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屛山集 (李觀命)/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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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屛山集
卷三
作者:李觀命 英祖、正祖年間
卷四

疏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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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持平兼陳所懷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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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賦性庸愚,才識空疏,粗習擧業,晩竊科第。而年迫四紀,志氣衰頹。廁迹下邑,幸遂將母之願,絶意榮途,無復進取之望矣。適因七十老母宿患痰火之病,乘虗復發,證情危劇,閱月沈綿,急於就醫,受暇上來。千萬夢寐之外,柏府新命,遽及於登程之後,臣驟聞驚懼,靡所容措。下召恩旨,雖違於中途,在臣分義,不敢遲滯,黽勉入城,縮伏私次,仰暴危懇,干冒鈇鉞,冀使不似之職名,收還之不時。而喉司不諒,一向退却,一日二日,冞增惶蹙。

目今王綱不振,倫常斁絶,人心之陷溺已痼,朝論之潰裂莫救。雖使剛方敢言之士處之,猶難稱塞,如臣疲劣,自知甚明,其何望隨事規諫,恢張公議,以不負聖上新擢遠召之盛意哉?玆敢不避猥越,冒死呼籲。伏乞天地父母俯察賤臣無用之實狀,亟賜鐫改,以重名器,以安愚分,不勝大幸。

臣於乞免之章,不宜更贅他說,而區區忠憤之志,自有蓄積于中者,適當言地,其何敢不一暴陳於君父之前乎?夫倫紀者,天經地緯,有國之不可一日少熄者也。爲人君而苟忽於此,則國無以國;爲人臣而不知有此,則冠裳而禽獸矣,可不懼哉?

近日蒙放諸罪人中,如睦來善「不恭不敬」之誣,李玄逸「自絶于天」之說,是豈爲人臣子者,所敢萌於心而發諸口者哉?其幸時不幸,甘心於誣辱,不復顧藉者,其心所在,路人皆知,推此心也,將無所不至矣。

初許貸死,已極失刑。今因霈典,終至全釋,而人情恬然,視之爲薄物細故,無以存天下之大防。而營救之言,或發於章奏之間,王法之無嚴,世道之淪喪,吁亦甚矣!雖然,事有根柢,勢有積漸,究厥所由,非他故也。夫謀害國母,何等惡逆?而尙今六載之久,偃息覆載之間,天討不行,神人愈憤。在廷之臣,只以歲月之稍久,漸弛懲惡之心,沐浴之義,寖遠而寖忘,以至彝倫掃地,異議肆行,寧不痛心哉?

當初聖敎之下,辭旨嚴截,罪逆昭著,論以三尺,顯戮猶輕。而不幸容貸之論,遽出於輸情之後,使聖朝討逆之典,不免沮撓於權宜苟且之說。

三司之臣,亦嘗論執,而無一人忘身而力爭者,至於末梢請對之擧,終爲塞責之歸。匪久欲停之語,徑發於前席,則大小群僚之應文無實,至此難掩。若是而其可望回天聽而伸王法哉?翌日停論,承風旨而符前言,反以屢歲爭執,徒傷事體,苟然爲自解之計。而終無一言糾責者,似此擧措,亦何以有辭於天下後世哉?

尤可駭然者,前後左袒之類,固宜一體施罰。而在異己則駁之逐之,見絶於淸路,有勢力則不惟不罪,吹噓獎拔,如恐不及,置之極選,無所顧忌。私意之橫流,一至於此,其無怪乎因循陵夷,終至於今日之曠蕩也。若此不已,則人心世道,幾何不至於向所謂「冠裳而禽獸」者乎?伏願殿下亟從兩司還收之請,以嚴國法,使義理少伸焉。

且臣於殿下近日處分,亦有所慨然者。鄭澔李彦經等事,固是十餘年來搢紳間互相爭訟者也。其是其非,亦非刱出於今日,而殿下於扶抑之間,前後懸殊。其所以尊尙禮遇者,非盡出於誠心,而辨別取舍者,亦或由於時勢。此正聖明執德不固,權衡無定,使喜事護黨之類,有以窺聖心之左右,論議層生,無所止泊。竊恐此事不可專責於群下,而聖明亦宜惕然自反,使我之所以建其有極者,能臻於無偏無黨之道,則是非將不期定而自定矣,豈不休哉?

臣以新進之人,追論後時之事,極知無救於旣往,不槪於聖心。而誠以倫紀不明,朝論不靖,則雖殿下願治之誠,日勤於上;群下匡救之言,日進於前,實無以修明政刑,挽回世道也。凡此數事,誠今日之不可忽者。而顧其大本,則正在於殿下之一心。若使聖心克盡正大公平之體,則酬應萬幾,自合天理,夫何患義理之不明而是非之不定乎?

從古人臣進戒於君上,必以此爲萬化之原者,其言雖若迂遠,正本齊末之義,無以越此。臣不敢以草草數語,謂可以能盡職責,若其欵欵之意,則深願殿下日懋典學,深加省察之功,以澄出治之本,必以明義理正是非爲務焉。

原州儒生請直提學元昊配享七峯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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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等跧伏畎畝,頃聞聖上行累朝未遑之典,追上端宗大王位號,躋祔太廟,甚盛擧也。大臣繼以其時節義人可以旌表者兩臣聞,特賜旌閭,闡幽隱表風聲,俾得列於六臣之後,聽聞攸曁,遠近聳動。兩臣之事,旣在數百年外,其詳雖不可得,而元昊卽臣等同州人也,臣等得之於父老之口誦,參之以諸人之誌述,則亦可以班班考之矣。

元昊釋褐於世宗之初載,歷揚於文宗之世,官至直提學。端宗嗣服,卽謝病歸梓鄕,逮至端宗遜位于也,卽就之坪曰「西思乃」者居焉,號其亭曰「觀瀾」,默寓朝宗之意。灌園鋤圃,以給其生,潛身匿迹,人莫見面。

後服端宗喪三年,然後復歸于家。光廟以戶曹參議召之。不起,抱西山之苦節,終沒身東崗之陂。高風餘烈,凜然如昨,此同鄕之士所以嚮風慕義憐之至今者也。今幸旌表之典,延及泉壤,泯沒之跡,煥然復明,顯隧之恩,可謂無憾矣。

然而以臣等愛慕之心,亦有所歉然於中者,相與謀之曰:「事固有曠百世、越千里,而相感者。若斯人所立之卓然,雖使聞之,而若不感激興歎,則誠無人心者也。而斯人也,近出吾鄕,杖屨所憇,衣冠所藏,而卓犖之節,尙今照人耳目,則其嚮往之誠,爲如何哉?然則鄕先生沒而可祭者,非斯人誰歟?州之北,有七峯書院,卽高麗進士元天錫俎䇺之所也。之節之義,前後竝美,配而食之,夫誰曰不可?況我聖上嘉六臣死節之義,賜之「魯湖」之額,俾受中丁之享。文皇帝孝孺之義,復見於今日,而聖人作爲,出尋常萬萬矣。元昊與六臣同心異迹,忠節竝炳,逮六臣享祀之後,配食於先賢之廟,事理卽然,灼乎無疑。」

此非臣等阿其所好,徼惠王朝,假寵眷於九重,以眩耀於一方者也。因此旌閭之後,更推尙賢之典,腏食舊祠,以大褒揚,則非獨一州之士有所矜式,四方聞之,亦必有想風興起者,其在朝廷激勵風化之道,曷可少補哉?

