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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衍義補/卷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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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之禮(中)

漢書》:高祖七年,長樂宮成,諸侯、群臣朝十月(漢初以十月為正)。儀(敘下儀注):先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門,廷中陳車騎、戍卒、衛官,設兵,張旗幟。傳曰「趨」(傳聲教入者急走也),殿下郎中俠陛,陛數百人。功臣、列侯、諸將軍、軍吏以次陳西方東鄉,文官丞相以下陳東方西鄉,大行設九賓(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臚(上傳告下)(下告上)傳。於是皇帝輦出房,百官執戟傳警(傳聲而唱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盡伏。

臣按:此後世歲首行朝賀禮之始。漢承秦製,以十月為歲首故也,武帝始行夏正而以正月為歲首,然朝賀之禮則仍其舊用十月焉,至後漢始命行朝會禮於正月。此禮三代以前雖未有其制,然歲序更端之始,萬物維新,而凡為臣子者畢來朝會以致其履端之慶,亦義之當然也。

《晉書·禮志》云:魏晉冬至日受方國及百僚稱賀,因令會其儀亞於獻歲之旦。

臣按:此後世冬至行朝賀禮之始。蔡邕《獨斷》曰:「冬至陽氣起、君道長,故賀;夏至陰氣起、君道衰,故不賀。」宋人於五月朔亦賀,非是。

《唐書》:玄宗以帝生日為千秋節。

臣按:此後世人君以始生日為節而表賀之始。此前代每一君為一節,如宋太祖為長春節、太宗為乾明節之類,在我朝列聖一以萬壽聖節為名,未有易也。竊惟今日承前代故事為三大節,元旦、冬至、聖誕是也。前代惟至日行禮,未有先期習儀者,有之始自我朝。蓋以此禮雖非唐虞三代之制,然臣子所以致敬君上而敦其水木本源之心,以致其祝頌補報之願者於是乎在,苟群聚於一時而不豫習於先日,則不免臨期參差失誤。故凡遇三大朝,若內若外先期二日於寺觀演習者,謹之至也,謹之至以其禮之大。(以上朝賀禮)

《虞書》:群後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民功曰庸)

朱熹曰:「五載之內,天子巡狩者一、諸侯來朝者四,蓋巡狩之明年則東方諸侯來朝於天子之國,又明年則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西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北方之諸侯來朝,又明年則天子復巡狩。」

程頤曰:「敷奏以言者,使各陳其為治之說。言之善者則從而明考其功,有功則賜車服以旌異之,其言不善則亦有以告飭之也。」

臣按:有虞之世,巡守之年四方諸侯隨地各朝於方嶽,巡守之後四方諸侯分年各朝於京師,蓋是時封建之制行,諸侯世守其國,恐其歲月易流、人心易懈、上下易隔,故其為製如此。若夫罷侯置守之後,任用不久,遷補無常,因時制宜,惟可行三年朝覲之典、三考黜陟之法焉。本朝雖無虞朝群後四朝之制,然三年朝覲、三考黜陟蓋得有虞之意於千載之下也。

《周禮》:大行人(主賓客之官)掌大賓之禮及大客之儀以親諸侯,春朝諸侯而圖天下之事(圖其可否),秋覲以比邦國之功(比其高下),夏宗以陳天下之謨(謀有是非),冬遇以協諸侯之慮(慮有異同),時會以發四方之禁(無常時相見也),殷同以施天下之政(眾見曰同),時聘以結諸侯之好(時聘曰問,結其恩好),殷覜以除邦國之慝(殷覜曰視,除其惡慝),間問以諭諸侯之志(問歲一問),歸脈以交諸侯之福(分祭祀之胙,同其福嘏),賀慶以讚諸侯之喜(有喜慶事則慶賀之),致禬以補諸侯之災(禬,祈禳也。有災則補助之)

