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學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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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學議
作者:朴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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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幼時,慕崔孤雲、趙重峰之爲人,慨然有異世執鞭之願,孤雲,爲唐進士,東還本國,思有以革新羅之俗,而進乎中國,遭時不競,隱居伽倻山,不知所終,重峰,以質正官入燕,其東還封事,勤勤懇懇,因彼而悟己,見善而思齊,無非用夏變夷之苦心,鴨水以東千有餘年之間,有以區區一隅欲一變而至中國者,惟此兩人而已,今年夏,有陳奏之使,余與靑莊李君從焉,得以縱觀乎燕薊之野,周旋于吳蜀之士,留連數月,益聞其所不聞,歎其古俗之猶存,而前人之不余欺也,輒隨其俗之可以行於本國,便於日用者,筆之於書,並附其爲之之利與不爲之弊,而爲說也,取孟子陳良之語,命之曰北學議,其言,細而易忽,繁而難行也,雖然,先王之敎民也,非必家傳而戶諭之也,作一臼而天下之粒,無殼者矣,作一屨而天下之足,無跣者矣,作一舟車而天下之物,無險阻不通者矣,其法,又何其簡且易也,夫利用厚生,一有不修,則上侵於正德,故,子曰旣庶矣而敎之,管仲曰,衣食足而知禮節,今民生日困,財用日窮,士大夫其將袖手而不之救歟,抑因循故常,宴安而莫之知歟,朱子之論學曰,如此是病,不如此是藥,苟明乎其病,則藥隨手而至,故於今日受弊之原,尤拳拳焉,雖其言之不必行於今,而要其心之不誣於後,是亦孤雲、重峰之志也,今上二年歲次戊戌秋九小晦雨中,葦杭道人,書于通津田舍。

學問之道無他,有不識,執塗之人,而問之可也,僮僕多識我一字,姑學汝矣,恥己之不若人,而不問勝己,則是終身自錮於固陋無術之地也,舜自耕稼陶漁,以至爲帝,無非取諸人,孔子曰,吾少也賤,多能鄙事,亦耕稼陶漁之類是也,雖以舜、孔子之聖且藝,卽物而剙巧,臨事而製器,日猶不足,而智有所窮,故舜與孔子之爲聖,不過好問於人,而善學之者也,吾東之士,得偏氣於一隅之土,足不蹈凾夏之地,目未見中州之人,生老病死,不離疆域,則鶴脛烏黑,各守其天,蛙井鷦枯,獨信其地,謂禮寧野,認陋爲儉,所謂四民,僅存名目,而至於利用厚生之具,日趨於困窮,此無他,不知學問之道也,如將學問,舍中國而何,然而其言曰,今之主中國者,夷狄也,恥學焉,幷與中國之故常而鄙夷之,彼誠薙髮左衽,然其所居之地,豈非三代以來漢唐宋明之凾夏乎,其生于此土之中者,豈非三代以來漢唐宋明之遺黎乎,苟使法良而制美,則固將進夷狄而師之,况其規模之廣大,心術之精微,制作之宏遠,文章之煥爀,猶存三代以來漢唐宋明固有之故常哉,以我較彼,固無寸長,而獨以一撮之結,自賢於天下曰,今之中國,非古之中國也,其山川則罪之以腥羶,其人民則辱之以犬羊,其言語則誣之以侏離,並與其中國固有之良法美制而攘斥之,則亦將何所倣而行之耶,余自燕還,楚亭爲示其北學議內外二編,盖楚亭,先余入燕者也,自農蠶、畜牧、城郭、宮室、舟車,以至瓦簟、筆尺之制,莫不目數而心較,目有所未至,則必問焉,心有所未諦,則必學焉,試一開卷,與余日錄,無所齟齬,如出一手,此固所以示余,而余之所欣然讀之,三日而不厭者也,噫,此豈徒吾二人者,得之於目擊而後然哉,固甞硏究於雨屋雪簷之下,抵掌於酒爛燈灺之際,而乃一驗之於目爾,要之不可以語人,人固不信矣,不信則固將怒我,怒之性,由偏氣,不信之端,在罪山川,辛丑重陽日,朴趾源燕岩父撰。

城郭、室廬、車輿器用,莫不有自然之數法,得之則堅完悠久,失之則朝設夕弊,害民國不細,今觀周禮,塗廣有軓,堂脩有尺,車轂,三其輻則不泥,屋葺,一其峻則易溜,以至金錫之劑量,韋革之緩急,絲之漚、漆之髹,莫不謹書該載,此可見聖人之識,廣大精微,包括萬有之數法,各造其極,何甞以爲瑣屑而去之乎,自漢以後,儒者,不能通萬有之數法,槩曰,此百工之事也,凡當時制度之書,但載其大綱,然中州則,業有顓門,技有師授,又四方才智之士,因其性之所通,各致其精,互相傳襲,而其城郭、室廬、車輿、器用,違聖人數法者盖過,是以精緻牢固,無傷財害民之患,而我國則不能,然諸有山澤之利,一皆歸之於修毁補弊之費,及其不能繼,則曰,我國貧國也,嗚呼,國果貧乎,數法,失其宜乎,朴齊家次修,奇士也,歲戊戌,隨陳奏使入燕,縱觀其城郭、室廬、車輿、器用,歎曰,此皇明之制度也,皇明之制度,又周禮之制度也,凡遇可以通行於我國者,熟視而竊識之,或有未解,復博訪以釋其疑,歸而筆之於書,爲北學議內外編,其紀數詳密,布法明暢,且附以同志之論,一按卷,可推行,噫,何其用心,勤且摯也,次修勉之哉,方今聖上,欲編緝一部法書,以金聲玉振於國典,而考周公作周禮之例,先命六官庶司,各記其職之所有事者,以擬淘成垤書,無乃是書,爲伊時之所採用乎,夫天將風而鳶先嘯,將雨而蟻先垤,是書採用與否,固不可知,而亦未必不爲我朝法書之鳶蟻,故余道其有感於中者,書于卷首而還之,壬寅季秋賜號保晩齋徐命膺君受書。

北學議內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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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車輪轉,其屋如縱瓦,載車軸轉,其輻如廿字,其輿之當軸處,含鐵作半月規,載訖則可脫,含鐵之法規,背作三牙,牙頭廣下尖,如棺之袵,從旁入之,則鐵不脫。

乘車曰太平車,輪高及肚,棗木磨成,緣之以鐵,又用鐵釘如小菌者,圍遍輪頰,以防碾觸,屋之長,一人臥則脛出,二人坐則簾垂,帳,多用靑布或綾緞,夏日則四面皆簾,褰擧隨意,帳端左右,別穿方輻如小窓,用紐子開閉,或玻瓈爲窓,或綵竹爲簾,以資觀玩,前設一橫板,以坐御者,或自出坐,一騾馬驢駕轅,或遠行,益馬數,屋後輿端,亦可容一人踞坐,左右轅,亦可雙踞,有時御者下步驅馬,或遇泥水,暫騰而上,踞而過之,一車之力,有時能致五人。

載車謂之大車,輪高同而稍肥,載物訖,上以蘆簟撑覆如船篷,坐臥其中,率駕五六馬,或繫餘馬於後,以間歇其疲者,御者手把長鞭如釣絲,打馬之不用力者,中耳中脅,無不如意,其聲震谷,車旁懸鐸,馬項夾小鈴無數,以警夜,郞當而過之,皆山西商賈之出關者。

又獨輪車,小商多用之,輪不包鐵,差小而薄,輿前廣後狹,可腋而驅,輪之半,出輿之上,隨其形而裏隔如半鼓,所以防泥,左右懸木如弓,旣載之後,夾而約于中,以代欄楯,又有如丌,附於轅後,行則常擧,止則與輪俱停,所以不傾,一人從後推之,重則一人在前,曳之如牽纜,可敵兩馬背之力,甞見四婦人,列坐左右,又載水東西各六桶,又甞見因風掛帆而去者,想與船同功。

燕京,白晝車轂訇訇,常若有雷霆之聲,每街市閒行,左右呼而請者林立,必云要車麽,各停車駕馬而待之,以售貰,貰之輕重,隨車馬之華儉,大約十里五六十錢,兩人同載,加三之一,以我錢計之,凡如東郊、三江等地,無出三四十文,貰站驢,十里十錢,皇城,人多故價重車中,可以看書,可以對客,卽一能行之屋耳,余於琉璃廠西南,數與懋官同車,而國子監、雍和宮、太液池、文山廟、法藏寺塔等使臣出遊處,輒與使臣同車而載焉。

車出於天,而行於地,萬物以載,利莫大焉,而我國獨不行何也,輒曰,山川險阻,夫羅麗以前,無不用車之理,古稱劒閣、九折、太行、羊腸之車者有之,今遼東以前,皆峽矣,有摩天嶺焉,高二十里,有靑石嶺焉,惡石橫刺而陡絶,有如南漢之西門焉,叱馭而過之,車轂擊石,聲若崩厓,馬兢兢而不躓,皆我人之目擊者,此亦不必言,直于可行處行之,道各有車,州各有車,如憚於嶺者,過嶺自有他車,其用一車千萬里者,在中國亦罕矣,况我國無絶險如蜀之棧道者,車行則路自成,其最深峽,人事亦少,外車當罕通,只行縣中之農車可也。

今咸鏡道自用車,軍門有大車,濬川司有沙車,用北制,皆粗極不合規度,凡車欲至輕,而力不敢載,故不得已而重,今車材太重,空車而行,已疲一牛,又輿旁兩轂太遠,虛地多而實功少,然以大車五牛之力,運十五石,則比單牛馬,各載兩石,已獲三分一利矣,何况學中國之制耶,凡輪,愈高愈疾,今無幅之輪,以木磨圓,如碗口大,駕於四隅,名曰東車,甞見濬川司,運二夫可擧之石於東車,駕一大牛,一人驅之,輪小,數陷於溝,又一人持棒夾擧之,暄闐半日,若是則多此一車與一牛也,今人之謂車無利也亦宜。

或云,行車當隨意造車,此不然,凡車之大小、輕重、疾徐之分,中國之人,所以閱歷而相度之者,亦已深,只令巧工倣而行之,務令尺寸不差,必有合矣。

欲先令西路州邑,隨官之品,各於每歳使行,貿置幾輛,凡新舊迎送使客經過,皆用之,令我人熟見,當爲學車之一助,沈書狀曰,鄙見政如此。

凡車箱,在兩輪之間,故物之載者以輪爲限,必用橫木,再架箱上而加載之,令輪在下,此與船上橫板同功。

我國,東西千里,南北三之,而王都居其中,則四方物貨之來集者,橫不過五百里,縱不過千里,又三面環海,近海處各以再行,則陸地之通商者,度遠不過五六日程,近則二三日程,自一邊至一邊者,倍之,若如劉晏之置善走者,則四方物價之貴賤,可以平準於數日之內矣,然而峽人,有沈樝梨取酸,以代鹽豉者,見蝦蛤醢,而爲異物焉,其窶如此者何哉,斷之曰,無車之故也,今夫全州之商,挈妻子賣薑梳,而步往龍灣,則利非不倍蓰也,筋力消於路,而室家之樂無時也,原山之馬,駄海帶薨魚,三日卽還則小有餘,五日則齊,十日留則大縮,歸馬之贏不加,而留馬之費甚廣也,故嶺東產蜜,而無鹽,關西產鐵,而無柑橘,北道善麻,而貴綿布,峽賤赤豆,海厭鱁鯷,嶺南古刹出名紙,靑山、報恩,饒棗林,江華,在京江之口而多柿,民莫不用相資,而足用也,顧力不及耳,或曰亦有馬焉耳,夫一馬之與一車,雖敵焉,而猶甚利者,牽之之力,與負之之勞絶殊,故馬不病也,而況五六馬之於車也,有數倍之利者哉,且負載之馬,鞴痕憔悴,而不可騎,故畜善馬,皆遊食,家畜一驢馬,日費倍人之食,而無所往,不資其力,而反爲之役,是率獸而食人也,卽以使行言之,三使臣及裨譯正官幾人,各有驛馬、刷馬,除商賈外諸使令供給之人,步從者不翅倍馬之數,夫行萬里之路,而責人以步從者,惟我國有之,非特步從,而又必使之不離左右,疾徐如馬,故馬卒之入中國者,皆囚首蓬髮,不擇燥濕,貽差異國,莫此爲甚,又其汗喘太過,不敢休歇,凡國中之皂隷、役夫之疾病,皆原於此,日本家康之令曰,凡任載之物無節,牛馬多傷,非仁者之政,自今以往,限幾斤外,不得加載,日本之獸猶然,況我國之人乎,甞見中國一官人,乘小輿,輿屋縹緲,裹以靑緞,帳用紗羅之屬,牖以玻瓈,其中恰容一椅,前設小丌,看書而坐,穿輿之腰而杠之,故無旁護者而不傾,前後各二人,縱擔之,擔法,以索橫兩杠之間,用小木擧其索而擔之,令其壓之重,游緩不迫,其行穩而且疾,使臣,自歎雙轎之不及也,後有大車一兩,共載一十九人,駕以五馬,隨官人而去,盖其遞驛民夫,至五里或十里而一易,以資其生力,夫將資其力而先使之疲,以隨終日之馬,非所以便己也,故曰,用車則馬不加,而使臣一行無徒步者,下有不病之功,而上收生力之用矣,又我國文臣二品以上,乘獨輪高車,曰軺軒,輪小而高一丈,望之若將梯屋然,其危已不可言,而行之非五人不可,又必有跟隨人,夫古之爲車也,將以一車而載六人,今之爲車也,步六而乘一,或曰以貴役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曰非此之謂也,先王之辨貴賤也,亦皆先實用而後文具,漢書,有朱輪、半朱輪之等,而爲乘則同,周禮,有戎車、田車、澤車、陸車之殊,而載物則均,古之乘軒,非今之乘軒也,又今乘軒者多老人,恐非安車蒲輪之義,况遇急則其敗也必矣,又外邑守令之母妻及使臣、監司,皆乘雙轎,其制懸轎於兩馬之間,後馬不見前馬,故足難齊,轎之兩杠長二丈,屋大而不可臥,工飾旣重,又空其底作革網,令坐不硬貼,而常爲下隷之私藏,轎內置隱囊、饌器、唾壺、書案等物,轎背多附酒瓶、簟席、衣鞋之屬,轎已極重,而轎外之重,不知其幾斤,左右例有護轎各三四人,餘人步從,以備交遞,竭力跟隨,更無護轎之力,而只附轎以行,夫一轎一人原重及雜物之重外,不知懸幾人,度其重,幾如一小船,而馬死不覺,遇蹶則咎其御而刑杖生焉,故曰,行車則馬有減而人自閒矣,又今婦人轎杠,不在腰,故易傾,而載之單馬之背則尤危,如婚喪搬移等處,婦女之行甚艱,行車則無此患。

柳琴曰,我國無車,故民屋皆小,謂木不過一馬背之力也,余謂鞋屨之踊,亦無車之害也。

洪湛軒大容曰,如治車道,則當失田幾結,而利亦足以優償之矣。

車性,不畏登而畏陷,今闤闠小溝,必先覆之,使伏流如木橋之縱架者,當自然橫之。

擬宰相及婦人,得乘步輿如前制,而一切守令及士人、民人,皆乘太平車。

或云,車中犛确不便,若退軸使後,僅受輿端,則坐常懸,與雙轎一般,今書狀所乘車,用太平車之輪,而改其屋駕轎以行,弱而重,不如初遠甚,不曉事而妄改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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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內乾淨無點水,載粟直寫于中,必有橫板,人馬渡者皆坐板上,雨水馬溲皆不內貯,泊岸皆設橋,遠船皆有屋,如有樓則可三層,用穿船後之褰擧處,而揷鴟尾。