臣等玆敢不避猥越,裹足封章,仰溷宸嚴。伏願聖明察臣等慕節之誠,推聖朝表忠之典,特使異代之忠靈,乃得配食於同堂,豈獨臣等一鄕之私榮?斯乃國家之光也。

陳所懷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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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於日昨,目擊天災之非常,不勝驚懼之至。乃與同僚略陳蒭蕘之說,而區區憂愛之忱,尙有未盡仰暴者。敢以前席發端之說,平昔慨然之懷,冒陳宸嚴,惟聖明恕其狂僭而裁擇焉。

嗚呼!今日國勢,岌岌乎殆哉!內而朝廷,百度廢墜,莫可收拾;外而民生,衆弊叢生,不得支保。言內言外,無一可恃。譬如百年大廈,棟梁腐傷,而雀鼠剝啄,風雨萃至;萬斛龍驤,柁楫摧折,而蛟鼉作惡,波濤撼掣。見之者,惴惴然,莫不危懼。

我殿下受祖宗艱大之業,負扆圖治二十六年于玆矣。而治效漠然,危徵漸出,一年二年,日就委靡,下灘之勢,莫可挽回。伏惟丙枕之上,亦必有衋然而不豫者矣。而況今者天出莫大之灾,大警動聖心,殿下之所以危厲戒懼者,爲如何哉?

雖然,遇災而修省,則災轉爲祥。故之王以桑穀昌,之君以法星壽。殿下若因警懼之端,克盡側身之修,則天怒可回,民怨可釋,而國其永賴矣。今日之災,安知其不爲他日太平之基乎?

若其不然,雖有懼災之念,而終無應天之實,暫有警戒之萌,而未免終怠之歸,則其亦竟至於亂亡而後已。其幾只在於聖志之立不立耳。嗚呼,可不懼哉!

殿下試看今日何等時耶?饑饉連歲,癘疫荐臻,大東生靈,死亡殆盡。盜賊遍於八路,而桴鼓數警,惡獸橫於近坰,而殺害無數。加以上天疾威,災異沓至,可駭可愕之變,式月斯生。危懍之象,不一而足。

殿下其以爲不勞聖志,安步徐行,姑息翫愒,以冀目前之無事乎?此正君臣上下握氷操火,一以迓續景命爲志,而夙夜兢惕之秋也。臣未審殿下之立志果如是否。

方今國勢,雖如此,而南北晏然,邊無刁斗之警,威福在上,朝無跋扈之奸。殿下亦或以爲席累世重煕之業,撫祖宗休養之民,穆然深拱於法宮之中,而帖然邦域之無他虞矣。

嗚呼!不畏入畏,古訓炳炳,則安不忘危?所以保邦,而今者國危如此,尙不知憂,其亦殆哉!以殿下之明聖,奮發大志,振肅綱紀,則行之時月,必有丕變之效矣。奈之何泄泄沓沓,一任其衰微,而莫之改轍乎?

臣亦嘗從備局諸臣之後,入侍於筵席矣。諸臣之說,雖無碩畫宏議可以謀王體斷國論,而殿下之所與朝夕訏謨者,非此一二宰輔,則無他矣。然其所以講究於廣廈細氊之上者,實未見生民國家大計,而上之所詢、下之所論,終至於數三循例之擧行條件而罷矣。

聖上若以回邦運、濟民艱爲志,念玆在玆,不弛夙宵,行有不得於心,待朝而講問於臣隣,則其必有都兪吁咈之可觀矣,豈直爲今日之尋常而止哉?伏願殿下先立聖志,不爲虗文末節所拘,必以至誠實心行政,堅定此志,久而不輟。頻接廟堂之臣,使之畢陳所見,如仁宗天章閣故事。今日行一政,明日施一惠,則至治庶可復矣。

嗚呼!匹夫立志,猶且以兼善天下爲期。以殿下天縱之聖,操可治之權,居可爲之位,不思一堅聖志,以回隆煕之治,而悠悠泛泛,以度歲月,將未免危亡之馴致。臣每誦古人「聖王之作,千載一時,世道之下,如水益深」之語,未嘗不三復而太息也。

噫!殿下之立志,實爲今日之大本,而至若正士趨、革民弊,亦今日之所當急務也。何謂正士趨?士趨之得失,實係國家之隆替,爲人君者必須培養振作,敎之以正倫明義之道,使之涵濡於德敎之中,然後民心知所向方,世道日臻光明。苟或反是,則倫常斁風俗壞,漸至於亂亡之域者,滔滔皆是。嗚呼,其可忽哉!

《書》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上古伏羲神農黃帝之所以繼天立極,之平百姓敷五敎,成湯之修人紀而建中于民者,皆能盡其作君作師之道也。

蓋古昔盛世所以治隆於上者,爲人君而任師道,不曾以君師之道,分而二之也。三代以後,明王不作,師道在下,上天之所以佑下民作君作師之義,不復明於世。是以寥寥千載,善治不復,可勝歎哉?今我聖明聰明冠古,典學緝煕,其於作君作師之道,未嘗不明其理而任其責矣。今日群下之所望於殿下者,亦何嘗不以三古聖王爲期也哉?

臣伏聞向者殿下因諫臣之言,有師親輕重之敎。臣竊以爲未安也。夫人而無敎,則近於禽獸,敎之而免禽獸之歸者,師之功也,豈敢曰有輕於生我之恩也?是以欒共子之言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顧其道,豈不重哉?

君師以義合,而父子主恩,苟或所遇之時不同,則量恩酌義,可以有時乎輕重。而至於所在致死之義,則初無輕重之分也,而今者遽以師輕於親爲訓於一世,王言一播,四方共聞。

噫!世敎日頹,倫義漸晦,其於君臣父子之倫,講明而盡其分者,旣或鮮矣。今又以恩義爲別,而分之於師親之間。臣恐師道將廢,日趨於晦盲否塞,而君臣之義,亦隨而輕之矣。何以言之?師者,實古君人之責,而臣與弟子,以義合則同也。若欲以恩勝義,有所輕重於其心,則流害之極,將復如何哉?

伏願殿下日究誘掖激厲之方,克盡君師之責,深詔敎胄之人,必以正倫明義之道,相與講論,使師道大明,士習丕變,則豈獨士林之幸?實國家之幸也。

何謂革民弊?臣頃於筵席,略陳其端,未畢其說,請得以悉陳焉。今日生民之弊,難以毛擧,而其中軍布之弊,爲生民莫大之痼弊。

蓋自五衛之罷,軍布之爲生民害,厥惟久矣,及至今日,其弊益甚。連歲大殺之餘,闕額甚多,良丁日縮,無以塡補。是以下戶殘氓,家有四五男口,無論兒弱,盡入軍保,歲徵其布。夫百畝之田,一夫耕之,終歲辛苦,其所收穫,未過十數斛穀。而盡賣於市,輸納於官,亦且不足,賣牛賣田,從而充之。當初稍饒者,一年漸削,二年益窘,歲歲轉加,終至於蕩敗散亡而後已。

且死亡之役,徵之隣族,一人死亡,害及十人。囚繫滿獄,鞭扑狼藉,割肉剜肚,以救燃眉,而流離道路,呼天籲戚。愁痛之氣,上干玄象,視聽自我之天,安得不衋傷而威怒之乎?然則近歲災異疊出,無足怪也。

聖明深居九重,閭里慘毒之狀,有未及備詳者。若有親經叡覽,則殿下父母斯民之心,豈忍一日恝視而不救哉?且怨毒次骨,飢寒切身,救死不贍,何事不爲?張嬰黃巾之徒,亦不過嘯聚流散之民者也。然則其爲國家深憂,豈不大哉?

