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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堅志/三志己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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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志己卷七 夷堅志
夷堅三志己志 · 卷八
三志己卷九 

夷堅三志己卷第八(十七事)


漢張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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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士焦惟和家,因治居室,買得一斷石。疑為古碑,而字畫漫滅,全不可識,將以甃階戺。偶鄰人值祟物所憑,昏悴幾絕,俄而復甦,亟詣問曰:「碑石曾用否?」曰:「未用。」鄰人曰:「宜速埋之。向吾恍惚之際,見石上一丈夫,露其半身,狀極雄異。曰:『吾乃漢趙王張耳也,汝為語焦氏,無壞吾碑,便當瘞於土中。不然,必有奇禍,悔之無及矣。』」焦懼,卽如其説。


道士竹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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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之柔,滑稽之士也。政和間,攝京西路一尉,逢馬使者與一道士同見。道士官金壇郎,恃聲勢方張,傲睨特甚,卽擬居上坐。陳不能平,訶之曰:「僧道不應壓俗人,況是邑佐,請就下。」雖勉強從之,意實不樂。使者降意牢籠,以言慰藉,指其所戴竹冠曰:「樣製甚工新,不知名為何?」未及對,陳遽曰:「此有兩名,曰『笑冠』、曰『篤冠』。」使者問:「有何所證?」曰:「犬上加竹為笑,故名笑冠。民上加竹為篤,故名篤冠。真犬馬所戴也。」使者大笑,道士慚沮而退。


呼延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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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蘄王督兵淮楚,領背嵬軍獵於郊,道逢羣虎下山,下令打圍。甲士環合,各以神臂克敵弓射之,凡斃三十餘。其一最雄鷙,目光如鏡,毛茸皆紫色,鋭頭豐下,爪距異常,羽鏇不能入。跳勃咆哮,萬眾辟易。大將呼延通奮怒馳馬與相當,誓必取之。伺其張口,發大羽箭,正中舌上。虎雷吼山立,宛轉而死。命從騎四輩舁歸,剥皮為鞍韉。一軍壯其勇。


楊立之喉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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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立之自廣府通判歸楚州,喉間生癰,既腫潰而膿血流注曉夕不止,寢食俱廢,醫者為之束手。適楊吉老來赴郡守招,立之兩子走往邀之。至,熟視良久曰:「不須看脈,已得之矣。此疾甚異,須先啗生薑片一斤,乃可投藥。否則無法治也。」語畢卽去。子有難色曰:「喉中潰膿痛楚,豈宜食薑?」立之曰:「吉老醫術通神,其言必不妄。試以一二片啗我,如不能進,則屏去無害。」遂食之。初時殊為甘香,稍復加益。至半斤許,痛處已寬?滿一斤,始覺味辛辣。膿血頓盡,粥餌入口無滯礙。明日,招吉老謝而問之。對曰:「君官南方,必多食鷓鴣。此禽好啗半夏,久而毒發,故以薑制之。今病源已清,無用服他藥也。」予記唐小説載崔魏公暴亡,醫梁新診之曰:「中食毒。」僕曰:「常好食竹雞。」梁曰:「竹雞多食半夏苗,蓋其毒也。」命捩生薑汁折齒而灌之,遽復活。其與此相類。


南京張通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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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張通判之次子,患瘵疾累年,危困已極,巫卜者多云有祟。會路當可與數客經過至京,張聞其行法有功,捧刺往謁,仍持狀投訴本末,乞垂拯救。時路君名未大振,同侶亦哂為誕妄。至是,攝衣正坐而語眾人曰:「吾為張氏治祟,欲共見之否?」眾歡躍。乃各於其手心書一符,令侍立於後。俄見一鬼吏若執符者,攜狀去。未食頃,一金紫人當前致禮,罄折廷下。路詰之曰:「爾為城隍神,知張氏有鬼祟,何不擒捉?」對曰:「見擒在此。」眾不覺肅然。吏卒擁一少年,滿身被血,以手障面及心腹間,慟哭久之。問曰:「汝為誰?」曰:「我(呂本作「身」。)是張家長子,生前因不肖,貽怒大人,遂與舍弟同謀見殺。利刃刺心腹,痛毒到今。若父怒其子,分所甘受。至於弟殺兄,且席捲所有,在理難堪。此某之所以作祟也。」路委曲開諭之云:「汝若取弟,則乃翁無嗣。寃債愈深,何有終畢?又何益於事?吾令汝父建黃籙大醮薦拔汝升天,似為上策,汝意如何?」語言往復,然後從命,倏忽俱不見。張族聞之,悉悲泣曰:「信有之。」路戒使速償醮願,病者漸安,已而無恙。而張氏憚費,頓忘所約,此子因乘馬行河岸,墜地,折脅而死。


