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菴遺稿/上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久菴遺稿
上 雜著
 

雜著[编辑]

箕田遺制說[编辑]

井田之制,先儒論之詳矣。然其說皆以孟子爲祖宗,故特詳於周室之制,而於夏殷則有未徵焉。朱子之論助法,亦出於推測臆料、而未有參互考證之說,則其果悉合於當時制作之意,有不可得以知者,好古之士,蓋竊病焉。丁未秋,舍弟柳川公觀察關西,余奉晨昏到平壤,始得見箕田遺制,阡陌皆存,整然不亂;古聖人經理疇畫,變夷爲夏之意,猶可想見於千載之下。語曰:「中國失禮,徵在四夷。」其不信然歟?就其地諦審之,其田形畝法,與今孟子所論井字之制,有不同者焉。其中含毬、正陽兩門之間,區畫最爲分明。其制皆爲田字形,田有四區,區皆七十畝。大路之內。橫而見之,有四田、八區;豎而見之,亦有四田、八區。四田。四象之象耶。八區。八卦之象耶。八八六十四,正正方方。其法象,正類先天方圖。古人制作,豈無所取法耶?因以思之,噫!此蓋殷制也。孟子曰:「殷人七十而助。」七十畝,本殷人分田之制也。箕子,殷人,其畫野分田,宜倣宗國。其與周制不同,蓋無疑矣!惟玆阡陌,數千年來,凡幾經變易,幾經改正,雖難保其不差尺寸。而其大略界區以一畝之路、界田以三畝之路。其三旁九畝大路由城門達之詠歸亭津頭。,似是往來通衢,非專爲田間阡陌而設。然其必以十六田、六十四區畫爲一甸,則亦不無界限之意。自此以外,田界之路或有侵耕失古處,則後人未知制作本意,必以三畝爲准而正之,無復有大中之分。八卦法象,雖不可尋,而其以七十畝爲一區,四區爲一田,兩兩相並而去,則盡一野皆同矣。按:《班史·刑法志》曰:「四井爲邑,四邑爲丘。,四丘爲甸,甸有六十四井云云。」其井邑丘甸之名雖用周制,而以四起數,四四成方,實與此脗合;班氏之學甚博,或恐有所沿襲來歷也。惜乎其典籍不完,未能盡得其制也。其尖斜欹側不能成方處,或一二田,或二三區,隨其地勢而爲之,此則鄕人傳稱爲餘田云。雖周家井田之制,其地難得如繩直準平;而其不成井處,又不可棄而不用,則恐其制不得不如此也。其公田廬舍之制,雖不得考,然其制田旣非井字之形,則孟子所謂「中有公田、八家皆私百畝」之制,已逕廷矣。意者殷之時,雖受田於野,而其廬舍未必在田傍。,或皆聚居村落城邑之中,其公田亦都在一隅,之地。未必介在私田之中,糞耕耘獲之際,遠近不同,民有病者;且人文漸備,吉凶禮縟,七十畝有不足於養生送死之資,故姬周之有天下也,順天因人,增爲百畝,且制井田之法,八家同井,中置公田,春令則出在於野廬,冬令則入聚於城宅,其制始大備。自質而文,其因革損益,勢有不容已也。然則分田以井。非古也。實自周人始也。間或以朱子改治溝洫、多費人力之說,有疑於孟子之言,此則恐未然。孟子曰:「佚道使民,雖勞無怨。」朱子亦嘗論「革命易代,大而建正用數,小而書文車軌,並皆改作,以新一代耳目」云,則況此制民常産、實發政施仁之大者,豈可計其少費、踵弊膠柱,不與俱變乎?以此推之,以此度之,吾知朱子此說,或出於一時門人問答,而非平生之定論也。語類中。此等說話甚多。恐不可執此而疑彼也。嗚呼!關閩諸賢,俱以王佐之才、生丁叔季之時,慨然以挽回三代爲己任,收拾殘經、討論遺制,殆無所不用其至,而猶有懸空之歎,未得歸一之論。倘使當時足此地、目此制,則其說先王制作之意,想必如指諸掌矣,而惜乎其不得也!因記其所見,以求正於後來知者云。

箕田圖[编辑]

平壤箕田圖

箕田圖說跋 柳根[编辑]

丁未秋。柳川出按箕城。伯氏參議公往省大夫人而還。一日來訪我。手持井田圖說以示之。考其制甚詳。著之說甚備。按其圖而證其說。所謂箕田在於含毬,正陽兩門之外者。區畫最分明。其爲制皆田字形。分爲四區。區皆七十畝。界區之路。其廣一畝。界田之路。其廣三畝。凡十六田。總六十四區。六十四區之三旁。又有九畝之路。由城門達之江上。其尖斜欹側不能成方處。或一二田。或二三區。隨其地勢而爲之。鄕人至今傳之爲餘田。亦皆七十畝。噫。古今人歷玆地見斯田者何限。但賞古跡宛然而已。獨公生晩好古。欲求古聖人分田制産之意於千百載後。作爲圖說。使人人曉然知箕田一區爲七十畝。卽與孟子所稱殷人七十畝之說。若合符節。豈非幸歟。孟子曰。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爲公田。蓋井字爲形。便成九區。八家皆私八區之百畝。就公田百畝之區。以二十畝爲廬舍。八夫居之。其所耕公田皆十畝。此周制然也。孟子曰。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籍也。孟子論周人百畝之制固纖悉。至於殷人。但稱七十而助。當時諸侯。皆去周時之籍。況殷制安保其猶有存者乎。朱夫子之生。去孟子之時又遠矣。不得不因周制而推明之。釋之曰。商人始爲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畫爲九區。區七十畝。中爲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稅其私田。又曰。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畝爲廬舍。一夫實耕公田七畝。是亦不過十一也。朱夫子旣未得考殷制。則以此度彼。其爲制自當如此。昔韓退之賦石鼓。蓋歎孔子不到秦。不得見其文。若使朱夫子見此圖。當復以爲何。如以今觀之。公田廬舍之制。未敢臆度。卽此田形而見之。四區。四夫所受之田也。或以爲箕城之田。稱之以井蓋久矣。井卽九區也。今不可輕言爲四區。是則不然。若論殷周田也。八區。八家所受之田也。推此以往。雖千百區皆然。就七十畝之中。以七畝爲公田。如朱夫子之說。則亦不失爲什一也。至於廬舍。則周時制度大備。猶就公田二十畝。爲八夫廬舍。是一夫之居。不過二畝半也。若就一夫所受之區。以七畝爲公田。而出力助耕之。不復稅其六十三畝。則雖以一二畝爲廬舍而居之。亦自不害於什一之制也耶。一夫所居。其在於七十畝之內。抑或宅於都宅於山者。受田于野。來往耕治。皆不可得以考。有其路而無廬舍。亦不可知也。若論殷周田制之不同。則七十畝百畝。已可見矣。何必置疑於四區九區之同異哉。所貴乎同者。什一之制耳。孔子曰。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而王者。雖百世可知也。百世可知者。其不在於什一之制耶。去年。曾隨詔使朱學士,梁給事中。偕賞箕田。恨未及知一區爲七十畝。未得求正。遂書所感爲跋。以待後之覽者。西坰柳根。謹書。

箕田圖說後語 許筬[编辑]

