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四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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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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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豹人悔學富家兒[编辑]

三原孫枝蔚豹人,客廣陵學賈,三致千金,頓自悔曰:「丈夫處世,不能舞矟取金印如斗大,則當讀數十萬卷書耳。何齪齷學富家?」乃僦居董相祠旁,名其居曰「溉堂」,後舉祠「詞」科。見阮文達《廣陵詩事》。康祺每見國初諸名人集,多與豹人相往來介和,其試鴻博,未終幅而出,聖祖雅聞其名,予以榮銜。曰「溉堂」者,蓋寓西歸之意,不忘本也。

吳志伊精通絕學[编辑]

王倬「晫」《今世說》云:「吳志伊誌行端愨,博學深思,兼精天官奇壬之術,雙精樂律。書於市上見編鍾一枚,曰:「此大呂鍾也。」後滌視欸識,果然。」康祺案:吳任臣《十國春秋》一書,已是不朽奇作,不意精通絕學復如此!昔張敞識美陽周鼎,王肅辨子尾齊尊,博物如君,何讓古人耶?

可惜一日虛度[编辑]

亭林先生每見朋輩或宴飲終日,輒為攢眉。客退必戒曰:「可惜一日虛度矣。」其動勵如此。見王宏撰《山志》。

仁宗賜詩戴忂亭[编辑]

大庾戴文端公以大魁起家,合首輔,洊為本朝西江一人。當公輔政時,<仁>宗嘗制五言一章,親書以賜。詩曰「知遇先皇早,欣看晚器成。予申三錫命,汝矢一心誠。鳳闕隨雙彥,鰲頭冠眾英。荷天作霖雨,江右燦臺衡。」公感荷聖恩,摹勒豐碑,樹之會城宅第,翼以巨亭,行路榮之。髪逆之變,江西省城幸以堅守獲完。惜公子孫衰落,昔所謂狀元宰相兩宅,久已蛛綱蟏巢,門題賣帖。而奎章燦耀,乃遷置於市街囂雜之區,過其旁都,輒悕歏不已。

雖遇而終竟不遇[编辑]

吾浙鄉先輩以博聞絕學,身躋華要,如朝氣隆間天台齊少宗伯者,所遇不可謂不順。然公值上齊時,歸澄懷園,忽馬驚,觸大石上,腦破幾絕。雖以蒙古法醫治得蘇,公自後步履蹣跚,且忘所記,書不能握筆,遂請養回籍。是公卽文章報國,亦未能盡其用也。又公族有周華者,素不良,遁海外三十年。忽因浙撫熊學鵬廵城,遮道戲所鞽逆書,揭公十大罪。熊奏聞上,誅周華、削公職。公亦媿憤,疾暴作,遽卒。造物者果何所惡於博聞絕學之士,必使之一阨再阨,抑塞以終,雖遇而終竟不遇也?悲已!

梁章巨聞海警狼狽倉黃[编辑]

梁巨鄰中丞撫江蘇時,聞英人人寇,乞病開缺,後往所州。適揚州商人醵貲賣城,中丞極口稱贊,余已於《郎潛初筆》中斥之矣。後閱胡文忠公書牘,稱梁中丞一聞海警,客坐裝風,口吐白沫,詆之甚醜。且言其撫粵西也,流連詩酒,遊覽山林,點綴風雅,不治政事。頃又觀《歸田瑣記》中《致劉次白撫部書》,持論非不侃侃,而自述其卸篆逃難之情形,狼狽倉黃,幾乎自呈供狀。以儒臣而跡同巧宦,吾甚為賢者惜之!

鄭祖琛炮擊英人[编辑]

鄭夢白中丞撫粵西慈柔佞佛,貽誤邊疆。及洪、楊事起,時論均指為首禍。頃見長樂梁氏《歸田瑣記》載:道光乙未春夏之交,英人垂涎武夷茶山,曾以兩大舟停泊臺江,別駕一小船由洪山橋深入水口,時鄭夢白方任閩藩乞假卸事回籍,遇之竹崎江,密令所過塘汛兵弁,開炮擊回。是官止監司,身已乞病尚肯勇往任事,不畏督撫議其侵權,其人非全無肝膽可知。何一撫粵西,猥瑣至些?豈動運將至,為大吏者,亦隨之轉移與!