臣按:先儒有言,君臣之禮不可以不接,不接則上恩不下流,下情不上達,嫌疑易以生,毀譽易以入。《易》天地不交則否,柔進而上行則錫馬蕃庶,晝日三接也。先王知其如此,故製諸侯之朝,以之圖事比功、陳謨協慮、發禁施政,則言何以不見納,行何以不見知,奸邪何以介其間,左右何以塞其路,漢刺史奏事京師,其亦知此意歟?粵自秦罷侯置守,此禮不復講,然後世所謂部使者、監司、守令即古者諸侯也,其制雖不可卒復,其意則不可以不存。蓋天子奉天命以治天之民,所以致天子之命而施之民者,監司、守令也。分雖懸絕而心則不可以不親,親之為言親昵恩愛之謂也。古者天子制為是禮以親當世之諸侯,世異勢殊,其禮雖不能一一行之於今,然能即前日所以親諸侯之心以為今日所以親監司、守令之禮,千古猶一日也。大行人所掌者,朝、覲、宗、遇、會、同六者,諸侯致覲於王者也;間問、歸賑、賀慶、致禬四者,天子致愛於諸侯者也。諸侯以禮致其敬,天子以仁致其愛,尊卑之意通,上下之誠達,尚何猜疑間二之為患哉?先王所以親諸侯也如此,後世人主其尚體古人親諸侯之心以親今日監司、守令乎?

《禮記》:天子當依(上聲)而立,諸侯北面而見天子,曰覲。天子當寧而立,諸公東面、諸侯西面,曰朝。

鄭玄曰:「依狀如屏風,以絳為質,高八尺,東西當戶牖之間,繡為斧文,亦曰『斧』。天子見諸侯則依而立,負之而南面以對諸侯也。寧者,門屏之間謂之寧,人君視朝所寧立處,蓋佇立以待諸侯之至。」

遊桂曰:「禮不可一端盡也,不有君臣相臨之禮則無以見大君之尊,不有賓主相與之禮則無以見同姓異姓親親之恩。夫諸侯之中有伯父焉、有叔父焉、有伯舅焉、有叔舅焉、有兄弟焉、有昏姻焉,三王家天下,所恃以為天下者不獨恃其形勢也,天子以親親之恩而臨諸侯,諸侯亦以親親之恩而報天子,上下相睦,同獎一姓,所以數百年長久安寧而無患,由此之故。且尊卑之分不統於一,聖人固以為不可,天子之尊、諸侯之卑,其自然之分固也,然諸父、兄弟、舅甥、昏姻相去之遠而久不相見,於其來朝忘親親之恩,專以分臨之,聖人之心無乃有所不安於此,此親親之恩、賓主之禮所以行於春朝而異於覲禮之受於廟,而臣皆北面也。此三代之至文,聖人待諸侯之禮備矣。」

臣按:三代之時,封建諸侯以分治其民,其所以分土而為諸侯者,非王室懿親則有功之臣及前代之後也。自秦罷侯置守,列為郡縣之制,歷代分封宗室及有勳庸之臣多無分地,其間親王固有之國者,然亦有不出國門者焉。我太祖分封親藩以大國,雖有分地而無分民,其制雖不盡合於周,然斟酌漢唐之制最得其中。制為禮儀,凡親王來朝,在外廷則行君臣禮,於便殿則行家人禮,既有以尚親親之恩,又有以存君臣之義,蓋得三代所以待諸侯之禮。若前代專用君臣禮則過於無恩,專用親親禮則過於無義,皆非中道也。(以上諸侯來朝禮)

《周禮》:大宗伯以飲食之禮親宗族兄弟,以饗燕之禮親四方之賓客。

鄭玄曰:「親者使之相親,人君有食宗族飲食之禮,所以親之也。《文王世子》曰『族食世降一等』,大傳曰:『係之以姓而分別,綴之以食而弗殊,百世而昏姻不通者周道然也。』」

王安石曰:「宗族兄弟飲食之而已,致其愛故也;四方賓客則有饗燕之禮,致其敬故也。」

臣按:燕饗之禮不同,饗以訓恭儉,燕以示慈惠,然皆所以飲食之也。

大行人以九儀辨諸侯之命、等諸侯之爵,以同邦國之禮而待其賓客。上公之禮,饗禮九獻、食禮九舉;諸侯之禮,饗禮七獻、食禮七舉,諸伯如諸侯之禮;子、男,饗禮五獻、食禮五舉。