西京之南有田焉。與常制不同。相傳爲箕子井田。學士大夫之東西行過是都者。莫不迂道過之。但見其田制之異於常爲舊迹。而實未知其初非周井而乃殷之制也。丁未秋。西原韓柳川出按關西。奉老親赴任所。其兄久庵公以地部右侍郞。乞暇往省焉。溫凊之暇。周覽故國形勝。遂及於所謂井田者。周覽之不已。興懷之。興懷之不足。至於丈量之。仍其經界。逐其阡陌。以畝法槪之。五十而有餘。百畝而不足。乃七十畝之田也。夫七十而助。乃殷人之通法也。是時周法未遽遍及於天下。而箕子以殷室遺老。受封於海東。以殷人行殷法。乃其所也。然則七十畝之田。豈非箕子之親傳法於我東者耶。其田之制。久庵作圖以記之。吾不復贅。而殷之田制。年代遐遠。典籍無傳。以朱夫子之聖。無從考據。因周制而推測得出。好古博考之士。至今以爲遺恨者。一朝親得而目擊於千載之下。豈不快哉。吾友平生讀書窮理。不以事物之繁而厭棄之。於凡大小制度文爲之間。無不經心考校之。功於是乃得力焉。嗚呼。非吾友。孰能與於此哉。但其所謂公私田者。必有其制。而未有文字可考。是則一恨。且就所圖而推之。蓋九畝大路之內。爲七十畝者六十有四區而方列焉。如易之方圖。八區如一行者八。就其一行八區之中。出其一區爲公田。其餘七區。七家各受一區而私之。其公田之中。七家各受三畝爲廬舍。計除三七二十一。則所餘公田。四十九畝。七家分之。則所助耕亦各七畝。通私田七十畝。爲什之一。恰好無餘欠。雖無明文。其制豈不然乎。且以周制言之。公田百畝。計除廬舍二十畝。其餘八十畝。八家分之。則各得十畝。通私田百畝。亦爲什之一。雖有多寡助徹之不同。而其爲什一。若合符節。制度亦略相近。所謂周田亦安知非因此商制。損益而彌文者乎。由是觀之。九畝路之內。乃其制之全體而示之法也。小路三畝之中。乃其散樣而通其制也。必以四區爲一方段者。蓋合其二則爲八。雖不列而行之。而亦八區一行之意。豈無意義而爲之八爲之四哉。周之一井九區。殷之一行八區。其義一也。如是則不必井地。猶可爲助法。但朱子曰。商人始爲井田之制。此必有所據。而未知出於何書。然此田當初出於箕子無疑。而揆之制度。亦通殷助之制。當以是田爲正。似無疑矣。蓋七十畝而七家。七家而七畝。公田廬舍之制。又不外於七數焉。是乃天然自成之數。不容人力安排於其間者。非聖人之制。而能如是乎。奇乎妙矣。噫。今之去箕代凡幾千年。而遺制相傳。迄至不泯。已爲幸矣。而其發明爲殷之制。則得吾友而始焉。亦一幸也。其顯晦隱見。亦有數存於其間耶。自今以往。此田之不復夷滅如今日。未可保也。此制之復或湮晦如往日。亦未可知也。有志好古之士。謀所以永久其傳者。宜無所不用其極。然則吾友之此圖此記。其可使泯沒而無傳乎。柳川公旣以節按是道。凡其道內之事。若大若小。無非責也。況此維持先聖王之制度。以傳示於無窮者。實非等閑小可事端。宜載之板刻。懸之官府。使見之者曉然知其箕子之澤果百世不斬。而殷田之制旣失傳於中國者。乃猶保於我東則快也。而他日觀民風者。採而歸之秉筆之官。俾系於輿地志平壤府之下。則又一快也。容可已乎。惟柳川勉之。陽川許筬。謹書。

深衣說[编辑]

深衣之制。禮記本篇及玉藻所載。明白簡切。本無難曉。而被註疏諸家曲生意見。紛紜穿鑿。遂使經文本義爲所掩。蓋朱子晩年所服。與家禮不同。必有定說。而今其遺書。未見明證。僅出於門人蔡楊氏之說。而當時猶恨不得聞其詳。但知一掃疏家之謬。不知並與註家而掃之。掃去一重。又有一重。其不得經文本義則一也。愚嘗出於僭妄。每讀經書。不用一字訓誥參錯其間。直將白本。平心玩索。積有年紀。庶幾或得作者之意。一朝似見字義句法皆爲恰當。移易不得。旣而反以求之人身上。宜穿着便起居。可用於古。而亦可用於今。噫。聖人制作在易。而求諸難有如此夫。抱經尙友。恨不得與蔡,楊諸先達上下論辨。而獻疑於朱夫子也。至於喪服領衽。先儒已有成說。雖不敢妄爲容喙。而以深衣之制推之。亦不能無惑。如或好禮君子因此起疑。以爲紬繹之端。則其於復古之制。豈勝幸甚。

續衽鉤邊[编辑]

續。連也。儀禮喪服篇曰。袂屬幅。續與屬。古字通用。衽。衣前兩襟也。古衣皆爲上衣下裳。裳從一邊圍腰。前面固已不分開矣。別用一幅布。交解裁之。上尖下廣。分綴於衣之兩襟。左掩其右。俾免分開。古人所謂右衽敷衽斂衽。皆指此而言也。惟深衣。衣與裳連綴。自領下至裳末。一面分開。不用別幅爲衽。只兩襟對下。纔相連續。故云續衽。兩衽旣不得交掩。則須用結紐。左右交鉤。然後可無分開之患。故又云鉤邊。今之箕排領。卽其遺制也。玉藻云。衽當旁。旁卽布幅邊旁也。鄭氏錯認旁爲人身兩旁。故說衽字。不去強解。凡裳幅交解處。皆謂之衽也。衽本衣襟交接之名。故凡兩物連接。借以爲喩則固有之。檀弓曰。衽每束一。釋之者以小要銀錠連合棺與蓋之際。故亦名爲衽。是也。何嘗直以裳幅爲衽乎。且衣裳連綴則裳之兩邊。皆在前面。左右縫合。更不須言也。旣曰續衽。又曰鉤邊。何其文義之重疊煩複。別爲致詳於不必詳之地耶。吾恐其必不然也。鄭註旣誤釋經文。而疏家又誤釋註文。愈往愈失。至以無用之剩幅。左右交垂。不有蔡,楊諸公推求朱子之意而改正之。則後世幾不免服妖。而獨惜其得註意。而不得經意。猶爲隔壁之說也。

曲袷[编辑]