通州東潞河,距燕京四十里,南通直沽海,漕運之入,皆自此,百里之間,柁檣密於竹林,船旗上大書浙江、山東、雲、貴等號,見山東督撫何裕城,運領小米三十萬石,方在船中,船各貯綿布袷袋如斛數,至此始分貯作斛,用小船運入玉河,其船大而麗,使臣及余與懋官登焉,船長十餘丈,文窓彩閣,屹然高峙,中有室,上樓下庫,書畫牌額、帷帳衾枕,芬馥幽深,曲折遮掩,窅不可測,登船之際,婦女之從深處觀望者,繡襦寳髻,盖其家眷云,設椅命茶,燒香筆語,簾牖之外,時見鷗鳥、雲烟、樓臺、人物,與夫沙堤風帆之出沒,悠然忘其爲水,若寓身山林之間,而遊目丹靑之內,若是則雖風濤萬里有時危急,而亦何憚於浮海而遐征也,宜乎華人之多遠遊也。

我國旣失全車之利,而又不盡舟船之用,禦水乎,禦雨乎,能多載乎,人不勞乎,馬不危乎,無一於此,夫舟船者,所以救溺,今削木不精,隙水常滿,舟中之脛,如涉川然,舀而棄之,日費一人之力,穀不能直載,而藁石之積倍於穀,而居下者猶患腐濕,坐用編荊,臲兀不安,一日船遊,尻作數日痛,又秋冬之交,篷具不備,直受星霜,辛苦萬狀,頓無乘舟之樂,又無橫板,人身、器什,同在於內,載不能滿,亦不能高,或有篷而短,空其頭尾,天雨則遂作貯水之器,又泊岸不橋,負人以過,躍馬令入,以可橋之高,躍不橫板之深,幾何而馬不折脚也,故馬有善舟、不善舟之稱,無橋之故也。

今濟州貢馬,率疲瘠多死,盖以船中不平,妄加絆榨,違其性氣故也,夫厩櫪之用,有水陸之異者,船制之不合也,琉球之馬,市于福建,亦舟來耳,若如今之島馬則豈可交易,盖亦有其道矣。

若有漂人來泊,沿海諸邑,必須詳問船制,及他技藝,令巧工,依方造成,或從漂船倣學,或留接漂人,盡其術而後,還送不妨,土亭甞欲通外國商船數隻,以救全羅之貧,其見卓乎遠矣。

愚謂行舟,則須飭泊船橋、橫船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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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皆甓築,黏甓以灰,用灰甚薄,僅取其黏,築法,先以石爲址,或大甓,然後積之,或橫或縱,或臥或竪,表裏相錯,盡城之厚,雖或實之以土,其廣不能三之一,遇礮則如餹丸之合,不可盡碎,內外皆築女墻,內墻出石匜,以通雨水,外墻出丸矢之眼,眼或直向城下,如拔鉋刄,使賊不敢近必有隍池,門必有甕城以拱之,再穿門或左或右,或左右皆穿,而不與裏門直對,其登陴處,從門內梯之,梯邊樹柵而鎖之,旣入則欲走不得,以甓計之,高率五丈半或六丈,古城脫落處,多用新甓補之,其色斑斑然。

所謂城郭者,將以守禦歟,抑遇敵則棄而去也,果爾,吾不知已,否則國無一城焉,何哉,曰不用甓焉耳,或曰甓之堅,寔不及石,吾謂一石之堅固,勝一甓,而累石之堅,不及累甓,以石性不可黏,而萬甓縫灰,可合爲一也,又石,常費人雕琢,用力幾何,而甓可隨意造成,無不方正也,又石旣大小不齊,排日董役,難以均人之力,夫甓則步數旣同,勤慢立見,今城,只累一重石,外雖崢嶸,內實齟齬,一石脫則隤然而不可遏,稍高則尤易崩,其將崩也,腹漸飽,如穀之𢅯,又睥睨數壞灰縫皆不成石,外邑或覆瓦,宮墻用大木,列椽而瓦之,夫石覆木以禦朽,故瓦甓生焉,今架木于城上,是不以禦朽,而適以資朽也,又况實瓦以土,訾動而數墮,鳥雀之穿,風雨之觸,經費日耗,竭力以禦朽,猶患其費,今竭力以資朽,未見其可也,故曰,學中國之制,先築宮城,以甓用架木之費,作雉堞焉,今舊光化門,有灰法宛然,或曰改宮墻爲城,經費太廣,夫小民盖茅屋矣,十年之內,費多於瓦,國家建萬世之業,甓勞而永逸,利莫大矣,然無車則甓之利不多,須先車而後城,可也,二曰,城週太廣,今外郡之城,率皆十里有餘,或有四十里,與王城敵者,夫盡城中之民兵,男女不能排立其半,安用此城爲哉,故以瀋陽之盛,而猶十里,他如薊州、永平皆然,其設衛置所皆極小,孟子有三里、七里之語,三曰,務外而棄內,外雖三四丈,而內有直登者,外雖列堞,而內無墻焉,夫有急守陴之士,豈必至死不去之人哉,其烏合不素鍊之兵,直皆棄兵而逃,以避須臾之矢石,亦人情之常耳,雖軍法在前,而已無及矣,故曰猶無城也,四曰,睥睨之眼,不能削城身而向下,城愈高而賊愈近,則丸矢豈能曲而中之,何况無隍池耶,或曰,我國依山爲城,故無隍,雖然可塹濠者必塹之,非徒禦敵,且護城根,令不濕,五曰,無甕城,今興仁一門惟有之,而無門,外邑或有之,而無堞,無門則不可守,無堞則不可登,只遮自己之眼耳,或曰,甕城何利焉,曰凡城之門處,皆路也,門一壞則賊可直入,比他爲尤重,他處非路也,有屋壁垣墻樹木之塞,雖壞,賊不敢長驅,故必置甕城,以護門,萬一外門失守,內門自在也,且可通望,四隅之賊又可禦,蔡京,直汴京城,金人,樹礮於四隅以崩之,盖火力緣直而發也,或曰,土城何如,余過平壤、安州之新城而見之矣,夫所貴乎土城者,在不怕雨濕,如大陸自然之性也,今草草築一繚牆堞,縫之灰不成石,其高則樵童牧牛,往往有跨越之者,夫家有百步之垣,歲覆之以藁,則力不可支,况十里五之牆,而棄之可惜,葺之難繼,何不移其財,作數十窰於旁近地,則於今幾盡甓矣,或以江都甓城,數崩不成,歸咎於剙議之人,此築之失,非甓之失也,夫灰不如法,猶無甓也,甓不盡城之厚,猶無城也,今附一重之甓於土城之皮,欲其崢嶸而不墜難矣,李嘉英曰,東國之城,皆畫中之城耳,謂其外似之而內不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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甓,大小隨意,恒用之甓,積四則齊面,縱三則齊長,相磨淨而後用,其屑則和灰,其居則如覆鍾而螺旋之,煙門出其頂,間一而積,如今盛密餌,然後當中而設火門,想火候均齊,無遠近生熟之分,每一窰得八千甓,用蜀黍稭二車,約不過今四五馬之背,甞歷一窰,窰戶爲引入窯中,而問答之如此。

今天下,出地五六丈,入地五六丈,皆甓也,高則爲樓臺、城郭、垣墻,深則爲橋梁、墳墓、溝渠、堤堰之屬,衣被萬國,使民無水火、盜賊、朽濕、傾圮之患者,皆甓也,其功如此,而東方數千里之內,獨廢而不講,失策大矣,或曰甓由於土,故我國有瓦而無甓,是大不然,圓則瓦,方則甓。

中國之小小墻壁,皆與城不異者,以甓也,故夾路而開店屋,屋後皆甓也,築里門於兩端,而樓之閉其門而守之,卽此過去,村店,賊猶不可卒攻,古稱巷戰、莊戰者,盖以此也。

或曰,私造甓,雖不行於國,猶可用之家,亦不然,民生日用,必相資而行,今域中無甓,而吾猶造焉,燒之之窯亦吾,縫之之灰亦吾,載之之車亦吾,百工之事皆吾,出利其幾何,如鄕居土木,俱足則或可,今欲行甓,必官以厚價,貿於民,十年之內,國中盡甓矣,國中盡甓則不期賤,而自賤,他物皆然,此在上者之權也。

聞極西造屋,以甓燒成,有千年不修改者,可謂省費之極,若然,中國之章華、阿房,至今可存,而後世帝王,更無以宮室役民力者矣,我國之人,曾無朝夕之慮,百藝荒蕪,日事紛紛,民以之而無定志,國以之而無恒法,其原皆出於姑息,殊不知姑息之害,至於民窮財竭,國不爲國而後已,假如以甓築墻,數百年不壞,則國中更無築墻之事,所獲多矣,餘可類推,今有月壞之墻,歲壞之屋何也。

水庫之物有六,以備築也、蓋也、塗也,築與蓋之物有三,曰方石、曰瓴甋、曰石卵,塗之物有三,曰石灰、曰砂、曰瓦,屑塗之物三合,謂之三和之灰,或砂、或瓦,去一焉,謂之二和之灰,煉灰之石或靑、或白,欲密理而色潤,否者,疏而不昵,煉之以薪,或石灰焉,火不絶二日有半而後足,試之法,先取一石權之,雜衆石而煉之,旣成而出之,權之損,其初三分之一,此石質美而火齊得也,砂有三種,或取之湖,或取之地,或取之海,海爲上,地次之,湖又次之,砂有三色,赤爲上,黑次之,白又次之,辨砂之法有三,揉之,其聲楚楚焉,純砂也,諦視之,各有廉隅圭角,純砂也,散之布帛之上,抖擻之悉去之,不留塵坌者純砂也,否則有土雜焉,以爲齊而不固,瓦之屑以出,陶之毁瓦瓴甋,鐵石之杵臼,舂之而簁之,無新焉而用其舊者,水濯之,日暴之,極乾而後,舂之而簁之,簁之爲三等,細與石灰同體爲細屑,稍大焉與砂同體爲中屑,再簁之餘,其大者如菽爲査。

注曰,方石瓴甋者,以豫爲墻爲蓋,二物皆無定度也,爲墻之石,取正方焉,廣狹、短長、厚薄,無定度,墻厚則堅,堅則久,爲蓋者或穹之,穹之石合之,其圓半規,穹之法有三,詳見下方也,石卵者鵝卵之石也,以豫爲底也,無之,以小石代之,大者無過一斤,小者任雜焉,凡石卵或小土,欲堅潤而密理,否者,石固昵黏也,二日有半,三十時足也,陶窰,竈也,瓴甋,磚也,凡瓦之石,勝磚之土,用磚則謹擇之簁,俗作篩羅也,査滓也,査無用簁,擇其過大者去之,三和之灰,今匠者多用之,其一則土也,用土石,堅以瓦屑故勝之,以後法爲之,劑又勝之,西國別有一物,似土、非土、似石、非石,生于地中,掘取之,大者如彈丸,小者如菽,色黃黑,孔竅周通,狀如蛀窠,儼然石也,而體質甚輕,揉之成粉,舂以代砂,或代瓦屑,灰汴在其空中,委宛相入,堅凝之後,逾于鋼鐵,近數十年前,有發故水道者,啓土之後,鍬钁不入,百計無所施,旣而穴其下方,乃壞墮焉,視其甃塗之灰,用是物也,厚半寸許耳,此道由來甚久,以歷年計之,在漢武之世矣,後世凡用和灰甚貴是,物焉或作空摸,和灰塗之,崇閎窈窕,惟意所爲,旣成之後,絶勝冶銅鑄鐵矣,然所在不乏,計奏晋隴蜀諸高陽之地,必多有之,其形大段,如浮石而顆細,色赤黃質脆爲異耳,以本草質之,殆土殷孽之類也,其生,在乾燥之處,土作硫黃氣者,或產硫黃者,或近溫泉者、火石者、火井者,或地中,時出燐火者,卽有之,求之法,視其處草不蕃盛,茸茸短瘠,又淺草之中忽有少分,如斗許如席許大,不生寸草者,依此掘地數尺,當可得也,西國名爲巴初剌那,求得之,大利于土石之工,或幷無瓦屑及砂,以靑白石代之,其細大之性,與瓦屑同。

二曰齊

凡齊,以斗斛槩其物,水和之,三分其凡而灰居一,砂居二,湅之如糜,謂之甃齊,三分其甃齊,加水一焉而調之,謂之築齊,塗之齊有三,湅之皆如糜,四分其凡,而瓦査居二,砂居一,灰居一,謂之初齊,三分其凡,而中屑居二,灰居一,謂之中齊,五分其凡,而細屑居三,灰居二,謂之末齊,凡揀齊,熟之又熟,無亟于用,無惜于力,日再揀五日而成,爲新齊,新齊積之,怕以水潤之下濕之處,窖藏而土封之,久而益良。

注曰,凡量灰,必出窯之灰,凡量瓦屑,必臼之屑,凡量砂,必日暴之砂,皆言乾也,如糜者,今匠人所用甃墻塗墻,排而槩之之劑也,太燥則不附,太濕則不居,加水爲築劑則如稀糜,沃而灌之之劑也,凡治宮室、築城垣、造壙域,皆以諸劑,斟酌用之,和之水,以泉水、江水、雨水,雜鹵與鹻,勿用也,雪水之新者,勿用也,凡總數也。

甎,不論大小,惟在坏質堅好,火力充足,須於八九月間,用水泥揉練極韌,隨大小範成陰乾,委信實窯人,一火燒,取揀其火候適均,敲之如鍾磬聲者爲上,臨用更加琢方、磨方,坏必取八九月者,秋冬,土質堅凝,春夏,土質鬆脆,詢之窯戶,凡秋坏十無一碎,春夏十碎二三,確有明驗也,粘縫,用極細石灰,桐油杵韌,砌時,備用於磚之四旁,縫砌第二層,下二層已堅不可搖動矣,愼無聽匠人如造屋築墻套例,僅用灰於甎之四邊,而空其中,爲苟且之計也。

磚,每窯用四人,役四日畢,其問刈草或秫稭三百束,用水沈泥如和餅麵,塡之磚板,其板一座,隔木爲兩板,俟土,平和泥甚濁,故不煩手築,自能和合,每人日築,草甎四百介覆置,待晒乾入窯,燒晝夜共三日則熟,大窯得一萬介,每甎百介,買銀一錢二分,一窯四人役,四日得磚萬張十二兩,或小窯人數,與日數蓋減,得磚有四五千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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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之徑,圓而四分,長如我瓦之廣,廣如我瓦之長之半,無雄瓦,而自相爲元央,惟宮闕祠廟,得用鴛瓦,其簷端之元瓦,皆冒其口如馬蹄。

