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卷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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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元年冬十月甲辰朔,遣起居註吳林、魏觀等,以幣、帛遺賢於四方。

  ○乙巳,置蘇州衛指揮使司。

  ○徙蘇州富民實濠州。

  ○上御戟門,與給事中吳去疾等論政務,因謂之曰:“吾以布衣起兵與今,李相國、徐相國、湯平章皆鄉里,所居相近遠者,不過百里,君臣相遇,遂成大功,甚非偶然。今掃除群雄,撫有江南,免離亂之苦,每終夜思之,不能安枕。人心難安而易動,事機難成而易壞,茍撫之失宜,施之不當,亂由是生。今中原未平,正焦勞之日,豈能坐守一方而忘遠慮乎?正當練兵選將,平定中原!諸將小心忠謹者,惟徐達聽受吾言,可任斯寄;常遇春果勇有為,可以佐之;其餘或為偏、裨,或以守城,皆有可用之才。天若輔吾,諸將足以了之。”去疾對曰:“知臣莫若君,主上知人善任使,平定之功不難矣!”

  ○丙午,命百官禮儀俱尚左,改右相國為左相國,左相國為右相國,餘官如之。

  ○升湖廣行省參政楊璟為湖廣行省平章政事,階榮祿大夫,仍於荊州分省署事。

  ○定國子學官制:祭酒正四品,司業正五品,博士正七品,典簿正八品,助教從八品,學正正九品,學錄從九品,典膳省註。升博士許存仁為祭酒,劉承直為司業,學錄蘇伯衡為學正。以陳世昌署典簿,陳宗義署博士,高暉署助教,張溥為學錄。

  ○改太史監為院,設院使正三品;同知正四品;院判正五品;五官正,正六品;典簿、雨旸司、時序郎、紀候郎,正七品;靈臺郎、保章正,正八品;副,從八品;掌歷、管勾從九品。以太史監令劉基為院史。

   上謂侍臣曰:“吾自起兵以來,凡有所為,意向始萌,天必垂象示之,其兆先見。故常加儆省,不敢逸豫。”
   侍臣曰:“天高在上,其監在下,故能修省者蒙福,不能者受禍。”
 上曰:“天垂象,所以警乎下人。君能體天之道,謹而無失,亦有變災而為祥者。故宋公一言,熒惑移次齊侯,暴露甘雨應期。災、祥之來,雖曰在天,實由人致也。”

  ○朱亮祖兵至黃巖州,方國瑛燒廨宇、民居遁海上,守將哈兒魯降。

  ○辛亥,置長淮衛指揮使司於臨濠。

  ○賞克蘇州將士有功者米有差。先是,王師攻蘇州,閶門、胥門之戰,大將軍徐達定賞格,出印帖付獲功者。至是師還,奏之,命悉依所定格給之。

  ○上敕禮官曰:“自古忠臣義士,舍生取義,身歿而名存,有以垂訓於天下後世。若元右丞餘闕守安慶,屹然當南北之衝,援絕力窮,舉家皆死,節義凜然;又如江州總管李黼,身守孤城,力抗強敵,臨難死義,與闕同轍。自昔忠臣義士,必見褒崇於後代,蓋以勵風教也。宜令有司建祠肖像,歲時祀之。”

  ○壬子,置御史臺及各道按察司:御史臺設左、右御史大夫,從一品;御史中丞,正二品;侍御史,從二品;治書侍御史,正三品;殿中侍御史,正五品;經歷,從五品;都事,正七品;照磨、管勾,正八品;察院監察御史,正七品。各道按察司按察使,正三品;副使,正四品;僉事,正五品;經歷,正七品;知事,正八品;照磨,正九品。以湯和為左御史大夫,鄧愈為右御史大夫,劉基、章溢為御史中丞,文原吉、範顯祖為治書侍御史,安慶為殿中侍御史,錢用壬為經歷,何士弘、吳去疾等為監察御史。基仍兼太史院使。

   上諭之曰:“國家新立,惟三大府總天下之政,中書---政之本,都督府掌軍旅,御史臺糾察百司,朝廷紀綱盡繫於此。而臺、察之任,實為清要,卿等當思正己以率下,忠勤以事上。蓋己不正,則不能正人,是故治人者,必先自治,則人有所瞻仰。毋徒擁虛位,而漫不可否;毋委靡因循,以縱奸長惡;毋假公濟私,以傷人害物。詩云‘剛亦不吐,柔亦不茹’,此大臣之體也,卿等勉之。”
   又諭御史大夫湯和曰:“卿以武臣而位處文職,當求儒者講論。自古人臣,立身行己,事君治人之道,盡心所事,以成功業。他日名書史冊,垂耀千載,豈不美哉?”和頓首謝。

