩注書曰。桂德海所奏無隱。鄕人之質實可尙。宜別記此說於汝等之冊背。明日朝紙出之。

供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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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卯六月十三日上命罪人上之。命大臣禁堂披驗文書。同義禁南泰著持一塊文書。欲考出。領曰。只驗通記之有無可也。此文書。卽田畓買賣卷也。使之勿考。泰著置之。退出。

上曰。汝見其書乎。

供。其書未知何書矣。

問。汝家有通記否。

供。果有之矣。

問。汝何年何月何日。得於何處耶。

供。癸亥年筮仕時。買於冊儈矣。

問。冊儈汝知之乎。

供。只記其姓乃鄭哥。名則已忘之矣。

問。汝年幾何。

供。六十四矣。

問。汝見其冊乎。

供。雖買置此冊。而無異小說。全無可觀。故冊中語亦不理會看過矣。

問。汝與桂德新爲幾寸乎。

供。二十餘寸矣。

問。德新見此冊乎。

供。德新本以治經生工夫。連在山寺。登第後求仕上京。本不知臣家有此冊矣。

問。汝知今番陳奏使行耶。

供。適見府使。得見朴弼淳上疏。始知璿系被誣。有此使行。而只知會纂中有罔測說矣。

問。汝旣有此冊。而必無不見之理。旣見之則事當卽告官家。汝何敢隱諱至此。而至於借示高哥。豈不萬萬無狀乎。

供。此冊中罔測之說。全然不見。不知矣。

問。汝文書中無通記。汝何處潛置而不入文書中耶。

供。上年五月。適借府使。七月還出給。故置之鄕校贍學庫斗持中矣。

問。汝知高哥乎。

供。未曾知面矣。

上曰。旣置此冊。萬無不見之理。命訊杖準一次。

問。汝知陳奏使行。置之鄕校贍學庫中。極爲痛惡矣。

供。臣如欲隱匿。則贍學與鄕校。耳目之繁。甚於臣家。何敢有隱情而如此耶。千萬曖昧矣。

問。此冊幾卷。

供。二十四卷而落一卷矣。

命持來常板通記中四字缺處示之。上曰。見此冊。而不省曾前之見不見耶。

供。未之記得矣。

問。汝知李仁任之爲何人耶。

供。未之知矣。天日在上。何敢隱諱耶。

問。汝終不知冊中有罔測說耶。

供。終未記得。而冊儈名則今始記得。似是鄭行喆矣。

上曰。年久至於三十年。而猶爲記得。誠異常矣。命捕將進前。鉤得鄭行喆。具善復退出。卽回奏云果有此人。卽譯官之子。作故已久云矣。

罪人曰。矣身俄者誤奏置冊於贍學庫斗持中。更思之。果置之龍馬所斗持中矣。

上曰。供辭頗眞實。不孟浪矣。命罪人下之。仍閉窓移時。更上之。

上曰。此人有職名耶。領曰。前行直長矣。

問曰。汝何以筮仕耶。

供。矣身蒙天恩。癸亥年。爲禮賓寺參奉。序至直長矣。

問。誰人秉銓時筮仕耶。

供。故相鄭羽良時爲之。

上顧謂問郞曰。更上後問目與供辭。勿入鞫案可也。

命時原任進前。上曰。此人初則語品甚倨梧。果欲正法矣。更聞其供。頗有條理。亦非孟浪之人。且不見通記甚的實。三十年前冊儈姓名。尙能記得。如見其冊。則萬無不記得之理。如記得則萬無置冊於龍馬所之理。如欲隱匿則當置冊於渠家。大臣之意何如。領府事金曰。此人素稱關西望士。且有詩名。故故相亦擬筮仕。皆出於重名之意。而今見所供。上敎誠至當矣。領曰。語品之倨梧。關西人例如此。今見所供。與高哥大異。似無隱情矣。