瓦之大,非計也,不用鴛瓦,亦不妨,大則規圓,灰縫必多,今瓦上下皆實之以土,故屋極重,極易傾,且年久,土空而瓦落也,夫四分圓之一,其規不甚彎,又自相爲元央,兩間幾無隙,黏之以灰,遂成石,故中國之屋,無雀鼠之敢穿,每於墻壁,可以通風窺見處,兩兩相合而積之,或自相爲元央,則生波浪之紋,四合則圜,四背則如魯錢,兩合而五列之,成花辮,只此一瓦而天下之至文生焉,皆我瓦之所不及,無他,大而不中規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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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甆器,無不精者,雖荒村破屋之中,皆有金碧綵畵之壺鍾罐碗之屬,非其人之必好奢也,土工之事當如此也,我國甆器極麤,沙粘其下,仍而燒成,絫絫如乾飯,曳之,傷盤卓之屬,洗之滯滓穢之物,置之于地,恒臲兀而數傾,口哨而色惡,不可名狀,國之無法,至於此而極矣,舜陶河濱,器不苦窳,三代之器,逾古逾巧,今雲從街上,列置累千甆器,若在三代之時,皆在不得鬻之列者也,碎之而不足惜,碎不足惜之心生,而可惜之器亦不得完,今司甕院燔器,號稱極精者,猶太肥重,以爲不如是必傷也,反咎中國之器焉,夫物之久速虧完,在人之收拾,不在器之厚薄,與其恃器而放心,不若愛器而存警之爲愈也,故凡人家婚禮宴集及使客支待祀饗之日,不知幾器破碎於婢僕輿儓之手,此豈器之故哉,始也工麤,習焉而民麤,始也器麤,熟焉而心麤,轉輾成俗,一甆之不善,而國之萬事皆肖,其器物之不可以小而忽之也如此,宜飭土工,器不中式者,不入於市,或曰有人於此,學甆之術焉,殫心力而爲之,國不知售而反厚斂焉,則其不悔其學,而棄之者幾希矣,日本之俗,凡百工技藝,一得天下一之號,則雖明知其術之未必勝於己,而必往師之,視其一言之褒貶,以爲輕重,此其所以勸技藝、專民俗之道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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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之大用有三,曰車、曰甓、曰簞,車以通之,甓以築之,簞以覆之,造屋之事過半矣,簞,於我國固有之,但狹而不廣,今店堗及船中多用之,或大而不均,中國之簟,皆以炕之廣爲度,造屋列椽輒舖簟,色潔而理密,無仰圬,亦無棧木,屋宇甚輕故不傾,又夏日赤炎滿天,市㕓兩旁,皆立長竿高出於屋,而覆簟如衚衕之廣,除最大路外,皆不見日色,聞此皆貫來,至秋則主皆捲去,원주朝鮮舘前後庭及通官住處,亦自工部設給,其當中兩三片,用繩互汲,令隨意開閉,繫繩於柱,每日暮,室先暗則捲之,以受天光,或移床,坐其下當風,事畢則復掩之,凡喪家門內外,必高設簟屋,以作樂念,經場戲、演劇亦然,甍桷樓層,包裹縹緲,風雨不入,儼然一宮殿也。

宮室[编辑]

宮室,皆一字而不連折,第一屋爲主位,則左右廊爲昭穆,向背雖殊,制度略同,以至三重、四重,門必居中,盡開則望見,人物漸小,而門影漸尖,其遠而直如此,大率一屋,長四五間,廣五梁,一間之大加我國三之一,中門之內三分,東西而兩小門焉,小門之內三分,南北而對炕焉,炕南盡戶,戶必反揭于內,如承塵,炕高可踞,炕下皆舖甓,竈於中門之內四隅,或竈於南簷,或竈於小門之內,煙門必致力,高如小浮圖焉,或夾壁而出屋,或隧地而在庭,店舍之庭,皆豁然可射,以通車馬,以容禽畜,嫌其通望,則設照牆以塞門,甓或間一,而積如陰卦,或空如亞字,以代窓欞,亦省甓或塗堊,而墨畵蘭菊等,亂石築屋壁,階砌參差不一,則絡之以靑灰,皆作哥窯勢,屋兩旁,或穿圓窓,因甓作搏風如削。

山海關以東,貧民多作土室,其法,三面築墻,而惟前一面,架木爲門範,束蜀黍稭如長炬,跨而覆之,以代椽代瓦,覆數重則厚數尺,脊圓而幾平,上以土或雜灰埋之,平其頂者,欲遇雨而土不流也,瓦屋之制亦然,謂之無梁屋,或云遼野多風,梁低而壓土則瓦不飛也。

草屋,率十四五歲而一蓋,其法,用藁去粗皮,斬根齊整訖,把一握許列于簷端,根下穗上,凡一握壓泥一塊,如倒種禾,然厚積尺以上,用槌槌之,令極堅貼,漸上而鱗次之,一鱗之間至短,第一積旣厚,則藁根漸高,而穗漸低,至第二鱗而藁幾倒立矣,故蓋屋之痕,如薙馬髮,而視其端也屋梁則塗壓,泥灰左右,或以長木或石塊鎭之,或用瓦甓於屋脊及兩旁,如衣緣然,藁比我國可五六倍,盖遼無水田,故皆粟秸,南方則當用稻藁,我國之屋,如梳頭而刷髮,夫一莖之草,立則其朽如磨墨,臥則其朽如隔紙,此中國、我國蓋屋之分也。

彼中之屋,雖疎濶無曲折,而大約爲利者有數焉,一曰,三面無冗簷,則盡屋宇之尺寸,莫非我用,二曰壁築以甓,所以不傾,三曰,壁厚不寒,四曰,一閉門則庫門、櫃門、厨門、房門皆鎖焉,省却多少警夜之疑,雖單置一屋於野,而垣墻已具。

我國千戶之鄕,無一方正可居之屋,立不削之木於不平之址,以索縛之,不問斜整,以手泥之,不求圬鏝,門有隙則割狗皮而釘之,釘必鉤衣,或辮藁如辮髮以附之,炕堗凸陷,坐臥常傾,炊則煙滿於室,令人氣塞,窓裂則以弊襪塞之,其絶無法也如此,民生而目不見方正,手不習精巧,所謂百工技藝之流,亦皆此中之人焉,則萬事荒陋,遞相傳染,方是之時,雖有高才明智之士,此俗已成,無由而破之矣,然則將若之何,不過曰,學中國而已,今都城第宅,往往華侈,而其廳堗,無平置棋局者,必用碁子,庋其一脚,閭閻小屋,立不能平其頭,臥不能舒其足,此雖百戶,實不能當中國之十戶,又溝水不通,厠溷恒滿,小雨則水入於竈,川邊之家,率患潦水泛濫,暑雨怨咨者何也,不能如中國之鑿溝洫、築堤堰,又不相地之高下,水涸而沙稍出,則犯界而作舍,以之水川多壅,道路不順,到此則屋制之精粗,又不必論,而國制之修廢可見矣。

日本宮室,有銅瓦、木瓦之等,而其一間之濶狹,窓戶之尺數,上自倭皇關白,下至小民無異,假如一戶有闕,則人皆貿之於市,如移家,屛障、牀卓之屬,若合符節,不意周官一部,却在海島中也。

窓戶[编辑]

窓非丹靑,則多外塗,凡窓,多自內而推之,故外塗則紙不觸,凡風雨自外而入焉,故外塗則紙不脫,日光直射而無影,故倍明,又塵不積於眼,雖小事,必有可觀者焉,戶內或紐索而懸鈴,小開則令令然而響。

階砌[编辑]

水磨石如拳者,水邊多有之,圓滑不中用,或係織席之繩,只一棄物耳,中國人多舖階砌間,以備霤穿,足蹋纎碎,橫竪各得其宜,作花鳥顚倒之勢。

道路[编辑]

皇城大路之廣,比我國六曺前街,加三之一,門前各置甕水,數灑以禦塵,且備火,自通州至朝陽門四十里,皆石路,廣二間,平磨大如穹碑以舖之,或三方或二方,必錯其縫,以防車割,雖甚雨,可襪而行,凡城門及橋兩頭,皆舖石,以防足力之專,自瀋陽至燕,皆夾路種樹,雖間有一站二站之缺,而未補者,大約千五百里,人從綠陰中行,夫遼野茫茫,無一點培塿之可依,大風盛暑,非此樹則民無所休憩,此令之行,在雍正年間,而我人見之,以爲隨汴之一轍,恐未然,非必路也,華人皆勤於種樹,坊巷之內,雲樹相攢,所以修飾繁華,菀然可畵,今惟平壤大同江邊,一路樹林幾十里以爲美觀,不知移其法於他處,則十年之內樹已成矣,又夾路必溝,非獨治道,亦以護田,又御路築黃土,厚幾一尺餘,廣如路,磨平如鏡,兩邊如削,皇帝將以八月,謁陵於盛京,興京詔修直道,方四五月之間,郡縣先期發丁,持畚鍤而聚者相望也,樹標木準繩尺,立而望之,無少曲側而睨之無少頗夷,高塞深築,以新土磨以碌碡,中廣二間,左右夾以小路各一間,以列扈從,每間起土如繩以爲限,率斬民田之方種者,日久而草生,則復鏟之,禁人不得行,九月,柳惠風自瀋陽來兩旁立拒馬木,皆黃色원주每一站六十里,路旁開平方百步地,以爲行宮止宿,又間十步,必覆土數斗,以備補土,今我國修道,皆刮地皮而新其色,實不能平數步,又舖石不平,犖确易跌,又閭閻小民,開㕓賣買,名曰假家,初不過如楣蘆,可移而入,漸圬之築之,遂至奪路而種樹於門前,人馬相逢,往往狹不可行,夫途道逵街,皆有步數,律有街巷侵占、添造房屋之文,此法當糾飭。

橋梁[编辑]

橋門,皆虹蜺狀,大可揚帆,小者猶通舴艋,凡甓橋,先架木爲柱,每柱以一甓作礎,圍柱而裹甓,水無濕柱之理,虹門架木爲範,甓乾然後拔之,橋必有欄,木欄,丹漆燦然,石欄,天祿狻猊之屬,呀口如生。

夫橋不厭圓,取其高也,今城中石橋皆平,大雨恒溢,通邑大路,無經歲之橋,叉木立之,覆以松葉,掩土以行,馬足數陷,畏其崩則發民入水,以扶橋之脚而立,使果橋崩而人馬盡跌也,其能力擧而救之乎,其遺本而無實如此,子產乘輿濟人,猶云不知爲政,今無時而使民,終日立於水,夫安用彼橋爲哉,余憫其人之當暑而寒栗也,請於使臣而亟罷之,此類甚多,民安得不擾,故欲逸其民者,先利其用而已矣,利其用者,善其事也,善其事然後,人得高枕而臥矣。

畜牧[编辑]

遼左遼右二十里之間,鳴吠相聞,畜牧成群,民之徒步者絶少,丐者亦牽驢而行,稍富之戶,禽畜各至十餘種,凡累百頭,馬騾驢牛各十餘匹也,豬羊各數十匹也,狗數頭也,或槖馳一二匹也,鷄鵝鴨各數十頭也,又有飛奴畵眉、蠟嘴、銅嘴之屬,雕籠綵閤,馴呼爲樂,有官馬山焉,官牧馬之場也,馬幾蔽山,其他數千爲隊,皆放之于野,雖雪天任其飮齕,如欲盡厩而粟焉,則雖天子之富,有不能及者矣,惟家畜時服役者,視其事之輕重,以倍其食焉,一日之食往往至於二斗,皆鹽炒大麥、蜀黍、麥菽之屬,非穅秕糟粕人所不食之物,他畜之食亦多正穀,以古人凶年馬不食粟之文觀之,平年食粟可知也,或云中國之馬食,半於我國者,蓋誤矣,特穀豊而喂之不難耳,日暮則一夫出野,逐善馬而騎之,作聲一招,持棒而麾之,則馬畜皆隨其家而入,不亂群、不驚逸,十餘歲兒,亦能此職,驅羊豕者,各率數百頭,遇之於道,卒然相混,不可復制,而吻哨一聲,鞭響出焉,則頭東頭西,依舊而行。

牧畜者,國之大政也,農在養牛,兵在練馬,庖厨之事,在豬羊鵝鴨,今人,都不講此,食必牛肉,馬必有牽,羊無私畜,驅四五豕者,穿耳而行,猶患其奔突,而御獸之道日窮,御獸之道窮,而國遂以不富强矣,無他,不學中國之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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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不穿鼻,惟南方水牛性猛,故穿鼻,或有我牛,自西北開市而來者,東牛鼻梁低,易辨初來,角雖臃腫不均,能揉之使瑩,有全蒼者,曾所未見也,牛常浴刷,不似我牛之終身不洗,糞穢乾坼,唐詩,油碧車輕金犢肥,言毛色之澤也,禁殺牛,皇城之內豬舖七十二所,羊舖七十所,凡一舖,日賣豬三百頭,羊亦然,食肉如此,而牛肉舖惟二所,路遇肉舖人詳問。

計我國日殺牛半千,國之祀享犒賞,及泮中五部內二十四舖與三百餘州,官必開舖,或小邑不必日殺,而以大邑疊殺相當,又京外婚宴葬射及私屠犯法,略數之已如此,凡牛十月而生,三歲而字,以數年一之生,不能當日殺之半千也明矣,宜乎牛之日貴也,故農夫之自備一牛者絶少,恒借牛於隣,以日計傭,故耕必後時,宜一切不殺牛,數年之內,農無後時之歎,或曰我國無他畜,禁牛則遂無肉矣,是不然,必禁牛而後,民始用力於他畜,而豬羊繁矣,今買豬者,背負二豬,互而壓之,屠而賣之,猶有經宿之肉焉,人非不嗜豬也,特牛肉之多耳,或曰豬羊不習於人,恐生疾,此亦不然,飮食由習而成,華人豈盡病哉,栗谷,平生不食牛,曰旣食其力,又食其肉可乎,此理甚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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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馬尙左,騎無牽夫,繫銜於轡,以自控御步隨,其性或馳或徐,數下數騎,以休歇之,毛常刷浴潔而無臭,每春和草靑,懸鈴于牡,縱而風之,牡主受銀五錢,如騾馬生而雄駿者,再受銀如前數。

馬之有牽,非計也,凡馬欲乘人而不勞也,今乘一人而又勞一人,凡馬欲其善走也,今被牽於人,而不得一馳數里與一日千里也,又出師臨陣,常牽之馬,急不牽則不從命,必敗之道也,又牽有則,牽夫自擇路而納馬於險,令坐不安,又銜係於牽夫之手,而轡爲虛位,馬驚則已無所禦,又牽者矯抑其項,使必如己之步,此徇於人足,而非所以盡馬之才者矣,而况飮齕之不以其道,馳驟之不以其道,使馬而能言,可言者必多,又今以一條革長數丈者,立于十步之外,而緩牽之,名曰左牽,仕宦多用之,此何典也,無益於儀而適足以蹶馬,又畜馬者,謂其脚氣下也,至此而無牝牡之時,國中之馬不下累千,則是歲失馬累千也,其或有雛馬隨行者,特千百中之犯禁耳,其禁如此而其病,常多於中國之馬,嘶鳴不馴,遠甚於中國之馬,夫中國之馬,絶大於我馬,而見我馬之侵擾,略不相競,峙立如噤,每朝會詣闕,千官皆放馬於外,不縶不守,萬馬俱寂,齊首如一,不相移易,朝罷而出,各尋其馬,無喧呼爭奪之習,如此而後,行陳肅而出入靜,不過曰養之有素耳,或曰御馬當責武士,而文臣則不必,此不然,射有文武而馬無文武,今日文臣之馬,卽他日戰士之馬也,故御馬必學中國,則不煩兵而兵自寓矣。

喂馬不以粥,鹽炒乾穀,令醎食而飮以冷水,醎者,欲其渴而飮水也,欲其飮水者,欲其利溲溺也凡馬畜之屬,利溲溺則無病。

鄭鍔曰,獸與人異類,不可求於言語痛癢之際,故其病爲難知,療之之法,則先灌藥劑以行之,行則知其病之所在,然行之不已,則其病浸劇,又當節以止之,蓋先動其脈氣,脈氣不發,無從用藥,因其氣所發動之處,從而養之,則其病可除,若療其痬,亦灌以藥,旣灌則刮其惡肉,以發其惡肉,以發其惡然後,外附以藥,內養其氣,而用蒭抹以食之,此療獸痬之法。周禮獸醫註