今之言者,或以爲「軍布之弊,人皆知之,而實無善變之道」云。凡此顚連無告之民,皆我赤子。今有稚兒弱息,爛於火傷於刃,宛轉求死,微喘將絶,則爲其父母者,其忍以爲此無可救之方,而立視不救歟?抑亦迎醫速巫,雜試方技,以冀其萬一乎?如臣庸愚,固未知何策之可救此弊,而束手傍觀,以待其自斃,决知其不可也。

且臣聞以戶布之說、均役之法,曾復於殿下者有之矣。伏願殿下若恫在身,每以此弊不革,則國不爲國之意,着在聖念,晝以講之,夜以思之。又使執政之臣各盡所思,從長變革,以解生民倒懸之急,則此正弭災之大者也。若使此弊不革,則聖明日勞於上,賢臣碩輔奔走於下,生民之困,終無可解之路矣,惟聖明惕念焉。

且臣伏聞昨者因赴使臣之啓、廟堂覆啓,特許人開市云。臣於是竊不勝駭惑焉。夫交隣之道,惟在於愼其辭令、審其擧措而已。苟或不然,二三其辭令,顚倒其擧措,則其見輕而取侮,有不可言者。

頃者銀貨之變八成而爲六成者,彼固詐也。在我亦當堅守舊法,勿爲曲循,而廟議初不能詳審其得失,遽爾聽許,節節有難處之端,識者尙以爲恨。

見其銀貨之不出,猶得限其年條,以責舊逋,方許互市,此則在我誠有所據矣。今者邊臣方以責諭馳啓,則自可有了當之期,而乃爲行譯商所動撓,爲使价者以兒房稀闊之擧,至於陳請。廟堂又引翌年被執之謬例,終以許施。例行節使之譯商無齎,未知有何關係於國事,而不念前後辭令之二三擧措之顚倒,乃有此事,良可惜也。

彼館于者,與我之邊民商賈,情意流通,何事不知?竊恐自此狡隣益生輕我之心,而他日之憂,不但在於互市之得失而已。寇準所約金繒之數,當時狃於姑息,不爲力爭,終爲中國無窮之害。此事雖微,亦不可不慮也。伏願申命廟堂,更加商確,收還成命,不勝幸甚。臣旣有所聞,不得不附陳,竝乞裁省焉。

玉堂陳戒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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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等伏見日昨備忘記及藥房批答,聖候胸膈牽痛之證,三發於七朔之內,而源委有由爲敎。臣等於此,不勝憂慮之至。繼以聖明留神愼疾之道,加意治本之方,爲幸也。

蓋人之疾病,非作於作之日,必有其本。醫治之道,不先其本,而欲治其標,則雖有良餌珍劑,難責其效,而陳根腐荄,徒爲損沖和之氣而已。今我殿下明叡旁照,洞察此理,不務目前之近效,而深軫病根之所祟,欲試調養之策。殿下一身,百神之所扶護,而加以醫治得其本,則勿藥之喜,指日可待,此臣等所以攢祝者也。

臣等抑又聞之,心者,一身之主宰,而萬化之根柢也。故吾之心,一失其平,則非但百體放倒,萬事顚錯而已,衆病之源,又從此出。是以古之人乃以治心爲治病之本,誡誨班班,非可誣也。今殿下所以涵養於燕閑之中,主一身而應萬化者,非臣等淺蒙所敢窺測,而以其發於辭令者見之,殿下中和之用,不得其道者,或多有之,則其有妨於頤養神氣者,豈淺鮮哉?

蓋心其官則君也,命物而不命於物;其用則火也,要靜而不要其動。今殿下不能付物,馴致攖撓之端,激而發之,惹起懊惱之萌,外不能順百度而做平允之治,內不能齊五官而盡節宣之宜。然則不先於本原之地,徒責於之術者,其亦難矣。而聖敎所謂非區區藥餌所可效者,斯固當矣。

臣等頃覯天災,冒進瞽說,而亦以喜怒之節,附陳其間,至蒙過奬,不勝慙恧,而惟其擇蕘之盛意,則心竊欽仰矣。近來備忘嚴旨荐疊,至以悠泛緩忽,加責於保護之臣,辭氣之間,大欠稱停,殿下淸明之原,至此而復有所激矣。

噫!彼職在保護之臣,不能預先審慮,及時調護,則不敏之失,藉曰有之,此不過無妄之一眚。而直歸之於慢忽君父之科,則實非大聖人平心體下之道也。

君之於臣,猶父之於子,子有過失,則固當誠心開釋,以示敎誨之意足矣,又何以一毫疑怒之心,參錯於其間哉?聖明因一微眚,遽加疑怒,淵衷所惱,轉輾層激,多少不平底意,溢發於前後之敎。至使公孤重宰席稿經日,暴情無路,而群下危懍,爻景不佳,此豈平日所望於殿下者乎?

伏願殿下先從本原,克致和平,以爲攝養聖躬之本。凡於威怒之際,深戒暴遽,敎誨之間,曲賜開釋,使上下無阻,情志流通,臣民幸甚。臣等忝在邇列,目見君父之過擧,終始泯默,義有所不敢,不避猥越,冒瀆宸嚴,惟聖明恕其僭而財擇焉。

李大成疏辭職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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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幸蒙恩暇,往見老母,而氷程跋涉,重感風寒,彌留兩旬,負席呻吟。適於此際,得聞叔母凶訃,驚惶上來,雖免中路顚仆。而入來之後,證情添劇,僵卧私次,殆不省事,一日二日,轉益沈痼。以此病狀,决無强起供仕之望,經幄重地,一向虗曠,揆以分義,已極惶蹙。

且伏見前司書李大成之疏,辭說張皇,怒氣溢發,提起頃日處置之語,公肆詬罵,無所顧藉。臣於是不勝訝惑,繼之以慨然也。朝廷者,公議之所在,而是非非一人之强辨也。若使大成小有畏忌公朝之心,則處置中語,設有未諳其本情者,唯當辨暴心事,明其不然而已,固不敢反加醜詆若是之無嚴。況其全疏詖辭遁語,破綻自露,而乃於日遠之後,猶不自反,强以荒雜之言,騁其麤豪之氣,跳踉號咷,欲莫之敢攖。

此無非如臣疲劣,忝居論議之地,所見無以劈其陰幽之奧,言論不能折其驕蹇之習,反受此無限凌侮,臣當自訟之不暇,又何可與之呶呶,以重傷事體乎?雖然,至若逆獄黨禍之比而同之者,則玆事體重,所關匪細,臣亦安得終始泯默,一任其閃弄而莫之卹乎?

噫!甲寅諸臣之被罪者,是固黨人之禍也。而庚申討逆之指擬於黨禍者,此獨群壬之邪說也。不意此人又於今日,冒其不當言之嫌,設淫辭而助之,誠可痛也。

臣之所以陳白於筵席者,深恐邪說之復橫,欲救人心之陷溺,曷嘗有私惡於其人,而謀爲構捏之計哉?今以臣有若掇拾浮薄之言,以爲巧中之謀,而欲歸其身於無過之地,求其說而不得,則乃曰「庚申、甲寅者,擧其大數而已,曾無隻字及於逆獄」云,吁亦異矣!

其疏有曰「殺戮極於庚申」,則庚申殺戮,皆係逆獄耳,此外又有別樣殺戮,不係逆獄,而只出於黨禍者,豈大成獨知之而臣未之聞歟?人皆有心,豈不知此言之爲悖?而敢以附達於章奏者,不幾乎深有所容護,故不遑念及於公義私分,而忍爲此無倫之言耶?此正逐鹿而不見泰山者也。

及其公議之發也,以常情言之,則固當惕然反顧,衋然傷悼,而反自以一哂解之。臣未知其心雖有一分傷悔,而恥過遂非,强爲此大言耶?抑其已溺之心,不可使復明,而甘心自託於邪說之嚆矢耶?言之悖理者,欲巧而反拙。此等難掩之態,雖使之黠,家置一喙,猶不足以自辨。今也捃摭支蔓,役意粧撰,欲以上欺天聰,下誣公議,臣竊惡之。

雖然,臣旣被其詆毁,則决難苟冒榮次且。又難强之病,如上所陳,玆敢悉暴情悃,仰瀆宸嚴。伏乞聖慈亟賜遞改,以快人心,俾全殘喘,千萬幸甚。

玉堂應旨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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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天災地變,何莫非人主之所當警懼,而其切於民事者,莫過於旱暵。旱之於一年之內,何莫非可憂之時,而禾穀之受害者,亦莫如春夏之交。

今者皇天疾威,祝降時災,乃於百穀播種之節,一旱彌月,八路同然。種不入土,秧枯於塲,萬姓叩心,大命近止。以殿下父母生民之心,其於恐懼修省之道,蓋無所不用其極矣。躬禱社壇,請命神祇,輦過金吾,疏釋罪囚,庶幾上可以格神明,下可以洩壹鬱,而一日二日,雨意愈邈。臣等不敢知上天玄遠,雖以殿下至誠惻怛之意,亦無以感動而然耶?亦不敢知殿下之所以修省者,未盡其道,而區區一二文具,不足以克享而然耶?