問。府使李應爀還給此冊時。謂經眼耶。未經眼耶。

供。應爀文理甚澁。且有官務。初不經眼而出給云矣。

上曰。所供如此。豈可勒捧以必見罔測之說耶。更觀應爀招及其兩子招然後决之何如。時原任曰。誠得當矣。

上曰。此人善文耶。領府事金曰。善文矣。

上曰。供辭甚從容。頗能有識矣。仍命姑罷鞫。還內。

六月二十一日命罪人應爀上。問。桂德海皇明通記。汝見之乎。

應爀供。果借來而未之見矣。昨年五六月之間。德海以儒任。適入官府。矣身言近來簿牒頗稀。欲看書。素知君家多有書冊。有何可觀者耶。答言民家有農政全書,忠武公家乘,皇明通記三冊中。欲見者取見可也。矣身曰。三冊盡爲入送。則吾當揀擇見之矣。七月。桂德海又入官府。矣身言農政全書。別無可觀。通記文短難解。官務近頗委積。未見數板。忠武公家乘上下卷。最宜武弁。姑置之可也。二冊則卽爲出給。伊後陳奏使行後。營關嚴明。州郡間如有此等藏置者。當用一律云。故卽邀桂德海。使之知委村間。又言君家通記。如有此等罔測之說。卽爲投火可也。答言罔測之說。聞在於會纂中。而通記則元無此等說云云。且矣身切有萬萬痛哀者。矣身亦是璿派。今番使行後。賊璘賊英之必欲食肉寢皮之心。君臣無間。而今以冊事。到此地頭。矣身實不欲生矣。

上曰。所供然矣。命桂德海上。與應爀對坐。

上曰。使應爀更陳俄者所供。使德海聽之。如有違錯。以違錯仰奏可也。

德海奏以一無違錯矣。

命時原任進前。上曰。應爀所供。更無可疑。爲先特放德海。前後所供。亦無疑端。三十年冊儈姓名。猶能記得。則見通記罔測之說。萬無不記得之理。雖或暫忘。見朴䟽聞使行。而亦必覺得。旣覺得之後。如欲隱匿此冊。則必當藏置家中。或投之火中。豈可置之耳目煩多之龍馬所乎。况應爀見營關之後。又復提說通記。則亦無仍置龍馬所之理。以此以彼。其冊之未經眼。昭昭可知。如以謂此冊之久置家中。萬無不見之理爲罪。則向日徐命敏。豈不正法乎。今番德海處分。當與徐命敏。宜無異同。諸大臣之議何如。領議政金,左議政韓,判府事金曰。兩造俱無隱情。實仰處分之平正。更無仰達者矣。獨判府事李,大司憲兪彦述,大司諫尹坊曰。德海供辭。似無隱情。而但冊子未及來。姑待冊子來到後酌處何如。

上曰。此則不然。旣明知其不見罔測之說。則冊子來到後。所謂罔測之說有則當投之火中。無則桂哥事便是皮不存。豈待冊中之有無而不爲酌處乎。其止之。

命德海並其兩子特放。命應爀德海著笠。四拜退出。

上曰。兩人面質之時。應爀則稱爾汝。德海則能唯諾。此中能爲城化分矣。上仍大笑。

德海拜出時。

上曰。傷處能拜乎。領曰。能拜矣。

上曰。其人見其所供。頗有識矣。領曰然矣。

前後筵中恩敎。不啻四五次。而每以能記冊儈名則此冊罔測之說必無不記得之理。如記得則必不置冊於龍馬所爲案矣。

啓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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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雷電。政院啓辭。