  ○命放廣德府民義四百六十人歸農。初,廣陽、建平等縣,驗丁出兵,謂之“民義”,以守廣德。至是,上聞其妨農,悉放罷之。

  ○癸丑,置定遠衛親軍指揮使司,以龐龍、戈預為指揮僉事。

  ○命御史大夫湯和為征南將軍、僉大都督府事,吳禎為副將軍,帥常州、長興、宜興、江陰諸軍,討方國珍於慶元。

   上諭之曰:“爾等奉辭討罪,毋縱殺戮,當如徐達下姑蘇平定安輯,乃副吾所望也!”

  ○右御史大夫鄧愈等,各言便宜事,上覽之,謂愈等曰:“治天下當先其重且急者,而後及其輕且緩者。今天下初定,所急者衣食,所重者教化!衣食給,而民生遂;教化行,而習俗美。足衣食者,在於勸農桑;明教化者,在於興學校。學校興,則君子務德;農桑舉,則小人務本。如是為治,則不勞而政舉矣!今卿輩所言,皆國家不可缺者,但非所急。卿等國之大臣,於經國之道、庇民之術,尚當為予盡心焉!”

  ○甲寅,復遣使檄諭溫臺、慶元之民曰:“慶元方國珍,始由海上細民,因元失政,首倡禍亂,盜據三郡,兄弟、子侄偽列官曹,肆其貪虐,為民巨害。昔常遣人納降,吾念爾民之故,即許之,不疑彼懷奸匿詐,旋即背叛,交構閩寇,犯我邊疆。故命師往討罪,止方氏,其他士民有詿誤者,皆非本情,毋妄致疑,各歸本業。有能仗義擒斬魁黨來歸者,吾爵賞之。”

  ○命中書省定律令,以左丞相李善長為總裁官,參知政事楊憲、傅瓛,御史中丞劉基,翰林學士陶安,右司郎中徐本,治書侍御史文原吉、範顯祖,經歷錢用壬,監察御史盛原輔、吳去疾、趙麟、崔永泰、張純誠、謝如心,大理卿周禎、少卿劉惟敬、大理丞周湞,評事陳敏、陳忠,按察使李祥、潘黼、滕毅,僉事程孔昭、傅敏學、王藻、逑永貞、張引、吳彤為議律官。

   初,上以唐、宋皆有成律斷獄,惟元不仿古制,取一時所行之事為條,格胥吏,易為奸弊。自平武昌以來,即議定律,至是,臺諫已立,各道按察司將巡歷郡縣,欲頒成法,俾內外遵守。命善長等詳定,諭之曰:“立法貴在簡,當使言直理明,人人易曉。若條緒繁多,或一事而兩端、可輕可重,使奸貪之吏得以夤緣為奸,則所以禁殘暴者,反以賊良善,非良法也!務求適中,以去煩弊,夫綱密則水無大魚,法密則國無全民。卿等宜盡心參究,凡刑名、條目,逐日來上,吾與卿等面議斟酌之,庶可以為久遠之法。”

  ○乙卯,上謂臺憲官劉基、章溢、周禎等曰:“紀綱法度,為治之本。所以振紀綱、明法度者,則在臺憲。凡揭紀綱法度以示百司,猶射者之有正鵠也,百司庶職(眾官),操虧矢以學射者,於臺憲乎取法。故審己不可以不慎,茍不知其本,察於小物,而昧於大體,終非至正之道。爾等執法,上應天象,少有偏曲,則紀綱法度廢壞,而民不得其安況。或‘深文’以為能、‘苛察’以為智,若寧成、郅都、周興、來俊臣之徒,巧詆深文,恣為酷虐,終亦不免。若於公陰德子孫,乃致貴顯,天道昭然,深可畏也!”

