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北盟會編/卷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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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紹興元年四月十四日庚辰盡二十日丙戌

十四日庚辰,隆祐皇太后崩。

隆祐皇太后遺詔曰:「吾自履宫闈,於今三紀,常懼菲薄,不足以踵先后之懿,而格神靈之休,乃晩年以來,逢國多故,二聖遐狩,心常愴然。皇帝仁孝自天,實同憂患,雖在顚沛,禮無缺違,幸時小康,還自江介,方欲饗天下之養,即東朝之安,而無如節宣不時,偶遇微疾,遽至危惙,莫能自還,悵此兩宮,遂成永訣。方時艱難,合行禮儀,難以備舉,皇帝服期以日易月,十三日而除,仍不候除服御朝,臣民三日而除,作樂婚姻,並無禁止。殮以常服,不可用金玉寶貝,權宜就近擇地欑殯,候軍事寜息,歸𦵏園陵,所製梓宫,取周吾身,勿循舊制,以爲他日遷奉之便。於戯!生者人之暫寄,死者數之大終,甲子一周,復奚所恨?尚賴臣民之眾,永堅忠孝之心,輔翼聖朝,早臻康阜,存歿之際,愴恨何言!故兹遺詔,想宜知悉。」
大行隆祐皇太后謚議【舊校云:謚議,汪藻撰】:「臣伏奉敕禮部狀,據太常寺今來大行皇太后崩合差議謚官,差臣撰議謚者,臣謹上議曰:臣聞承天者地也,所以涵六氣而熙嵗功,配陽者隂也,所以分四時而成物化,儷宸極者后也,所以奉宗廟而隆化極,故曰古之母儀天下者,生也薦上尊名,終而述其大行,三代尚矣,靡得而詳。在漢則明徳和熹,著稱於前,在唐則文徳懿安,垂紀於後,皆所以揚椒塗之範,炳彤筦之暉,巍巍乎而與帝德並隆,不可貶已。恭惟大行隆祐皇太后,躬聖善之徳,茂柔明之資,粤自先正魏王,有功仁祖之世,王室所賴,旂常紀之,其澤深慶綿用,集我太母。惟我太母,基迹元祐,嬪於泰陵,逮事宣仁、欽聖兩宮,稟二南之規,兼四教之善,正位宫掖,三十餘年,含洪光大,而體坤道之常,進退存亡,而得聖人之正。及靖康初載,天割我家,二帝出郊,中原無統,列辟相視,莫知所圖,我太母起於危疑之中,自任以天下之重,手援大寶,授之聖明,當方隅傾側之時,序璇厯纂承之次,雖文母以十亂興周,不能過也。已而六飛南渡,按蹕武林,元凶闚朝,宄自内作,天下之勢,甚于綴旒,我太母投袂而寢禍機,立談而銷逆祲,坐使天地復正,三辰復明,四方元元,悉免塗炭,雖媧皇以鍊石補天,不能過也。既勲猷崇極如此,而乃抑華敦儉,率禮蹈和,塞私謁之塗,裁外家之寵,清淨謙沖,而以道爲本,沈潛剛克,而與神爲謀,擁佑聖躬,殫誠盡愛,煌煌乎度越麟趾、思齊之上矣!方期清我甸服,駕旋舊京,䖍奉翟車,謁款宗廟,極四海之養,即内朝之安,而昊天不辰,禍結慈極,郊蠶告畢,方開盛夏之祥,隙駟難留,遽掩長秋之御,兹天子追慕,悼心失圖,歎厚載之中傾,痛仙游之不返,雖遂服不可,勉從期嵗之喪,而興哀無時,每過舉音之節,由是命有司,考易名之典,懋餙終之儀,告於神眀,節以四惠,庶幾有以彰淑則而暢徽音。謹按謚法:明徳有功曰昭,視民如子曰慈,聰明睿智曰獻,安民有功曰烈。若乃兩值時變,當陽御簾,基圖既安,即復明辟,澤及萬世,與天無窮,非明徳有功耶?寢興焦勞,言動懇惻,冒風濤兵革之險,濟宇宙生靈之艱,非視民如子耶?察興替之端,知變通之利,親庶政以任溥天之責,奉眞人以膺歷數之歸,非聰眀睿知耶?中微之緒而我振之,大亂之原而我窒之,從容房帷,密幹鴻造,非安民有功耶?嗚呼!道之大者,理謝形容,名之尊者,言絶稱謂,故古者賤不誄貴,幼不誄長,而皇后之謚,則請之於廟,示雖天子必有尊也,況我太母盛徳元功,夐無前比,豈膚學之臣所能擬議,意者必受成於宗廟爲足,以對在天之靈,大行隆祐皇太后謚議,宜以宗廟之命,錫之曰昭慈獻烈皇后。謹議。」
大行隆祐皇太后崩,奉告宗廟:「伏以釁積宫闈,禍延文母,凡居覆載,孰不哀摧?國有大喪,不敢不告。」
大殮:「伏以宫闈寡祐,仙馭上賔,將奉容依,俯臨神匶,顧温慈之永閟,銜摧割以奚言,謹以十七日,舉大殮之儀,不敢不告。」
掛服:「伏以昊天不弔,禍及東朝,念色養之永違,攀仙游而何及,爰舉衰麤之制,用酬坤育之恩,謹以今成服,不敢不告。」
祭奠:「比舉䘏章,恭成飾,既正阼階之席,當陳餘閤之羞,仰冀神游,俯歆誠薦。」
欑祭:「伏以慈壼中虛,仙游浸邈,爰舉菆塗之禮,以須祖載之期,孝養莫追,哀誠何極!」
啟欑:「伏以邦禍之延,坤儀永閟,方中告畢,即逺有期,乃涓季夏之辰,恭撒西階之殯,追攀靡及,摧割奚勝!」