夫天人有上下之別。其間固若懸絶而不相干。然所謂天者。理而已矣。斯理也流行昭著於日用事物之間。無時不有。無處不在。故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又曰妙用顯行。隨處充滿。人主誠能一心體道。凡於動靜云爲。接待應酬之際。頭頭順理。件件當理。是則所謂合天也。如或有背理乖理之事。蝕之於其間。是則所謂違天也。合天違天。只在目下至近之地。不必求之杳杳之高漠漠之遠也。故在昔唐虞三代之臣。都兪吁咈之言。動必稱天。有若皇皇上帝。監之在前。質之在傍。古人之明於觀理而誠於體道。有如是矣。臣等未知殿下於動止語默。喜怒愛惡。褒貶賞罰。用捨扶抑之間。所以處之者。其果一一當理。合於天心否乎。卽是而察之。則上天丁寧告戒之由。庶可以默會於淵衷。而有不待羣下之一二言矣。抑又惟念萬幾之責。不出乎治敎二字。所謂治敎。不出乎使人保其本心。復其常性。盖無往而非順理合天之事也。故先儒之論治道。不過曰明天理正人心。如管仲伯者之佐。亦知四維不張。爲亡國之本。臣等未知今日世道。其可謂四維張乎。天理明人心正乎。嗚呼。士夫守分。蔑蔑無聞。讀書種子。幾盡滅絶。千奇萬怪。暗地閃忽。己私物欲。奔馳橫肆。風俗習尙。比諸數十年前。不啻落下十層。而廈氊講討。未見有振作挽回之術。卽是而求之。亦可知仁愛之示警。不無所由也。苟殿下潛思深求於燕閒靜寂之中。默驗洞察於人物事爲之際。於是焉惕厲奮發。實心圖回。使夫存心修身治世敎人之道。一循乎理而動合乎天。則聖德益臻乎光大。世道可變爲平泰。而今日之雷。適足爲鄕隆之一大幾也。伏願殿下垂察焉。臣等忝居近密。尤不勝眷眷之忱。惶恐敢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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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人上道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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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棄讀書之人。孰不慨惜。國家重優老之典。最宜㫌褒。將慰一路之輿情。盍借數行之剡墨。伏念鐵山幼學金鴻運。系出士族。業傳儒家。一生刻意劬書。冬不爐而夏不扇。半世專心治己。趨則矩而步則䂓。得凍果於早林。兒時陸孝子之懷橘。讓腴地於荒歲。餘事姜徵士之同衾。旣有內修。禮無違於冠婚喪祭之制。兼以至行。人莫間於父母兄弟之言。五發解何足爲名。萬卷書可以忘老。窮通盡付之命。家人未甞見幾微。溪山有以自娛。外物終莫能撓奪。日晶霞絢。眼閱漢唐宋明文章。蚕絲牛毛。心通濂洛關建義理。間以耕漁之養。每有甘毳之供。盖自孤露以來。絶意塵世之中。遂爲長往之計。移家雲巖之西。事業則修身齊家。經綸則栽花種樹。顧貧窮夫豈所樂。嗟時命有不同謀。本非荷簣之流。亦豈果忘世者。反似繪牛而隱。其於不知我何。朝多黑頭。望靑雲之落落。人搔白髮。對黃葉之蕭蕭。始也抱負之不輕。恥作一學究。終焉去就之自重。虛老三家村。凡事以士君子自期。公論爲鄕先生加敬。龎德公不入官府。自許鹿門之高人。徐孺子未遇林宗。孰知豫章之逸士。丘中老木。閱霜霰者已多。江上虛舟。遠風浪而自在。鄕有矜式。敬哉魏段木之閭。士多瞻依。巋然魯靈光之殿。旣未能經濟一世。少試平生。晩乃以敎育英才。自爲至樂。下帷授受。園中之葵不窺。負笈從遊。戶外之屨恒滿。門路純正。人皆誦眞西山心經。視趍端詳。孰不知胡安定弟子。門萃一鄕之善士。身躋八耋之高年。步履猶輕。騰石級而餘逸氣。匕箸尙健。嚥玉池而存谷神。千種魔軍。揮勿旗而血戰。一箇靜字。經劫火而丹成。冰瞳湛湛。能照燈下之細字。鶴𧝟縰縰。時撫膝上之孤桐。明月朱霞。不足以喩其淸高之趣。孤松瘦竹。亦何能比其戌削之容。譬如不雨之雲卷舒。只在嶺上。有若入山之鹿遊戱。不離林中。若論平日操持。奚異深閨中處子。及觀晩年顔貌。實是平地上神仙。歌詠唐虞。不害爲昭代之佚老。優遊林壑。亦甘作窮谷之閒民。雖贒人遯世之心。軒冕都付身外。在朝廷待老之道。爵祿宜及生前。溝壑之守甚堅。簞食瓢飮之多日。桑楡之景已迫。束帛蒲輪之何時。伏惟巡相閤下。識鑑高明。器度凝遠。雲梯濶步。屢秉匀於仙曹。金銙橫腰。兩按節於藩臬。下車蘇息。狄梁公之遺風。攬轡澄淸。范孟博之素志。盖知浿江以北。實爲箕聖八敎之舊鄕。故當熊軒之西。首擧周家三物之遺法。猶恐匹夫之不獲。撫鰥寡而及平民。或慮一士之見遺。先詩禮而後衆技。苟其材也贒也。莫不褒之揚之。爨竈下之孤桐。必蒙鑑別。撥爐中之宿火。猶堪吹噓。顧先王重養老之䂓。而鄕飮有尙齒之禮。鄒孟論王政。頒白之不負戴爲先。漢文詔方春。耆老之賜米帛是急。長吏親爲勸駕。申公起八十之年。天子躬自割牲。桓榮膺三五之號。有如此者。其但已乎。伏望特垂山甄。俾登禰薦。賜以刻鳩之杖。申以戴貂之班。以公卿而下賢。盖於今而罕見。修仁義而獲爵。此自古以爲榮。枯木生華。猶霑半日之惠雨。斜陽在嶺。留帶一抹之恩光。何榮如焉。所感多矣。然則傾耳以聽。拭目而瞻。士有依歸。奚但賢才之並進。民知趍向。庶幾氓俗之一新。