陳州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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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州以六月不雨,徧禱莫應。父老詣郡守,言旱既太甚,非路通判不能以致雨。守素謂路為妄人,殊不信,勉從之。路欲就設廳作法,亦唯唯。乃命施青布帟幕圍障四傍,中(呂本多一「置」字。)一巨盆,汲水半之。焚香步印,叱咤良久,語守曰:「已請到龍矣。」守偕僚佐往視,盆中隱隱見一物,如羊豕而小,蟠伏不動。腥氣遠聞,懍然覺寒色,始加異焉。嚴奉至三日,又語守曰:「今日龍行雨,勢必小異而去,幸勿驚懼也。」日亭午,白氣如棼絲,自盆出於幕外。俄頃,陰翳晦昧,飛電震霆,穿揭屋脊。一府吏士僵卧相屬,大雨翻傾。迨暮,甘霔盈尺許,遠近沾足,遂成豐年。


東海紫金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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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間,海州東海縣治內叢竹生筍,有紫金蛇一條,蟠繞一筍根,凝然不動,光彩射人,至於解籜乃不見。竹竿從本至末,如紫金線界道百許行,極可愛。縣宰劉逢作詩表此之,其一聯云:「已疑引鳳來何晚,却恐為龍去莫尋。」後不復有此種也。


台嶺錢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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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州之境與福州相接道中地名台嶺,有小叢祠,揭曰錢王廟。不載祀典,亦不知起於何年及錢氏何王廟也。士俗往來,咸加敬事。細民貧窶不給旦暮者,過之有禱,乃以竹根棖撥地中,必得一二百錢,多或至五百。度其心中所冀,弗過與也。越人虞叔曹,性滑稽,經由祠下,焚香再拜,乞賜黃金十兩。搰搰終日,無所獲而去。


胡園荔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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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人胡百能,為李平叔言,其族居姑蘇有名園,當春時,縱人游賞。至三月將暮,芍藥盛開,天氣清和,士女羣集。叔偶獨行散步,至園角小亭最居幽夐處,遥聞其上笑語懽洽。就視之,見供帳甚濟,數黃衣少年共飲。侍妾六七人,顏色媚豔。亟趨避之。既去百步,竊意黃衣非士庶所服,復回望之,已無所睹。但得荔枝殼十餘枚,其大如鵝卵,芳香觸鼻。袖之以歸。百能云曾見之,非世間物也。


鏡湖大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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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稽鏡湖,在唐日廣袤三百里。後來貧民盜占為田,今之視昔,不及十分之一也。崇寧間,漁人夜引網罟,覺甚重,強加挽拽,竟不能舉。乃召集同輩合力,久而方升。一大古鏡,方五六尺,厚五寸,形模奇怪。或持以鑑形,於昏暗中腸胃肝鬲皆洞見之。置之舟內,欲明日賫詣越府貨于市。忽鏗然有聲,光彩眩晃,湖水如畫。俄頃,復躍於波心,風激浪湧,移時始定。湖漘父老,今尚有及見者。


五通祠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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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稽城內有五通祠,極寬大,雖不預春秋祭典,而民俗甚敬畏。紹興甲子歲,一男子醉入祠中,卧東廡下。時當盛暑,大雨暴作。男子睡夢酣熟間,叱起者三。膽氣方張,恬不介意。忽震霆擊柱,烟焰蓬勃,遂為雷火所灼。半體焦赤,鬚眉俱盡。呻痛而出,人皆笑之。經月後乃漸平復。李子永親見之。


長垣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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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中,開封長垣縣兩弓手適村野巡逴,遇婦人攜一猪蹄獨行,為三狼所逐,叫呼求救。卽杖矛為逐去之,而留道之左午飯。婦人先行,復為狼所窘,勢危甚,弓手亦至,又逐之。彼處距婦家百餘步,因偕至其居。婦謝曰:「兩節級不救我已死了。本以老母病,買猪蹄擬供饌,今輙(呂本作「輟」。)以為報。」既煮熟,暫出沽酒,久而不歸。其子訝之,沿途尋訪,則仆於地下,狼咋其喉死矣。略不啖食,委之而去。是日三與狼遇,竟不免。豈其宿命有負乎?