袷。領緣也。衣領兩邊當頤頷處。裁割取方。如今喪服前闊中之制以安項。而以二寸皁絹純其邊。故云曲袷。經曰。曲袷如矩以應方。鄭氏云。古者方領。如今小兒衣領。疏云。方領似今擁咽。司馬溫公曰。方領如今上領衣。但方裁之。本出胡服。須用結紐云云。鄭氏所謂小兒衣領。今尙有之。與司馬公所謂上領衣相似。疏家所證擁咽。雖未詳其制。以文義見之。亦不過擁護咽項如上領衣也。隋煬帝遊幸頻數。百官取其簡便服之。漢時未有。故鄭以小兒領喩之。其實一也。然則司馬氏以前方領之制。不至專失。但鄭氏旣誤釋續衽。而又欲以兩襟交掩。故其領亦疑其向上繞項也。若知兩襟對下布旁相當爲續衽。則兩領割處。左右交合。卽成曲袷。雖欲引而上向。亦不可得也。經曰。抱方負繩。繩在背而方在前。不亦皎然明甚乎。蓋爲方領則不得不爲續衽。爲續衽則不得不爲鉤邊。雖爲三事。而實相因也。朱子曰。兩襟交掩。衽在腋下。則兩領之會自方。若不用別幅爲衽。必欲牽引兩襟。至於腋下。則將不勝其拘攣。便身之服。恐不如此。而雖強令交掩。亦未見曲袷如矩之狀矣。然則裁割方領。其不着尺寸。何也。曰。人身肥瘠不同。但令闊狹隨宜。不必拘也。且玉藻曰。深衣三袪。諸家皆以腰縫之圍釋之。竊詳其文義。若云深衣腰三袪則誠如諸家之說。今只云深衣三袪。而指爲腰圍。豈非捏乎。恐其不然也。愚意以爲袖口曰袪。左右袖旣有袪。兩袖中間。又有方領如袖口。故云三袪。蓋欲以明深衣之爲方領也。經曰袪尺二寸。則其空圍。實二尺四寸也。今方領空圍。亦二尺四寸。則足以安中人之項。而正如袖口之有袪。然則其尺寸亦不爲無所據矣。曰。鉤邊之結紐。當用幾箇子耶。曰。於經無所考。此必有其制。而今缺不得矣。但儀禮士喪禮殺冒之制。君綴旁七。大夫五。士三。殺冒雖與深衣爲異物。而鉤邊與綴旁。其用正相似。且古人於貴賤等級之數。必致其詳。以此爲準。恐爲無於禮者之禮也。

[编辑]

袪。袖口也。檀弓曰。鹿裘橫。長。袪。袪裼之可也。詩曰。羔裘豹袪。疏云。袂是袖口大者。袪是袖頭小稱。經曰。純袂緣純邊。各廣寸半。於袂必着緣字。然則袂口外別有緣寸半以爲袪。而以皁絹純其上。似非純卽爲袪也。

[编辑]

袂口裳邊。經無表裏皆純之文。恐或只純其外也。惟曲袷。說文云。衣無絮爲袷。卽裌字之義。似當皁絹四寸。夾縫爲二寸。且不云純而云袷。則似當布外別綴如今上領。故亦云曲領也。或云袷。交領也。兩領以交而合。故謂之袷。未知孰是。

負繩[编辑]

衣之背縫及裳之中縫。上下相接。故云負繩也。

大帶[编辑]

玉藻。天子諸侯大夫士居士弟子之帶皆不同。而其曰。凡帶有繂無箴功。繂。說文云索也。爾雅云。以竹爲索。所以維持舟者。蓋編索爲著。以帛褙起。不令貼屈。如今品帶之質不用箴線爲功也。又曰。諸侯素帶終紕。大夫素帶紕垂。士練帶繂下紕。然則以帶邊所飾。爲貴賤之等。諸侯。紕終其帶。大夫。不紕其腰。紕其垂紳。士則惟繂下爲紕。以此見之。帶之有繂。亦不竟帶。而未詳其制。又曰。大夫。大帶四寸。雜帶。君朱綠。大夫玄華。士緇紕二寸。再繚四寸。然則惟大夫之大帶爲四寸。士及君大夫雜帶。皆以二寸再繚之。爲四寸。未知深衣之帶。爲大帶爲雜帶也。或者謂冕服之帶爲大帶。燕服之帶爲雜帶。士賤無冕服。故無大帶則深衣之帶。亦恐以二寸再繚爲是也。曰幷紐約。用組三寸。長齊于帶。帶之左右。屈而爲紐。仍合幷其紐。用組約之。令不解也。組紃三寸。其博也。此則恐指大夫以上大帶所用之組而言也。若大夫雜帶及士帶則本二寸。豈組博反廣於帶乎。恐以次而差細也。曰。紳長制。士三尺。有司二尺有五寸。又引子游之言。以爲三分帶下。紳居二焉。紳、縪、結三齊。然則紳長下與裳齊。亦未知何所據也。

深衣圖[编辑]

四端七情說[编辑]

或問四端何情。七情何情。曰。以形氣之發而謂之七情。以義理之發而謂之四端。四端。道心是也。七情。人心是也。蓋人之一身。酬酢萬變。只有七情。非七情之外別有四端。只就七情中不雜於形氣者而拈出此四端。如惻隱本不離愛而行。然尋其苗脈。自有不可亂者。傳曰。如保赤子。赤子之愛。天性也。然利害相攻。物欲交蔽。至於貫槊上盤舞以爲戲者有之。又甚至於謀害正后。掩殺己女者亦有之。本來慈天。或幾乎息矣。惟是蒼皇間。見孺子匍匐入井。則私意未及安排。本心忽焉呈露。雖使魏兵武氏見之。有不能冥然頑然不動於此。故孟子指而言之。欲使學者察識而擴充之也。槪而論之。則四端與七情。各有所從來。而分而言之。則一情之中。皆具四端。何者。有人於此。久飢得食。固欣然有喜矣。然割股而啗之。則必有惻隱之心。呼蹴而與之。則必有羞惡之心。所得過分過望。則必有辭讓之心。當受當辭之間。又必有是非之心。有此四者。隨所感而爲之節制。則其喜爲中節矣。蔡西山曰。形氣猶船也。道心猶柁也。唯有一柁以運之。則雖入於波濤無害。眞確論也。餘六情莫不皆然。以此推之。四端七情之面目。居然可見矣。曰。人道之分。可得聞其說之詳歟。曰。人道只是理氣。只就人身上言。故言人言道。吾家緊要固在於此。而老,釋許多病痛。正坐於此見不得透也。手持足履。何莫非人也。而必手容恭。足容重。然後爲道。運水搬柴。何莫非人也。而必運得是。搬得是。然後爲道。詩云。天生蒸民。有物有則。人是物。道是則。本非難曉之說。但一心也。而人與道兼言之。故惹起後人許多疑惑也。朱子曰。只是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反覆此說。大小大快活。以人乘馬之說譬之。人借馬足以爲行。馬借人智以爲心。人在馬上。策馭在人則六轡如絲。四牡齊首。欲速而速。欲徐而徐。有致遠之功。無蹶足之患矣。其或人弱馬强。委御泛駕。則其行其止。不由於人。見豐草則往。思美水則趨。或上高陵。或入深壑。亦安能鳴和鑾。淸節奏。安行於周道之中乎。或以道心爲未發。人心爲已發。然則道只在於未發之前。不行於已發之後。其所謂道。無用之長物。其所謂人。血肉之一塊。決非吾儒之說。或以爲發道心者氣也。原人心者理也。又曰。發之者氣也。所以發之者理也。此則理只爲前所以然之故。而於後所當然之則。脈絡不通。雖與前說有間。直百步五十步之間耳。惟退溪理發氣發之說。與朱子千載相符。其惠後學大矣。但剖判之極。疑於四端自爲一情。七情自爲一情。無二者相配。而爲達道之妙。此似未瑩。四端之爲四端。七情之爲七情。亦有說乎。曰。有之。人稟陰陽五行之氣以爲生。故以性命言之。則陽爲健。陰爲順。曰仁 木 曰禮 火 曰義 金 曰智 水 與無不在之信 土 爲五。以形氣言之。則陽爲魂。陰爲魄。曰肝 木 曰心 火 曰肺 金 曰腎 水 與無不資之脾 土 爲五。仁之發爲惻隱。禮之發爲辭讓。義之發爲羞惡。智之發爲是非。而信實乎其中矣。肝之發爲喜爲愛。心之發爲樂。肺之發爲怒爲惡。腎之發爲哀爲欲。脾思乎其間矣。四端七情。相爲經緯。無一毫參差。妙矣。曰。以喜愛屬木則聞命矣。樂何以屬火。以怒惡屬金則聞命矣。哀欲何以屬水乎。曰。以喜愛屬木。則樂之發散在外。自當屬火。怒惡屬金。則哀之痛切向內。自當屬水。而欲則其義又別。水之爲行。於時爲冬。於性爲智。有終始之義。喜怒哀樂愛惡之六情。皆生於欲而成於欲。故屬之水也。蓋物感情應。彼此相盪。故言喜則必有怒。言哀則必有樂。言愛則必有惡。皆分陰分陽。待對言之。而欲獨無對者。欲之一情。自含兩端。故火臟空一位。以見互爲終始之義。此皆自然而然。非假人爲湊合而成也。大抵五行取類。或以舒慘。或以終始。或以發散收藏。不一其端。惟觀其所見如何耳。不可執一而論也。曰。中庸雖言喜怒哀樂。而禮記以懼代樂。韓文公原性篇亦仍之。今子之不從。何也。曰。人與物接。有事未來而期待之心。若懼若憂之類是也。有事已過而留滯之心。若恨若惜之類是也。其物觸於外。直發爲情。有此七者而已。七者之外。更無他情。禮運之說。非盡出於夫子。先儒已言之。文公論性則不知性卽理。分爲三等。論學則不知劈頭大工。欠闕格致。其學之差。不特一懼字而已。故程子於好學論中。已改正之。今不可復有異議也。