上本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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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十一月日。伏承下問云云。下車之初。邑務冗長。頭緖甚繁。倉庫簿帳之多。牒訴朱墨之紛。所可訪問者。非止一端。而必先訪問忠孝節義家㫌閭頹廢者。取次改立。要使一邑之人。觀感而興起焉。嗚呼。城主之爲政。可謂有本領。而城主之待吾民。可謂不薄矣。邑民中稍有識知者。莫不感激。而况衣縫掖而讀古書者乎。民於其時。宜卽仰復。而非但故事之幽晦者。未易蒐索。且當歲末。糴政方急。桁楊箠楚之間。未暇講及此事。今則歲色改矣。庶事畢矣。三陽回泰。萬物含生。官政之寬猛。自當與時消息。人心之善惡。亦當隨幾推遷。故玆敢詳採古今人事實。兼寓𥌒說而進之。伏惟城主及時發政。勿以文簿間常談視之則幸甚。境內之㫌閭。凡十五家。其中未頹廢者六。已頹廢者七。失其所者二。有子孫者八。無子孫者六。無子孫而身尙存者一。忠臣桂馨遠,桂之文之閭。在南面者。智得男之閭。在吾面者。朴君山之閭。在深川面者。孝女金氏之閭。在大睦里者。烈女朴氏之閭。在圓山村者。義婦洪氏之閭。在邑面東部者。或重修或新建。今尙巋然。孝子車愼軾之閭。舊在於君山面沙土里祭堂洞。桂天老,惟明,龍禎三世之閭。舊在於君山面舞鶻山西蘆公山里故宅前。梁泰華之閭。舊在於君山面大峴南故宅前。崔泳之閭。舊在於東面仁谷南山洞。孝女桂氏之閭。舊在於山普光面中端里。烈女朴氏之閭。舊在於南面羣贒里墓前。姜氏姊妹之閭。舊在於邑面東部里松峴者。並皆年久頹廢。烈女兩車氏之閭。其事雖載於邑誌。而今失其處。夫㫌閭有無。初何足有加損於其人。而閭巷之人。雖有卓然之節。與靑雲勢懸。無由載鼎彜而登史牒。但其潛光幽烈。因略見於世。而無奈其閭年久頹廢。則並與其名而磨滅不記。豈不可惜。今若使頹廢者煥然改新。則不但地下之魂。有以感泣於冥冥。其爲生者之勸。當復如何。忠臣桂馨遠,智得男,朴君山。孝子車愼軾,桂天老。孝女山普光桂氏,大睦朴氏。烈女圓山朴氏有子孫。孝子梁泰華,崔泳。烈女南面朴氏,邑面姜氏及兩車氏無子孫。義婦邑面洪氏無子孫而身尙存。有子孫者八家。則須於公庭簿牒之暇。召見其子孫。賜以食物。仍通情願。其有陷苦役者免之。其有雋髦者拔之。使境內之民。知爲善之福。及於後嗣。則其瞻聳轉移之幾必速矣。其六無子孫者。則特加矜愍。各使本里之人。以一瓣香。祭告于其墓或其居。以慰其不昧之靈。亦或一道也。其一家身存者。則或減烟役以優之。或賜米肉以存之。另示激勸之意可也。甞考邑誌。㫌褒者少。而未㫌褒者尙多。