治河名手常出布衣小吏[编辑]

永安河在高郵州北,舊名清水潭。康熙中,淮水潰高堰三十六處,成河九道,東註於此,盡壞堤防,激旋成淵,數十里無畔岸漕艘至此多漂沒,運道中阻。費百萬築之無效。時河帥靳文襄公,老於河務,亦束手愁歏。幕客錢由衣陳天一先生,名潢,方客帥幕,創議以十萬鑫塞之。監司以下無一人任者,先生乃自請治河。先築高堰缺口,使淮水出清口,俾上遊勢緩。又察潭中已成深淵,不可經直築堤,乃環潭而堤之,工以底績。文襄治河之功,多用先生言,茲河尤一手所辦也。後有以其事上聞者,遂以布衣贈僉事道銜,配食文襄祠。先生名位未顯,史館例無專傅,異日《河渠志》中,固當不沒其勞勚也。而文襄知人之明,用人之專,亦於此益見。按:二筆所紀乾隆間老壩工一役,郭大昌佐河督吳公嗣爵治河事,可與此並傳。奈何河工人才,常出布衣小吏中耶!

韓愈籍貫傳誤千年始得確論[编辑]

唐韓文公《唐書》以為昌黎人,《新唐書》以為鄧州南陽人。至朱子始引董逌說,謂公籍河內之南陽。又引公自言「歸河陽省墳墓」及《女拏壙銘》、張籍祭公詩以辨之,其論確矣。然朱子作考,仍以南陽為河內之條武,所以條武、昌黎二縣志,皆引公為鄉人,彼此堅持而不相下。明萬壓間,韓昶自為墓誌銘忽於盂縣北二十里蘇村出土、韓氏裔孫得之,藏於家。至國家雍正四年,河南廵撫田文鏡,以盂縣卽古河陽地,為文公故里。因飭郡縣訪查後裔入告,請襲五經博士。其時公裔孫法祖,以其七代祖以下《宗圖》呈閱,並稱戶編儒籍,世耕祀田,官支祭銀,更有家藏昶誌石刻可據。廵撫據以具題,後經部議以引例失當,未得準行。至乾隆元年,法祖復肯呈,請照周、程、朱、張之例,準襲博士。經廵撫富公再奏,仰蒙高宗俞允,欽賜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大儒苗裔,奕葉清華,可謂榮已。竊謂文公閑邪衛正,力障狂瀾,其有功吾道,似不在有宋五子下,乃籍貫差訛傳誤知載。而貞瑉一片,忽預顯於韓氏祖塋之前,俾公之子孫得以遭遇。聖朝世膺清秩,天子尊儒重道,而海內正學昌明,夫豈韓氏一家之私幸哉?墓石今嵌縣城南門內文公祠壁。出土之蘇村,卽古尹村,有韓王壟。

鄉試副榜充貢定例[编辑]

鄉會試之有副榜,考之前代,名曰「激賞」,蓋慰其佹得而失之也。本朝順治五年戊子科,詔天下廩生中副榜者,瑛至吏部謁選。人最者,以推官用,次知縣,次州郡佐。增廣附學中副榜者,入成均讀書,滿一年送吏部壓事考用,如廩生。此恩詔不為例。八年辛卯,順天副榜第一張叔泰,上疏乞如戊子科。得旨下部議。時禮部堂書陳之遴,以次子容永,適在是科副榜前列,引嫌逡廵未定。明年,給事中王楨具疏,謂「諸生以一、二字之疵,或限於額,有毫厘千里之歏,誠可憫惻,乞以前十名充貢。」疏上,再下禮部,而滿、漢尚書遂議:自後直隸大小省,或二十名、十名、八名、五名前準貢,詔著為令。以原文有「自後」二字,於是辛卯、五年丙午、八年己酉,復不許立副榜名色。至十一年壬子,國子監復請舉行如甲午例,得旨俞允。嗣後大小省鄉試副榜,遂有定額,且不論名次之高下,出身之增附,俱準充作貢生矣。此亦科興掌故之一,時代未遙,規制屢改,恐今之身為副榜,昧厥淵源者多多也,故詳述之。

以明遺錢營建崇禎陵[编辑]