嗚呼!天人一理,有感必通,而感之之道,以實而不容僞矣。是以成湯六責,大雨千里者,蓋由於責躬修省之實,而天之報施,若是明著,則蓋高之聽,獨不應於今日者,深恐殿下應天之實,終有愧於成湯而然也。臣等所以怨明主而憂治世者,至此而益切矣。

繼伏見日昨求言之旨,十行絲綸,辭意懇切,瞻聆所及,莫不感泣。凡有知識,孰敢不奔走偕來以告我殿下哉?若以殿下求助之實心,克恢先王擇蒭之實德,一言之可用,一弊之可革,次第行之,則應天而有應天之實矣,求言而有求言之實矣。仁愛之天,豈終有不動者乎?

臣等愚蒙,忝在經幄,識慮淺短,固不足以裨補聖德,而若其願忠之誠,則不後恒人。玆敢不避猥越,冒陳瞽說,而終始以實之一字,爲殿下覼縷,惟聖明之裁擇焉。

殿下智周萬物,行高百王,一心圖治,夙夜孜孜,而無大闕失可以召天災、結民怨者,群下之所共知也。然而臨御以來,饑饉癘疫,比歲相尋,式至今日。旱暵此極,生類將盡,以貽宵旰之殷憂者何哉?

臣等竊以爲殿下不能實立聖志、實典聖學,從諫而無從諫之實,節儉而無節儉之實。至於卹民,非不切矣,而亦無實效加於百姓,無怪乎民生之日困,而天災之隨至也。

傳曰「志者,萬事之根柢」,又曰「功崇惟志」。是以古昔帝王圖王圖霸,各有其志,而隨其志之大小,功業以之汚隆。今殿下負扆咨嗟,恥爲凡主,而不能奮發大志,自以古聖王爲期,芬華翫好,或有撓奪,而公私義利,互爲賓主,終莫之勇往直前、日進月就,則雖與凡主之自暴自棄,畫一而廢之者,若或有間,而及其不至,一也。

先儒曰「志者,進德之基也」,發軔乎此,無遠不達,無堅不入。伏願殿下實立聖志,審辨於之分,而正其門路,期臻於高明之域,而不小轉移,則聖志所向,事無不成,而治效之不食,非所憂也。

帝王之學,雖與韋布不同,而講學以致知,力行而踐實者,元無二塗。今殿下廣廈細氊之上,矻矻而講究者,罔非千聖所以修己治人之法,而體之聖躬施諸政事者,率多與之相乖,豈殿下之察理有所未盡而然耶?惟殿下本源之地,眞積之工未至,而私意不能淨盡,隨處闖發,爲累於聖躬,而爲害於政事者然也。然則聖上之講學,雖勤而亦何益於買櫝還珠之歎哉?

伏願殿下加意於刻苦眞實之訓,探賾精微,灼見實理,必求止於至善,而無少前却,反身而誠之,推擴而行之,則聖學日臻於緝煕,而從欲之治,沛然莫之禦矣。

傳曰「訑訑顔色,拒人千里」,古人有言「下之從上,從其心之所好,不從其口」。今之進言者,雖無至言讜論以佐下風,而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則豈無一得之可用?而少有觸忤,輒加未安之意,就其軟熟無稜角,而略及時弊者,外示嘉獎,而亦無採施之實。是以欲匡闕遺者,趑趄而莫敢進;欲論時弊者,亦以爲無益而莫之繼,幾何不至於主過不聞,含默成習乎?其爲國家之憂,不可勝言矣。

古語曰「奢侈之害,甚於天災」,此極言浮靡之所以耗財也。今者災沴連仍,生物之道,旣極損縮,而又從而費之無用者,未知其幾何,則民安得不困,國安得不貧乎?

伏睹殿下敦尙素朴,宴居淸穆,無馳騁弋獵之娛,狗馬聲色之累,宜其草偃之化,丕變一世。而目今奢侈之弊,日以益甚者,豈殿下所以躬率未盡其實而然耶?召傅進誡,不貴遠物;漢文惜財,不營露臺。而今者尙方之歲貿市,旣非先王不貴遠物之義,而衆胥私販之錦冒進後庭。此不但有歉於衣不曳地之德,而宮禁之不嚴,亦可寒心矣。

若夫諸宮第宅之侈大,莫今日若也。間架定式,昭載法典。且臣等竊聞長老之言,先朝後宮安嬪,初無賜第,及至翁主出閤之後,隨往其第。穆陵諸翁主之家,或有湫隘,而未備內外之別,先王尙儉之德,於此槪可見矣。

今殿下不惜費入之廣,務盡壯麗之制,華題傑構,十倍舊典。而侍御內間之嬪嬙,未離襁褓之王子,各立門戶,對峙街衢,而見今空虛,不過爲掌任輩守直之所矣。

財非地涌,役非鬼營,則傷財勞民,已不可言。而殿下之無實心崇儉,四方固有以窺見者矣。諸臣章奏,多以爲言,而殿下一不開納,則其有欠於從諫之道,而貽累聖德,豈淺尟也哉?

伏願殿下繼自今亟恢敷受之量,克盡昭儉之方,言可用則用之勿吝,儉自上而下有觀感,則公車章奏,不爲無用之空紙,而綺紈侈靡之習,庶幾一滌而歸之朴素矣。

嗚呼!今日生民之倒懸,亦殿下之所嘗洞燭而隱恫者也。蠲減之惠,遍洽於獨存之幼稚;蕩滌之令,更及於積年之逋欠。其他所以軫念而撫卹之者,亦云至矣。而蔀屋之下,愁怨益深者,病民之事,有所未祛,而民不蒙實惠故也。

今之民弊,實難毛擧,姑就其大者論之。軍布之弊,實爲膏肓之病。臣等嘗以此弊不祛,則國不爲國。變革之道,雖難倉卒謀之,而不可不早夜以思,必致善變之意,仰達於前席,附陳於章牘,聖明亦賜頷可而拭目。至今尙無指揮,不審殿下未得其善變之道耶?抑以臣言直以爲妄誕而不足用歟?

伏願殿下先加叡念,廣詢廟堂,盡取前日諸臣所達若戶布、均役等說,參究細繹,從長變通,以解百年之痼弊,以濟斯民之塗炭焉。

生民休戚,係於守令。而今之守令,多不得人,疲軟而不勝其任,貪饕而專事封己。而內無刺擧之論,外無黜陟之公,晏然保其專城之享,而民受荼毒。或有一二論劾之事,而若使査覈,則査官拘於顔情,下吏牽於威令,奸贓之狼藉,盡歸於白脫,曾未幾何,復敍州郡,侵虐如舊。其爲貪吏地則厚矣,而獨不念小民之重困乎?