鄭玄曰:「九儀,謂命者五,公、侯、伯、子、男、也;爵者四,孤、卿、大夫、士也。」

吳澂曰:「饗禮者設盛禮以飲賓也,公九獻、侯伯七獻、子男五獻。食禮者以飲為主也,舉者一曰舉牲體也、一曰舉樂也,公九舉、侯伯七舉、子男五舉。」

掌客掌四方賓客之牢禮、餼獻、飲食之等數,與其政治。王合諸侯而饗禮則具十有二牢,庶具百物備,諸侯長(謂上公九命作伯者)十有再獻。

賈公彥曰:「魯哀公七年,吳來徵百牢,子服景伯對曰:『周之王也,制禮上物不過十二,以為天之大數也。』上公以九為節,則十二者是王禮之數。」

臣按:古者天子之於賓客有饗、有燕,饗在朝、燕在寢,饗重而燕輕,饗則君親獻、燕則不親獻。

《詩序》曰:《鹿鳴》,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矣。

朱熹曰:「雅者,正也。正小雅,燕享之樂也,歡忻和悅以盡群下之情。《鹿鳴》,燕饗賓客之詩也。蓋君臣之分以嚴為主,朝廷之禮以敬為主,然一於嚴敬則情或不通,而無以盡其忠告之益,故先王因其飲食聚會而制為燕饗之禮以通上下之情,而其樂歌又以鹿鳴起興,而言其禮意之厚如此,庶乎人之好我而示我以大道也。記曰『私惠不歸德,君子不自留焉』,蓋其所望於群臣嘉賓者,唯在於示我以大道,則必不以私惠為德而自留矣。嗚呼,此其所以和樂而不淫也與。」

范祖禹曰:「食之以禮,樂之以樂,將之以實,求之以誠,此所以得其心也。賢者豈以飲食、幣帛為悅哉?夫昏姻不備則貞女不行也,禮樂不備則賢者不處也,賢者不處則豈得樂而盡其心乎?」

真德秀曰:「鹿食蘋則相呼呦呦焉而樂,君臣賓主之相樂亦猶是也。」

臣按:《易》言天地交而為泰,觀《鹿鳴》諸詩,天子所以燕饗其臣者如此,此泰和之治,所以後世不能及歟。《四牡》,勞使臣之來也。

朱熹曰:「此勞使臣之詩也。夫君之使臣、臣之事君,禮也。故為臣者奔走於王事,特以盡其職分之所當為而已,何敢自以為勞哉?然君之心則不敢以是而自安也,故燕饗之際敘其情而閔其勞,言駕此四牡而出使於外,其道路之回遠如此,當是時豈不思歸乎?特以王事不可以不堅固,不敢徇私以廢公,是以內顧而傷悲也。臣勞於事而不自言,君探其情而代之言,上下之間可謂各盡其道矣。」

范祖禹曰:「臣之事上也,必先公而後私;君之勞臣也,必先恩而後義。」《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也。

朱熹曰:「此遣使臣之詩也。君之使臣,固欲其宣上德而達下情,而臣之受命,亦唯恐其無以副君之意也。」《常棣》,燕兄弟也。毛萇曰:「常棣之木,眾華俱發,實韡韡而光明,故興兄弟。」

朱熹曰:「此燕兄弟之樂歌。故言常棣之華則其鄂然而外見者,豈不韡韡華乎?凡今之人,則豈有如兄弟者乎?」

呂祖謙曰:「疏其所親而親其所疏,此失其本心者也。故此詩反覆言朋友之不如兄弟,蓋示之以親疏之分,使之反循其本也。」

《伐木》,燕朋友故舊也。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德歸厚矣。其末章曰:伐木於阪,釃酒(以茅愊去其糟)有衍(多也)。籩豆有踐(陳列貌),兄弟無遠(言皆在也)。民之失德,幹餱(食之薄者)以愆(過也)。有酒湑(亦釃也)我,無酒酤(買也)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飲此湑矣。

朱熹曰:「此燕朋友故舊之樂歌。末章言人之所以至於失朋友之義者,非必有大故,或但以幹餱之薄不以分人而至於有愆耳。故我於朋友不計有無,但及閑暇則飲酒以相樂也。」

臣按:此詩可見人君之於其臣下,非但有大燕享,若夫閑暇之時,其於諸侯諸舅、朋友故舊亦必有燕飲以篤其恩義云。《天保》,下報上也。

古注曰:「《鹿鳴》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歸美於上,崇君之尊而福祿之以答其歌。」

朱熹曰:「人君以《鹿鳴》以下五詩燕其臣,臣受賜者歌此詩以答其君,言天之安定我君,使之獲福也。」

王安石曰:「君恩至重,臣雖有犬馬之勞不足以上答,故惟稱其福祿以報之,此出於歡心而不強以為者也。」

朱熹曰:「當是時,君以《鹿鳴》《四牡》《皇華》燕群臣,以《常棣》燕兄弟,以《伐木》燕朋友,而臣之所以答其君者如此。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所以上下交、德業成而均享盛大悠久之福也與。」