本朝八關定鼎,首為崇禎帝、後發喪,營建幽宮,為萬古未聞之義興。《桃花扇傳奇》,記此項出自戶部庫中崇禎遺錢。建是議者,可雲斟酌盡善矣。新朝肈建,園法未行,而部庫舊錢又未便任其棄置。以勝國之遺藏,備故君之典禮,思陵有知,亦當瞑目。《桃花扇》采掇前聞,尚無曲說,況雲亭撰著,距易代不遠,其言當可據依也。

龔鼎孳愛才若命[编辑]

合肥龔尚書鼎孳,愛才若命,通儒才若命,通儒老學,俱從之遊。尚書臨沒,猶以吳江徐檢討釚屬梁真定曰:「負才如徐君,可使之不成名耶?」時檢討僅一諸生,後開大科,梁果以徐薦,試列上等,授清班。按:合肥出處多可議,其好士之誠,實出肺腑,非尋常貴人所能及,不止此一人一事也。

彭孫遹才學[编辑]

彭羨門侍郎為康熙鴻博科首選。其《松桂堂集》,《擔要》稱其才學富贍,詞采清華,館閣諸作,尤瑰瑋絕特。可謂定評矣。相傳公七八歲,卽開品詠鳳凰,至十五六,已斐然成帙。見《徐孝穆筆記》。嘗步蕭寺,二僧方制琉璃長明燈,請為賦。公諾之,僧煮茗以餉,茗未熟而賦就。見《浙江能志》。生應昌期,冠倫魁能,洵非偶然。又按:公少工詩詞,與新城尚書齊名,時號「彭王」。

高宗右文禮士曠典叠加[编辑]

乾隆元年丙辰會試,以士子入闈過雨,各賜銀三兩。又以會試遺卷內尚有佳卷,應如何加恩增中之處,命大學幹鄂爾泰、朱軾、尚書傳鼐會同議奏。又與各省會試舉人內,有年歲七十、八十以上者四十餘人,命大臣查取落卷,續中五人,其餘分別賞給職銜。又命雲、貴、川、廣、福建興人,未經中式者,照雍正十一年例揀選。時高宗初合極,右文禮士,曠典叠加,洵振古希逢之時會也。

拔貢定制之始[编辑]

康熙三十六年,命直隸各省選拔文行兼優之士,府學起送二名,州、縣學各起送一名,滿洲、蒙古各起送二名,漢軍起送一名,為拔貢生赴國子監,此我朝設立選拔貢生,定為制科之始。考鄉試分省取中,各州郡文風不齊,往往一州一縣,屢科無人入彀,以致寂寂數十年,迢迢數百里,無一身登仕籍之人,風氣日形機僿。自拔萃設科,而下邑偏隅,遂莫不醲恩普被矣。按:是時會試中卷,尚未分省定額,是以康熙四十二年癸未會試,廣東舉人未經取中。爰定脫科省分,於揭曉後補行取中之例。此亦科場舊典,所當知者。

高廷瑤以大挑得通判[编辑]

高太守廷瑤,字青書,貴築人。以乾隆丙午舉人,嘉慶辛酉大挑二等。仁宗以其撫定苗亂有功,曾賞六口頂戴,至是遂奉旨加一級,以通判用。後歷仕安徽、廣東、廣西,俱著聲績。大挑例用知縣,得通判者,太守一人而已。

張惡子為文昌帝君[编辑]

蜀梓潼神,姓張名惡子,居七曲山,仕晉戰沒,人為立廟。唐、宋累封至英顯王。自道家謂梓潼掌文昌府及人間祿籍,入元遂加號為帝君,歲以二月三日致祭,詳見《明史。禮志》。嘉慶六年,大學士朱珪以《文昌化書》進御,始奉旨各省皆立文昌廟。於是頒樂章,升中祀,與孔子並尊矣。朱文正不愧賢相,其生平崇信玄學,未免為儒者所訾。呈進《化書》,尤過舉也。

汪懋麟縱馬察案[编辑]

汪蛟門懋麟官刑曹時,以主事入史館充纂修。君才通敏,不敢托史事自佚。城南武某以一車一馬販米於南花園,宿董之貴家。董利其貲殺之,夜以車載屍鞭馬曳之他去。武父得屍於道,得車馬於劉氏之門。訟之官,謂劉殺其子。君曰:「殺人而置車馬於門,非情也。」乃微行南城外,縱其馬,馬至之貴門,輒跳躍悲嗚,沖戶以入。君卽令收之,訊得實,置之貴於法,劉得釋。都人為作《馬訟圃》,賦詩者甚眾。