臣等之意以爲愼簡守令,俾盡字牧,而間遣繡衣,詳加廉問,斥其疲軟,劾其貪汚。且以曾前貪吏之厚犯贓汚而因査得脫者,更使按驗。如其査覈不以實狀,則按査之官治之以欺罔之罪,追加貪吏以當施之律,則査官有所懲而不敢不正,貪吏有所畏而不敢放肆矣。其於嚴贓律釐庶政之道,不爲無補矣。

今此忠翊、忠壯等衛行査之擧,蓋出於綜核眞僞之意也。此類之因緣吏胥,無蔭冒屬,雖極可惡,入屬年久之後,遽爾汰定賤役,則民間之繹騷,渠輩之怨詛,已不可言。而且其行査之際,未易覈實,觀於頃年忠義査正及近日良丁存減事,可知也。雖然,旣已行會各道,則似難中輟。而當此憫旱之日,凡係擾民之事,姑宜一切停止,稍待日後,從容審處,似乎得宜。

至於忠壯衛,則本以戰亡子孫許屬,而仄聞昔年故相臣金錫胄判兵曹時,稟旨筵席,雖無戰亡之蔭,良丁之願爲入屬者,亦許募入,而依例立番納布矣。今若竝與冒屬而一例沙汰,則豈不冤痛乎?亦令有司詳加區別,勿爲混淆,則可免朝家失信之歸矣。

山郡大同之錢布代納者,蓋慮搬運之艱,而出於便民之道也。而近以木綿之價高,民願納米而不得,以此爲怨。當初便民之意,今爲厲民之歸,竊以爲不可也。請自今錢布若米,一從民願,而毋取錐刀贏餘於疲氓口吻之中,不勝幸甚。

且拯米之害,爲今沿江各邑莫大之弊。蓋授一石之拯米,秋捧九斗者,浸漬之米,雖滿一石,及其晒淨,不過八九斗故也。而今則所拯之石,雖存空殼,不問盈縮,直以石數分給。故民或受出一二斗腐敗之米,亦不堪食。而及秋督納,必滿九斗之數,荐歲饑饉之餘,自己惟正之供,猶且難辦,而重之以科外之白徵,民之怨之,固其宜也。苟能變革此弊,則誠爲大惠。如其未也,則請自今凡有敗船之處,待其拯出,斗量分給,秋捧之數,以此爲準,少紓生民一分之急,不勝幸甚。

顧念臣等陳腐之言,雖不足以仰答聖上求助之至意,若其欵欵之忠,則只望殿下於治己臨民之道,務盡其實,以回天怒,以解民怨。儻蒙聖明勿以人廢言,擇其可行者,亟賜施行,則進於此者,亦必有繼陳者矣。死馬之骨,猶可以致千里之駒,惟聖明之留神焉。

辭職兼論臺啓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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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同僚昨在直中,擬於試官之望。若爲受點,則臣當替直,故臣向夕進詣闕下,坐待同僚之受點與否,以爲進退之計,而更鼓已三下矣。臣意以爲在前試官落點,例在初昏之後,如此之時,則事當卽爲改付標替直,而今則已過夜分,雖有替直之擧,省記似難付標,故姑爲退歸,欲趁早朝入直矣。

今聞政院以臣之不卽就直,囚禁下吏云。臣不勝瞿然之至,繼之以訝惑也。若使臣無端在家,以致闕直,則固當直請臣罪,以懲其慢。而今者諉臣以旣進逕退,至囚下吏,臣雖疲劣,忝在邇列,今使下吏替受其罪,則其何可苟然冒據於職次乎?玆敢不避鈇鉞之誅,瀆籲宸嚴之下。伏乞聖慈亟賜鐫削臣職,仍治臣罪,以肅朝綱,以警具僚,不勝幸甚。

且臣於近日臺議,竊有所慨然者。夫臺閣論人之體,苟有罪狀,據事直陳,流放竄殛,固無不可。而若其不究事實,惟以醜詆爲快,則不但不足以服其心,其傷朝廷之風而爲搢紳之羞者,爲如何哉?

日者趙正緯之論劾兵曹判書金構也,滿紙臚列,罔非權奸極罪,見之可怖。而徐究其言,無一指的,此誠近日彈章之所未有者也。雖以其啓觀之,其所謂「大爲國家深憂」云者,有若大權力竊威福者,籠絡上下,驅脅一世之比。而「搢紳之羞與爲伍,武夫之願去其位」者,卽一見棄儕流而勢孤無援之稱也,何其語意之矛盾至此耶?

至於「蓋愆」等語,尤有所不忍者。之父故監司金澄,久處臺閣,有直臣名。以糾劾爲任,不畏强禦,世之大家盛族仇嫉者衆,卒乃陷於不測之科,幾不免焉,則其時士類無不知其心而憐其冤。

若使金澄有一毫可疑之迹,則宿德重望若先正臣宋浚吉,豈肯伸白於筵席,縷縷而不知止乎?到今旣骨之後,是非明白,而乃因其子之論劾,猶加以汚衊之名,豈不爲泉壤之至痛乎?昨日諫院之啓,只論其因子及父之失,而不論其父之有罪與否,使聖明不得曉然於前事,臣亦爲諫臣惜之也。臣旣有所懷,不敢自隱,略附於乞免之章,惟聖明財察焉。

辭職兼附所懷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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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於再昨,冒死號籲,仰瀆宸嚴,庶冀日月之明,俯燭血懇。而伏承聖批,以勿辭察職爲敎,臣於是惶隕悶蹙,罔知攸措。臣若有一分供仕之望,則何敢不揆分義,一向撕捱,重自陷於違慢之罪哉?

老母病勢之沈篤,微臣情地之切迫,已悉於前疏,今不敢每每煩訴。而臣扶持病母,决不忍暫時離去,虗帶職名,一日二日,罪戾山積,玆敢不避鈇鉞之誅,復此哀籲。伏乞天地父母曲加矜察,亟賜遞改臣職,俾得專意救護。仍治臣瀆擾之罪,以安微分,以警具僚。

臣於憂遑俟罪之中,不暇贅陳他事,而職在論思,有懷不達則亦臣罪也。臣嘗於首揆行遣之日,見其事出倉卒,且謂情或可恕,敢以待大臣之義,請收威怒。今日諫臣之疏,辭意嚴峻,臣之妄言,幸免竝劾,不宜更有陳說。而第臣竊伏思惟聖人九經之義,賈傅堂陛之喩,有國之經禮,君人之龜鑑。苟於其進退用舍之際,不盡其禮,則國體損而君道虧矣,顧其事豈不重哉?

殿下於首揆,收召於罪廢之餘,更處以元輔之尊。入朝數日,臺章遽發,蒼黃屛退,棲遑悶蹙於岐路之間者,今已十數日矣。尙未有明示可否,只使命召往來於郊坰之外,視鼎軸若虗位,臣竊惑焉。

伏見聖旨以大臣頃日之事,爲大段不韙。此則聖上不待諫臣之言而已有涇渭矣。未知金甌重卜,亦何所取也?且將滌瑕蕩垢,以全平日之恩也,則入朝屬耳,未嘗復有他罪,雖有人言,固當開示聖意,以存其體貌。不宜如是恝然,一任其惶縮罔措也。

夫人君之職,莫重於置相,而由前而言之,則殿下不審於爰立矣;使臣之禮,莫敬於大臣,而由後而言之,則殿下自廢其禮意也,此豈所望於聖明者哉?

且近來臺閣之上,體例大壞,朝著之間,廉恥抛棄,有識之竊嘆久矣。臣於科獄,嫌未嘗參涉,而若其本事之外,關於臺體者,則亦何可不論乎?金栽之獨停重論,果拂公議云,則處置之時,論劾其人,卽反其失,夫誰曰不可。而率爾之責,初不緊重,寂寥數日,追發其事,無乃見事甚遲,而退聽於物議歟?然則何不自劾,復當其事耶?

兪彦明之論金普澤,始許以敢言,又斥以凌轢沮擊,其言之首尾衡决,誠可笑也。然而辱之以「首鼠」,甚非明廷敬讓之風也。卽今士夫間風習不佳,論一微過,輒以怒氣加之,詈罵及之,有若人之家法陵夷,其子弟婢僕相鬪狠,互長短於父兄家長之前者,豈不寒心乎?

至於向日李寅燁之主管賑事也,前後建請,或自主張,或與相議同席之間,小無崖異。及夫設施乖當,衆責交至,則乃反陳疏盛論,歸咎同席,有若局外傍觀,元不干涉者然,其自爲計得矣,獨不爲搢紳之深恥乎?