  ○丙辰,遣使以書諭元將李思齊、張思道曰:“曩者元君失駁,天下土崩,群雄欲成霸功者甚眾。然處非其地,徒擾擾以傷民,今十有七年矣!功業之建,概乎無聞。邇者吾將軍傅友德守徐州,師次中溁(原字影印不清),獲王保保部將,始知二公割據秦中,而王氏亦己守之,三分其險,數年之間,民無一定之歸,使人旁觀,似無智者。以吾料之,非智者不足也,患在因循假元君之舊號,決智不速,而使民橫遭塗炭耳!區區雖昧於見聞,然常與高明長者、才能之士,論訪海內形勢、天運、去留之機,頗知一二。況人之常言,‘天道所助者,在德;地利可據者,在險’,今百二山河,二公割據,不相上下,必欲相為掎角,分富貴於其中,恐可保其暫,未可保其終也!今吾不畏二公之怒,直辭相告:二公當揣其福德、威力足慰民望者,推一人為尊,撫定關中,以一民心,擁精兵守要害,虎視太行之東、大河南北,使君尊於上,公、卿、將、相,各安於下,家樂其業,人全其生,不亦可乎?若乃各據一隅,以殺戮相高,雖快志一時,必有不測之禍,脫有不虞,身名俱滅!比之屈節揣分,尊朋友有德者為君,己為公卿將相,永保功名富貴,其賢不肖,豈不大相遠哉?吾若以用兵爭強之事相告,使二公彼此角力以決雌雄,是秦民未有休息之日,終非賢人、君子、知天運者之所為!今以相尊、相讓之事告二公者,蓋欲休兵息民,為二公之福不淺也!二公當度之、揣之:其勢、其德可尊者誰?茍為不然,‘鷸蚌相持,漁者獲利’,悔將無及!”

  ○丁巳,上宴功臣於西樓,既罷,諭諸將曰:“自古豪傑開基創業,非用賢能,何以集事?吾起於布衣,賴諸將相化家為國,但累歲征伐、跋涉戎馬間,其勞甚矣!近討張氏,始不復親行陣,大將軍達、平章遇春等,能出死力擒王縛將以成厥功,為一代之元勛,光著史冊,名垂不朽!吾推心腹以任之,彼竭心膂以報吾,上下一心,故能至此。往年陳友諒既滅,唯誅其首惡,餘有才者悉用之,豈但待以不死,雖剖心與語,而終自懷疑,間有英傑,一見與語,即復輸心,出入左右,待之如一,無間新、舊,使反側自安。又若張氏之臣,不思為國盡力,唯貪金帛、子女,以肥其家,一旦摧敗,萬事瓦解,此近事明鑒也!及張氏既滅,惟大將軍(徐達)於貨寶無所取、婦女無所近,其深謀遠略,蓋謂‘中原未平,民未蘇息,豈可遽恃為安乎’?爾等當如大將軍所存,共圖大勛,康濟宇內!”於是,諸將皆頓首謝。

  ○戊午,考正四廟雅樂。命協律郎冷謙,校定音律及編鐘、編磬等器。

  ○思州宣慰使田仁厚,遣其鎮撫田謹晉貢馬及方物。

  ○庚申,上以書諭元守陳州譚右丞曰:“吾觀古昔豪傑之士,有出於畎畝者,有出於市廛者,有出於衣冠之胄者,或得事明主,則功施社稷,名垂青史。蓋豪傑之人,奮臂昏暴之世,其得天眷福盛者為君,其得所歸有能者為將,故能濟世安民,慶及子孫。吾聞將軍起自淮西,亦農耳!因時多事,以勇名達於四方,若大展其能,何所不至?惜乎近年以來,坐守陳州,未遂其誌,蓋陳州之兵不足以稱將軍之用、陳州之民不足以供將軍之費,使人聞之,深為嘆惜!夫以熊虎之將,而淹滯於荒殘之地,況今正當立志之時,而乃尚聽無志之士約束,古之豪傑,果如是乎?將軍必能有以自處!書至,宜悉此意。”

  ○上將命諸將北伐,謂信國公徐達等曰:“自元失其政,君昏臣悖,兵戈四興,民毀塗炭,予與諸公仗義而起,初為保身之謀,冀有奠安生民者出。豈意大難不解,為眾所附,乃率眾渡江,與群雄相角逐,遂平陳友諒,滅張士誠,閩廣之地將以次而定。尚念中原擾攘,人民離散:山東則有王宣父子,狗偷鼠竊,反側不常;河南則有王保保,名雖尊元,實則跋扈,擅爵專賦,上疑下叛;關隴則有李思齊、張思道,彼此猜忌,勢不兩立,且與王保保互相嫌隙。元之將亡,其機在此!今欲命諸公北伐,計將何如?”

鄂國公常遇春對曰:“今南方已定,兵力有餘,直搗元都,以我百戰之師敵彼久逸之卒,挺竿而可以勝也!都城既克,有破竹之勢,乘勝長驅,餘可建瓴而下矣!”