浴肆角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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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師浴肆給使之隸,夜後收拾器具,獲一客所遺黑角筩,僅如指大。啓之,其中有藥如面膏,意必治眼者所用。其母久苦目生青翳障,礙結已十年,全不能見物。漫以點注睛上,母呼叫徹曉,云極痛。楚子視之,兩翳若刀裂開,卽明潔如昔。謂為神賜,秘藏其餘。數月後妻病赤目,仍以藥點之,其痛與母等,且不堪忍。迨曉,雙睛皆枯。又一年,浴客復至,云:「去歲遺下小藥筩,不知落何許?」給使者具陳本末,客駭曰:「此藥能滅去黥墨,為性至毒,詎可施諸眼中耶?」盧仲禮時在都城,正聞此説。


唐革廉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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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之俗,士夫家殯葬經由之處,巡檢司例以十數卒持采旗導前,不待告約。到墓次,但量犒酒炙而已。宣和間,保義郎唐革為城北壁巡檢,有貴璫葬其父,革率眾迎引,頗盛於常時,璫大喜,邀之相見,極口言謝。問:「目今是何官?」資曰:「保義郎。」又問:「做得恁差遣?」曰:「不過兵馬監押耳。」曰:「可作廉訪乎?」革知其不曉外間官秩高下,乃曰:「此在朝廷擢用,革豈敢望耶?」留飲而去。至(呂本作「不」。)十日,中批唐革職事修舉,特與轉修武郎,繼除河北路廉訪使者。革駭不敢承,詣璫門求見,守侯連日,始唤入,亦不接坐。方欲致詞敍謝,璫抗聲曰:「朝廷用人,何豫我事?」叱之使出。後宛轉再三懇辭,猶改知霸州。任滿,竟申前命。璫不招恩歸已,一時流輩中,為可嘉也。


富池廟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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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富池口,隸興國軍,有甘寧將軍廟,殿宇雄嚴。(呂本作「偉」。)行舟過之者,必具牲醴祗謁。紹興初,劇賊李成數萬眾欲攻軍城,禱祠(原作「祀」,據周本改。)下求吉卜,神不與。成怒,大言嫚侮,擲盃珓於地。珓忽起,帖於柱上。陰雲陡合,雷電交至。成震怖,率醜類亟拜祈哀,方止。果為官兵所敗。卽丁志中所書以為馬進者也。李子永嘗自西下舟次散花洲,有神鴉飛立檣竿,久之東去。卽遇便風,晡時抵岸步,青蛇激箭而來,至舟尾不見。是夕艤泊。明日寐(黃校:疑誤。呂本作「賽」。)神,其前大樓七間,尤偉壯。郡守周少隱采東坡詞語,扁為「卷雪」。每潮漲時,石柱半插入水。方三伏中登望,江面萬頃,羣山環合,清風不斷。子永作詩曰:「卷雪樓前萬里江,亂峰卓列森旗槍。上有甘公古祠宇,節制洪流掌風雨。甘公一去踰千年,至今忠義猶凜然。我來再拜攬塵跡,斜陽包鳥橫蒼烟。」初題梁間時,本云英威凜然。如有人掣其肘者,乃改為忠義。又賦《望月‧水調歌》云:「危樓雲雨上,其下水扶天。羣山四合飛動,寒翠落簷前。盡是秋清闌檻,一笑波翻濤怒,雪陣卷蒼煙。炎暑去無迹,清駛久翩翩。夜將闌,人欲静,月初圓。素娥弄影,光射空際緑嬋娟。不用濯纓垂釣,唤取龍公仙駕,耕此萬瓊田。橫笛望中啟,吾意已超然。」及旦移舟,神鴉青蛇,俱送至長風沙(原作「沙風」,今乙轉。),乃止。


任天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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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紹興辛已冬,江上用兵,任天用守官南康,攝星子縣事,治山寨于黃石嵓,作草舍五百間,日役五百人,設三隘口,甚險固。將奏功,夜夢人著黃道服攜杖來謁,語之曰:「重役良苦,然終亦無用,空擾民耳。」天用意(原作「竟」,據周本改。)殊不平。數日間,報虜亮自焚。果如神告。


浪花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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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道冲售詩于京都,隨所命題卽就。羣不逞欲苦之,乃求《浪花詩》絕句,仍以紅字為韻。曹謝曰:「非吾所能為,唯南薰門外菊坡王輔導學士能之耳,他人俱不可也。」不逞曰:「我固知其名久矣。但彼在館閣,吾儕小人耳,豈容輒詣?」曹曰:「試賫佳紙筆往拜而求之,必可得。」於是相率修謁下拜有請,王欣然捉筆,一揮而成。其語曰:「一江秋水浸寒空,漁笛無端弄晚風。萬里波心誰折得?夕陽影裏碎殘紅。」讀者無不嗟伏。(亡友李子永所作《蘭澤野語》,已未用之其前志矣。子永下世十年,予念之不釋,故復掇其書者十七事,稍加潤飾,以為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