傳曰「不能以禮讓爲國,於禮何」,又曰「治國而無禮,譬猶瞽者之無相,倀倀乎其何之」。今者上之所以待下,下之所以相待者,俱無節文儀則之可言,其去瞽者之無相者幾希矣,臣竊惜之。惟願聖明先以禮表率乎上,使群工有所觀感,不勝幸甚。

玉堂請召還言事臣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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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近因李晩成一言,淵衷激惱,辭氣非常,處分失中。臣再入經席,目擊無前之過擧,誠意淺薄,言語拙訥,終不能開陳事理,匡救闕失,草草數語,反承嚴敎,惶懼縮恧,退伏直廬,中夜不寐,耿耿憂嘆。臣未蒙譴斥之前,則一日在職而亦有其責,何敢自疏於聖明之前,而終復泯默,不望日月之更乎?

噫,言路之閉塞極矣!今日盈庭之士,豈盡不能言者?特不敢言耳,何者?視殿下訑訑之色,畏殿下易發之怒也。若其軟巽無恥者,固不足道。雖自謂稍有知識者,事有關於宮禁,則亦必曰「無補於事,徒爲激成君父之過擧」,大小相戒,含默成風。雖人以世降,士乏氣節,此豈但臣子之罪也?亦殿下之所當惕念者也。

晩成之言,事雖微細,亦關宮禁,則蓋今日之所罕聞也。殿下於䄙嬪之喪,凡百殮葬之節,另加申飭者,蓋出於悶憐纔免懷之王子,俾無他日之餘憾也,群下孰不仰認聖上惻傷之意哉?第晩成之心以爲「水旱饑饉,殿下之赤子顚連溝壑,亦有不得掩其骴者矣。近年山木皆童,東園秘器,亦不如古。且禮葬之事,自有主管者,而此輩因緣憑藉,害及官司,道言喧藉,而獨殿下未之察」,故欲望命加究覈,使國人明知其不盡出於上命,以光盛世昭儉之化,此顧何負於聖明哉?況該司官吏與後宮族屬,於晩成,等是閑人,亦何有愛憎之偏乎?

前此位高者,雖有擇木而貽弊,始非晩成之所聞知,則又何責其吐剛茹柔,而謂之用意不公也。設使其言有過事實者,不過聽聞之過,而言一世所忌諱者,本非一身之利,何可認爲奇貨也?

聖明只當一言溫諭曰「聽之雖過,言之則是,是誠愛君也,是誠能言也」。如是則彼進言者,自囿於大度之中,而感結欲死,將益勵其所不能,四方之士聞聖朝虗受之美,擧將以昌言進之矣。

殿下慮不出此,遽生疑怒,聲色震厲,語不暇擇,自損肅穆之容,徒肆血氣之忿。經夜而怒不釋,臨筵而氣益激,不待廷尉之當,而徑勘小吏之罪,何殿下示人不廣乃至於此耶?

伏況史臣之私言,何自而至黈纊之下哉?此不幾於巫之監謗乎?朱子陳戒其君,必曰「內言不出,外言不入」,則人主所當龜鑑也。殿下若復寄耳目於掖庭之小豎,則自此群臣將重足而立,救過免罪之不暇,誰復爲殿下盡言?而讒慝之說,亦不無因此而漸進矣。此豈國家之福乎?

嗚呼!聖上春秋已過不動心之年矣。經學念書,亦遍講矣,臣民之所想望者,正在於克己而復禮,迓續景命,成先王未究之志,以重光于烈祖。而今於至細微無可怒之事,終不能忍性而容受,自累聖德,此猶如此,他尙何望?

凡人之性偏者,不能自知則已,苟或知之,何患乎難克?殿下亦嘗下敎曰:「予病多在躁暴。」殿下亦自明言,而隨事發見,終難克去,何也?無乃明叡所照,雖能反省,而善端之發,不能擴充,天理人欲,互相爲用耶?

自有此事,已數日矣。乙丙淸燕,夜氣靜寂之時,伏想易直子諒之心,油然泉達,忿懥好勝之私,豁然霧消,不遠之復,亦無待於七日矣。微臣之日夜祈祝,唯在於此也。

伏乞聖明善推前日言病之心,翻然改度,尤用力於顔氏不遷不貳之功,昨者傳敎之未安者,一倂反汗,召還言事之臣,該司官吏更付有司,原情定罪,以示大聖人所作,爲出尋常萬萬也。

臣不敢以昨承嚴敎爲嫌,思欲更暴微誠於筵席矣。卽今開筵未易,不勝憂愛之忱,略陳瞽說,惟聖明垂察焉。

玉堂請罷司諫李德英,仍論大司諫李思永、持平李相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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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今日國事,亦云殆哉!朝廷者,四方之根本,而朝廷之上,黨論層生,私意橫流,不顧是非之所在,惟以掩護蔽遮、苟合周容爲務。流弊已痼,牢不可破。一有被參於臺議,則好其人者,必怒於色,以爲排擊;惡其人者,必悅於心,謀成釁隙。事之本領,姑置度外,潝潝訿訿,辭說繁亂,枉直顚倒,黑白眩幻,可勝歎哉?

日者正言李海朝之疏,不負國家耳目之責,而大臣初箚,庶幾曰「犯而不校」,實有寬弘之量。若因此益恢善圖,導之以勤攻闕失,勉之以同寅協恭,則雖有一時浮說之紛紜,自可消融妥帖,偕之蕩平之道,國事之共濟,猶可望也。而循私蔑公之論,忽出於淸朝言議之地,斥之以「喜事」,詆之以「敲撼」,滿紙張皇,罔非苟且謬戾。而要其歸趣,不過力排公議,以自售其迎合取媚之計。

其爲臺閣之羞,已不淺鮮,而直驅言事之人於黨伐之科,挑起群猜,激成間阻,使國家興受其敗,而亦不暇卹,切切然阿其所好之惟恐不及。信如其言,則雖國有闕政,而顧瞻緘默,必若士之莫敢矯非,然後方可免於譏責,似此道理,非臣攸聞。

目今奉公守職之義衰,喜同逞憾之習成,凜凜有分崩離析之憂。而乃於其間,構捏虗無,醞釀疑怒,揚波於將倒之際,毁棋於垂敗之時者,亦獨何心?

噫!國爲公,身爲私,公大而私小。故士夫立心,必先公而忘私。或有觸忤當路,不免於禍,然且爲之。今也假殿下臺閣之任,而急於營護,不得其說,則强做此「喜事」、「敲撼」之目,欲以疑惑聖聰,陰中言者。所得於私者,抑未知幾何,而公之受病者,有不可勝言矣。此而置之,將無以重臺閣而鎭浮議,請司諫李德英罷職。

且伏念近日臺閣之上,氣象衰沮,風裁萎薾,當一微事,鮮不狼顧失操。大司諫李思永,朝家寵之,垂老之年,置之諫諍之列,則感激圖報,恒情所不已,當國事乖張之日,豈無一事可言?而徒懷規避之圖,莫念分義之嚴,數日之內,五違召命,其在事體,寧容如是?

至於持平李相周之處置李海朝也,欲加顯斥,則心知不可,明言是非,則有所不敢,左右牽掣,下語崎嶇,稱之以「語不擇發,而不得不置之立科」,其所用意,可謂勞矣。凡此之類,聖上不可不明示誨責,以勵疲軟之習,竝乞叡照焉。

嚴旨後辭職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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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不肖如臣濫叨論思之地,見識昏昧,言論孱劣,不能匡救闕遺,裨補涓埃,苟然充數,恒懷慙恧,以俟斥退之日久矣。

第目見時事之日非,不勝慨然,昨陳一箚,冒塵叡覽。固知草草拙訥之言,不足有槪於聖心。而若其區區愚衷,欲望明是非而定好惡,重臺體而鎭浮議,庶幾挽回將潰之國事。而殿下不諒臣本情,反以敲撼大臣、恣意黨論,罪臣責臣,辭旨縷縷,不翅嚴截。臣惶隕震駴,罔知攸措。臣負此罪名,不敢晏然於榮次,留疏徑出,恭俟大何。而微誠未暴,餘懷耿結,亦安得終無一言而退哉?