周禮,凡馬,特居四之一。註,欲其乘之性相似也,物同氣則心一,鄭司農云,四之一者,四牝一牡。月令,季春之月,乃合累千騰馬,遊牝于牧。

秦蕙田曰,廋人佚特用之,不使甚勞,所以安其氣血,校人夏攻,特以牝馬方孕,攻去其特,勿使近牝,以爲蕃馬之本,皆先王順時育物,能盡物性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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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爲中國之賤畜,唐末,以士子奢侈,令不得騎馬,赴擧者皆騎驢,我國反以驢爲貴,非特無土產而然也,用驢之力極少,只一騎出,不能知中國之汲水、轉磨、駕車等事,至有驢耕者,今雖欲卒然學之,而不得者,非惜驢也,凡器用之關於驢者,皆闕如,汲桶無耳,必須改造穿耳之類,故貧民不得畜驢,而孳種愈稀矣。磨驢,以皮片遮兩眼,欲其圜轉而不知,知卽眩暈,如養魚必有島魚,繞島而行,自以爲日遊千里也,載米無鞴,作綿布長袋,可五斗者,凡三空其中,而米垂於兩端,以貼背不搖,左右斜而橫之,如紡車之輻,汲水有鞴,凡汲桶皆長,有兩耳而穿之,橫木于鞴,貫其耳於左右,使自歸其家而復來井上,站驢十里貰十文錢,無跟人,只令於所到之站,置驢于某店,隨便寄來,彼驢來,亦如之,驢到所留之站,抵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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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極輕穩,垂鐙在前,騎坐如踞,終日行,無垂脚之苦,障泥,皆用全幅,覆馬背而穿兩旁,以受束腹之帶之端而鉤之,不下馬而可以緩急之,縱馬休歇,則解鞍而枕,障泥爲席,木鞴極細,只令物不貼肉足矣,駕車之鞴,則只如紙鳶之籰,以受革。

國中之務馬爲大,而馬之事,鞍爲急,今鞍鞴之重,已過於人,又其銜韉纏絡之具,粗硬不便,馬皮常腫,宋史,有馬鞍不穩,不得盡其回旋之勢,請依契丹之制,今人,見中國之鞍,而反棄而改之,惟別軍職武士,內賜得用華鞍,其餘嫌不敢騎,習俗之謬至此,又以皮冒鞍,名曰鞍甲,無甲不騎,鞍峰當手處,常穿弊棄堅完之木於內,而費薄脆之皮於外,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聞此俗不久,其初以油紙禦雨而已,至於以皮代紙,而晴亦用矣,又障泥二幅,數係易落,帶腹之鉤,不上出,馬飢而腹寬,則必下鞍,褰障泥而改束之,臨急必窘,又鐙垂障泥之正中,不踏則危,踏則脚常用力,騎馬之勞,有時甚於下步,又行具多懸鞍前峰,中國則懸於後亦當,凡馬鞍多前,驢鞍多後,蓋馬力在前膊,驢力在脾故也,然則羸力在腰,鞍當中。

宋史兵志云,煕寧五年冬,以騎兵據大鞍,不便野戰,始製小鞍,皮䪌木鐙,長于回旋,馬射得以馳驟,且選邊人習騎者,分隷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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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上廣下狹,合長板三片,塞兩隅而相替之,可合可離,脚高如丌,不必如我國之刳全木也,店上路旁,恒列槽剉藁,以待行客之齕馬,齕畢隨遲速投文錢而去,燕京井畔,別有石槽,筧水以納之,令飮馬行。

市井[编辑]

燕京九門內外數十里之間除官府衙門,及極小衚衕外,凡夾路兩邊,皆市㕓,村店亦然,如衣之有緣,各有牌號及發賣物貨名字,橫揭竪掛,金字輝映,大道加設板屋而丹雘之,巷口或門前,各立華表及木闕,㕓中,人常稠疊,若觀場然,又有東岳廟、隆福寺等處,別開市之日,珍寳奇怪百出。

我人,創見中國市肆之盛,而曰專尙末利,此知其一,未知其二者矣,夫商處四民之一,以其一而通於三,則非十三不可,今夫人,食稻而衣錦,則其餘皆爲無用之物矣,然而不有無用之用,以濟其有用,則所謂有用者,擧將偏滯而不流,單行而易匱也,故古昔聖王,爲之珠玉泉幣之等,以輕而敵重,以無而資有,復爲之舟車,以通其險阻,猶恐千里萬里之遠,有不能至者焉,其博施也如此,今我國方數千里,民戶非不多也,土產非不備也,山澤之利不盡出,經濟之道未盡善也,日用之事,廢而不講,見中國之宮室、車馬、丹靑、錦繡之盛,則曰奢侈已甚,夫中國固以奢而亡,吾邦必以儉而衰,何也,夫有其物而不費之謂儉,非無諸己而自絶之謂也,今國無採珠之戶,市無珊瑚之價,持金銀而入店,不可以買餅餌,豈其俗之眞能好儉而然歟,特不知所以用之之術耳,不知所以用之,則不知所以生之,不知所以生之,則民日窮,夫財譬則井也,汲則滿,廢則竭,故不服錦繡,而國無織錦之人,則女紅衰矣,不嫌窳器,不事機巧,而國無工匠陶冶之事,則技藝亡矣,以至農荒而失其法,商薄而失其業,四民俱困,不能相濟,國中之寳,不能容於域中,而入於異國人日益富而我日益貧,自然之勢也,今鍾閣十字街,市樓連接者,不滿一里,中國過去村店,率皆衣被數里,又其委輸之盛,品目之多,皆全國之所不及,非一店之富於國矣,通與不通之故也。

蔡判書曰,今鍾樓北街,少狹,欲闢之使齊,今市人,各置樓號,大書特筆,本局自置發賣慶尙綿布、南原、平康扇紙、江羅人蔘等字,自興仁門至崇禮門,一新其制,豈非大快。

井雖大而必穿石,或木覆之,令口小以防溺、遮塵,設轆轤而懸二桶索,一左旋一右旋,一纔上而一已下,其功倍常。

商賈[编辑]

中國之人,貧則爲商賈,苟賢矣,其風流名節,自在也,故儒生直入書肆,宰相或親往隆福寺,買古董,予遇嵩貴於隆福寺,人皆笑之,殊不然,此非淸俗,自明宋已然,我國之俗,尙虛文而多顧忌,士大夫寧遊食而無所事,農在於野,或無有知之者,其有短襦篛笠,呼賣買而過于市,與夫持繩墨、挾刀鑿,以傭食於人家,則其不慚笑,而絶其婚姻者幾希矣,故雖家無一文之錢者,率皆修飾邊幅,峨冠濶袖,以遊辭於國中,夫其衣食者,從何出乎,於是不得不倚勢而招權,請托之習成,而僥倖之門開矣,此將市井之所不食其餘,故曰,反不如中國商賈之事,爲明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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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歲輸銀累萬兩於燕,以貿藥及紬緞,而無以我物易彼之銀者,夫銀爲千年不壞之物,藥飮人半日而化,紬緞葬人,半年而朽,以千年不壞之物,易日月消磨之具,以山川有限之財,輸一往不返之地,宜乎銀之日貴也,凡泉貨,取其圜轉而不窮,否則何異於入海之泥牛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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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乾隆,錢雖不及康煕,錢肉好,猶明潤,大小如一,我國新錢,旣參差,又多雜醎錫,湊理疎脆可折,上策,今錢已多,不必鑄,其次,錢母必相同,錢體必完粹,又其次,移其財換中國錢,則利可數倍,外王父李公遺集,有淸錢通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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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皆用石炭煅造,石炭力猛,能鍊鋼鐵,故中國之兵器、農器,其堅利倍我,或貿來遇傷,則不能改煅。

材木[编辑]

中國之物雖貴而多,我國之物雖賤而少,何也,遼野千里無山,而積巨材若長城,若非人力所及者,皆從長白山中鴨綠江,作筏而達于海者,我國百餘里之外,松栢蔽天,而宮室棺椁之用,苦患難得,究其原,皆器用之不便故也,又其伐材無尺寸之參差,其精如此。

女服[编辑]

女服,上下俱纎,縹緲如古畵,上衣長齊身,或僅過膝,團領窄而圍項,結紐於頷,裙幅前三後四,襞積細而長盡幅,髻以薊州爲上,村髻高而戴頂,燕京士大夫家女髻,低而稍北,其梳也,先劃頂中髮,或方或圓,各隨意,如今兒之將華陽巾者,然後以紅繩束其根,刷髮令平,仍折而空其間,若冠之梁,以端圍繞其根,隨髮長短無度,每一旋壓一簪,前後左右,或至十餘釵,鬢邊餘髮則斜斂而歸於後,合旋于髻,未嫁女,以額正中,有分髮縱痕爲別,凡女服,當從圖畵移成,衣舖買者恐有滿制錯于中,余欲從吳蜀士大夫之來宦者,求女衣而無銀不果,惟於唐鴛港員外家,詳觀其制而來。

非受封,不敢戴梁冠、披紅袍、繫拖帶,今富者皆服之,弘治間,婦女衣彩僅掩裙腰,富者用羅緞、紗絹織、金彩通袖,裙用金彩膝欄,髻高寸餘,正德間,衣彩漸大,至餘膝裙短褶,少髻高如官帽,皆鐵絲,殆高六七寸,口周尺二三寸。

世界常苦缺陷,天下男子,薙髮胡服,而女服猶全,我國丈夫,稍存衣冠,而女服皆襲蒙古,今之士大夫,但知中國之胡服爲可恥,而不知閨門之內,已不能禁,余於燕京,見蒙古女人及畵元朝人物帖,其形宛如我國,蓋高麗,多尙元妃宮樣,流傳因循至今也,夫集衆男子之髮,辮髻加首,而恬不爲怪,襦日短而裳日張,以此而周旋於祭祀賓客之間,寧不寒心,有志于古禮者,亟變而從華制可也,一友生戲云,今之人,絶無丈夫爲政於其家者,此事恐難成也。

童子亦當禁辮髮,雙髻而綰之,凡男女辮髮,皆胡俗,故滿洲女髻,多辮而旋者。李仲存,有所著髢結議,頗可采

場戲[编辑]

皇城及店市路旁,處處演劇,而其蟒袍、象笏、皮笠、幞頭之屬,宛然俱存,較之我國,其傳當互有得失,而袍袖之狹而不決腋,當以華制爲正,又僧人之服,卽我之道袍,而袖亦然,方領有綠紫色,此唐制也,又常著袴,制與我國絶相似,但我袴太濶,此必古制之失裁者,此等制度,當學而勿失,期於盡善可也,嗚呼,華夏之淪喪,百有餘年,猶有一二衣冠之寄寓於倡優、僧道之間者,天若有意於斯焉,觀於劇,其可以雜戲而忽之也耶。

漢語[编辑]

漢語,爲文字之根本,如天直呼天,更無一重諺解之隔,故名物尤易辯,雖婦人小兒不知書者,尋常行話,盡成文句,經史子集,信口而出,蓋中國,因話而生字,不求字而釋話也,故外國,雖崇文學、喜讀書,幾於中國,而終不能無間然者,以言語之一大膜子,莫得而脫也,我國地近中華,音聲略同,擧國人而盡棄本話,無不可之理,夫然後,夷之一字可免,而環東土數千里,自開一周漢唐宋之風氣矣,豈非大快,或曰中國,語同於文,故語變而字音亦變,我國語自語、書自書,故能傳其初學之音焉,中國之侵韻之混於眞韻,我國入聲之有終聲,其得失取捨,孰得而定之,曰吾所謂然者,以爲必如是而後,可以與中國同,不與中國同,則音雖古而無用,但令文與話,爲一足矣,若夫古音之變,付之一韻,學者之考證可也,昔箕子,以五千人來都平壤,民必學其語,在漢爲內服,置四郡,語之不傳者,豈渤海之地盡入於遼,而民遂內附不歸歟,今土語,多新羅如徐菀、尼斯今之類是也,王氏通元,間雜蒙語,如卜兒不花、水剌之類是也,壬辰,天兵四出,民多學之,至今猶有存者,祖宗朝敎習漢語,朝會設禁鄕話牌,令民以漢語入訟,豈但爲交聘通話之用而已哉,蓋將大有爲而未盡變也,嗚呼,今之人,其不反以漢語,爲侏離鴃舌者幾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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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興以來,國朝士大夫,以中國爲恥,雖黽俛奉使,而一切事情、文書、言語之去來,悉委之於譯,自人柵門至燕京二千里,所過州縣官員,無相見之禮,只有通官,接供其地方芻抹糧饌之費而已,此未必出彼之意,亦由我之厭薄不顧而然也,於是接之禮部,而口能言乎哉,譯曰如此,鎖之舘中,而目能視乎哉,譯曰如此,雖側耳聽之,而不知咫尺之爲何語,通官,日索賄賂,而甘受其操縱,譯人承奉,遑遑然如不及,常若有無限機關之狀於其間者,太疑則過,太信不可,又使臣年年新差,使事年年生疎,幸而天下昇平,無機密之相關,故任之而不足輕重,如有一朝之虞,則其將袖手,而仰譯人之口而已哉,士大夫念及於此,則非特習漢語而已,凡滿洲、蒙古、日本之語,皆可學而不爲羞矣。

今譯學衰替,號稱名譯者,不滿十人,所謂十人者,未必盡拔等第,一經等第,則雖口不能出一漢語,亦必使之充行,以食窠銀,如是則譯之一窠,爲譯生輪回商賈之地而設,非所以通兩國之言,不至於誤事失對之歸者矣,故選其才,毋聽其例,則譯學自勸矣,然則孰主其試,委之譯則黨,委之士大夫則聾,譬如不知律而評曲,其不爲工師之窃笑者幾希,此亦士大夫之責也。

西路馬卒,能漢語而識字者少,窮不能變譯官,能文者有之,惟習於商賈,不接士宦秀才,故卒遇遠方士大夫及漂船人,語不相曉,蓋學話不難,而聽人之話爲難,解聽然後,至樂生焉,甞見祝芷堂、潘蘭陀輩語,間雜用詩賦百家語,往拈出僻書爲話,他亦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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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醫術,最不可信,貿藥於燕者,苦患非眞,以不可信之醫,命非眞之藥,宜其病之不效也,夫草木蟲魚之名物,孰能博學而識之,又其採之之時,與收之之法,一有違焉,則無益而反害焉,由是論之,域中之藥,盡自欺也,而况異國之產,而委之於商賈牟利之手,安知非今之鹿茸,盡爲猿尾耶,日本交易外國藥材,極擇檢藥名醫,余聞中國,有翻西洋人醫書者,求之而不得也,凡歐邏巴人,分四等,上等,方學醫及道學,故術無不精,能知死生,藥多膏煎,取其精而棄其滓,亦西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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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輒以飮食相誇,謂勝於中國,殊不知究其原,醜無可口者以醬也,今江上或僧寺造醬麴者,先期聚遠近之荳,以合蒸焉,以爲荳,多不可盡精也,授者不擇,受者不淅,雜蠹與沙,恬不知怪,夫將食其醬,而汚其麴,是猶飮井而糞之也,又旣蒸熟,盛荳破船中,脫衣不襪而齊踏之,一身之流汗,皆出於脚底,衆夫之唾涕盡在於船中,今醬中,往往獲脫爪毛髮,再用篩去其沙石藁艸雜物,然後始食,轉相染滯,其弊如此,念之令人嘔穢,須設局監造,敎其器之便利者,夫萬斛之多,精之不難,何况一竈之聚,不甚多耶,今江界人,造醬麴,必淘淅,旣熟,用槌槌之,割必方,如是而已,中國醬膏,有如玳瑁者,切而入水,遂成淸醬,遠行者持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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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印文,皆用硃故精好,我國以朱土滴水,襍毛而用之,橫竪換易,皆不可辨,有迹而無文,夫印者,所以符驗也,今有印而不明,安用印爲,又太亂搨文書,一幅輒至四五印,必須用油硃,勿亂搨,或曰印文明,恐奸民倣之易也,然則剖斗折衝,民反不爭耶,又印太大,其凾如礎,每州府一印之載,至別置一馬,其鈍如此,亦當聚國中之印而盡改鑄,如秦漢方寸之制,關內侯、軍曲侯、衛靑、韓信之印,皆極小,俱載印譜,鈕以獅𧑐龜瓦諸等,定爲官品,綬而佩之,甚雅,鑄法至易,必不至於費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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氈爲天下日用之具,禦寒、禦濕、禦跳蟲,今我國,非無氈也,特不肯煞費工耳,何也,合今褥毛氈笠之法,則氈毺矣,蓋氈笠,能堅細,而褥毛疎緩不均,至無法耳,甞見一客言,今褥毛之惡,都是塵土,而往往焦臭不可近,娶婦者設新褥,而以爲臭出於婦也,至有終身而厭其妻者,工人之失,至令陰陽不和,一座爲之噴飯。