四端七情圖[编辑]

豳風金縢說[编辑]

風,雅之體自不同。七月旣爲周公所作以戒成王之詩。則當與公劉諸篇並列於雅。而今居國風之末。何歟。若以爲追述豳土之風俗。故爲豳詩。則鴟鴞,東山。本無與於豳俗。而又安可以破斧諸篇東人之作。係之豳風耶。諸家雖委曲說解。而於心終未浹洽。嘗取此詩與書金縢篇。反覆參考。則吾疑周公自東征還。流言猶未已。不敢直還王朝。姑就豳國而居焉。豳乃周公之采邑也。七月鴟鴞,東山諸詩。皆周公在豳之作。而破斧,伐柯,九罭,狼跋。亦豳人爲周公所作。故同編爲豳國之詩也。以其詩意考之。則周公東征。雖與居東爲兩節。其必在居東之日。而不在成王親迎之後。則亦明矣。金縢曰。武王旣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於國曰。公將不利於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不辟。我無以告我先王。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云云。史氏據三叔旣敗之後。追述其事。故以流言之罪。先歸之三叔矣。流言。無根之言也。方其言之行也。豈知其必出於三叔。若明知其出於三叔。則自是一家之變。辨之可也。責之可也。何必稱兵相鬪。至於廝殺而後已。吾知其必不然也。周公之居東。亦欲避冢宰攝政之大權。求爲方岳。出居東都而已。懿親元老。終無與國相絶之理。豈至退伏私室。負罪引慝。自同匹夫之硜硜哉。三叔啓商以叛之亂。適在周公居東時而作。則成王之命方岳致討。舍周公其誰。周公之奉辭伐罪。亦在其黨惡叛國。初非以流言謗己之故也。有何嫌焉。及其靖亂定罪之後。群叔情狀敗露。始知當時流言。亦出於其凶謀煽亂之事。故曰罪人斯得。其文義甚明矣。三叔旣誅。雖知其流言所從出。而此言之行乎中外已久。國人之疑。成王之惑。猶有未盡渙釋。則周公於此。當何以處之。其將凱還攝政。自如平昔乎。抑將留居采服。以聽朝廷之進退乎。遜讓碩膚。不居其功。固聖人之本心。而亦其事勢之不得不爾也。金縢又曰。于後公乃爲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其言于後。則其不在居東之日。可知矣。史氏撮其大槪而錄之。故雖不詳言自東徂豳自豳迎歸節次。而合詩書互爲參考。則其意自可見矣。朱子於詩傳。雖欠周公居豳一節。而東征在迎歸之前。則亦無異論。及與門人答問。不免疑起三思。更有論難之端。遂使九峯諸公。因以硬說。逐節生疑。至謂大誥,東征。在於風雷之變迎歸之後。亂其成說。莫適所從。噫亦過矣。罪人之得。已在周公居東之日。而鴟鴞首章。又言武庚敗群叔危王室之事甚明。則殷之逋播。挾三叔蠢動已久矣。成王雖疑周公。不之將命。而尙有他文武將相。豈可置反逆於不問。必待周公迎歸之後始討之。而又必使周公行征。有若爲流言雪恥之擧乎。吾恐其說之不能無疑也。只此一事辨明得出。非但詩書文字沛然皆順。抑亦周公之誅管,蔡。在於導武庚反國。而不在於流言。其公平正大之心。皎如白日中天。無一毫掩翳。豈不快哉。不敢避不韙之罪。而妄爲之卞。

讀多方解[编辑]

謹按多方曰。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武王克商七年而崩。成王東征。亦爲三年矣。所謂五祀。自克商之初數之則有餘。以移爾遐逖之後言之屬耳。又不以言五祀。將何以折衷耶。愚嘗取多方一篇。反覆參究。武王因民怨致天罰。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終致紂自焚而死。於是。武王與諸侯共立紂子武庚。畀付殷命。而各自退保封疆。以待天命。其後武庚不悛父惡。劓割日甚。而四海謳歌。皆歸于周。有不可遏。然後始乃代殷。爲天下主。其曰。天維五年。須假之子孫。誕作民主。罔可念聽者。卽其事也。猶不敢集武庚之國。仍舊邦命新爵。作爲王賓。且遣三叔爲監。使武庚不得荼毒生靈。放遠王命。及乎武庚自作不靜。越自蠢動。然後大罰殛之。刑殄武庚。離逖遺民也。以此見之。武王克商後五年。始乃卽王位臣多方。而至成王東征之時。殷民之奔走我監。適五祀矣。此多方一篇之大義也。諸家由不明此義。故非惟其說五年五祀。終始依阿。無所發明。而武王革命易代之際。從容不迫。聽於天之意。多所掩蔽。不顯於後。至使蘇子瞻輩。醜詆誣毀。無所不至。豈不重可惜哉。

晦齋論太極圖後跋[编辑]