夫黨之名何也?庇庥掩遮,背公營私之稱也。今臣箚辭,寧有一毫髣髴於此者乎?身居言議之地者,豈眞以大臣擬薦,盡協於輿情,而臺臣疏論,實出於排擊乎?亦豈不知公誦之論,非一二私好者所可用力救解,而反爲此恐動脅勒之說,上以疑惑聖聽,下以箝制言者,其害不特爲一言一事之失而已。故臣不自量力,竊效糾劾官師之義矣。

果然先入「敲撼」之說,爲殿下所深信,疑臣之言,亦出於黨論,人之計售矣。而殿下獨不念是非有定,自不可誣乎?雖然,臣於臺臣,亦何足深責?所望者,只欲君相恢張公道,容受直言,以杜疑沮之漸,偕之蕩平之道,庶無分崩潰裂之患。而豈敢尤人效之,躬駕以隨,甘自陷於黨比之罪哉?

伏況黨比之人,必見利於己,然後爲之。今也臺臣救殿下二三器使之宰樞,取媚於當軸之大臣,見許於華衮之寵褒,上下之眷待極矣。而彼言事之人,衆怒群猜,其身之不自保,假使臣喪失素守,用意偏護,何利之有哉?

臣所言者公,而殿下疑之以私意,所深憂者,朝論之岐貳,而殿下責之以助瀾,誠無顔面冒據周行。伏乞聖明亟賜鐫削臣職,仍勘臣敲撼黨比之罪,以伸公法,以安微分,不勝幸甚。

玉堂應旨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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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天人之際,一理無間,誠之所至,有感必通。是以殷湯代犧於桑林宋仁躬禱於太乙,天乃下雨,捷於影響,雖曰高高在上,求之不遠矣。

今我聖上値國家艱虞之日,宵旰兢惕,而節屆長養,旱魃肆虐,以益淸燕乙丙之憂。親擧玉趾,爲民請命,籲哀于列聖,徹宵將事,孔熯罔愆,臣等密邇駿奔之班,仰瞻玉色,思成之誠至矣,憂民之念切矣。而鍾鼓未輟,烈日杲杲,群下失圖,萬姓缺望。

嗚呼!洋洋陟降之靈,在帝左右,冥隲我邦,今殿下勞傷惻怛之意,列聖之所鑑臨。而不我顧佑,冥應邈然,感通之理,僭錯至此者,抑何故也?惟我祖宗以環東土數千里之封塲,億萬年無疆之基,投遺我殿下,其眷顧庇庥,曷有極哉?然而殿下一念如有一毫不合於祖宗之心,則其何望徼惠于神以綏吾民乎?

臣等聞世宗大王躬履儉約,版曹以所儲之炭將盡,請令州縣豫納明年貢炭,不許之,親減內用炭數十石。仍令政院計一年所用,量減甚多,民賴以息。此殿下所當法者,而內間所需,引年豫入,其費不特數十石貢炭而已。臺臣筵臣爭之而不得,其視祖宗却之不受,爲何如也?

臣等聞太祖大王惜用民力,繕工監將構亭於世子邸,上曰:「比年工役稍繁,然不得已也,予豈樂爲?世子雖無亭榭可也,」卽罷之。此殿下所當法者,世子亭榭,猶且惜費。而今嬪御、王子第宅重營,一基之價,動費千金,其視祖宗撤而不構,爲何如也?

臣等聞成宗大王嘗下敎曰:「苑囿之設,非以厲民也。有司禁民樵採,禽獸益繁,實非爲民除害之義。自今苑囿所在,悉令弛禁。」今也諸宮折受,籠山絡野,稅及㟝嶁,害遍涓涔,商不出寶,民絶蒭牧。其弊已痼,莫可救正。而有司之臣,從而圖占,使民騷繹,良可異也。太僕豢養,昔非不足,而效尤宮庄,攘奪民田。《輿誌》之「古牧塲」三字,何足以證其虗實?而爲養廐馬,至使三邑生靈,失業嗷嗷,不幾乎率獸而食人乎?

臣等聞太宗大王嘗諭臺諫曰:「爾等恪謹奉職,務存大體,諫必以正,劾必以公。」今也朝廷之上,好惡不公,是非不明,摘抉疵釁,抵軋傾陷,分崩離析,讎隙日深。

惡訐爲直,孔聖所訓,險詖成習,唐朝末俗。而殿下不能建極于上,洞察曲直,一任其擾攘而莫之禁,大官小僚皆懷旅進旅退之心,何可聚精會神以做國事乎?

殿下每以黨議爲憂,累下備忘,而日復一日,此弊愈甚者,不獨群下之罪也。殿下之所以處之者,亦未得其道也。今日進言於公車者,儻其言爲國家爲生民,明義理、定是非,補闕而拾遺,劾邪而斥佞,磊磊落落,無所挾雜,則翕受而嘉獎之。儻其言崎嶇回互,以濟其私,言在此而意在彼,熒惑聖聽,陷害媢嫉,則深惡而痛斥之。不患其人之爲黨,而惟察其言之邪正;不憂門戶之分裂,而惟恐黜陟之不明,則孰敢不澡心滌慮,祗承休命乎?

大內所用之必關喉司,宮家丘史之勿入禁庭,臺閣爭執,兪音久閟。殿下其不聞祖宗之世,傳旨都堂,內帑之貨,分掌有司,而參驗定數,以防滲漏乎?亦不聞擅入宮禁者,一皆禁斷,而婦女巫呪邪媚之徒,亟令斥退乎?我祖宗家法之愼守,宮府之一體,推此可知。

今殿下居祖宗之位,行祖宗之政,而凡此數事,反有乖於祖宗之心,則其何望得雨於方寸之中,以彰其景貺哉?殿下以罪己責躬之辭,不諱於祝史之文,悔過改度之意,藹然於焄蒿悽愴之中。伏想祖宗悅豫於冥冥,深冀我殿下不懈此心,以蹈其實德矣。

伏願殿下以告諸祖宗者,體而行之,毋戚我先王,繼以臣等所言數三件事,次第施行。仰惟先朝是若,則祖宗垂佑,上天回怒,旱不爲災,庶幾復見於今矣。臣等俱以無似,忝居經幄,適當遇災恐懼之日,冒陳微忱,仰裨叡覽,不以人微,而少賜採納,則其於弭災之道,亦不無萬一之助。惟聖明之財察焉。

辭執義附論牧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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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之庸愚,最出人下,徒藉先蔭,猥通顯仕,從前踐履,冒濫已極。居恒慙恧,靡所容措,而節次推排,無復慳嗇,臺端之命,遽及於無似之身。聞命驚惶,若隕淵谷。今乃不量己分,冒進而不知止,則一身顚沛,固不足言,而其爲玷辱名器、貽累聖朝,非細故也。玆敢瀝血陳懇,仰瀆宸嚴,乞賜遞免,以便公私,不勝幸甚。

且臣於太僕牧塲還推之事,旣有難安之端,且有憂慨之忱,其何敢默然而已乎?蓋臣曾聞太僕以《地誌》所稱「古牧塲」三字,攘奪許多民田,害及蔀屋,怨歸公家,輿言喧騰,搢紳傳說。適當遇災求言之日,敢與同僚歷陳於應旨之箚,雖蒙聖旨之印可,而未得處分,旋因臺啓夬賜允兪。

是則臣忝居經幄,開導之誠,有所未盡,實有愧於因人成事。而我殿下從諫之美、子惠之意,逈出尋常。不獨海曲失業之民,歡欣鼓舞,攢祝聖德而已。瞻聆所及,莫不欽仰,咸曰:「吾王賤畜而貴人,雖以太僕之重,眷眷於養馬,而出與之民,不少持難。然則民有疾痛,不得上聞,有司之過也,豈有上聞而不得其願者哉?」

臣於是默禱殿下益加留神於除弊之政,進於此者次第革罷,以濟烝民之艱矣。今因上言人回啓,聖上使之因屬太僕,至令施刑於當初訟冤之人。

噫!纔給還奪,不但事體之顚倒。殿下保民之令,曾不能一日行之,而反爲失信小民之歸,臣竊爲殿下惜之。牧塲之委折,上言之誣罔,昨者李喜茂之疏,備悉陳之,臣不爲疊牀之言。藉令圖籍分明,本寺之還推固也。而土民耕食,已作世業,則在聖朝損上益下之道,猶當與之不問,以慰民情,豈可以堂堂千乘之富,下與蓽門圭竇,證文券辨是非,以爭此咫尺之地乎?