閻循琦與工部相始終[编辑]

國家任官惟賢,凡六部司員,有以散曹洊陟正卿,終其身不離一署。卽偶綰他職守,不過假為登進之階梯,而聖心所屬,以一部之事,責之一人,專而且久者,康、雍至今,項背相望。若乾隆間,昌樂閻恭定公循琦之於工部,亦其一已。公自庶常散館,改主事,歷員外郎。中凡四司、三廠、庫局任幾徧,前後大、少司空無不倚重。有所察舉必首公,上問人才,必以公對。中間擢言路者十餘年,掌銓政直閣務者一年,均蒙高宗諭兼舊官,不令一日去工部。偶以事被議,解任數日,事尋釋,仍用原街留部。擢侍郎三年,遂長冬官。蓋公之功名出入,實與工部相始終。前尚書李公元亮,公為其屬久,最相器。嘗因論河道事,言過剴切,李起指坐曰:「此位終當屬君。」人以是嘆李之明。而公之忠誠恃逢,聖天子之知人善任,明良相孚,非偶致也。

歐譜聯芳[编辑]

錫山鄒宗伯,供奉內廷。應制畫牡丹三十二種;一曰姚黃,二曰魏紫,三曰潛溪緋,四曰一撚紅,五曰玉兔天香,六曰鵝兒黃,七曰狀元紅,八曰飛燕妝,九曰葛巾紫,十曰漢宮春,十一曰繡衣紅,十二曰胭臙脂界粉,十三曰舞青猊,十四曰朝天紫,詩有《朝天子》,陸遊譜謂本花名。「子」,其紫之訛也。十五曰醉玉環,卽醉楊妃。十六曰金系腰,卽金帶團。十七曰萬卷書,十八曰萼綠華,十九曰祥雲紅,二十曰淡藕紅,二十一曰蹙金縷,二十二曰瑪瑙盤,二十三曰碧玉樓,二十四曰煙籠紫,二十五曰醉仙桃,二十六曰碧天一色,二十七曰慶天香,二十八曰紫袍金印,二十九曰銀紅球,三十曰鹿胎紅,三十一曰瑞露蟬,三十二曰海天霞。幅用生綃,橫一尺,縱倍之,寫用五色筆,體法用憚南田,渲染綿致,折枝生動,悉人間未見奇種。蓋取諸歐陽子《牡丹譜》,標題卽用其語。公自用小楷分系七言近體如數。當時公以正本人內廷,其副本藏於家。名人題詠極夥,冊首董文恪宗伯篆書「歐譜聯芳」四字。每幅左方如陳文勤、劉文正二相圃,汪文端、裘文逢、沈歸愚三尚書,及孫虛船通政、陳句山太僕諸公序跋、詩詞,美不勝收。論者謂宗伯以畫學最蒙宸賞,儲在禁軸特多,而此卷尤臻神逸。公家副本後為駔儈所賺,公族孫某理避之,復加什襲。翁覃溪為賦《古歌行》,趙鹿泉大理佑亦記其事。按。鄒公為南田草衣之甥,故晝沒骨花卉,尤有師法。

子賤後裔漸慎行[编辑]

氏族姓譜諸書,無以「賤」為姓者。趙鹿泉大理《清獻堂集》;乾隆間,山東濟寧州有浙慎行者,居仲家淺之三十里,地名漸家淺,多漸姓。慎行為之長博學知《易》,熟《乾坤鑿度》、《太玄經》、《參同契》、《道藏》諸書,力能挽強,百步命中,而不求仕進。年三十餘,未嘗入城市,有田二頃,與其弟躬耕養母,怡然一室。弟於客前,非兄命不敢坐也。教其子,甫及歲,能誦七經,不令為舉子業。獨好客,善飲弈,客至,輒留款極歡。大理嘗親訪之,叩其姓源,則先賢子賤之裔,以字為氏。宋時遷豫章,姓隨音呼,改為漸。後還居東,數百年無通顯者,故知者蓼寥也。康棋按:慎行經明行修,不求聞達,無娩聖賢後人。其先世改賤為漸,殆惡其為廝養卑下之稱。然緣茲祖澤益晦,致聖世裹崇賢裔,轉不能預其光榮,殊為可惜。而慎行亦正不可及矣。

和坤亦少有詩才[编辑]