塘報[编辑]

中國邸報皆印板,聞我國亦甞印出而中止,事在經筵日記,夫印邸報之利有數焉,曰便於史草之攷覽也,減各司書吏累十員之役也,不費三四倍之紙也,非特不費今日之紙也,又不費他日修史謄傳藁本之紙也,若欲印出,又有甚便者,以木爲活字,邸報中恒用句語,如監察、茶時、牌招、察任、問安、答曰、知道等之類,或三字、四字、五六字,相連而刻之,並疏章、政目、仕宦人名姓,只令數人搨之足矣,姜豹菴曰,觀象監刊曆鑄字,以此法行之,如不宜出行、沐浴、安葬等字,皆連刻之,當省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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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以受墨,宜書畵爲貴,不必以不裂爲德,或以我紙,甲於天下者,恐非知書者,徐文長曰,高麗紙不宜畫,如錢厚者始佳,惟堪小楷耳,中國識者之見,已如此,如錢厚者,蓋今咨文紙也,又紙簾無尺度,凡裁書冊,割半則太大,其餘皆入斷棄,三截則太短無字根,又八道之紙,長短皆不齊,以此而失紙者凡幾何哉,凡紙不必盡入於書,而必以書爲長短者,以合於此者,亦可以他用,而不合於此,則所失甚大,中國之紙,尺度相同,蓋審於此耳,非特紙也,他物莫不然,我國布帛之廣,有萬不同者,以不飭織箴故也,紙簾亦當頒一定之規於國中,爲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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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之弓甚粗大,可笑,射的,亦不過六七十步,然而其弓皆木,無燥濕之殊,我人雖善射至二百步,而其弓,小失炕煖則病,雨中尤不可用,賊之來也,豈必卜晴日也,或言遠射非急務,雖近必中,是天下之神射也,李廣射於數十步之內,度不中不發,是其證也,凡遠射者,是未接戰而先怯也,又有虛中之的,離立而重設之,若儀器之窺筒,欲矢之直而疾也,此言殊有理,然古亦有遠射北史元魏本紀,有立碑於五里之外,而記其矢處者。

銃矢[编辑]

銃與我國正同,矢羽螺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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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布帛尺,與中國大尺正同,知出於此也,恒用小尺,短於我尺幾四分弱,黃鍾尺見下圖。

文房之具[编辑]

我國之筆,毫內外齊,故一禿則禿而已,中國之筆,內毫漸縮,而外毫漸出,愈久而尖愈銳,我國之墨,踰年已不灮,再年則磨不得,膠已固矣,中國之墨,愈久而愈寳,東坡所謂非人磨墨墨磨人者是也,我國之書,編以彩繩,如琴小絃者而恒絶,以急張而不弛故也,中國,以雙絲縛之亦足,故余甞藏中國書,非甚弊,不敢改裝,以其費而反害也。

古蕫書畫[编辑]

琉璃廠左右十餘里及龍鳳寺開市等處,驟看之,璀璨輝映,不可名狀者,皆彛鼎、古玉、書畫、奇巧之屬,其實眞品,亦罕見矣,然而天下之累鉅萬財,皆聚於此,賣買者終日無間斷,或云富則富矣,而無益於生民,盡焚之,有何虧闕,其言似確而實未然,夫靑山白雲,未必皆喫着,而人愛之也,若以其無關於生民,而冥頑不知好,則其人果何如哉,故鳥獸、蟲魚之名物,尊罍、彜爵之形制,山川四時書畫之意,易以之而取象,詩以之而托興,豈其無所然而然哉,蓋不如是,不足以資其心智、動盪天機也,我國之人,學不出科擧,目不踰疆域,藏經之紙,以爲涴也,栗色之爐,以爲汚也,駸駸然自絶于文明都雅之域,蟲之生於花者,翅鬚猶香,生於穢者,蠢息多醜,物固如此,人亦宜然生長于韶華、錦繡之中者,必有異於汨沒於塵埃薄陋之地者,吾恐我國之人之鬚翅不香也,故凡天下可寳之物,入吾地則皆賤,三代之器,名賢之眞蹟,莫得以售其價,至於筆墨、香茶、書冊之屬,價常半減於中國,此皆士大夫不好古之故也,甞入一書肆,見其主人,疲於買賣文簿,暫時無隙,我國之書僧,挾一書遍歷士大夫家,往往數月而不售,吾於是,知中國之爲文明之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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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學議外編[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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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以一牛之脚之間,種穀一行,穀長而培之,則再駕牛,以耜刃其兩端,廣如牛,循故道而耕之,新土出而穀從牛腹下,颼溜然而起,其三行之間,如我兩行之廣,是我無故而失田三分之一矣,單耜,人所耕者,半於牛,田也、牛也、人也、器也,尺寸相應,又種法至均,不疊不斜,長則俱長,短則俱短,絶無參差,我國種荳、種麥,隨意灑之,自相叢結,以至受風不齊,陰陽各異,高者結實幾熟,而低者方花未已,此皆傷其類而不實,故凡播,粒在顆顆不病,不在種子之繁,如麥一穗得百顆,則一斗當收十斛,而不能然者,有不均焉耳,由是觀之,我國旣以耕之時而失田,又以種之時而費穀,收之時而減穀,穀安得不貴,民安得不貧,今我國之所謂幾日耕、幾斛種者,實半於其數是歲棄穀幾萬斛於地中也,須如中國之法,則一日耕,可收五六十斛,李喜經曰,甞躬耕於洪川,作區田法,種麥,掘地如盂大而置糞焉,隔土而播種,一坑約十餘粒,舊所謂一斗地者,爲二升五合,糞減而力專,種少而收倍,利莫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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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惜糞如金,道無遺灰,馬過則擧畚而隨其尾,以收其糞,道傍之氓,日持筐曳鍬,揀馬矢於沙中,積糞皆方正,或三稜、六稜而浚其下,令水不亂流,用糞皆和水如濃泥,以瓢舀用,蓋欲均其力也。

我國用乾糞,力散而不全,城中之糞,收之不盡,臭穢滿路,川橋石築之邊,入乾累累,非大霖雨則不洗,犬馬之矢,恒被人踏,田疇之不易,此可推矣,糞旣有餘,灰則全棄於道,風稍起,目不敢開,轉輾飄搖,以至萬家之酒食不潔,人徒咎其不潔,而不知實起於棄灰,夫鄕村人少,故欲求灰而不可多,今城中一歲之灰,不知其幾萬斛,反棄之不用,是與棄幾萬斛穀同也,又律有汚穢之溝,通於道旁者杖,水則不禁之文,秦法,棄灰者死,此雖商君之酷,要亦出於力農之意,今之有司,不可以不禁,監於農而潔於國,一擧而兩善具焉。

桑、菓[编辑]

凡桑,樨則遲而難待,老則木病,葉少而多葚,不若直耕于田,如種菜、種穀之法,一年而焚之,二年而刈之,叢生茂盛,伐其枝而飼蠶,灤河西多沙田,一望無際,皆新桑僅齊於鞍,枝葉沃然異常,俱見農政全書。

燕京藏菓之法最佳,去年夏菓,與今年新菓雜賣,如樝梨、葡萄之屬,色若新摘于樹者,得此一方,亦足以取一時之利,按物理小識,梨與蘿葍,同收則不壞,或揷蒂於蘿葍,又按他方,截地種大竹,貯柿於筒,仍以泥丸,封裹其口,經夏出之。

周密齊東野語云,笙簧,必用高麗銅爲之,靘以綠蠟,簧煖則字正而聲淸越,故必須焙而後可,陸天隨詩云,妾思冷如簧,時時望君煖,美成樂府,亦有篁煖笙淸之語,靘字,韻書,千定切,音淸,註,靘䒌,靑果色也,蓋藏菓者,必以銅靑故耳。

農蠶總論[编辑]

榨䥷之制

我國,旣事事不及中國,他姑不必言,其衣食之豊足,最不可當,中國之民,雖荒村小戶,率皆灰築,數間之庫,不用斛包,直輸穀于中,或全庫、或半庫,或環簟于屋,中如大鍾,高接于梁梯而下之,多者可百斛,小者不下二三十斛,往往一室之內,有數堆焉,我國小民之生,皆無朝夕之資,十室之邑,日再食者不能數人,其所謂陰雨之費者,不過蜀黍數柄、番椒數十,懸之于蔀屋烟煤之中而已,中國之民,率皆服錦繡、寢氍毺,有牀有榻,耕夫亦不脫衣,皮鞋束脛,叱牛於田,我國村野之民,歲不得木綿一衣,男女生不見寢具,藁席代衾,養子孫於其中,十歲前後,無冬無夏,裸體而行,更不知天地之間,有鞋襪之制焉者皆是也,中國邊裔之女,無不傳粉揷花,長衣繡鞋,盛夏之月,未甞見其有跣足焉,我國都市之少女,往往赤脚而不恥,着一新衣,衆已睽睽然疑其爲娼也,中國,無京外之別,其大都會,如江南、吳蜀、閩粤之遠,而其繁華文物,反勝於皇城,我國,都城數里之外,風俗已有村意,蓋其衣食不足,貨財不通,學問喪於科擧,風氣限於門閥,見聞無由而博,才識無由而開也,若是而已,則人文晦而制度壞,民日衆而國日空,故書曰,正德利用,厚生惟修,大學傳曰,生財有大道,爲之者疾,疾之云者,用之利也,生之厚者,衣食足也,然則爲今之計者,莫如先從農之族類與蠶之高曾而盡改之,然後可以與中國叅矣,何謂農之族類,凡耒耜溝洫糞壤之法,不合則不可謂農矣,何謂蠶之高曾,凡取蛾之法,與飼之之法、繅之之法、織之之法不合,則不叅於中國矣,今夫我國之人,亦莫不耕且蠶矣,然而彼之穀已米,而我方不及刈焉,彼之織已成,而我方不及繅焉,彼之綿已彈,而我方一月之後與之齊焉,中國之人,方馳騁弋獵以爲樂,而我方,園有菓而不暇收,山有樵、水有魚,而不暇漁採,百藝怠荒,有廢而無修,日有加而力不足者何也,不學中國之過也,今卒然敎其民以栽花木、蓄禽獸,音樂陳列古器玩好之物,作爲奇技淫巧云爾,則亦足謂之非急務矣,惟其日用而不可闕者,器凡十數,有颺扇焉,一人扇之,則萬石之舂不難簸矣,有石杵焉,萬斛之種,不難鑿矣,有水車焉,能水乾地,亦旱水地,有瓠種焉,蒔不勞踵矣,有立鋤焉,耘不病僂矣,耰耙者,所以破塊也,碌碡者,所以均種也,有蠶箔、蠶網、繅車、織機之制焉,一歲之絲不難治矣,有攪車焉,人日核八十斤,彈弓亦同,今夫聚稻而簸之,當風而揚之,踏長席之中,擧其兩端而夾鼓之,數人之力,日盡於十餘斛之粟,而猶患不精,又種粟、種豆,且掬且灑,苗雜而傷實,又隔塍之田,一患於水,一患於旱,而不能相資其沾濕也,用瓢,瓢水如秋千狀,鈍極可笑,其灌漑也,水在一射之內,而不能激上於半尺之高,率壅大川,令水積而望其餘波之逆入焉,一遇衝擊,十家之產,已沒於波濤之中矣,此數者,宜用桔橰、玉衡、龍尾、筒車之屬以敎之,又一間之屋,養一間之蠶,則人無所容,足矼瓦以飼之,婢誤跌則死蠶滿足,不知箔而層懸則盡屋之高,其蠶數十倍,而屋自有餘,利蠶者箇箇而別之,窮日而無多,不知覆網而飼桑,則萬蠶齊出于網,又天生一蠶之,吐至均也,繅者初不計繭,隨意增減,令絲棘而帛毛,又繅不用車,手汲之而積於前,水合而凝乾,再以沙壓之而理之,動費時月,不知籰之功,能省數層,又遠鉤而汲之,絲先乾而色不黃也,又織機,勞縛、勞蹴、勞引、勞擧,而日不過二十尺,不知古機,安坐如椅,微動足尖,而自開、自合、自來、自去,其織之倍蓰,惟視接梭之加捷而已,攪車,兩人日四斤焉,彈綿一人四斤,夫四斤之與八十,亦甚遠矣,凡此十數者,一人用之,其利十倍,通國用之,其利百倍,行之十年,利不可勝用矣,然而有志者不必有力,有力者不必有時,當塗之人,卒無有擧而行之者,民見其農桑之利不夥也,則去之而他趨,米穀騰而布縷貴者,豈其無所然然哉,蓋其所由來者漸矣。

附農器圖序

在昔神農氏,斵木爲耜,揉木爲耒,始敎耕,其後聖君賢輔,莫不審明農利,以爲萬世之典,是以堯之時,后稷,相土之宜,樹藝五穀,遂爲農師,舜耕歷山而立爲天子,禹平水土,烝民乃粒,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相湯,七年之旱,敎民區田,民不被菑,姬周之興,實肇后稷,此周公之所以作七月,以戒成王者也,及至于秦,商鞅,廢井田、開阡陌,棄灰於道者棄市,法至慘也,而其要,又未甞不本於力農,漢興,雖未能盡復古制,然孝悌力田之科,郡邑之吏,皆知敎民耕農,器用便利,耘耨有法,用力少而功倍之,若汎勝、趙過、王景、皇甫隆之徒,其最著者,而其人率皆起自畎畒,擢拜官司,是故經理之學,先從稼穡,民蒙其澤,敎化行焉,今我國用人,專尙門地,公卿之子爲公卿,庶民之子爲庶民,不移跬步,其來已久,在上之人,旣貴而富,不親穡事,甚者,往往不辨菽麥,庶民,又皆目不知書,無所受敎,蠢蒙推鹵,惟以筋力爲事,諺曰愚者爲農,亦可以知非上世之言矣,是以,蒔種之方,勞耙之時,鋤犁之制,全無古法,雖有高才明智悟解絶倫之士,莫得以行其學,至如礋、礰、磟、碡、砘車之器,國中無一焉,故田疇蕪穢,稼用不成,終歲勤勞,未得其效,飢饉日尋,終不覺悟,嗚呼,夫孰知其所以然哉,余命本畸嶇,又乏才識,旣不足以上佐明君,經濟一世,將欲老死畎畒,惟農業是務,而嗟古制之未修,哀時俗之茫昧,博采田器之可行於今者,使弟秋餐,圖爲一卷,耕耘之暇,易爲披考,庶足以用之一家,豈云有補於當世哉。

附龍尾車說[编辑]