世學者之指南也。今讀其書。始論之。程子曰。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須着如此說。器亦道。道亦器。張子曰。大易不言有無。言有無。諸子之陋也。體用一原。顯微無間。何嘗離器而求道。亦何嘗自無而爲有也。此實吾家頂門第一義。前聖後賢相傳而世守之者。只此而已。苟於此立脚或差。則南越北胡。實由之而分。可不謹哉。彼忘機堂之說。非忘機堂之說。乃陸象山之說。象山之說。非象山之說。其源本出於老氏宗無之談。爲朱之紫。爲苗之莠。植根已固。流波已漫。若不辨之精而斥之嚴。則幾何其不胥而爲異學之歸耶。此朱子,晦齋所以異世同道。斬關破鍵。直擣巢穴。辭而闢之廓如也。豈非斯道之一快也。於是乎晦齋爲朱子之亞匹。而退溪爲眞知言矣。晦齋之孫浚。羹墻起慕。將無所不用其極。旣繕寫此數篇。粧繪爲屛帖。以爲傳家之寶。又請搢紳諸公。各著一言以爲之跋。而亦嘗並徵陋說矣。噫。先生之德之功。在我東赫赫照人耳目。不啻如冥途之日月。而一列聖相承。褒典荐加。上自王都太學。下至僻縣小黌。莫不嚴恭釋菜。以爲崇德報功之地。則其揄揚贊頌。豈待膚末之一言哉。猶且言之而不知止者。其猶大匠抛梁而號。人無不同聲成相。各致其力。烏可已乎。此百謙所以續貂諸公而不敢辭也。

東史纂要後敍[编辑]

癸丑秋。余病罷居西湖。適舍弟柳川子亦待譴田里。與之朝夕往來。披閱古今書籍以自遣。一日。偶得東史一秩。乃嶺南吳斯文澐所撰。其書上自三朝鮮。下及高麗氏。大綱大要。無不備載焉。煩簡得通鑑,史略之中。且爲名卿碩士與夫義烈之徒皆立傳。僭竊權凶。亦無不以類而附其末。有頭有緖。甚便考覽。亦吾東方不可無之書也。但詳於列傳而略於本記。又無表志。其國之法制沿革。其君之政治得失。皆無以考其終始。此爲可欠。抑三韓四郡之說。亦沿襲諸家之陋。未見有折衷之論。此則實我東方一大欠事。不特爲吳公此書惜也。吳公嘗從先君子遊。於吾輩爲尊執。久聞退居林泉。日以書史自娛。其於先代文獻。宜其有所徵。思欲一拜起居。因叩其所疑。顧南北脩阻。際會無便。乃敢出於僭妄。自敍所見如此。書無遠近。如或此紙流傳。得經吳公具眼。則不知以爲如何也。謹按。我東方在昔自分爲南北。其北。本三朝鮮之地。檀君與堯並立。歷箕子曁衛滿。分而爲四郡。合以爲二府。至漢元帝建昭元年。高朱蒙起而爲高句麗焉。其南。乃三韓之地也。韓之爲韓。不知其所始。而漢初。箕準爲衛滿所逐。浮海而南。至韓地金馬郡都焉。稱爲韓王。是爲馬韓。秦之亡人。避役入韓地。韓割東界以與之。是爲辰韓。又其南有弁韓。屬於辰韓。各有渠帥。後漢書云。弁韓在南。辰韓在東。馬韓在西。其指三韓地方。亦已詳矣。新莽元年。溫祚滅馬韓而百濟興焉。漢宣帝五鳳元年。朴赫居世爲辰韓六部民所推戴而新羅始焉。弁韓。前史雖不言其所傳。而新羅儒俚王十八年。首露王肇國於駕洛。據有辰韓之南界。其後入於新羅。疑此卽爲弁韓之地也。然則南自南。北自北。本不相參入。雖其界限不知的在何處。而恐漢水一帶爲限。隔南北之天塹也。崔致遠始謂馬韓麗也。弁韓濟也。此一誤也。權近雖知馬韓之爲百濟。而亦不知高句麗之非弁韓。混而說之。此再誤也。自是以後。作史之家。承誤襲謬。前唱後和。不復就其地而覈其實。遂將一區三韓之地。左牽右引。紛紜錯雜。至今數千年間。未有定說。可勝惜哉。何以明其然也。當三韓時。本國雖無文字。兩漢書皆有列傳。試以年代上下地界遠近求之。則百代雖遠。歷歷如在眼前。夫何難卞之有哉。前漢書曰。漢武帝討右渠。遂定朝鮮地。爲樂浪,臨芚,玄菟,眞蕃四郡。樂浪郡治朝鮮縣。臨芚郡治東暆縣。玄菟郡治沷阻城。眞蕃郡治霅縣郡云云。朝鮮縣。今之平壤。東暆縣。今之江陵。沷阻城。今之咸鏡道。此則皆有可據之書。不可誣也。霅縣郡。雖不知其所在。當漢昭帝合四郡爲二府時。以樂浪,臨芚。合爲東府都督府。則樂浪,臨芚之間。黃海,江原,京畿左道等地地界。固已相接矣。又以玄菟,平那。合爲平州都督府。平那卽眞蕃也。 平那山在眞蕃境內。故云。 玄菟。北窮野人。東濱大海。南接臨芚。旣不可跨越臨芚千里之地而與下三道合。則其形勢非關西一帶。更無去處。意者樂浪郡治。雖在平壤。所謂眞蕃。其必在平壤迤西之地。與玄菟合也歟。然則四郡二府之界限。其止於此。亦明矣。惟眞蕃地方。比三郡似爲狹小。其或侵入鴨江之外則亦不可知也。自高句麗起。得二府舊地。南至漢江。北至遼河。皆其所有。又何時爲弁韓或馬韓耶。以此知四郡二府之自爲四郡二府。而與三韓不相涉也。後漢書云。弁辰在辰韓之南。亦與倭接。又云。弁辰與辰韓雜居。衣服居處風俗同。其稱弁韓。必曰弁辰。則弁韓之於辰韓。必爲附庸而不相懸遠。可知。又云。馬韓統五十四國。辰弁韓各統十二國。所謂國。卽今之郡縣。合辰弁二韓。僅得二十四國。不能當馬韓之半。以此見之。湖西,湖南。合爲馬韓。而嶺南一道。自分爲辰,弁二韓。又何疑乎。馬韓歷四郡二府之時。至新莽時爲百濟。辰韓亦歷四郡二府之時。至宣帝時爲新羅。弁韓之與辰韓。始爲附庸。終爲合屬如上所云。則三韓又何時入中國爲四郡二府哉。吾又以是知三韓之自爲三韓。而與四郡二府不相涉也。崔致遠。唐昭宗時人。上遡三韓時。幾千有餘年。其出於傳聞。非耳目所及。則與權近何異。權近亦何異於今時之人哉。而況崔致遠聽明才氣。固吾東方第一人。然其歷代興廢。必資聞見而知。致遠入唐遊學。時年十二。其還國纔二十八。今唐書所載。皆致遠遊學時所說。十二歲童子。雖所生之國。其能貫穿千年沿革。而不一誤。亦未可必也。後之覽者。每以古今人不相及。必欲奉信。而不敢疑。其亦過矣。權近亦近世大儒。久居金馬郡。親見所謂箕準城。遂以馬韓。定爲百濟。則亦庶幾乎有見矣。而終不肯大眼遠察。反生此區區附會之計。其釋弁韓在南。則乃曰。蓋自漢界遼東之地而云爾。其引弁韓苗裔在樂浪。則乃去苗裔二字。而直云弁韓在樂浪。何其穿鑿若是之甚哉。其他平那山之平字。與弁聲相近。遂謂弁韓爲高句麗云者。則又與兒童迷藏之戲無異。直是可笑。蓋三韓僻在東南一隅之地。去中國最遠。雖堯舜揖遜而聲化不曁。楚漢交爭而干戈不擾。畊鑿晏如。長育子孫。別爲天地間一壽域。故西北避亂之人多歸之。仍成村落。各以其本管名其居。慶州之得號樂浪。亦如辰韓之或名秦韓也。後人不分此二樂浪。因以平壤爲弁韓。何其誤哉。