今此城主之改立㫌閭。猶是偏及於㫌閭者耳。其如未㫌閭者何哉。民於辛未年盈川鄭承旨爲府使時。甞取此事。爲請申之計。而文旣成。未及報。而鄭承旨適貶遞矣。至今爲恨。而幸其遺文在篋笥中。謹復取寫以進之。其辭曰府使讀本府邑誌。於壬辰島夷之變。得戰亡者一人。於戊午深河之役。得戰亡者三十五人。於丁卯北虜之警。得戰亡者一人。於辛巳虜査之時。得殉國者一人。合三十八人。其中田中立贈兼司僕。金哲鉉贈軍資監僉正。金汝霖之妻朴氏㫌閭。徐鶴孫之子東進。蔭其父爲萬戶。其後桂馨遠,朴君山。因其子孫上言。贈職㫌閭。其餘桂汝杠,車載重,車禮重,車英重,車致重,車任重,車敬良,金大琿,金大玲,金汝霖,吳鳳春,康得龍,崔興允,崔二龍,田劒忠,桂思逸,李克謹,李達彬,朴慶獜,朴忠,劉彦卿,劉得卿,金龍,金應祥,玉泰藍,玉啓藍,玉景伯,金泰遜,文士吉,康仁立,智泰京,李哲己,金井南諸人。則其奮義效死之跡。磊落相望於故紙中。而西土遐遠。至今湮沒而無稱。此恐非朝家表揚節義。興起風敎之本意也。府使目擊髮立。掩卷隕涕。如醉如狂。累日不能已。乃敢略其已蒙㫌典者數人。取其湮沒者三十三人。開錄于左方。桂汝杠者。生而膂力過人。斥弛不覊。頗爲里人所苦。一日里人誘與之同遊蛟淵上。乘醉從高岸推之淵中。淵水簸盪踰時。汝杠從水中。拖死蛟而出。至今邑人指點其處云。遼東伯金公。以萬曆戊午來守本邑時。虜已侵軼遼瀋。勢且不支。金公在邑。豫爲赴援之計。訪人才於邑中。則必以汝杠爲稱首。召見而奇之。欲試其勇。使擐三重甲。步從走馬三十里。但有微汗而已。及其渡遼。以千摠從。同殉於柳下。時年十八。不娶無後。夫以十八歲男兒。能雄入九軍之中。視死如歸。其英風意氣。有足動人者也。車載重者。魁偉有識慮。其弟禮重,英重。族弟致重,任重。亦皆豪健。金公幷愛重之曰。聞君爲孝子車愼軾之孫。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吾之取君家兄弟者以此。及其渡遼。以中軍從。與其羣弟及其子敬良。同殉於柳下。金大琿者。與其弟大玲,大鼎。並有大略。曉兵流。金公一見如舊。置之幕府。㦖兄弟俱從軍。欲留大玲。大玲素懷忠義。又感金公恩遇。謂其季大鼎曰。汝可留養父母。吾當與兄隨將軍赴敵。弟爲孝子。兄爲忠臣。不亦可乎。金公大義之。假劒器。與之偕。同殉於柳下。夫立節死義之士。闔境而求一人。亦云難矣。觀車載重兄弟五人及其子一人。金大琿兄弟二人。一日同死於國事。非其平居家法有以養之。安能如此卓然也。金汝霖者。顔貌魁梧。射命中。金公愛之。及其渡遼。以別軍官從。時新娶有娠。與其妻訣曰。吾行不可歸。生男可善養。竟死未歸。而妻果生男。謂其夫黨曰。我嫁未數月。訣所天。所以不死者。以有腹中兒也。今男生。我其死矣。我死可葬於圓山峯頂。