上曰:“元建都百年,城守必固,若如卿言,懸即深入,不能即破,頓於堅城之下,饋餉不繼,援兵四集,進不得戰,退無所據,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師河南,斷其羽翼;拔潼關而守之,據其戶檻。天下形勢,入我掌握!然後進兵元都,則彼勢孤援絕,不戰可克!既克其都,鼓行而西,雲中、太原以及關隴,可席卷而下!”

諸將皆曰:“善!”

上顧謂信國公徐達曰:“兵法以廟算勝者,得算多也,卿其識之。”

  ○癸亥,定樂舞之制:樂生用道童如故,舞生以軍民俊秀子弟為之。文、武各六十四人,文生,唐帽、紫大袖袍、執羽籥;武生,唐帽、絳大衣袖、執干戚。俱革帶,皂靴。尋改用襆頭,緋、紫袍,革帶仍舊。

  ○甲子,命中書右丞相信國公徐達為征虜大將軍,中書平章掌軍國重事鄂國公常遇春為征虜副將軍,率甲士二十五萬,由淮入河北取中原。又命中書平章胡廷瑞為征南將軍,江西行省何文輝為副將軍,率安吉、寧國、南昌、袁、贛、滁和無為等衛軍,由江西取福建,以湖廣參政戴德隨征;湖廣平章楊璟、左丞周德興、參政張彬,率武昌、荊州、益陽、常德、潭、嶽、衡、灃等衛軍,取廣西。

   上召諸將諭之曰:“征伐,所以奉天命平禍亂、安生民,故命將出師,必在得人。今諸將非不健鬥,然能持重、師有紀律、戰勝攻取得為將之體者,如大將軍達;當百萬之眾、勇敢先登、摧鋒陷陣、所向披靡,莫如副將軍遇春。然吾不患遇春不能戰,但患其輕敵耳!吾前在武昌,親見遇春繞過數騎挑戰,即輕身赴之。彼陳氏如張定邊者,何足稱數?尚據城指揮,遇春為大將,顧與小校爭能,甚非所望,且宜戒之!若臨大敵,遇春須領前鋒,或敵勢強,則遇春與參將馮宗異分為左右翼,各將精銳以擊之;右丞薛顯、參政傅友德,皆勇略冠諸軍,可各領一軍,使當一面,或有孤城小敵,但遣一將有膽略者,付以總制之權,皆可成功;達則專主中軍,策勵群帥、運籌決勝,不可輕動!古云‘將在軍,君不與者,勝!’汝等其識之。”
  又諭達曰:“閫外之事,汝實任之,茲行必自山東次第進取!山東,古云‘十二山河之地’,師行之際,須嚴部伍、明分數、一眾心,審進退之機,適通變之宜,使戰必勝、攻必取!我虛而彼實,則避之;我實而彼虛,則擊之。將者,三軍之司,命立威者、勝任勢者。強威立,則士用命;勢重,則敵不敢犯。吾常與諸豪傑並驅,觀其取敗者,未有不由威不立而勢輕也!汝其慎之。”
  諭友德曰:“此行,汝當努力!昔漢高祖與項羽爭衡,彭越宣力於山東。今用師自山東始,汝其勉之。”
  諭廷瑞曰:“汝以陳氏丞相來歸,事吾數年,忠實無過,故命汝總兵,往取福建。何文輝為爾之副,湖廣參政戴德從汝調撥,二人皆吾親近之人,勿以此廢軍政,凡號令征戰,一以軍法從事!吾昔微時,在行伍中見將統御無法,心竊鄙之,及後握兵柄,所領一軍,皆新附之士,一日驅之野戰,有二人犯令,即斬以徇,眾皆股栗,莫敢違吾節度。人能立志,何事不可為?聞汝往年常攻閩中,必深知其地裏險易,今總大軍進征,凡攻圍城邑,必擇便利可否為之,進退無失機宜,克定之功,全賴於汝!”文輝,初為上養子,賜姓朱氏,至是,復何姓。

  ○是日,上親祭上、下神祗於北門之七里山,祝曰:“元君失道,天下兵興,豪雄割據角逐,無治民之方,而有損民之患,於甚憫之!自帥師渡江以來,撫定江東,豫章各處山寨亦就殄除,遂平陳友諒,滅張士誠,今則東連滄海,西抵峽口,南有湖湘,北有兩淮,兼跨中原。民人雖未獲享治安之樂,然揆十年之前,此地之內,稱帝者三、稱王者二及諸豪強,深溝高壘,掊斂殘虐;則今日之民,已無向者之苦,料其事體,終歸於一!近因姑蘇班師諸軍日集金陵,皆言中原、廣西、福建擾攘未已,民有倒懸之急,予畏天命必當拯救,今命諸將分道率師征討,未知上天之心奚鑒,山川之神奚助?是以兵行,不敢不告!”