題陰符經後[编辑]

甲寅秋冬間。余在墳庵。金亨吉時往來焉。齋居無事之中。相與劇談陰符祕訣。令人悠然有感興遠遊之意。不知此身猶在萬丈塵凹也。仍借其書。晝讀而夜誦之。訖數日不釋于懷。但見其石火電光。若明若不明。終不知有神機鬼藏之妙。雖余俗緣未化。朝暮之遇。卒不可期。而於其書。亦不能無惑焉。竊以所得於吾師者爲之評曰。夫有德者必有言。德者。言之本也。言者。德之標也。未有胸襟洒落明快而其發之於言者。含糊支晦。使人莫測其端倪也。易大傳曰。中心疑者。其辭支。孟子曰。遁辭知其所窮。聖賢豈欺我哉。乃如之人。肆爲詭祕之術。欺己欺人。又將欺後世。以盗隱名之名。欲與黃帝並傳。其幽暗崎嶇之心。已可想見於千載之下。其言之有取無取。非所論也。唯其假託陰陽勝伏之說。闔闢張皇。易惑難明。不但蒙學淺識爲之被瞞。雖邵,程大賢。亦不免墮其術中。疑其或出於古之作者。不有朱子排關破圍。直造其室。脫其假面。則後之人。孰知陰符之爲李荃而非黃帝也。自今以往。當以朱子爲正。不可復有異論也。彼廬陵黃氏。有何所見。反欲支中求一。晦中求明。旣退而又進之。附錄粧飾。使必售其惑世亂道之計也。噫。朱子出於邵,程之後。能定邵,程未定之論。黃氏出於朱子之後。不能定朱子已定之論。其識見遠近。豈特較三十里也。吁可惜也已。抑以禮法爲蘧蒢。仁義爲芻狗。本老氏之能事。而陰符之祖宗也。今黃氏乃敢雜引吾家天序天秩等語。以釋其書。眞所謂郢書燕說。直是可笑。遂書以還之。不知亨吉復以爲如何也。

余旣作陰符跋語。猶愛其古簡。誦念不已。至于旬時。其文晦義支。誠如朱子之說。至斷之以李荃僞作。則恐不無其冤也。何者。竊觀陰符一篇之意。雖皆引而不發。而其大要只在於機之一字。造化流行之端。卽爲天機。而三賊五盗。皆指此而言也。人能見得此機而操之。則可以包括宇宙。可以顚倒乾坤。而手下無難事矣。其養生治國。特其餘事。而兵鋒無敵。又餘事之餘事也。初非將此別爲題目。逐件做工夫也。其曰。知之修鍊云者。物理生克之機。必由於旺氣常勝。欲其潛心調制。無一息間斷。則借仙家修煉之法以喩之。初非上篇實有丹鼎火侯之事也。其曰。用師十倍萬倍云者。心源交戰之機。常關於三要。動靜要得去盡根塵。空諸所有。則借神兵多寡之數以喩之。亦非下篇實有干戈擊刺之事也。註家不曉此義。以修煉以上。截爲上篇。而爲神仙抱一之道。以用師以下。截爲下篇。而爲兵強戰勝之術。以中間百言無所屬。則委爲富國安民之法。凡此三者。皆時君世主大欲所在。故遂將支晦之文。迎合符會焉。其杜撰無意味甚矣。決非陰符之本義也。今以附錄諸說見之。一篇本義。在於機字。則李荃固已得之。有非諸家所及。而其以三百言。分配道,法,術。彙爲上中下。荃亦未免焉。若謂荃之所作。則豈宜自作而自昧其義。由此觀之。雖非古書。非出於李荃手則亦明矣。且旣以黃帝借重。則藏諸石室。當直以先秦人爲言。亦不當近引寇謙之也。謙之本老氏者流。一生行詭。安知謙之輩僞作。而李荃爲謙之所欺也。只此一款。不可不卞。亦非謂其書眞有可取。而以朱子之說爲非是也。

潮汐辨[编辑]

或問潮汐果何理歟。山海經所謂海鰍出入。浮屠氏所謂神龍變化。皆粗淺近俚。有不足深辨。其以據經理勝之論言之。有云六合之內皆水也。大地浮在水面。舟船相似。隨氣升降。地降而沈。則水溢四裔而潮至。地擧而升。則下有空隙而潮退。潮汐進退。實由於大地之有升降也。或云。水。陰物也。月亦陰物也。陰陽各以類相從。故月臨卯酉則水漲乎東西。月臨子午則潮平乎南北。彼竭此盈。往來不絶。皆繫於月。凡玆數說。孰爲是而孰爲非歟。願從吾子辨之。曰。善。如子之問也。今居江湖。朝夕見此。而不知其理。其與百姓之蚩蚩。無以間矣。引古參今。互相證正。亦爲學之大方。烏可已乎。吾請先言數說之皆不能無疑。然後方及一得之見。可乎。夫陽主動。陰主靜。故天行而不息。地奠而有常。如使大地。一日之間。再升再降。則不幾於陰失其常。而或至崩頹乎。吾恐此說求之理。有不合也。至於從月之說。先儒亦多取之。潮汐進退。與月偕行。容或有此理也。然以我國所見驗之。多不合。亦恐其說有時而窒礙也。水果從月而行。則月之所在。水宜無不至矣。我國在天地極東之地。日月皆從此出焉。竊觀潮汐最盛於西南。自全羅左道漸微。歷慶尙道至江原道則專不及矣。正當月出之地。鏡面涵虛。一波不動。水不從月而行。亦明矣。且月行一晝一夜。猶不得周天。而潮汐則晝夜之間。再東再西。安在其彼竭此盈乎。其說至此而有不通矣。吾疑爲此數說者。皆出於中國。中國之人。只據南海而言。故其說不免執一而廢二。有此千古不定之論。可勝惜哉。唯康節邵先生有云。潮汐。地之喘息。所以應月者。從其類也。遠哉言乎。雖不明言其所以然之故。已得見大義。引以伸之。觸類而長之。將無所不通矣。何者。人之有身。必有二氣相爲經緯。然後方始有生。四肢六脈左右旋轉者。緯氣也。一條呼吸從中出入者。經氣也。斯二氣苟有一息之間斷。則輒病且死矣。天地亦一物也。能近取譬。何獨不然。二曜五精東西運行者。猶人之有六脈也。一陣之氣。兩極相通者。猶人之有呼吸也。蓋天形正圓。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中亦三十六度。兩極之間。斜倚相望。必有一氣如羊角風起自南極。旋旋出地。向北而去。如人之呼吸。起自氣海,丹田。出入口鼻矣。其天淵大海。在人猶腹中儲血。隨呼而上。隨吸而下。有不得不爾也。曰。然則東海無潮汐。何歟。曰。兩極往來之氣。從南向北。直上直下。則氣頭餘波。不能遠及於左右。其勢然也。以此見之。則非獨東海無潮汐。西海亦無潮汐。而我國自箕封以來。爲中朝屬國。聞見無所不通。故東海不潮。或出於先儒之說。而西海則歷西域諸國至條支海。不知其幾萬里。中國之人。非但目不得以見之。耳亦不得以聞之。宜乎議論之不及也。苟以一隅反其三。則吾知西海亦不潮也必矣。曰。潮汐旣不逐月而行。則其與弦望晦朔同其節者。抑何理歟。曰。陰陽行度。各有其數。陽生於子。陰生於午。則南極之氣固爲陰。而月亦陰物也。故其行度遲速。與月自與之同耳。初非出於相逐而然也。康節之所謂所以應月者。從其類也。豈非一言而斷之乎。大抵計日十二辰。由子至巳。其氣爲陽。而陽之氣又自有升降。以運乎晝。由午至亥。其氣爲陰。而陰之氣又自有升降。以運乎夜。一晝一夜。合陰陽之氣。凡再升再降。故一日之間。潮汐皆再焉。計月三十日。自朔至望爲陽。自望至晦爲陰。而兩弦在陰陽盛衰之中。潮汐長短。必以此爲差。其理有不可誣也。陰陽往來之理。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吾能言之。而亦不能保子之無疑也。客唯唯而去。因爲之記云。