綸菴李喜經

綸菴曰,我國農器,率多不備,至於水車,初無解之者,凡水性就下,雖咫尺之高,不可得以上之矣,故今之言水利者,必塞水下流,以冀水高而泛入于田,每有暴雨衝決,十家號哭,嗚呼亦愚矣,余觀泰西龍尾之制,其運意巧妙,非凡人之所可窺度,且得水最多,比諸筒車恒升玉衡之類,其功十倍,若軸徑二尺,墻高亦二尺,四墻之間,溝水亦各二尺,古人云,若決大渠,理不誣也,余甞以數寸之木,斵以爲軸,塗蠟爲牆,用樺皮裹爲外圍,輪以轉之,其輪之小亦不過土圭之輪也,使童子,架於小池之旁,試以轉之,無有不成,觀者驚以爲神焉,或曰沙車體甚大,兼之以水重,水之所蕩,軸鐵易磨,一日之間,疲於改易,不可用矣,余辨之曰,子見夫陸車之軸乎,任重致遠,轉環無窮,而未聞患生於軸也,若夫水車之轉甚速,飄忽若小兒之風車,則水未及上,反爲虛轉,故轉之之法,宜緩不宜疾,何憂其磨乎,中國戶部員外郞唐樂宇號鴛港,四川緜州人也,多識奇器,與友人楚亭問答,其言,與余相合,又曰,江南用木軸云,但架軸之時,跌蹶而墜地,則必易毁傷,東民手麤,此可戒也。

科擧論[编辑]

科擧者何,將以取人也,取人者何,將以用之也,取人以文而用其文,猶取人以射而用其射歟,然則今之科擧,何爲者耶,前科未及收用,而後科又復橫出,三年大比之外,有泮試、節日製、慶科、別試、道科之多般叅錯者焉,數十年之內,大小科額,十倍於國之官爵之原數,十倍者決不可以盡用,則九分之爲虛設也明矣,用人之義果安在哉,今試人以時藝,其文,上之不可充舘閣、備考間,下之,不可紀事實、抒性情,髫齕而學之,白首而登第,則卽日而棄之,一生之精英已銷,而國無所用之。

詩、賦、表、策,有鋪頭、鋪叙、入題、回題、初項、再項、中頭、虛頭之稱,所謂四書疑、五經義者,率多陳腐雷同,無一字之眞知新解,讀書者,見字則思押韻,見句則思試題,用其語而不知其事,以此而取人,固疎矣,而况借書代述,僥倖冒進之弊,不一而足,尋常鄕邑之課試,呈券者動逾千數,京國大同之科,儒生往往至於數萬,以數萬人之多,而或有放榜於半日之內者,主考者,疲於執筆,則閉目以黜之,當是時也,雖使韓愈典擧,蘇軾爲文,倐忽乎其難遇矣,嗚呼,以堂堂造士之地,而反不若䦰藏之爲數,則取人之道果不足信矣,如此而又有門閥朋黨之得失焉,其幸免而用於時者亦巧矣,用人之道,果在彼,不在此也,昔歐陽公,爲蘇軾,退試期,夫明知其賢,則爲之退試期而收之,今也在科擧之中,則明知其不可用而取之,如時藝之類是也,在科擧之外,則明知其可用而不用,如博學技藝之流是也,古之科擧也,將以取人,今之科擧也,將以限人,夫人生十歲鋒頴日長,若竹之始生,有萬尺之勢,方是時也,敎之以時文,浮沈數年,其疾已不可醫,幸而登第,卽日而棄其學,一生之精英已消,而國無所用之,夫旣取其人而不用矣,而又取其無用之文,此吾所以終日不食,終夜不寢,思之而不得其故者也,或云,國朝名臣,亦多出於此者,是不然,塞天下之路,而一門焉,則孔子亦由是出矣,而况古科非今科之比,何者,祖宗朝,有以赴擧儒生滿四百而陳賀者,夫以四百爲最盛,則他姑勿論,只一入場,已無爭先蹂踐之弊矣,今以百倍之儒生,挾水火輜重之具於中,多力之武入焉,使喚之奴入焉,賣酒之賈入焉,庭安得不窄,場安得不亂,甚至於椎相擊,以竿相刺,阨於門、辱於路,乞於便施,一日之科令人髮白,而往往有殺傷壓死者焉,以雍容揖遜之地,而行强盜戰鬪之習,古人而在,必不入於今之科矣,竊甞聞之,中古士大夫,猶有黽俛赴擧之意,今也擧一國而入於科,隱然若性命義理之不可闕者,以區區時文之眼而肆然說夫六經與古文,其流至於叛經、侮古而後已,世道之憂可勝言哉,然則今之言更張者,莫先乎科擧,科擧之更張,莫先於學中國,一曰文體,二曰主考,三曰鎖院,中國亦旣以文取士,詞賦起於隋唐,八股昉於王安石,天下之病,至於今而極矣,然其經義殿策,宏深典雅,體製具存,五言八韻,精工巧妙,甲賦瀏亮,叶韻有據,有登樓眼別之風,有我國古文之所不及者,苟不能悉罷科擧,以復三代之舊,則用此猶足以新一時之耳目,救擧國之膏肓,庶幾乎一變而至魯矣,又中國放榜,率在一月之後,其勘定卷端,必書誰評誰批而還給之,使天下曉然知黜陟之所在,主考者果賢矣,久任而不遷,又極選編修、翰林之有名者,分遣省試,視其門生之賢否,以爲主考之榮辱,故無才者不敢妄擧,而好名者有所顧忌,又中國試闈,皆屋而鎖之,故曰場屋,曰銷院,以防奸僞,以備風雨,甞觀中國試圍圖,棘圍精堅,一士一房,有庭一間,筆硏、飮食、溲溺之具,皆在於內,二卒守之,一服事、一守門,其法如此,今由今之法而選焉,則屋不過五百間,由中國之法而選焉,則三年之後,屋不過二百間,由古之德行六藝而選焉,則得百人,足以治國而有餘矣,亦何難乎屋也,或曰,今儒生遍於國中,孰能一一而別之,是不難,能者必擢,以不能者必黜,則人豈欲徒勞而無功哉,自不來耳,於是鎖之於圍,以嚴其勦襲、冒進之禁,則非自能樹立者不來耳,又必籍記儒生之能否,與在外之公論,以相參驗,如是而不合者,未之有也,雖然天下之士,又豈可以科擧盡得之耶。

附丁酉增廣試士策

科擧論二[编辑]

有所爲而爲善,其善必强,無所爲而爲善,然後其善乃可以爲善,故求眞才者,必試之以不意,與拔之衆棄之中而後,才不可勝用矣,衆棄則人所自畫,試之不以不意,則小有才者學時文,旬月而有餘,故善爲法者,以法縻其中士,而以不法待其上士夫,國家旣以時藝取士矣,利祿於是乎在,功名於是乎出,蓋生乎此世,非此道,不足與有爲也,然而有志之士,猶有翶翔而不入,卑卑而不道者,何哉,其心,以爲此非古之文也,此非古之道也,所好不合於今,所學不利於身,寧甘心處乎窮餓,而不忍以此而易彼,今朝廷旣以門閥用人,則外此者,皆生而賤者矣,然而巖穴寒微之倫,閭巷匹庶之流,猶有終身潔行,誨人不倦,不以畏約而有沮,不以希冀而有勸,此皆無所爲而爲者,故曰,其善乃可以爲善,今卒然號於試院之士曰,能爲古詩賦者存,不能者出,冒者有罪云,則其去者必過半,又號曰,能爲論策,如漢之鹽鐵、治河者存,不能者出,冒者有罪云,則其去者,又必十八九矣,如是數次,則向之塡門咽院之士必空,而賈誼、陸贄、蘇軾之流,始往往而來矣,故曰,求眞才者,必試之以不意者此也,又號於國中曰,閥閱之外,有才德出衆及一技一藝之類,必薦,薦者有賞,蔽者必罪,則於是乎遐方獨善之士,下流瓌奇之材,皆得而立於朝矣,書曰,明明揚側陋,成湯之立賢無方,不過此也,故曰,拔之衆棄之中而後,才不可勝用者此也。

今之談時務者,莫不曰科弊爲尤甚者也,此猶不探其源,而循其末者也,經曰,其人存則其政擧,其人亡則其政熄,誠使今之科,盡革其弊,嚴其蹊逕,峻其掄選矣,而中其選焉者,果能不格於門閥矣,不格於明賞之進退矣乎,有一於斯,猶之有益也,故今之用人也,雖曰以科,而其歸也非科取才也雖曰以文,而其歸也非文,爲之糊封易書,以杜其奸也,而其末也,無所用其糊封易書也何以論之,昔祖宗之重生進、壯元也,由是而躋於淸顯也,其末也必坼其糊封,而擇其華閥者入焉,盖其不坼,則有格於門閥者,有格於朋黨者,故寧屈法而伸其私,若是乎糊封之無益於科也,由是觀之,由今之俗,而革其弊也,則以門閥而設科數等焉,以朋黨而設科數等焉,然後科法始可以論矣,無已則將盡罷科擧,蕩然無物,而用其所用之人耳,何必使門閥也,朋黨格於科後,而不格之人,反格於科前也哉。

官論、祿制[编辑]

官之有淸濁,必非國家之意也,其在門閥旣成之後乎,有人於此,愛眉目而薄溲溺,水道三日不通則死,故一身之內,何者非吾有也,一國之內,何者非吾用也,昔臯陶爲士,不以典獄而有卑,非子養馬於洴渭之間,不以監牧而加賤,其有功德於生民,爲國家效力,一也,今一縣令也,而某邑爲此窠,某邑爲彼窠,是其淸濁不在官,而在於邑之厚薄也,一舘閣也,而某也爲之而加高,某也爲之而少低,是其淸濁不在官,而在於門閥之尺寸也,然則官果有淸濁乎哉,而况古之淸者今或否,古之濁者今或淸,所謂淸濁,果不足信矣,夫官旣有淸濁,則其淸者必爭,而濁者必避,爭則相傾,避則廢事,黨習成於下,而權不歸於上,則人主亦何樂而爲此哉,故曰非國家之意也。

元玄川之入日本也,日本人,持我國經國大典奉事祿條刻本,來問曰,貴國祿俸,何其太少也,蓋玄川時帶長興奉事故也,玄川視之,卽壬辰以前祿制,比今日不啻倍之,卒無以應之,卽誑云非特此也,然心甚慚云,夫官必有祿,祿必代耕,然後可以責人之盡力,有人於此,餓其僕而日驅使焉,則其不偸竊於主家者幾希矣,故大小官職,率皆以勢爲食,倚賣於人,勢之所在,小官亦富,以賂遺也,勢之所去,雖大臣,只望其正祿、正俸而已,則曾不足以庇妻孥矣,又外邑無定俸,或縣令、縣監,而饒於州牧十倍者有之,豈理也哉,而况內職之俸,旣不足恃而爲生,則士大夫始重外而輕內,一得州縣,必欲爲子孫數世之業而後已,貪黷之風日興,生民之困日深,固勢也,中國則不然,雖九品未入流之官,其俸多於我國之大臣,外邑則有養廉使,其行也、歸也,稍有藉手之資,然後百緡以上,用贓律,此其至正至公之道也。

財賦論[编辑]

善理財者,上不失天,下不失地,中不失人,器用之主利,人可以一日,而我或至於一月、二月,是失天也,耕種之無法,費多而攻少,是失地也,商賈不通,遊食日衆,是失人也,三者俱失,不學中國之過也,昔新羅以慶尙一道,北拒句驪,西伐百濟,唐以十萬之師,來留於境上者歲月也,當是時也,一有犒饋接待之失禮,飛蒭輓粟之吿竭,則新羅之爲國,未可知也,然而卒能左右枝梧,成功而有餘,今我國,如慶尙者八,而平時頒祿,人不過斛,勅使一去,經費蕩然,昇平百餘年,上不見有征伐巡遊之事,下不見有繁華奢侈之俗,而國之貧也滋甚,何也,此其故可得而言矣,人種穀三行,而我二行,則是以方千里,而爲方六百餘里也,人耕一日得穀五六十斛,而我得二十斛,則是方六百餘里,而爲方二百里也,人播穀五分,而我十分,則是又失一年之種也,如此而又有舟車、畜牧、宮室、器用之法,廢而不講,則是失全國之內百倍之利也,橫計於土地也如此,則竪計於百年,已不知其幾矣,失天、失地、失人,雖地方千里,而實不過百里,無怪乎新羅之百勝於我也,今急選經綸才技之士,歲十人,襍於使行稗譯之中,以一人領之,如古質正官之例,以入于中國,往學其法,或買其器,或傳其藝,使頒其法于國中,設局以敎之,出力以試之,視其法之大小,與功之虛實,以爲賞罰,凡一人三入,三入而無效者,點之而改選,如此則十年之內,中國之技,可以盡得,向之方千里者,始可以方萬里,向之三四年之穀,始可以一年而得之矣,若是而財賦不足,國用不裕者,未之有也,夫然後,雖人服錦繡,戶設金碧,將與衆樂之而不暇,亦何患乎民之奢侈也,余昔有詩云,新羅處海濱,八分今之一,句驪方左侵,唐師由右出,倉庾自有餘,犒饋禮無失,細究此何故,其用在舟車,舟能通外國,車以便馬驢,二者不可復,管晏將何如,其二曰,掘地得黃金,萬斤空餓死,八海採明珠,百斛換狗矢,狗矢尙可糞,明珠知奈何,陸貨不通燕,海賈不踰倭,譬如野中井,不汲將自竭,安民不在寳,生理恐日拙,太儉民不樂,太窶民多竊。

通江南、浙江商舶議[编辑]

我國,國小而民貧,今耕田疾作,用其賢才,通商惠工,盡國中之利,猶患不足,又必通遠方之物而後,貨財殖焉,百用生焉,夫百車之載不及一船,陸行千里不如舟行,萬里之爲便利也,故通商者,又必以水路爲貴,我國,三面環海,西距登萊,直線六百餘里,南海之南,則吳頭、楚尾之相望也,宋船之通於高麗也,自明州七日而泊禮成江,可謂近矣,然而國朝四百年,不通異國之一船,夫小兒見客,則羞澁啼哭,非性也,特見少而多怪耳,故我國易恐而多嫌,風氣之貿貿,才識之不開職有於此,甞見黃茶一船,漂到南海,通國用之十餘年,至今猶有存者,物莫不然,故知今之衣綿布、書白紙而不足者,一通舶則被綺紈、書竹紙而有餘矣,向者倭之未通中國也,款我而貿絲于燕,我人得以媒其利,倭知其不甚利也,直通中國而後已,異國之交布者,至三十餘國,其人往往善漢語,能說天台鴈蕩之奇,天下珍怪之物,中國之古董書畵,輻輳於長崎島,竟不復請於我矣,癸未信使之入日本也,書記偶索華墨,俄持華墨一擔而來,又終日行,盡鋪紅氍毺於道,明日復如之,其誇衿如此,人莫不欲其國之富且强也,而所以富强之術,又何其讓於人也,今欲通商舶也,倭奴黠而常欲窺覦隣國,安南、琉球、臺灣之屬,又險又遠,皆不可通,其惟中國而已乎,中國昇平百餘年,以我爲恭順無他也,善辭而請之曰,日本、琉球、安南、西洋之屬,亦皆交市於閩、浙,交、廣之間,願得與諸國齒,彼必許之而不疑,且無非常之慮,於是集國中之巧工,裝造船隻,務令堅緻如華制,今荒唐船之來舶黃海道者,皆廣寧覺花島之民,常以四月來,採海蔘八月歸也,旣不能禁,則不如因而爲市,厚賂以誘之,學其船制,不難也,又必招募曾經漂人及大靑、小靑黑島之民,以導水路,往招中國之海商,歲以十餘舶,一再泊于全羅、忠淸之間及京江之口,嚴置戍堡,以備他虞,登船交易之際,勿令喧呶挐攫,以取笑侮於遠人,厚遇船主,以客禮待之,如高麗故事,如是則不待自往,而彼亦自來,我乃學其技藝,訪其風俗,使國人廣其耳目,知天下之爲大,井鼃之可恥則其爲世道地,又豈特交易之利而已哉,土亭,甞欲通異國商船數隻,以救全羅之貧,其見,卓乎其不可及矣,詩云,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只通中國船,不通海外諸國,亦一時權宜之策,非定論,至國力稍强,民業已定,當次第通之,齊家自識。