臣按:古者人君以嘉禮賓之者有四焉,宗族兄弟也、朋友故舊也、孤卿大夫士也、公侯伯子男也;其禮之行也有饗焉、有食焉、有燕焉。然其燕也,有因祭而餕、有因勞而勞、有因閑暇而會。所謂饗者,烹太牢以飲賓,幾設而不倚,爵盈而不飲,以訓恭儉也。食者,是於饗禮之中舉樂以薦牲體焉。燕則異於饗食之禮,示以慈惠,其樂無算也取其而已,其爵無算也取其醉而已。至若《中庸》曰「燕毛所以序齒」、《坊記》曰「因其酒肉聚其宗族以教民睦」則是祭畢而燕,《四牡》《皇皇者華》所歌則是因勞而勞,《伐木》之亂所謂「迨我暇矣,飲此湑矣」則是因閑暇而時會也。噫,三代盛時上下之情相親相愛有如此者,後世人主之於臣下以勢臨之而已,以利啖之而已,以法驅之而已,無復三代和合親比氣象,凡其所以歲時燕饗之者,一惟按故事而姑為之禮焉耳,若夫朝夕所以相與燕好而飲食者,不出乎宮闈永巷之中、左右便辟使令之人,治欲復古,得乎?

《蓼蕭》詩之首章曰:蓼(長大貌)彼蕭(艾也)斯,零露湑(湑湑然蕭上露貌)兮。既見君子(指諸侯言),我心寫(輸寫)兮。燕(謂燕飲)笑語兮,是以有譽(善譽也)(安樂也)兮。

朱熹曰:「諸侯朝於天子,天子與之燕以示慈惠,故歌此詩。言蓼彼蕭斯則零露湑然矣,既見君子,則我心輸寫而無留恨矣,是以燕笑語而有譽處也。其曰既見,蓋於其初燕而歌之也。」

臣按:先儒謂諸侯來朝天子,天子見之而得以輸寫其心而無所留隱,相與燕飲,笑語和悅,則上下可以保有聲譽與和樂也。苟上之於下也有所疑而不敢盡其情,下之於上也有所畏而不敢申其意,則是上下不交,否之時也。禍端亂萌皆由於此,尚何保有其安樂於長久乎?

《湛露》,天子燕諸侯也。其詩曰:湛湛(露盛貌)露斯,匪陽不晞(幹也)。厭厭(安久足也)夜飲(和燕),不醉無歸。湛湛露斯,在彼豐(茂也)草。厭厭夜飲,在宗(宗室路寢之屬)載考(成也,在宗室而成燕禮)。湛湛露斯,在彼杞棘。顯(明)」允(信)君子(指諸侯為賓者),莫不令(善也)德。其桐其椅,其實離離(垂也)。豈弟君子,莫不令儀。

朱熹曰:「此亦天子燕諸侯之詩。言湛湛露斯非日則不晞,以興厭厭夜飲不醉則不歸,蓋於其夜飲之終而歌之也。令德,謂其飲多而不亂,德足以將之也。令儀,言醉而不喪其威儀也。」

臣按:先儒謂此詩前兩章厭厭夜飲所以道其情之相親也,後兩章言令德令儀又美其德將而無醉也,是詩蓋於褒美之中而寓規戒之意。

《左傳》:昭公五年,楚薳啟彊曰:「聖王務行禮,朝聘有圭,享(饗也)(見也)有璋,小有述職(諸侯適天子),大有巡功(天子巡守),設幾而不倚,爵盈而不飲(言務行禮),宴有好貨,飧有陪(加也)鼎,入有郊勞,出有贈賄,禮之至也。」

臣按:設幾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即《聘儀》所謂酒清人渴而不敢飲、肉幹人饑而不敢食也。宴有好貨,即《詩序》所謂《鹿鳴》燕群臣嘉賓,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也。古者人君之於臣下有享禮以嚴其分,有燕禮以通其情,此上下所以交而為泰也歟。

漢高祖長樂宮成,諸侯群臣皆朝賀,禮畢置法酒(猶言禮酌不飲至醉),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抑,屈也),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