接木說[编辑]

余家園中有桃樹。其花無色。其實無味。腫柯叢枝。無可觀者。前春。借隣居朴姓人。接紅桃枝。以其花美而實碩也。當其斬斫方長之樹。附接一小枝也。余見之殊用齟齬。旣而日夜之所生。雨露之所養。茁然其芽。挺然其條。曾未幾時。蔚然成陰。及乎今春。花葉大暢。紅羅綠綺。燦爛交輝。眞奇玩也。噫。一桃樹也。地不易土。根不易種。只接得一線之氣。成幹成枝。英華外發。顔色頓變。使見者刮目。過者成蹊。爲此術者。其知造化之妙乎。奇乎奇乎。余於是有所感焉。變化移革之功。不獨草木爲然。反顧吾身。亦豈遠哉。決去惡念之生。猶斬斫舊柯也。繼續善端之萌。亦猶附接新枝也。涵養而培其根。窮格而達其枝。自鄕人以至於聖人。亦何以異於此乎。易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觀於此。曷不自勖。抑又感焉。自今日回視前春。纔一易寒暑耳。其所手封寸枝。已能勝巢。旣見其花。又將食其實。如使前頭加我數年。則其享用知幾何。人有自誇其老。怠其四體。無所用其心者。觀於此。亦庶幾助發而勸起也。凡此皆有警於主翁者。故書而志之。

勿移村久菴記[编辑]

國都之鎭三角山迤北一支,越大路而西,蹲蹲延延,若斷若續,遇水而止,結爲阜、繞爲洞者,村之居也。漢水從東南來,過龍山至喜雨亭下,溢而爲沱,分流二派:其大勢浩浩淵淵,循西岸而北,直趨海門;其一派東折西廻,屈曲縈紆,抱村之洞口而去,可十餘里至幸州城下,復與大江合。兩江之間有島,作叉禾黍稢稢。村之居民,常隔水往來而耕種焉,名之曰水伊村。每夏秋之交,潦霖大漲,兩江合而成海,水色連天。村之得名,蓋以是歟?余戊申夏,丁外艱,舍季柳川子小莊,在直北數里許,奉几筵居之。亦有數畝田,正在此村北麓下,割而與我。乃營草屋數架,爲田廬焉。旣服闋,欲起而趨朝則病也,難堪夙夜;欲捲而歸山則老也,未忘狐丘。岐路徘徊,頭髮空皓。顧此一區,猶有桑下之戀,姑息偸安,以爲卒歲之計焉。則就田廬上,又構一小草屋,以便病人居處,僅庇風雨,容膝而止耳。其始也,嚴霜夜降,蟄蟲尋穴,唯以存身爲急,固未暇有探奇選勝之意。及旣定居,坐於斯,臥於斯,游泳於斯,則其山光水色助我幽趣者,亦不一而足。其前則江外諸山若靑溪廣州,若冠嶽果川,若衿州衿川,若蘇萊安山。連巒接岫,一陣周遭。鳳舞龍翔,爭向窓欞。左之而截彼三峯,壁立千仞,有凜然不可犯之勢。右之而遠浦遙岑,極目微茫,有包含荒穢之量。何其俄頃顧眄之間,氣像若是其不同耶?其出門而正相對者曰仙遊峯,一點孤山,飛墮江干,宛如群龍爭珠。其廻望而先入眼者曰逍遙亭,百尺雙柱,對豎波心,恰似仙府開門。危檣片帆,隨風往來,點點出沒,非野外大江所常縱目者乎?老牛將犢,六七爲群,或飮或臥,非門邊綠蕪所常自牧者乎?朝煙暮霞,秋月春花,流光代謝,變態無窮。皆能收貯眼前,以爲吾家計。而惟後一面無所見,懸崖斷麓,勢同展屛,朔風號饕,曝背猶溫。先儒有論陰陽體四用三之數曰:「天地東西南可見,北不可見。」此地眞得天地自然之形勢乎?去紫陌不盈一息,長樂風鍾,有時到耳,朝紳之問舍求田,宜無若此地之便。而百年抛棄,主管無人,殆鬼祕神鏗以待我歟?因而思之,人之安宅,不在遠而在邇。回視平生,許多枉步,莫不如此,可笑也已。於是改水伊村曰「勿移村」,以方言字音相同也;扁其屋曰「久菴」,因舊號而寓新意也。將考槃終身,久而不移者,其不在於此耶?噫!士移其業,民移其居,皆由於血氣方盛,有所外慕。今吾頹齡如歸,萬事躝跚,坐則忘立,臥則忘起,移業何求?移居何往?惟其不移,所以能久;久則安,安則樂,樂則欲罷而不能。雖欲移之,亦不可得也。吾知免夫。遂書以見意云。

碑壇立議序[编辑]

余始至此州。訪鼻祖遺基。幸得之。懼其久而還失也。與宗人謀所以衛守之者。咸曰。宜立祠宇。以寓香火。以會子姓。世世不替。其庶幾乎。余旣應而復思之。廢興成敗。相尋於無窮。當大尉肇基之初。家業村閭。想亦甚盛。而傳未幾世。爲丘墟矣。厥後六百年。始得忠成公慨然有堂構之志。因舊基而改築之。廣殖田園。多置臧獲。其所以光前垂後之計。無所不用其極。至今百有餘年。而又丘墟矣。片瓦半磚。已無可尋。今乃以數椽之屋。掲虔妥靈。欲傳永久而不廢。何其計之疏也。且禮云。去廟爲祧。去祧爲壇。去壇爲墠。其久近隆殺之節。自有不容已者。今取旣毀之廟。復立祠宇。薦其常事。其於禮家之意。何如也。不若斵石爲碑。經久不刊。幸而子孫能守其業。則就碑壇歲一祭之。以寓羹墻之感。雖時移事變。不幸而復爲榛棘之場。屹然一片。直與地紀相終始。不亦善乎。宗人咸曰。唯敢不奉而周旋。遂設壇墠。樹貞珉。繚以短墻。前開一門。以禁芻蕘之往來。避鷄犬之汚穢。如斯而止耳。其作事顚末。具在判書公所撰之辭。於是有曰韓屹。忠成之後也。願納奴一口。以典洒掃之役。又納壇傍田一區。以居其奴。其他子孫。隨其貧富。各出米布。且以州居人爲有司。遞掌其事。存本取利。多則買田。以供粢盛。每年仲春中丁日。不速而會。齊宿致祭。因設酒食。以講同宗之義。古者。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然冬至,俗節,立春。近歲各有所事於家。遠近宗人。有難齊會。故必以仲春爲期也。噫。子孫之身。乃祖先之氣也。子孫旣已聚會。則祖先精靈。卽此而在矣。各自齊潔。以承祭祀。洋洋乎若鼻祖在座。子孫環侍。不知七百年之遠。嗚呼尙哉。且夫子孫雖多。其初。一人之身也。一人之身。分爲千萬人。至有遇諸道而不相識者。豈不傷哉。繼自今凡爲太尉之孫。自西自東。咸會壇下。磨肌戛骨。永夕團欒。使道路不相識之人。復合爲同堂之親。玆非幸歟。東韓之人。聞我宗之風者。爭自興起奮勵。以不忘本不遺親爲法。然則其萃合民志。維持國脈。將此碑爲中流之砥柱也歟。遂書以識之。