祖奠:「恭以復土有期,遣車在道,猶想庭闈之覲,忍瞻警衞之行,攀匶哀號,奠觴祖訣。」
啟奠:「伏以宫闈寡祐,陵寢告成,爰啟菆塗,將臨於厚夜,恭陳奠斚,永訣于終天。」
遷奠:「伏以蓍龜來諗,日月有期,既停六綍之儀,將舉九原之奉,三靈不弔,五内俱摧。」
發引:「伏以蓍龜告日,披綍在庭,載言廞衞之儀,將舉殯防之事,攀依永絶,摧割奚勝!」
掩欑:「伏以龜筮協從,衣冠永閟,神升帝所,參三后在天之游,地占山靈,豈千人成聚之比。追游莫返,銜䘏奚言。」
上諡冊寶:「伏以柔儀懿範,懋著宫闈,盛徳元勲,實施社稷,乃羣臣謚請于宗廟,曰昭慈獻烈皇太后,永爲千載之稱,不敢不告。」
袝廟:「伏以慈闈厭世,甫竁岡山,既終復土之恩,爰講袝姑之禮,進陪廟祀,永作邦休。」
配廟:「伏以作合先朝,援正尊名,有欽聖御簾之詔,唱爲異議,由崇寜當軸之姦,兹蠲剛辰,恭舉徽冊,用嚴升廟之禮,永對在天之靈。」
卒哭:「伏以飈馭遐升,日期寖逺,甫隔晨昬之養,奄然哭踊之儀,追慕無由,啣哀何極!」
欑宮節:「八月朔,伏以宮壼興哀,屢改階蓂之旦,寢園在望,俄驚陵栢之秋,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位正累朝,得齊先后,仙游雖邈,慈矩具存,地隔三山,莫獻蟠桃之實,神歸九廟,長游大練之衣,適週蕭辰,何勝永慕。」
秋社:「伏以宮衣揜御,已虚夏凊之儀,農扈報功,忽届秋成之候,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儷天徳大,救物功深,既煉石以告成,遽乗雲而不返,追攀無及,感愴奈何。」
中秋:「伏以長樂終天,人結母慈之戀,蓐收告節,月圎秋令之中,觀玉琯之屢移,望栢城而增愴,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軆姜妊之徳,希黃老之蹤,倏赴帝鄉之期,永違天下之養,每懷遺訓,徒極哀悰。」
九月旦:「伏以軒星既揜,駕莫還,方興長夜之哀,忽屆杪秋之序,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初參十亂,道冠六宮,問寢承顔,一朝違長樂之養,袝姑合食,千載奉泰陵之游,搖落有懷,追攀無所。」
重陽:「伏以穜稑告成,嘗帥九嬪之獻,菊萸在御,莫伸萬夀之祈,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厚徳視天,徽音垂世,自哀纒於厚夜,忽時及於凋年,爰致孝思,式陳時薦。」
九月望:「伏以椒掖戒寒,栢城無曉,永隔乗雲之馭,倐更濡露之辰,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化存宫闈,澤流寰宇,念纂承於丕緒,䝉保祐之隆恩,緬想徽音,何勝孺慕。」
十月望:「伏以釁結終天,時丁良月,雖閟宫之在望,瞻大練以無期,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夢月鍾靈,補天儷徳,奄隔晨昬之養,屢驚弦晦之遷,兹覩流光,何勝永慕。」
下元節:「伏以騐灰緹室,將觀二氣之回,校籍清都,莫重三元之畢,緬思慈範,永隔仙游,恭惟昭慈獻烈皇太后,所憂在賢,以儉爲寶,方候含飴之慶,遽興復土之哀,爰即佳辰,載陳誠薦。」
《秀水閒居録》曰:元祐末,哲宗方擇后,京師里巷作打毬戯,以一人擊入窠者爲勝,謂之「孟入」,於是孟在女,應入宮之選,至紹聖間,禁掖造纈,有匠者姓孟,獻様,兩大蝴蝴相對,繚以結帶,曰孟家蟬,民間競服之,未幾,后廢處瑤華宫,號華陽教主、玉清妙靜仙師,議者皆以爲讖——蟬者,禪出家之兆也。元符三年,徽宗皇帝嗣位,欽聖向后同聽政,詔后還宮,號元祐皇后,次年,向后崩,復出居瑤華如故。政和七年,加號希微元通知和妙靜仙師。靖康初,京師失守,徽宗、淵聖、皇族近屬皆詣虜營,虜中議亦取后,淵聖意張邦昌必不能久僣,欲留孟后以爲興復基本,因遣人入城取物,紙尾批廋辭與府尹徐秉哲,云:「趙氏註《孟子》,相度分付。」虜人以后廢嵗久,無預時事,不復取〖邦昌請后入宮,詔云:「遵少帝之玉音」,湖州士人石茂良在圍城,居將官姚友仲家,嘗親見批字〗,虜既退,邦昌請后入居延福宮,號宋太后,既請垂簾,號元祐皇后,今上踐祚,迎后至睢陽,上尊號曰隆祐太后。建炎三年,車駕渡江至餘杭,有苖劉二賊之變,后復垂簾以平内難,二十五日復辟,又上尊號曰隆祐皇太后。紹興元年,崩於㑹稽,初上謚號曰「昭慈獻烈」,後更謚曰「昭慈聖獻」,至是前讖乃騐焉——孟入者,兩復入也;蟬者,禪〖去聲〗也,兩御簾帷之應也。大統中絶而復續,天位暫傾而復正者,后之力可謂異人矣!