葬論[编辑]

我國,學宗程朱,有僧寺而無道觀,彬彬乎幾無異端矣,惟風水之說,甚於佛老,士大夫靡然成風,以改葬爲孝,治山爲事,小民慕效,佩子午針者,千里不齎糧,全羅一道,染惡尤甚,十室而九葬師,夫以旣骨之親,卜自已之休咎,其心已不仁矣,而况奪人之山,伐人之喪,非義也,墓祭盛於時祭,非禮也,蕩產暴骸,希冀不法之事,不一而足,使民業不安,獄訟繁興者,葬師之罪也,今人,莫不以改葬,潮痕、穀皮、翻棺、失屍之事,爲靈驗,殊不知此地中之常事,而少無關於禍福,夫泉壤冥漠之中,遊氣之消息,物化之蒸成,亦何所不至,今榮華尊富之家,特不能盡視其祖墓耳,視必有此數者之患,何也,以貧寒無後之塚發之,則往往有所謂吉氣葱蘢,而不散焉耳,記曰,古者不修墓,夫以地上之人,而盡疑於地下,則天下寧有完塚哉,此孝子仁人之情,不得不有所窮也,夫水葬、火葬、鳥葬、懸葬之國,亦有人類焉,有君臣焉,故壽夭、窮達、興亡、貧富者,天道之自然,而人事之所必不無者,非所論於葬地,觀乎遼薊之野,悉葬之于田,平原萬里,累累而相似者,初無龍虎砂穴之異同,試使吾邦之地師卜之,茫茫乎易所守矣,葬之不可一槩論也如此,今談命者,擧天下之事,而歸之於命,談相者,擧天下之事,而歸之於相,巫歸之於巫,葬歸之於葬,術莫不然,一人也而果屬之誰乎,左道之不足信,由此可見,有識當路,政當焚其書、禁其人,使民曉然知吉凶、禍福之不係於葬,然後使州郡,各占一山,明其氏族,使民得族葬焉,如北邙之制,本郡無合處,則於旁近邑百里之內定之,不擇葬日,堅築地灰,謹其碑誌,如是而已,則士夫之爭奪自息,豪富之廣占易禁,所不廢者,惟程氏五患之說耳,或者强引天文之說,以配於地理,不知古之言地理,皆形勝而非禍福,人君建國設都,必審其襟抱之固,舟車之會,與夫天下之勢而定鼎焉,詩云其相原隰,度其陰陽,形勝之謂也,若夫風水之無徵,古今名儒之論已詳,俱見讀禮通考葬考,玆不復云。

兵論[编辑]

兵必寓於民生日用之內,而後豫而不費,車非爲兵也,而用車則自然之輜重行焉,甓非爲兵也,而用甓,則萬民之城郭具焉,百工技藝畜牧之事非爲兵也,而三軍之馬,攻戰之器械,不備不利,則不足以爲兵矣,故樓櫓干盾,坐作擊刺者,兵之末也,天地之內,才能之士,利用之器,兵之本也,我國之人,莫不長於空言而短於實效,勞於近計而昧於大體,雖縣疲於點丁,州困於練卒,日費國中之火藥而已,事大交隣之冠蓋,絡繹於道路,而異國之法,卒莫能有學其壹者,而笑之曰倭也、胡也,恃天下之萬國,以爲盡如我也,無怪乎一敗於壬辰,再陷於丁丑,而九世之讐,平城之憂,至今未之或擧也,余甞觀於習陣矣,其扮作敵人者,必疲弱而易擒,輕佻而可笑,又何其似於兒戲也,今我國兵制,其番上之法,及官給器甲者,略似於唐之府兵,法非不善也,而人之刀必斷,而我之刀易鈍,人之甲不穿,而我之甲易洞,是冶之失也,人之墻壁皆堅,而我之城郭不完,是無甓也,人之弓,雨不能傷,而我之弓,一失煖則不可用,是弓之失也,賊方馳馬乘車,以畜其銳,而我之脚力已疲,負重而不可戰,推而至於他事,莫不皆然,萬一有急,則雖費百倍之力,而無益於事,不豫之過也,夫兵,貴精不務多,今之牧守,未必皆籍知夫家之數也,雖知而或托於閥閱之奴,或匿於土豪之家,畏忌而不能覈,姑息而不能擧,彌縫代充,以赴操鍊之期,跂足而俟時日,以不失自己之州縣爲大幸,文書雖具,而其人之虛實未可知也,又其可戰之卒,不滿十之二三,盔笠器械之俱完者,尤不可得,此雖百萬,吾知其必敗也,吾觀中國之鋤,立鋤也,其柄千里相同,而刀甚利也,家畜之馬不下十匹,則不必他兵,而人皆騎其馬、持其鋤而出,我兵已從風而靡矣,爲今之計,莫如急行車、造甓,善其畜牧,勸其鄕財,蕫其百工技藝,然後減國之兵數,有給而無徵,向之逃者必來,而托者必願,以昔之十,選今之一,得精兵七八萬,雖不可卒然得志於天下,亦可以自守而有餘,減其九而兵百倍于今,不費之利也。

尊周論[编辑]

尊周自尊周也,夷狄自夷狄也,夫周之與夷,必有分焉,則未聞以夷之猾夏,而並與周之久而攘之也,我國臣事明朝二百餘年,及夫壬辰之亂,社稷播遷,神宗皇帝動天下之兵,驅倭奴而出之境,東民之一毛一髮,罔非再造之恩,不幸而値天地崩坼之時,薙天下之髮而盡胡服焉,則士大夫之爲春秋尊攘之論者,磊落相望,其遺風餘烈,至今猶有存者,可謂盛矣,然而淸旣有天下百餘年,其子女玉帛之所出,宮室舟車耕種之法,崔、盧、王、謝士大夫之氏族,自在也,冒其人而夷之,並其法而棄之,則大不可也,苟利於民,雖其法之雖出於夷,聖人將取之,而况中國之故哉,今淸固胡矣,胡知中國之可利,故至於奪而有之,我國以其奪之胡也,而不知所奪之爲中國,故自守而不足,此其已然之明驗也,世傳丁丑之盟,淸汗欲令東人胡服,九王諫曰,朝鮮之於遼瀋,肺腑也,今若混其衣服、通其出入,天下未平,事未可知也,不如仍舊,是不拘而囚之也,汗曰善,遂止,自我論之,幸則幸矣,而由彼之計,不過利我之不通中國也,昔趙武靈王,卒變胡服,大破東胡,古之英雄,有必報之志,則胡服而不恥,今也,以中國之法而曰可學也,則群起而笑之,匹夫欲報其讐,見其讐之佩利刃也,則思所以奪之,今也以堂堂千乘之國,欲伸大義於天下,而不學中國之一法,不交中國之一士,使吾民勞苦而無功,窮餓而自廢,棄百倍之利,而莫之行,吾恐中國之夷未暇攘,而東國之夷未盡變也,故今之人欲攘夷也,莫如先知夷之爲誰,欲尊中國也,莫如盡行其法之爲逾尊也,若夫爲前明復讐雪恥之事,力學中國二十年後,共議之未晩也。

北學辨[编辑]

下士,見五穀,則問中國之有無,中士,以文章爲不如我也,上士,謂中國無理學,果如是,則中國遂無一事,而吾所謂可學之存者無幾矣,然天下之大,亦何所不有,吾所經歷者,幽燕之一隅,而所遇者文學之士數輩而已,實不見有傳道之大儒,而猶不敢謂必無其人焉者,以天下之書未盡讀,天下之地未盡踏也,今不識陸隴其、李光地之姓名,顧亭林之尊周,朱竹陀之博學,王漁洋、魏叔子之詩文,而斷之曰,道學文章俱不足觀,並擧天下之公議而不信焉,吾不知今之人,何恃而然歟,夫載籍極博,理義無窮,故不讀中國之書者,自畫也,謂天下盡胡也者,誣人也,中國固有陸、王之學,而朱子之嫡傳自在也,我國,人說程朱,國無異端,士大夫不敢爲江西、餘姚之說者,豈其道出於一而然歟,驅之以科學,束之以風氣,不如是,則身無所宴,不得保其子孫焉耳,此其所以反不如中國之大者也,凡盡我國之長技,不過爲中國之一物,則其比方較計者,已是不自量之甚者矣,余自燕還,國之人士踵門而請曰,願聞其俗,余作而曰,子不見夫中國之緞錦者乎,花鳥龍文,閃鑠如生,咫尺之間舒慘異態,見之者不謂織之至於斯也,其與我國之綿布經緯而已者,何如也,物莫不然,其語文字,其屋金碧,其行也車,其臭也香,其都邑、城郭、笙歌之繁華,虹橋綠樹殷殷訇訇之去來,宛如圖畵,其婦人皆古髻長衣,望之亭亭,不似今之短衣廣裳,猶襲蒙古也,皆茫然不信,失所望而去,以爲右袒於胡也,嗚呼,夫此人者,皆將與明此道、治此民者也,其固如此,宜今俗之不振也,朱子曰惟願識義理人多,余不可以不辨於玆。

應旨進北學議疏[编辑]

伏以臣,伏奉去年十二月勸農政、求農書綸音頒下者,臣與邑之父老人士,攢手捧讀,以次傳示,其有不知書者,爲之解釋其意義,相與歡喜讃頌,不自知其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而繼又咨嗟太息,無一知半解,素所蓄積,懼不足以仰塞明命也,雖然,臣伏而思之,萬事萬物,莫不有精義存焉何况天降嘉穀,粒我之民者,其事甚重,其理至頤,豈可一付之於人役下愚之輩,而坐受其鹵莽之報而已哉,蓋亦待其人而後行焉,今我聖上,慕大禹之盡力,法周公之明農,以使斯民,不飢不寒,爲王政第一義,時萬時億,並受其福,卽次第事耳臣,濫叨見職,居然三載,治不效於百里,憂或先於天下,每見峽氓,燒菑䂨薪,十指皆禿,而其衣則十年之敗絮也,其屋則傴僂而後可入,烟煤不墍,其食則破盌之飯,不鹽之菜也,木匕在厨,瓦罐在竈,問其故則鐵鍋鍮匕,數爲里正奪取,已納糴矣,問其徭役,則非人奴,卽軍保,納錢二百五六十,國家經費之所從出者也,於是乎慼然心動,有嫠不恤緯之歎,以爲由今之道不變,今之俗不可一朝居也,非特一縣爲然也,列邑皆然,通國皆然,此聖上之所以慨然奮發,思一更張,屈策求助,若是其勤且摯也,臣聞治國如牧馬,去其害馬者而已,今欲務農,必先去其害農者,而後其他可得而言矣,一曰汰儒,計今大比之歲,大小科場赴圍者,殆過十萬,非特十萬,此輩之父子兄弟,雖有不赴擧,亦皆不事農者也,非特不農,皆能役使農民者也,等民也,而至於役使,則强弱之勢已成,强弱之勢成,則農日益輕,而科日益重,稍欲自好者悉趨乎科,則不得不農者,下愚而已,人役而已,於是驅其妻女,從事于野,飼牛擧趾,半屬中閨,銍刈舂碓,畢責巾幗,則荒村小邑,砧聲絶少,而擧國之衣,不能蔽體矣,學士大夫,視以爲常,有若自古已然者,謹按唐詩人,有女耕田行,蓋歎亂離之後也,今也昇平百年,而婦女耕田,誠不可使聞於隣國,此豈可但以害農言哉,其實賊農之甚者,此輩之恰過半國,百年于玆矣,今不汰其日重者,而徒責其日輕者曰,盍盡爾力云爾,則雖使廟堂,日發千關,縣官日飭萬言,盃水車薪,勞亦無補矣,二曰行軍,故相臣金堉平生苦心,惟車、錢兩策,而行錢之初,議論多歧,幾罷僅行,臣從高祖臣守眞,實主其事,今若行車,則十年之內,民之好之不啻如錢,所謂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可與樂成,不可與慮始者也,蓋農,譬則水穀也,車,譬則血脈也,血脈不通,則人無肥澤之理,醫書導引,有藥名河車者卽此義,此皆非農而益農,有國之先務也,至於我國,無用之儒,古無而今有,有用之車,古有而今無,利害之相反,至於此極,民之憔悴,固無足恠矣,議者必曰,風俗不可卒變,只就今之農而消息之云爾,則不須多言,試可乃已,先貿遼陽農器各種,開鐵冶于京師,照式打造,遠州產鐵處,遣屬分造,以收其利,以頒其制,試農之地,不拘多少,只就京師近處,少則百畝,多可百頃,作爲屯田,以知農者,一人領之,如古搜粟都尉,別遣農徒數十人,厚其稍廩,一聽其指,時秋旣獲,較其得失,一年二年,見其必效,然後分遣其徒於諸道,以一傳十,以十傳百,不出十年,風俗可易,但設始之初,亦略費財,數年之內,足償其費,而功亦遠及,則費不須論矣,臣甞惟先正臣李珥豫養十萬兵之遺意,欲畜三十萬斛米粟于京師,以實根本,其略,亦惟曰改船而益漕也,行車而陸運也,屯田而訓農也,蓋京城民戶四五萬,百官軍兵之祿料,悉仰三南,海運十餘萬石,除私藏自食者外,必須二十萬人數月之食,然後緩急可恃,我國裝船疎淺,率多臭載,必學中國海舶之制,然後益漕沿海之粟,以達于漢水,益漕之不足,又必陸運,陸運不可責之人肩馬背,則非行車不可,車旣通矣,私穀不可悉輸,故須置屯田,屯田旣設,試以古方,則事半而功倍三十萬之數,不期致而自致矣,昔宋人有心太平菴之號,明人有將就園之記,皆擬辭也,彼皆在下而不得於志,故以之擬之於辭耳,今我殿下光臨九五,撫御熙洽,匡之直之,高下在心,豈但擬之言語而止哉,臣農官也,其所爲言,皆從經理稼穡上起論,至於講武、修文、敎化、禮樂之事,不敢攙及,但願縣民安居樂業,溝洫合軌,屋廬齊整,貌言潔信,器服堅完,樹木蕃茂,六畜孳長,男女不惰,各執其事,工商湊集,盜賊屛退,橋梁傳舍,以及圊溷,莫不修治,釣游弋獵,有船有車,童稚不瘥,耋艾歌詠,此皆敦本力農之效,家給人足以後事也,而中和位育,槩不出此矣,一縣如此,通國如此,草偃郵傳,其應如響,臣朝而見此,夕死無憾矣,臣少遊燕京,喜談中國事,國之人士,以爲今之中國,非古之中國也,相與非笑之已甚,今此進言,不出於向所非笑中一二,則又復妄發之譏,固所自取,而舍此亦無以爲說矣,葑菲之采,寔荷濫觴,蒭蕘之私,不敢自隱,謹錄所爲論說、箚記,凡二十七目四十有九條,命之曰北學議,瀆冒崇嚴,庸備裁擇,才非杜牧,無罪言之可稱,學慚王道,豈獻策之敢擬,臣無任惶恐屛營之至,謹昧死以聞。

附進上北學議目錄四十九則

九則見上五則桑農器六則鐵稻種穀名地利二則水田水利老農區田注秧種藷末利汰儒屯田之費濬河二則築倉三則五行汨陳之義樊遲許行祈天永命農蠶總論見上財賦論見上通江南商舶論二則見上尊周論見上