以望夫去時之路。圓山卽邑西高山也。至今其上。有一孤墳。人謂之望夫塚。而所謂朴氏㫌閭者此也。此本閭巷間匹夫匹婦。而夫死於國。妻死於夫。節義之相感。有如此者也。吳鳳春者。常慷慨有志。金公一見異之。每宿止論事。及其從軍。與家人訣。略無懼色。解其衣以遺之曰。吾知兵弱敵强。必不還。我死以此衣復之。葬諸先人墓側可也。柳下之敗。力竭劒折。抱金公同死。夫大敵在前。勇往不顧。留衣爲別。其忘家殉國之志。固其所決也。康得龍者。甞防秋於北邊。與水乙虛交老兩部落。力戰有功。受軍資監主簿。後從金公戰死柳下。曾旣樹勳。竟亦殺身。眞所謂始終一節者也。如崔煕允,崔二龍,田劒忠,桂思逸,李克勤,李達彬,朴慶獜,朴忠,劉彦卿,劉得卿,金龍,金應祥,玉泰藍,玉啓藍,玉景伯,金泰遜,文士吉,康仁立,智泰慶,李哲己者。或習兵流。或有膂力。或稱義氣。死時雖無事實可攷者。而俱隷壯士之選。騈首同死於柳下。其英勇足與桂汝杠諸人相上下也。金井南者。有膽略勇敢士也。丁卯胡兵之東猘也。募義兵登山。與賊相抗。力戰敗之。虜憤其敗。以大兵圍之。殘兵戰死無幾。外救不至。井南度事不濟。先使妻子刎死。獨持劒馳入虜陣中。擊殺數十人。身亦被數十槍。大聲叱虜而死。夫倔起於畎畒襏襫之中。當傑虜隳突之時。能募義兵。與敵死守。不屈而死。雖勢弱無所成。其志氣亦足尙也。夫死片時痛耳。能辦得其死者絶少。如南霽雲,雷萬春輩。雖以天下之大。亦不過寂寥數人而已。今此三十餘人。並出於一片東隅之中。又就東隅之中。簇立於百里宣城之內。固知列聖培養之力。有以激之。而亦豈非天地間剛烈之氣。扶輿磅礴於此。以洩出許多人物歟。田橫之五百義士。不足爲多。而毛文龍之稱爲節義鄕者。誠非虛語。其人之前後事跡。班班於邑誌。則已足可徵也。又從山川。求其生長之地。又從故老。質其傳聞之說。則悉皆不誣。而但其子孫。不微則絶。遂使殘芳賸馥。止傳於一邑誌。而終未徹於朝廷之上。此實有志之士。負戟而長嘆者也。且古所謂効殣立節者。皆是身居抗賊之地。職有死國之義。而若夫此等人。本以邊陬寒微之族。抗賊死國。非其所處。而乃能奮慷慨之志。立卓犖之節。此尤所罕見於古今史牒也。若使此等人。畢竟湮沒無稱。則他日緩急。將何以皷義士之氣。而守西門之鎖鑰乎。盖豪傑之士。不待勸而興。中人以下。有所勸而後乃能焉。自古國家設爲貤贈棹楔之典者。盖以此也。况表揚節義。興起風敎。使民知有親上死長之義者。固是守邊之臣第一急務。故不避猥越。玆敢馳報。伏望參商轉聞云云。均是節義耳。未㫌褒者。未必不及於已㫌褒者。而其有幸不幸如此。今於㫌閭改立之時。先以此事論報上司。以爲表揚之擧。則其在微顯闡幽之道。方可謂雙擧而兩得矣。夫節義之往往發見於世間。若有種子生生不已。人苟有節義。則無古無今。所共褒尙。何必貴耳而賤目也。民於近日吾鄕中。