王徳執郭仲威於揚州。

郭仲威爲眞揚州鎭撫使,建炎四年八月,金人犯揚州,薛慶戰死,仲威奔於興化。及金人退,仲威乃來眞州屯駐,而留其次頭領李懷中知揚州。仲威聞李成在江州,且嘗有舊,潛回揚州駐軍,欲往上江合軍,到建康,遇招信劉綱軍於雨花臺,仲威不備,爲綱所敗,遂回揚州作鎭撫使,朝廷以其反復,終不爲用,詔劉光世生致之,光世遣王徳往,徳宣言游徼淮上,至維揚,仲威迎徳於摘星臺,徳手擒之,遂并其眾,亦有散而之淮西者,有歸還淮陽軍者。

寇宏與宿遷縣土豪趙革,合軍於龜山。

寇宏,夀春人,素以刺船爲事,凶悍無行,良民苦之。建炎末,與百姓張先聚眾,時人謂之張二伯者,邀掠舟船,沿淮水而行,泊于濠泗之間,楚州趙立爲金人所圍,先等以眾至城下,立喜,用便宜,皆以次借官與之,時先爲首,遂以權知泗州軍州事。先既到泗州,乃令其次劉全權通判軍州事,時人謂之劉馬子者,而宏又其次也,遂令宏水陸巡檢。宏與眾數百人,泊舟於鳳凰洲,未幾,全自横山㵎寨迎取其家屬囬,宏以纖芥之疑,遂殺全,是時,先在泗州,爲土豪吳鈐轄所殺,宏遂以其眾徑至泗州,㑹先餘衆,殺吳鈐轄,退泊於龜山,時楚州已䧟,郭仲威爲眞揚州鎭撫使,宏願聽仲威節制,仲威借補宏敦武郎、閤門祗候,爲鎭撫司統制,於是,國奉卿在宿遷趙瓊水寨,未有所向,瓊復以其父革爲首領,奉卿說革率眾下龜山,與宏合軍,革然之,遂率其寨,俱行至龜山,宏大喜,乃合軍,眾議以徐宗成知泗州,臧珪知盱眙軍,宏復上鳳凰洲刈民麥,以圖濠州,㑹傳報仲威爲王徳所執,俄而潰兵有由龜山往淮西者,宏遂以舟船行。後劉光世以宗成權知泗州,是時,泗州居民無一家,滿地荆棘荒草而已。宏在鳳凰洲,屢以舟船犯濠州,李玠禦退之。

十七日癸未,桑仲䧟鄧州,知軍州事譚兖走西川,桑仲以其黨李横知鄧州軍州事。

桑仲率兵圍鄧州,譚兖遣人招繖蓋山王俊解圍,俊率其眾至鄧州,入城,兖與飲宴,宴罷俊醉,兖率眾突圍出奔,入川中。仲攻城䧟,執俊歸襄陽,釘于木驢上,呵喝相公遊街,遂凌遲殺之。

二十日丙戌,王享爲廬州夀春府鎭撫使,史康民兼知眞揚州鎭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