臣按:此後世大朝賀宴會之禮所由起。自漢行歲首慶賀禮,魏晉以後又有賀冬至禮,唐中葉又有所謂賀生日禮,皆於是日行禮畢設大宴以享百官。我朝禮儀視前代為備,文臣四品以上及諸學士、武臣都督以上皆宴殿上,經筵官及翰林講讀官、尚寶卿、六科都給事中暨文臣五品堂上官、武臣都指揮以上官宴中左、中右門,翰林院、中書舍人、左右春坊、御史、欽天監、太醫院、鴻臚寺官及五品以上陪祀官宴於丹墀。是日行禮畢,該宴官更衣立殿外,俟上至升座樂作,入拜進花進酒,跪俟上飲訖乃起,即席簪花啐酒,酒凡九進,湯五進,群臣則殺其二。每歲三大朝賀及郊祀禮成,行慶成禮凡四舉焉,遇有故則賜鈔以代宴,惟慶成則否。臣竊以謂正旦、長至遇故免宴可也,惟萬壽聖節天下藩服重臣親齎表賀有自萬里而來者,無不望一沾醉酒飽德之恩,請命禮官舉行之。

《宋志》:宴饗之設,所以訓恭儉、示惠慈也。宋制,常以春秋之季仲月及誕聖節、郊祀、藉田禮畢,巡幸還京,凡國有大慶,皆大宴群臣於集英殿,次宴紫宸殿,小宴垂拱殿。有司預於殿庭設山樓排場,為群仙隊仗、六番進貢、九龍五鳳之狀。宰相率百官入,宣徽、閤門通唱,致辭謝,宰相升殿進酒,各就坐,酒九行(曲宴七行或五行)。每上舉酒,群臣立侍,次宰相、次百官舉酒,或傳旨命釂,即皆搢笏起飲,再拜(曲宴多不拜)。或上壽、更衣,賜花有差。其郊祀、藉田禮畢皆設大宴。上元觀燈及苑囿、池籞、觀稼、較獵,遊幸所至,亦常以暮春召近臣賞花、釣魚於苑中,其或兩府使相赴鎮還朝,鹹賜宴。

臣按:此宋朝賜宴之儀。臣聞國朝洪武、永樂、宣德中時有賜宴,近年以來,雖三大朝賀蓋久不舉,而所謂曲宴者益稀闊矣。竊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人臣終歲勤劬職業,幸而得一日醉飽之歡,是乃君上莫大之恩澤。古之人君所以致其臣庶竭忠盡力,以至於殉國以身,此亦其一機也,但不可施諸非其人而流於褻耳。

宋太宗時,直史館陳靖言:「古之宴饗者所以省禍福而觀威儀也,故宴以禮成,賓以賢序,《風》《雅》之作,茲為盛焉。伏見內殿賜宴,群臣拜舞方畢,趨馳就席,品列之序糾紛無別,及至尊舉爵,群臣起立先後不整,俯仰失節。欲望令有司預依品位告諭,其有逾越班次、拜起失節、喧嘩者並令糾舉。」

至道中,御史中丞李昌齡言:「廣宴之設以均飫賜,供事禁庭,當定員數,籍姓名以謹其出入。酒殽之司或虧精潔,望分命中使巡察。」從之。

真宗咸平三年,學士梁顥請以春秋大宴、小宴、賞花、行幸為四圖,頒下閤門遵守。從之。

臣按:人君賜宴於臣,人臣受宴於君,非徒飲之食之而已也,內則以廣恩惠,外則以觀威儀,施恩者固當以禮,受賜者尤當以敬,苟進退拜起之無節,固臣之罪矣。若夫酒瑽之或虧精潔,禮度之或至簡略,亦豈人君禮待其下之道哉?李昌齡請命中使巡察,梁顥請以所宴為圖,在今日亦所宜行焉。(以上燕饗)

《虞書》:歲二月(當巡守之年二月)東巡守,至於岱宗(泰山),柴(燔柴祀天),望(望祭山川)(牲幣祝號次第)於山川,肆覲東後(東方諸侯),協時(四時)(月之大小)正日(日之甲乙),同律(十二律)(分、寸、尺、丈)(龠、合、升、鬥、斛)(銖、兩、斤、鈞、石),修五禮(吉、凶、軍、賓、嘉)、五玉(三圭二璧)、三帛(纁、玄、黃)、二生(羔、雁)、一死(雉)贄(贄所執以相見者),如(同也)五器(五禮之器),卒(畢也)乃復。五月南巡守,至於南嶽(衡山),如岱禮。八月西巡守,至於西嶽(華山),如初。十月一月朔巡守,至於北嶽(恒山),如西禮。歸,格(至於)於藝祖(即文祖),用特(一牛)。五載一巡守。

朱熹曰:「卒乃復者,舉祀禮、覲諸侯、一正朔、同制度、修五禮、如五器數事皆畢,則不從東行而遂南向且轉而南行,故曰卒乃復。二月東、五月南、八月西、十一月北,各以其時也。古者君將出必告於祖禰,歸又至其廟而告之,孝子不忍死其親,出告反麵之義也。」