進上北學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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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則

車,出於天而行於地,萬物以載,利莫大焉,而我國獨不行,何也,輒曰山川險阻,夫羅、麗以前,無不用車之理,柳車達,助高麗太祖戰車者是也,古稱劎閣、九折、太行、羊腸之車者有之,此亦不必言,直于可行處行之,如道各有車,州各有車,戶各有車,以次遞傳,間有絶險,依舊人輸馬載,亦不甚遠,其用一車千萬里者,天下罕矣,况車行則路自成,東之大關、南之鳥嶺、北之鐵嶺、西之洞仙,略加修治,無不可通者。

今京中軍門大車,太質,空軍而行,已疲一牛,又用大木壓牛頂,牛多病死,凡駕牛之牛,肉不可食,角不可用,勞之極而毒發可知也,咸鏡道自用車,頗輕快,但轂有耳出尺許,蓋猶用蒙、元舊制也,濬川司有沙車,或人家私造車,皆不合規度,凡車有乘車、有載車,其大小、輕重、疾徐之分,中國之人,所以閱歷而相度之者,亦已深,只今巧工,倣而成之,毫釐有差,便非車矣,古者梓匠輪輿,皆從車起名,我國不行車,而考工之職遂廢,道塗室屋,苦無規度,非人所堪者,槩由於此,我國東西千里,南北三之,而王都居其中,四方物貨之來集者,橫不過五百里,縱不過千餘里,又三面環海,近海處各以舟行,則陸地之通商者,度遠不過六七日程,近則二三日程,自一邊至一邊者倍之,若如劉晏之置善走者,則四方物貨之貴賤,可以平準於數日之內矣,然而峽人,有沈樝梨取酸,以代鹽䜴者,見鰕蛤醢,而爲異物焉,其窶如此者何也,斷之曰,無車之故也,今夫全州之商,挈妻子負生薑,比梳而步往北關、龍灣,則利非不倍蓗也,筋力消於路,而室家之樂無時也,原山之馬,駄海帶薨魚,晝夜亘乎北路而無甚贏者,馬之費過半也,故嶺東產蜜而無鹽,關西産鐵而無柑橘,北道善麻而貴綿布,峽賤赤豆,海厭鱁鯷,嶺南古刹出名紙,靑山報恩饒棗林,江華在京江之口而多柿,民莫不欲相資而足用也,顧力不及耳,或曰馬亦足矣,夫一馬之與一車,雖敵焉,而猶甚利者,牽之之力與負之之勞絶殊,故馬不病也,而况五六馬之於車也,有數倍之利者哉,今大車雖癡鈍,以五牛載十五尺,比之單牛背各載兩石,已獲三分一之利矣。

今守令及奉命使臣之行,無論千里萬里,己則乘馬而使人步從,又必不離左右,疾徐如馬,故汗喘太過,不敢休歇,凡國中之皂隷、役夫之疾病,皆原於此,甞見中國一官人,乘小輿,穿輿之腰而杠之,故無夾持者而不傾,前後各二人縱擔之,後有大車一輛,共載一十九人,駕五馬隨官人而去,蓋遞驛民夫,至五里或三里而一易之,以資其生力也。

麻鞋百里而穿,藁鞋十里而穿,麻卽於藁十倍,故小民皆着藁鞋,日不暇給,皮屨之翔,比麻鞋爲十倍,此皆無車之害也,夫車輪者,萬民之木靴着釘者也。

欲令西路州縣官,各於每歲使行,貿置中國車子幾輛,凡迎送驛遞皆用之,令我人熟見,又以馬頭數輩爲御者,當學車之一助。

我國多出,故車材林立,而歸於爨柴燒炭之外,無他用,自棄其寳,而患無材何也。

細想作車之理,卽與天地同其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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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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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則

中國惜糞如金,道無遺灰,馬走則擧畚而隨其尾,以收其矢,甚至堀取驢馬溲過之泥土,道傍之民,日持筐曳小耙,揀馬通於沙中,人盡拾之,豈可多得,初見壯夫一日之功,不滿二斗,頗笑其拙,細思之,乃知此乃來歲穀一斗也,日得斗穀,不已多乎,種田之家,多鋪薥稭、襍草於門前,牛馬之所踐,車輪之所輾,雨雪之所沉,積而腐之,其色膩黑,與土同體,又翻覆之而成糞焉,積之皆方正,或三稜或六稜,如大浮圖而浚其下埋甕,以收其瀝,或用大甕和黃糞,以杖攪之,以盡解無塊爲度,如稀粥,夏日用長柄瓢,舀而覆之于沙場,沙熱卽乾,團圓如茜餠,銖兩不差,碎爲末,用之菜田者也。

物之有顯效者,莫如糞之於田,莊周所謂腐臭化爲新奇者,而都城萬家之圊溷,以其無車也,莫能出之,所謂出之者,只是病馬之背,重不滿數十斤,以藁草疎結爲網,掃取藁莖草荄之亂街者,蘸其泥而去眞,所謂掛一漏萬,藁荄性本疎鬆,入土不能密貼,生糞又不和匂,著種反爲毒損,其經冬積置之糞堆,旣不浚濠,雨雪洗其全膏,悉力輸田者,査滓而已,溲溺則尤無其器,鄕村種麥之家,受以破槽,收者半、溢者半,都下則日委之於庭宇街巷,以至井泉皆醎,川橋石築之邊,人乾纍纍,非大霖雨則不洗,六畜之矢,恒汚人襪,田疇之不易,此可推矣,糞旣不收,灰則專棄於道,風稍起,目不敢開,轉輾飄搖,以至萬家之酒食不潔,秦法,棄灰者死,此雖商君之酷,要亦力農之意,百畝之耕,當畜二牛,二牛當具役車一乘,車必有箱,箱以河柳,結爲大筐,內塗以紙,傳以油灰,令水不漏,盛溲溺而載之,凡載油酒皆此器也。

大約人一日之糞,足生一日之穀,棄百萬斛糞者,豈非棄百萬斛穀者歟。

今水田者,生取檞葉舖之,旣未腐朽,必無當年之效,古方種綠豆,待其茂耕而覆之,勝於糞,亦一法也,凡年久溝渠腐黑之土,悉可糞,皆行車以後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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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草綿盛而蠶桑衰,然桑最易種,斷取半尺細枝如筆管者,燒其兩頭而種之,無不活,千株萬株,一年可成,或以葚直種于田,如種菜之法,或種一年而焚之,二年而刈之,叢生茂盛,伐其枝而飼蚕,灣河之西,多沙田,一望無際,皆新桑,僅齊於人,其葉沃然異常。

農器六則[编辑]

今之言農器者,曰古今異宜,曰南北殊制,一言以蔽之曰,我國無農器,則古今、南北不須論也,大抵耒耜,廣尺定然後,畎畝可成,耘耨易爲力也,今峽用兩牛犂,野用單牛犂,皆所以起土,起土之後更無他物,峽犂亦各不同,野犂亦各不同,溝畻畎畝,皆以臆成,或合三犂爲一畻,或合五犂爲一畻,畻廣則散種,散種則穀之行列亂,及其除草,用力十倍,今薥黍葉短柄鋤,不知起於何時,觀鋤時,左執苗右把鋤,僂背而尻坐,計根而培之,逐丱而拔之,壯夫一日之役,不過五六畝,倒拔,古法犂耕之後,必以小鋤,劃而爲溝,種苗溝中,苗生,以長柄鋤立劃脊土,分堆左右襍草,因此自然培根。

耰,破塊器也,犂耘之後,田必有塊,有塊則穀不茂,古語大塊之下無良穀,是也。

長柄鋤,柄長二尺半,項一尺,如大葛葉而內曲之,宜於立刮也。

耙用水田者,耕時水波汨汨,尤難破塊,先用一字大耙,次用人字細耙,又次用鐵耙,使土細解如篩麵,無片塊,然後可種,今人只用一耙,一次滾水而已。

農器,當考徐光啓農政全書圖式,擇用之。

今人,安於故常,官賣農器,必不肯買,只當先試屯田,見其功效,不數年,必從之如市,舜之所在成聚成都,非但聖德所致如是之速,其耕稼陶漁之智,必有使民樂趨,如水就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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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鍛鐵,皆用石炭,石炭力猛,能煉鋼鐵,故其兵器農器、堅利倍我,或有貿來于我,而遇傷則不能改鍛,聞端川、楊根等地出石炭,凡裝車輪、造農器,當就用之。

稻種[编辑]

宋時種占城稻,取其先霜早熟,能免灾荒,今燕京西山水田種者,皆江南早稻種,每於黃曆之行,貿得傳種,必有異也。

穀名[编辑]

今穀名,皆以方言相傳,南北不同,古今殊謂,一物異號,轉不可訓,宜令博雅者,尋出本字定其名。

地利[编辑]

二則

今人,莫不以荒田皆墾,阡陌無棄,爲盡地利,殊不知家田已荒,何用荒田,溝畻不修,何用阡陌,故占廣而農益病,力疲而功不顯,薄田瘠地姑無論,今之所謂上等田,由中國觀之,皆荒田者,無法故也,卽以菘菜論之,京都之人,歲收種於燕京,然後甚美,當年已不及京市,豈其地之有殊哉,蓋其糞之不若也,百穀莫不皆然,故學中國然後,可以一變至道也。

農,切忌貪多廣占,古者百畝,一夫所受,卽方百步地,不滿今二日耕耳,猶能仰事俯育,上農得九人之食是也,遼田耕一日,收粟五六十斛,而地半于我,由是觀之,生穀之道,在人,而不在地明矣,今松都城內,緜田一日耕,歲數千斤,價至四五百兩,平壤外城,田一日耕,收粟百斛,則幾於古矣。

水田[编辑]

大約漢水以北,水田不可多,蓋新羅,學唐之國,而其地又與淮口相値,故學江淮間水田之法,慶尙之飯稻,固也,至於漢北,則高句麗也,統合之後,見南人之食稻,從而效之,是欲移江淮風俗於高句麗也,其可乎,畿東之歲比不登,職由於此。

水利[编辑]

今之言水利者,日積公車,皆以水車爲歸趣,此特農之一事,非專靠此以爲農也,又灌漑堤堰,皆令田中事,但不改農法,則雖有水田萬項,猶無用也,生穀之不殖,豈無地而然哉。

老農[编辑]

今之老農不可信,此非有識,而在野者,卽不過下愚而筋力者,如今溺器入地千年,不能爲古蕫

也明矣,正月上元,占月高低,竟沒著落,二月初六,看昻前後,有何意義,只當使有慧識者,就古人方策中,審天時、相土宜、盡人力三者,而會通之而已,地高天卑則制車而升之,地甚磽确,則淤蔭而肥之,土性浮疎則屢耕而碌碡之,高原荒蕪則區田而水澆之,此其大略也。

區田[编辑]

區田,出於伊尹,七年之旱,民不阻飢,其法,不擇土之肥瘠、地之高下,凡丘陵、壠坂、傾仄、沙礫之中,皆可爲之,但糞田澆水,作町治溝,不失尺寸,然後可效,甞略試數畝之麥,例收七八斗者,得五六石,如能盡用其法,無毫髮之差,則必不止此,又况種子減四五分之一者乎,大小豈木綿等種尤有利,金史,章宗試區田於苑中,與他田較,區田勝。

注秧[编辑]

注秧,非設法可禁者,在初未有此法時,必有亟上疏章,請行之如法者矣,法久弊生,竟亦利多而害少。

種藷[编辑]

甘藷爲救荒第一,宜令屯田官別種之,又於箭串、栗島等處可以多種,又勸民自種,當年內不患不繁,但傳種,忌濕忌凍,冬天屋裏置土於盆中,埋之數日,拔之數日,切勿放過,以致萬顆之一時壞了也。

末利[编辑]

今之議者,必曰近世之民,專尙末利,悉驅之而緣南畝則農可勸矣,此偶見賈生治安策中一語而先入者也,夫商處四民之一,以其一而通於三,則非十之三不可,海民之以魚爲農,亦猶峽民之以木爲農,今若一切食土,則民失其業,農日益傷矣,孟子曰,萬室之邑一人陶可乎,今欲並廢一人之陶而農之云耶。

汰儒[编辑]

問欲汰儒,儒安能束手退去乎,曰使其門長,具薦狀,保其文行,足赴試然後,又令所在地方官,點擇起送,入都又嚴照訖之,講旣中試,有而前試,凡經四節拍,而冒犯者亦幾希矣。

屯田之費[编辑]

屯田,以十頃爲率,當用牛二十頭、車十乘、徒二十人,自開墾下種,至舂簸作米,大而水閘、水車之類,小而犂耰、鋤耙、鎌鐁颺扇、碙碓、石杵、連磨、碌碡之屬,費當不下數萬緡錢,若只就閑地,姑取北車及軍兵受本料者用之,當略有費,然禹貢一篇,不言經費,以事所當爲,雖擧天下而聽之,不可不行故也。

濬河[编辑]

三則

京城東十里,有水出佛巖山,流注于粟橋,南過石串圩,又南入于中冷浦,而浦之西地方數里,其

中舊有民田,契券俱存,近自數十年來,每當夏潦暴至,流沙漂下,漸至堆積,水失故道,汎濫橫流,仍成荒野,過客之指畫者,欲事隄防,則計其功力,望洋而返,今若依中州濬河之法,講造龍瓜等器,疏其支脈,通其咽喉,但使水由地中行而已,則比諸隄防,難易懸隔,治其舊畻,闢其新畝則田乃復初,歲可收數千斛稻米,亦屯田之一助矣,且水道之閼塞者,如以十里論之,非盡十里皆然,必有處處礙滯,因爲橫濫而然也,惟當察其高低肯綮,因勢而導之,非特此也,漢水、錦江,在在可濬,今人但不講究耳,凡疏濬,當於水微漲時行之,先用高低,衡度其丈尺,立標記之。

築倉[编辑]

二則

倉庫,必甓築或石卵爲底,以避火、備鼠、禦濕,非特倉庫,凡屋甓、火炕,皆當用甓,今民家,善圮不正方者,無甓故也。

今天下出地五六丈,入地五六丈,皆甓也,高則爲樓臺、城郭、垣墻,深則爲橋梁、墳墓、溝渠,炕堗、隄堰之屬,衣被萬國,使民無水火、盜賊、朽濕、傾圮之患者,其甓也,其功如此,而東方數千里之內,獨廢而不講,失策大矣,或曰甓由於土性,故我國瓦而不甓,是大不然,圜則瓦,方則甓。

近世或有燒甓者,若患窯不如法,必用松脂烈火,又無燒訖灌頂之妙,甓恒燥硬不受灰,黏瓦亦同。

五行汨陳之義[编辑]

箕子之洪範曰,汨陳其五行,五行者,民所資以爲生,日用而不可闕者,故水火金木土穀曰六府,五行之汨陳,卽六府之不修也,汨猶汨喪也,陳猶陳棄也,水不能水,火不能火,金不能金,木不能木,土不能土是也,今有千里之長江,而無一閘以磨穀,則水利廢矣,石炭之鋼鑪,不能制,寧海之銅鑄,不得鎔,則火非火而金不金矣,行無車而屋無甓,則木工衰而土德虧矣,此所以爲汨喪與陳廢之道也。

樊遲、許行[编辑]

世之恥爲農者,輒以樊遲、許行爲口實,彼皆不知農之上面,別有事體,故聖人斥之耳,二子而在,顧不可中後世力田之科,補搜粟都尉之缺耶。

祈天永命[编辑]

人主之祈天永命,修鍊之延年益壽,力農之囟荒不入,同一理而事亦相通,天下之延年益壽,無過於五穀,穀益豊而民益壽,則祈天永命,又本於力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