得烈女三人焉。高氏乃本府水淸面高日明之女。嫁爲本府池逢春之子婦。內孝舅姑。外宜親戚。甚得婦道。其夫成海殀於癘。高氏乃晝夜不釋縗。號哭不轍。誓欲自殉。或向靜僻而縊吭。或乘昏黑而呑毒。輒被家人之救護。不果成其志。一日以歸寧告。舅姑固知其志之所存。雖許遣歸。而密報其父母。嚴其防衛。則高氏之言語動止如平昔。略無幾微色。父母之心稍弛。一日昧爽。父母起視。則寢處寂寥。燈燼翳然而失高氏矣。驚動四求。後庭有一委被。披其被則已赫然死人矣。傍有一欹器。鹵毒纔乾。嗚呼。人之死生亦大矣。當喪難倉卒之際。孰無誓死之心。過一日則寬一分。過二日則寬二分。日月滋久。自同平人者多矣。高氏則縊吭呑毒。死而後已。其心之所存。豈可以日月玩愒而移之哉。金氏乃郭山金太彬之女。嫁爲本府邑面金處璜之子婦。未及于歸。其夫重己以疾死。金氏奔哭。哀毁踰禮。成服後還家。謂其父母曰。女必從夫禮也。夫雖死。吾歸夫家。奉巾櫛於靈筵。婦道當然。卽日歸。朝夕下厨。洗手作羹飯。先供舅姑。次上食於靈筵。甚有節序。退而溢米不入口。沉倒草床。啜泣不已。家人强以𩜾粥勸之。輒牢拒不納。顯有自盡之色。晨夜明燈看守。忽一夕。謂其夫黨曰。我旣薄命。早訣所天。更誰依倚。以我之故。舅姑兄弟。晝宵不寐。是重吾罪過。自今我其改慮。勿疑也。遂吹燈就寐。家人信其言。且爲睡所困。各歸其所矣。夜三更。金氏潛入後厨。飮塩鹵。還入之際。房門呀然作聲。家人覺。問其由。則金氏答以如廁。須臾以喉間細語喚其姑曰。爲婦不孝。今且死矣。死則合窆於夫壙。俾無違地下相從之願。仍長歎一聲。溘然而逝。嗚呼。婦人謂嫁曰歸。金氏合巹纔二十五日夫死。有父母可據而不據。歸死夫家。如金氏。可謂識婦字義矣。白氏乃龍川鴨江白世章之女。嫁爲本府深川面豆驗達里桂徵秋之妻。早喪舅。家甚貧。躬辟纑以養姑。朝夕滫瀡無所闕。隣里稱其孝。乙酉八月。其夫食牛肉中毒死。白氏號慟一夜。翌日忽斂容正色。顧謂夫兄弟曰。命塗奇薄。不得終養吾姑。吾目將不瞑於地下。可善保吾姑。以終天年。夫兄弟知其有自盡之計。勅妯姒看守。夜二更。白氏托治喪。入其庫藏。飮塩鹵。怪其久不來。覓得之則白氏已殞。面如生。嗚呼。死則易矣。處死難矣。白氏捨其姑。而自訣以從夫。於其夫則可謂烈婦。於其姑則未可爲孝婦可乎。曰不然。白氏之姑。無他子可侍養。則白氏可以不死。旣有他子。則白氏之義。可以死矣。白氏其筭之熟矣。前時屢以此聞官。而未及論報。或報營而未及申聞。遂使潛光幽烈。泯沒至此。此豈非城主之責乎。城主之於節義。雖紙上之塵躅。尙且忼慨而歆艶焉。矧此耳目所及。而隣里之證。學宮之禀。昭昭俱在者乎。向所謂吾鄕中節義種子。得此三人。而不絶如線。惟在城主之培養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