呂祖謙曰:「巡守而歸,苟民物有一不得其所,其見祖廟有愧必矣。想舜歸格之時,此心無愧對越,在廟慰愜可知也。」

臣按:先儒有言,巡守所以維持封建。後世罷封建以為郡縣之制,萬方一國,四海一家,如肢體之分布,如心手之相應,萬里如在殿廷,州縣如在輦轂,挈其領而裘隨,舉其綱而綱順,政不必屈九重之尊、千乘萬騎禁衛、百司庶府之扈從以勞民而傷財也。苟慮事久而弊生,而欲有以考察而振作之,遣一介之臣、付方尺之詔,璽書所至,如帝親行,天威不違,天顏咫尺,孰敢懈怠哉?然則帝舜巡守非歟?臣故曰巡守所以維持封建也。

大行人,十有二歲,王巡守殷國。

王安石曰:「王巡守則諸侯各朝於方嶽,王不巡守則會諸侯而殷見,或巡守或殷國,其出而省焉一也。」

呂祖謙曰:「巡守之禮,此乃維持治具,提攝人心,聖人運天下妙處。大抵人心久必易散,政事久必有闕,一次巡守又提攝整頓一次,此所以新新不已之意。然唐虞五載一巡守,周卻十二年,何故?蓋周時文治漸成,禮文漸備,所以十二年方舉巡守之事,此是成王知時變、識會通處。」

臣按:呂氏謂舜五載巡守,周十二年巡守,為成王知時變、識會通,臣竊以謂在虞時則可五載,在周時則可十二年,在後世罷封建立州郡之時,守令不世官,政令守成憲,雖屢世可也。在今日時變會通之要,所以提攝整頓之者,誠能擇任大臣,每五年一次分遣巡行天下,如漢、唐故事,雖非古典,亦古意也。

《孟子》:天子適諸侯曰巡守,巡守者巡所守也;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述職者述所職也,無非事者。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夏諺曰:「吾王不遊,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遊一豫,為諸侯度。」今也不然,師行而糧食,饑者弗食,勞者弗息,肙肙胥讒,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飲食若流,流連荒亡,為諸侯憂。從流下而忘反謂之流,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連,從獸無厭謂之荒,樂酒無厭謂之亡。

朱熹曰:「巡所守,巡行諸侯所守之土也。述所職,陳其所受之職也,皆無有無事而空行者。而又春秋循行郊野,察民之所不足而補助之,故夏諺以為王者一遊一豫皆有恩惠以及民,而諸侯皆取法焉,不敢無事慢遊以病其民也。」

臣按:天理人欲同行異情,遊豫為諸侯度天理也,流連為諸侯憂人欲也。孟子言古之帝王與今之諸侯,其遊豫雖同而其所以遊豫者,一則為諸侯之法,一則為諸侯之憂,天理、人欲之異也。

秦始皇二十七年,巡隴西、北地,出雞頭山,過回中。

臣按:有虞之時五年一巡守,周十有二年王乃時巡,所以省方觀民,非為遊樂也,然又必以四嶽為底止之地,出必有期,行必有方。未有頻年出行遊蕩如始皇者也,今年巡隴西、北地至回中,明年上鄒嶧,繼是渡淮浮江至南郡,登之罘刻碣石門,至雲夢,上會稽,直至沙丘崩而後已。其後漢武、隋煬亦效尤焉,漢武幸而不敗,然海內虛耗,所損亦多矣,煬帝南遊竟死於江都。說者謂二君者假望秩省方之說以濟其流連荒亡之舉,千乘萬騎無歲不出,遐方下國無地不到,至於民怨盜起,覆祚殞身曾不旋踵。雖秦、隋所以召亡者固非一端,然儻非遊蕩無度,則河決魚爛之勢亦未應如是其促也。

《文中子》:叔恬曰:「舜一歲而巡五嶽,國不廢而民不勞,何也?」曰:「無他,道也。兵衛少而征求寡也。」

臣按:時異世殊,上古之時風氣淳樸,人用未滋,故人君所以奉身用度者未至於華靡,故其巡行兵衛可以不備,而征求不至於過多。後則不然,雖時君有仁愛之心、恭儉之德,然兵衛少則不足以防奸,征求寡則不足以備用,不若深居九重,求賢審官,內委任大臣以帥其屬,外分命大臣以治其方,則垂拱仰成,不出國門而天下治矣。(以上巡守)

以上論王朝之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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