和坤相業不足言,其人亦少有才。詩頗清婉,所著《嘉樂堂集》,其子駙馬公豐升殷德刻以贈人。駙馬亦工詩、古文。嚴分宜《鈐山遣集》、趙慈溪《蓉江文集》,今尚播流,《嘉樂》一編,他日或當並傳也。

錢澧典衣為陸耀治喪[编辑]

錢南園通副提學湖南時,吳江陸中丞方撫楚。中丞居官清正,遇事諮商,輿通副最稱水乳。會中丞卒官,身後蕭瑟,幾不能庇其喪。通副亟典衣裝得二百金為賻,率諸生俱白衣冠,步行往吊,修伏慟哭曰:「公生平不名一錢,願公受之毋卻也。」洵不愧古人交道矣。

錢澧骨鯁直陳[编辑]

乾隆間,甘肅冒賑獄成,錢南園侍御奏:「冒賑折捐,固由王直望骶骫法營私,但畢沅近在同城,豈竟毫無聞見?雖未必利令智昏,甘受所餌,惟瞻徇不舉發,甚非大臣居心。」奏入,上是之,奪沅爵三級,已見二筆矣。比年山西大旱,賑事方殷,署藩司王定安,貪冒庫帑至數十萬之多。事發遣戍,論者謂不足蔽辜。其撫臣亦近在同城,且定安卽其所力保,以捐職道員郎真,超權瀋篆,其濫保匪人之咎,已無可辭。況撫藩陋規,名為裁減,實則增加,撫臣親為飾詞陳奏,狼狽為奸,確有實爐。其為利令智昏,甘受其餌,更何待言?乃一時言官竟無如南園之骨鯁,侃侃直陳者,籲可嘆也!按:二肇據《朱克敬筆記》以山西振荒歸功大吏。頃搜南皮中丞奏折,知其時撫藩方借此奇災,剝民剝國,並剝通省屢吏以自肥。其積薪禱兩,蓋仍軍營粉飾故智也。貓鼠同眠,獬豸失職,故重述南圃舊事,為今之居言路者,加責備焉!

畢沅勇於任事[编辑]

畢秋帆尚書撫河南,乾隆五十二年六月二十四日夜,湖北荊州府江水暴漲,堤潰城決,淹沒田廬,人民死者以數十萬計。七月朔,襄陽報至,公於卽日先發藩庫銀四十萬兩,星夜解楚振濟,一面上聞。高宗大加獎賞,以為不娩封疆。越數日,擢授兩湖總督。是舉也,雖由遭遇聖明,亦可見公之勇於任事矣。

畢沅自比文天祥[编辑]

無錫錢泳梅溪,為秋帆尚書客,其所著《履園叢話》,稱和公相年四十,畢公將賦詩贈物為壽,泳諷以《冰山録》,公乃終身不交和相。二筆中已辨其言之實矣。梅溪又云:「公家蓄梨園一部,公餘,便令演唱。余少戇直,一日同觀劇,謂之曰:『公得毋奢乎?』公笑曰:『吾嘗題文文山遺像,有云:自有文章留正氣,何曾聲妓累忠忱。所謂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余始服其言。」按:秋帆安得比文山?惟起家狀元,及性愛聲伎二節或相肖耳。

學政銓選屈為知州[编辑]

嘉慶問,陜甘學政吳蔭喧,經吏部選補直隸州知州。蓋其時上以編檢七口附官外擢知府四品,階級懸殊,遂定開坊翰林外放知府,編檢得京察專用同知直隸州之例。而銓曹拘守成規,乃並街,命典學之儒臣,亦驟屈以風塵末吏。至十五年,仁宗召見廣東學政程國仁,天語垂詢,知程系截取御史,業經保送知府。始諭部,嗣後應行外選人員,有簡任學差者,停其銓選。而道、咸以來,同知直隸州兩班,或由推升,或由捐納,亦無復以編檢銓補者矣。

三等狀元與五人郎署[编辑]

翰林以大考降黜者,指不勝屈,惟鼎甲則希聞。狀元改部,僅嘉慶乙丑殿撰彭浚一人。是年大考已開坊翰林,因名列三等,改部郎者五人,惟白小山镕得免。時有戲作對聯者云:「三等狀元苦矣,老彭辭柱下,五人郎署危哉,小白射鉤邊。」聯語諧謔不足道,同居劣等,而白獨幸全,其福澤,殆過人矣。後果官至尚書。