送芝峯李潤卿令公朝京序[编辑]

吾友芝峯令公好文章。始因學詩。今進於文。吾將勉其因學文而又進於道。故今其遠別。歷論古今文體之變。而推本於道。以爲行贐。夫文者。載道之器。未有不深於道而爲文者也。六經之文。皆聖人所以明天理正人倫。致治之大道。道爲文之體。文爲道之用。體用相須。萬世利用。所謂治世之文。不可尙已。自春秋之世至戰國。文體凡再變。如國語。委糜煩絮。無所收拾。眞衰世之文也。如戰國策。乘氣馳騁。亂雜無章。眞亂世之文也。自是之後。世道每一變。文體隨之以不同。而其違道日益遠矣。漢氏受命。天下一統。其文之傑然特出者曰司馬遷,賈誼。筆力雄豪。意思不帖帖。有先秦氣像。但下字不穩當。段落不分明。略與漢祖立國規模相似。其於道。雖不敢言。亦朴質近古。至楊雄,班固。始用意裝點。漸向細密去。文逾工而道愈失。西京渾厚之氣。已薾然不振。吾嘗論楊,班一變。至於馬,賈。馬,賈一變。方至於道也。凌夷至於三國兩晉。歷五代抵隋,唐。其文章與世俱下。只管衰弱。自朝延章奏。皆做屬對文字。抽黃對白。以風儷月。令人讀之。如吟詠詩句。其去載道之文。奚啻千里。於是時。有韓愈氏者作。始覺其陋。奮然以復古爲己任。向來浮薄之文。一掃去之。開口便說道理。其所著原道諸篇。雖未能盡醇。亦幾乎道矣。蘇子瞻嘗稱之曰。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非諛言也。柳宗元亦與韓氏齊名。然今考宗元之文。專事剽竊。逞其奇巧。已爲作文之病。且無韓氏見識。其筆下所成。自不侔也。趙宋之興。歐,曾,三蘇。俱以文章名世。其醇疵高下。先儒已爲之品題。而蓋皆聞韓氏之風而興起焉者也。其他時文亦稍變隋,唐之弊。類多嚴重老成。寧拙而不巧。豈非太祖仁厚之澤。有以陶甄成就之也。時則又有周子,二程子,張子,朱子四大賢。相繼而作。以性理之文。前唱後和。跨唐越漢。直與六經相表裏。布帛有文。日用資焉。此眞治世之文也。噫。玆數大賢者。何嘗操毫吮墨。學爲如是之文哉。道德充積於中。英華自然外發。此則孟子所謂豪傑之士。不待文王而興者。有非風聲氣習所可得以移易也。非惟學道之軌範。亦學文章之軌範也。胡元百年。腥膻滿天地。有何文章之可論。高皇帝奮起布衣。百戰有天下。其雄偉之氣。欲與漢祖爭衡。故其一時文章所尙。亦出前代不懈。浸淫乎漢氏矣。然天地大數已衰。雖欲抗而高之。不幾於用絺絡飾冬裘乎。恐非順時合道之宜也。閨闥之士。足不躡大國。坐鑽故紙。徒有隔壁聞聲之歎。又不知近年以來。作者凡幾出而文體凡幾變耶。其爲治世爲衰世。抑爲亂世。都不可知。聊以令兄之行卜之。記曰。見其禮而知其政。聞其樂而知其德。令兄其勉之哉。棄其所短。取其所長。則善惡皆我之師也。令兄其勉之哉。旣自勉之。又歸語之以勉我。庶幾有相長之益也。於其別。縷縷言之。

返始堂記[编辑]

淸州。本某先祖高麗太尉公開基之地。後七百餘年而某分牧是邑。鄕人父老。往往傳說當時之事。指某丘爲舊遊。指某水爲舊釣。令人感古悼昔。有不能自已者。於是就其古里遺墟。築壇樹碑。以寓羮墻之感。吾弟柳川公實記其事。又於公衙東墻外。開一小屋。凡四架五楣。以其左半爲溫房。前開後壁。蓋嚮晦宴息。取便起居也。以其右半爲涼軒。四達八窓。蓋待朝聽民。恐有壅蔽也。合而扁之曰返始堂。其取義也有二焉。在某則返於始生之鄕。以其地而言也。在他人則返於始稟之性。以其德而言也。顧名思義。惟其當而已。不施繪事。昭其儉也。不取茅茨。圖其久也。周繚垣墻。雜植花卉。出入之際。由內達外。無煩徒卒。開門則爲公堂。闔門則爲私室。一開一闔。動靜循環。公與私不相妨。心與身俱得宜。此作堂之梗槪也。且夫斯堂之所貯。雖無異趣奇觀。夏聽南川。冬看雪山。秋月春花。皆足以怡神樂志。以永今夕。但受人之牧。不敢自逸。春省耕。秋省斂。冬催科。皆有程限。日不暇給。無一時可以等閑遨遊。而惟長夏數月。稍得無事。民歸農畝。簿牒無多。綠陰滿庭。盡日偸閑。時則或與二三學徒携經執書。講明道理。使一州之人。皆知返始之義。庶幾移孝爲忠。自家而國。不下堂而成敎矣。然則斯堂之作。亦不能無少補於治化。而鹵莽不敏。蓋有志而未遑焉。噫。榮歸故鄕。古人比之晝錦。豈非其人之德之業。足以享有富貴。而非濫叨乎。其向人誇矜亦宜矣。如某。薄劣尸素。日夕惴惴。嘗以負國恩忝所生爲憂。又奚暇以榮耀自多哉。此則事同而心異。不敢效嚬也。旣以此求詠於諸公。而因記其顚末。以告繼而坐斯堂者云。

啓蒙卦變圖跋[编辑]

嘗讀啓蒙。見卦變圖。上下排行。恁地嵯峨。有不能無疑者。及得許功彦改本。一高一低。粲然不紊。順觀逆觀。皆從一法。於心甚喜之。自以爲天慳地祕。庶幾窺見千古之一快也。及來西原。倩李光胤。釐正亁坤一圖。入梓傳印。將與學易者共之。仍比兩圖而諦審之。本圖從下而觀。果似不齊。從上而觀。其條理亦甚精密。蓋二爻三爻四爻五爻之變。並從極行書。自二爻以下有變例。則低一行。變例之中。又有變例。則又低一行。一見瞭然。別無疑晦。且三十二圖。無非一樣。不容皆差。或者謂朱子之意本如改本。而刊行之訛如此。則吾恐不然也。功彦亦非自己做出。嘗見唐本有如此改之者云。而余忘其姓名矣。並付篇末。以竢知者辨之。

  ↑返回頂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