   祝畢,上復大召諸將士,諭之曰:“今命爾諸將各率所部以定中原,汝等師行非必略地攻城而已,要在削平禍亂,以安生民!凡遇敵則戰,若所經之處,及城下之日,勿妄殺人,勿奪民財,勿毀民居,勿廢農具,勿殺耕牛,勿掠人子女!民間或有遺棄孤幼在營,父母、親戚來求者,即還之。此陰騭美事,好共為之。”
   復諭璟等曰:“南方之地,皆入版圖,惟淮北、山東尚未寧一,兩廣、八閩尚未歸附,已命丞相徐達、平章常遇春等,北定中原;平章胡廷瑞等,分道南征,以取八閩。俟八閩既定, 就以其師北趨廣東,故命爾等率荊湘之眾,進取廣西,兩軍合勢,何征不克?何堅不摧?爾其務,靖亂止暴、撫綏順附,使遠人畏服,懋建乃勛,毋替予命!”諸將皆頓首受命,各引兵發。

  ○乙丑,上遣世子標、次子樉往臨濠謁陵墓,因諭之曰:“世稱商高宗、周成王為賢君者,汝知之乎?高宗舊勞於外,知民疾苦;成王早聞無逸之訓,知稼穡之艱難。故其在位,不敢暇逸,能修勤儉之政,為商、周令主。今汝諸子,生於富貴,未涉艱難,人情習於宴安,必生驕惰,況他日皆有國有家,不可不戒。今使汝等於旁近郡縣,遊覽山川,經歷田野,因道途之儉易,以知鞍馬之勤勞;觀小民之生業,以知衣食之艱難;察民情之好惡,以知風俗之美惡。即祖宗陵墓之所,訪求父老,問吾起兵渡江時事,識之於心,以知吾創業之不易也!”於是,命中書省擇官輔導以行。凡所遇郡邑、城隍及山川之神,皆祭以少牢。

   世子至太平府,訪陳迪家,賜白金五十兩,以初誕其家也。至臨濠,以上意告祭皇祖考妣、皇考妣諸陵及皇兄、皇姊,其文曰:“惟我祖宗積德深厚,始由泗郡遷居鐘離,益衍德澤,日見昌隆。至於眇躬,上承餘慶,因元末兵亂,倡義於鄉,南渡江左,自始至今,十有六年。重荷先庇,肇啟疆土,每思鞠育,深恩難報,兄姊同氣,親義在懷。又念長子年甫十三、次子年甫十二,生長江南,未至鄉里,茲特命其拜掃先陵,敬陳薦奠,以表孝思。追想音容,昊天罔極!”

  ○丙寅,檄諭齊魯、河洛、燕薊、秦晉之人曰:“自古帝王臨御天下,中國居內,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國。未聞以夷狄居中國治天下者也!自宋祚傾移,元以北狄入主中國,四海內外,罔不臣服,此豈人力?實乃天授!彼時,君明臣良,足以綱維天下,然達人志士,尚有冠履倒置之嘆。自是以後,元之臣子,不遵祖訓,廢壞綱常,有如大德廢長立幼,秦定以臣弒君,天曆以弟鴆兄,至於弟收兄妻,子烝父妾,上下相習,恬不為怪,其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之倫潰亂甚矣!夫人君者,斯民之宗主;朝廷者,天下之本根;禮儀者,御世之大防,其所為如彼,豈可為訓於天下後世哉?及其後嗣沈荒,失君臣之道,又加以宰相專權,憲臺報怨,有司毒虐,於是人心離叛,天下兵起,使我中國之民,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相保,雖因人事所致,實因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古云‘胡虜無百年之運’,驗之今日,信乎不謬。當此之時,天運循環,中原氣盛,億兆之中,當降生聖人,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今一紀於茲,未聞有濟世安民者,徒使爾等戰戰兢兢,處於朝秦暮楚之地,實可矜憫。方今河洛、關陜,雖有數雄,忘中國祖宗之姓,反就胡虜禽獸之名以為美稱,假元號以濟私,侍有眾以要君,憑陵跋扈,遙制朝權,此河洛之徒也;或眾少力微,阻兵拒險,賄誘名爵,志在養力,以俟畔隙,此關陜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捕妖人為名,乃得兵權,及妖人既滅,兵權已得,志驕氣盛,無復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為生民之巨害,皆非華夏之主也!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亂,為眾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勢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沔、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奄及南方,盡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執矢,目視我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有疚心!予恭天承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群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民之未知,反為我仇,挈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諭告:兵至,民人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背我者自竄於塞外,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汙膻腥,生民擾擾,故率群雄奮力廓清,志在逐胡虜、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國之恥,爾民其體之!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故茲告諭,想宜知悉。”