且彼韓㰒者,以訟爭爲生業,嗜行不義,則其所謂「土豪斂財,跨立中外,巧飾舞弄」者,專出於眩惑天聽之計。惡言亦不足怒也,所可惜者,推演其說,上之於回啓之中,證成奸人之巧說,良可嘅也。

嗚呼!我國壤地褊小,而折受之害,無處不及,經費之耗縮,生民之倒懸,實靠於此。而前後進言者,不能得群下之悶鬱,厥惟久哉。牧塲出給之命卽聖心善端之發也。而抑弊政整理之一機會也。於斯際也,不能將順其美,以卒成懷保之澤,而群下之所力請而幸得者,乃反一朝罷之,永絶窮民之望,且杜來諫之路。

若此不已,雖使古之遺直布列臺省,日進嘉謨,亦無益於國家。況如臣疲劣,曾論一弊,旣不得準請,反以此還屬太僕,則當被妄言之罪矣,更何望出氣力論是非,無負國家耳目之寄哉?然而憂愛之忱,有不能自已,妄以此復溷於乞免之章,惟聖明恕其僭而財幸焉。

辭兼輔德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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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情地危蹙,决難供仕,再違嚴召,罪合萬戮,而圓扉旋脫,舊秩仍存,繼以庚牌荐降。含恩畏義,黽勉趨承,愧懼積中,置身無地。

且臣所患痰痞之病,添苦於兩日處冷,證甚危篤。暫爲勞動,刺痛難堪,舁還私次,更尋長單,實出於萬不獲已。而喉司之一向退却,講院之渾請牌招者,豈以臣有一分可進之理哉?

只緣臣平日言行不能見信於君父,自陷於罔赦之科。而臣旣不得刺心抆血,自暴其情實,又於再昨,抱羞忘廉,復踐禁門,故同朝之人,想必以爲「是夫也,眞有如彼之賤行,而旣爲聖明之所洞燭,則無以自解。乃於自處之義,若是苟且,今可以鞭策而驅脅之,取充一時之輔直,以替宮僚之勞足矣」云爾。

臣雖滅死萬萬,不足以洗滌其羞,微臣愚衷之無他,已悉於前疏及供辭中。今欲復爲强聒,而無益於上下之不信,只增罪戾矣。然其本情豈爲一大臣有所營護之意哉?第大臣,國之股肱,有罪無罪,固當以禮進退。今者聖明辭旨太迫,不少假借,陵轢僇辱,有同僕隷。處賓師之位者,當國重事,雖不槪於聖心,而殿下所以待之者,豈不有乖於《中庸》九經之義乎?

仍竊伏念殿下陵侮群下,輕視一世,欲以爵祿與奪,箝制驅逐。不公寒心之敎,輕加於百揆之位,黨比阿好之斥,延及於三司之臣。如臣等輩貪戀榮寵,跼促遲回者,固不足道。而苟有自好之士,則惟恐入山之不深,殿下亦安得以奴虜使之哉?

崔奎瑞之引入,雖未知果合於古人去就之義,而帝眼穿復位之言,至使若水急流勇退,則奎瑞今日之意,亦安知無所據乎?聖明惟當曲加優容,以礪頑鈍,不可反爲厭薄若是之甚也。

今臣四牌之下,來詣彤闈之外,怵惕而不敢進者,實出於廉恥一端不容泯滅,則其在聖朝恢張四維之道,宜卽處分。伏乞天地父母,諒臣血懇,亟賜鐫削。仍命選部刊名朝籍,勿復提論,俾得杜門斂迹,以贖前愆,千萬幸甚。

因僚斥辭職疏修撰任守幹以爲「《節酌通編》多閑漫文字,不合於召對,序記以下,尤不襯切於聖學,問于領相,更加抄擇。」知事李寅燁助其說,故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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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朱子全書》,地負海涵,萬理備具,而至於片言隻字,莫非至道寓焉,不可忽者也。第其卷帙浩多,學者難於披覽,此《節要》、《酌海》之所以作也,亦非以見漏於此二書者,爲閑漫而然也。是以好學之士,必勤勤孜孜於一部《全書》而沒世焉。

今聖上萬機之暇,雖不得遍及《全書》,而乃以《節酌通編》,始講於召對,伏惟聖學高明,已有默契於開卷之第一義矣。俄者同僚以爲「其中多有不緊於聖學」者,而至以更加抄擇爲請,臣竊慨然。

蓋《節要》、《酌海》,旣是兩儒賢所抄,而合而成書者,又出於一生用力之手,則其不可容易議論也明矣。帝王之學,雖與韋布不同,治心修身,元無二致。問答之語,莫不隨證用藥,切要於省察之工。而至於碑銘行狀,雖若不甚關係,而亦足以參究一時之事,考檢忠賢之迹,則謂之無益者,臣未之曉也。

許衡有言曰:「吾於朱子書,愛之如父兄,敬之如神明,」如使同僚小知此等義理,其言必不敢至此矣。臣之辨白於前席者,曷嘗有一毫噴薄陵侮之意哉?至於「無嚴」云者,臣之愚意以爲「後生之於先賢,只當敬服,而今所云云,實有乖於敬愼之道而已」。

今者同僚反加疑怒,侵詆詬辱,不少顧藉,客氣之斥,僇辱無餘。而至以爲「此書之編緝,出於先正臣宋時烈,故臣之言,專爲此而發」云。臣之言,始雖不能揣度同僚之意向,而同僚若因此爲疵毁是書之資,則其妄議儒賢之編摩,顯有不滿之意者,誠可惡也。

朱子林栗論《易傳》、《西銘》,爲其所斥,乞免而歸。臣之無似,非敢望先賢之萬一,而今之受侮不少,則其何可仍冒于榮次乎?伏乞聖明遞臣職名,以安微分,不勝幸甚。

辭應敎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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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頃忝本職,幸蒙恩由,歸護病母,方切感祝。而日未再閱,召牌遽降,情理煎迫,不忍離側赴命。

且臣前席妄言,重被同僚之疏斥,譏嘲侵詆,實非尋常,亦不敢冒沒仍據,竟犯違慢之辜,得解職名,私心粗安,而揆以分義,久益惶隕。坐罷未幾,恩敍特降,牽復舊踐,召命繼至,臣銜恩畏義,不得不趨詣闕門之外,而顧念庸陋如臣,久忝經幄,無一補效。

區區辨論於講書取捨之際者,欲望聖明毋憚於博採遍閱,以觀其百官宮室之盛,益廣聖聰,以資治道。況序記以下諸篇,論學之外,率多論說時事。其所眷眷致意,罔非《春秋》討復之義、《大易》消長之戒。

顧今時勢,殆有甚於趙宋南渡之日。義理晦塞,是非倒置,則此等文字,尤宜討論講明,而反謂之閑漫不襯者,寧不慨然?臣所以必請遍講者,意實有在。而緣臣人微言拙,上而不槪於聖心,下而遭詬於筵臣。追思至今,惶愧靡容,將何顔面復就講筵之列,居然自處以論思之任乎?

咫尺天陛,末由入謝,玆敢陳章仰籲。伏乞聖明俯賜諒察,亟許鐫免。仍命更勿擧擬館職,以安賤分,千萬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