鮑樹堂高義歸友櫬[编辑]

張船山太守自萊州引疾,僑寄吳中。未三年,卒於虎邱山塘之客館。身後蕭條,賴鮑樹堂太僕遠賻巨貲,始獲扶櫬遠蜀。故吳山尊題《船山集》有云:「鬥身後更傳元伯夢,石交肯讓古人先。」自註:「君卒後,見夢於樹堂,樹堂以千金歸君櫬。」讀此知太守灝氣奇才,一靈不泯,而太僕高義,洵無媿東京范巨卿矣。

阮元言二通[编辑]

阮文達公嘗言。少年科甲,往往目無今人,胸無古人,最是誤事。但既登館閣,又不能重人家塾。為枕經胙史之功計,惟留意「二通」,庶知千百年來理亂之原,政事之跡,可備他日出為世用。「二通」者,《資治通鑒》。《文獻通考》也。文達蚤崴巍科,體用優備,其立言乃平易淺近至此。然果如公言,亦可令名始終,免備官未聞之誚已。

仁義將軍王進寶[编辑]

奮威將軍王進寶,武關之戰,所向無前,直抵保寧。王屏藩自縊死,麾下劇賊數十人,尚擁兵觀望。將軍免冑卸甲,單騎直入,大呼曰:「我仁義將軍,降者待以不死。」賊將卒皆羅拜歸命。復入偽帥府,解屏藩懸,哭之。眾大喜過望,遂定閱中。初,漢、羌、川、蜀稱進寶為仁義將軍,故賊聞之皆悅服,無復反側也。

厲鶚墓[编辑]

樊榭先生沒後,葬於西溪王家塢。守墓無人,化為榛莽。後四十餘年,邑後輩何君春渚,遊西溪田舍,見樊榭及姬人月上栗主,偃臥草堆,因拂拭取歸,邀同人送於武林門外牙灤黃山谷祠,別掃一室以供之。王述庵司寇撰「丈室花同天女散,摩圍詩共老人參」句為極聯。湖上諸君相約幾時薦酒脯焉。湖山俎豆,桑梓淵源,詞客有靈,其亦酌寒泉而雙笑否乎?

人名兩聯工巧絕倫[编辑]

嘉慶末,京師有聯語云:「姚文田字秋農,彭邦疇字春農,兩個農夫空想田疇之樂;帥承瀛號仙舟,何浚漢號仙槎,一行仙吏同登瀛漢之天。」時四君皆官清顯,人以為工切。光緒五、六年,閻敬銘丹初,張之萬子青,均以畺臣在告。忽豢內召,二公年皆七十矣。嗣皆以尚書掌大樞入綸閣,京師有舉「丹青不知老將至」之旬以相謔者,苦無其對。適侍郎烏拉布、孫毓墳奉諭往□□嘗案,烏字筱雲,孫字萊山,皆初次奉使外出,遂有人以「雲山經用始鮮明」為前聯之對。兩則成語,均切合時事,又稍涉俳諧,可謂工巧絕倫矣。宋元說部,所記巧對,不及此者甚多,尚為後世傳誦,故破例録之。

王世芳淡視聲色貨利壽逾百齡[编辑]

前編紀台州王世芳壽逾百齡,叠邀恩寵。茲閱徐一麟《牧齋雜記》:世芳生時,父夢一老人自南來,故號南亭。少入天台山,遇道士授水二瓢,一涼一熱,世芳飲其熱者,自是精神煥發異常。時嘗獨行,見虎伏橋上,世芳叱之,弭首前行。又嘗見大魚暴江岸,抱而投諸水,斯須雲霧晦冥,化為龍而去。又云:世芳年百十有二歲,赴京祝萬壽,加少司成銜,寵以御製詩章。輦下諸巨卿,無不廷致,其揖讓進退雍容,如五六十歲人。嘗語人曰:「吾少也賤,而丁多艱,惟視聲色貨利淡然而已。」康祺案:壽星降精,異人授水,救神龍於江遊,馴猛虎於危橋,事近誕誣,恐由傅會。惟世芳自言「少丁多艱,淡視聲色貨利」數語,則是骨力堅強,志趣凝靜,身勞心逸,實足以葆固其先天。其享希有之壽而迓不世之恩,宜也,非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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