  ○丁卯,大將軍徐達等師至淮安,明日,遣人以書諭王宣父子,使來降。

  ○己巳,上以大軍進取中原,恐王保保弟脫因帖木兒乘吾大舉,潛師竊發,侵擾邊民,乃命中書省臣遣人戒飭廬州、安豐、陸安、濠泗、靳黃、襄陽各處守將,嚴兵備守。

  ○湖廣行省遣千戶蔡添祿率兵取寶慶新化縣,擊元將麻周,破之,獲其部將李八等三十四人,送京師。

  ○參政朱亮祖自黃巖進兵溫州,陳於城南七里,方國珍部將率兵拒戰我師,擊敗之,破其太平寨,追北至城下,斬首六十餘級,獲馬八十匹,餘兵奔入城。亮祖復遣指揮張俊、湯克明攻其西門,徐秀攻東門,指揮柴虎將遊兵往來應援。晡時,克其城,獲其員外郎劉本,方明善先已挈妻、子遁去。亮祖入城,撫諭其民,分兵徇瑞安,樞密同僉謝伯通以城降。

  ○辛未,沂州王信既得大將軍書,乃遣使納款,具奉表,賀“平張士誠”,其略曰:“天地覆載,日月照臨,共仰無私之化,江漢朝宗,星辰拱北,同知有德之歸引。茲鹺氓敢干國紀,恭惟殿下克寬克仁,乃文乃武,初征,自葛來蘇、紹,於商書以伐崇墉,致附隆於周雅,神人交贊,遐邇同歡。臣信等仰戴威光,欣逢盛事,執玉、帛者,萬國慶大會於塗山,舞干羽於兩階,熙重明於衢室。”表至,上遣徐唐臣、李侍儀、李少卿等往沂州,授信為“榮祿大夫、江淮行中書省平章政事”,麾下官將,皆仍舊職;所部軍馬,合悉聽征虜大將軍節制。且以書諭之曰:“惟古豪傑之士,天下擾攘之秋,集群眾以鷹揚,據一方而虎視,然遇真主者出,遂知天命所歸。乃披露其誠,歸於有德,如竇融獻河西之地於漢,李勣歸黎陽之眾於唐,能達時務之機,故享富貴之福,名昭史冊,世謂英賢。惟爾父子久據沂州,近使苗副樞來通附順之忱,吾遣侯正紀往答殷勤之意,兩旬已過,一介未還。且慮天將改物,元政不綱,誰能霖雨以蘇民?方見龍蛇之起陸,拯此塗炭,責實在予!爰命征虜大將軍徐達、副將軍常遇春統率大軍,水陸並進,往戡眾亂,平定中原。方我師之出,適爾使復來,攄情悃於表詞,納版圖於我國,豈非感天地之神明、成風雲之慶會哉?予嘉汝意,終始不忘汝其一德,輔濟蒼生。更為悉爾兵力,用討鄰封,以廣海岱之區,益我職方之典母,使融績之功,獨擅漢唐之美,共保富貴,同我永昌!”

    時信與其父宣,陰持兩端,外雖請降,內實修備,上知之,乃遣人密諭大將軍徐達曰:“王信父子反復,不可遽信,宜勒兵趨沂州,以觀其變。如王信父子開門納款,即分兩衛,軍守其地。信父子及部將,各同家屬遣至淮安。若益都、濟寧、濟南俱下,各令信軍五千及我軍萬人守之,其餘軍馬,分調於徐、邳各州守城,然後發遣其家屬與居,惟土兵勿遣。分調之後,仍選其馬、步精銳者從大軍北伐,茍閉門拒守,即攻之!”

  ○壬申,世子等還自臨濠。

  ○立茶陵衛指揮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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