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以來繫年要錄/卷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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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興十有三年 嵗次辛酉。金熈宗亶皇統元年 春正月【案是月辛丑朔】壬寅

右文殿修撰提舉江州大平觀趙開卒,年七十六。自金人犯陝蜀,開職饋餉者十年,軍用得以毋乏,一時頼之,開旣黜,主計之臣率三四易,於開條畫,毫髪無敢變易者,人偉其能,然議者咎開竭澤而漁,使後來者無所施其智巧,凡茶鹽、榷酤、激賞、零畸、絹布之征,遂爲西蜀常賦,故雖畧經减放,而害終不去焉。

癸卯

鳳翔府同統制軍馬楊從儀敗金人於渭南。

丁未

直祕閣新知鄭州湯鵬舉,知江州。

庚戌

淮西宣撫使張俊入見,上問曽讀《郭子儀傳》否,俊對以未曉,上諭云:「子儀方時多虞,雖總重兵處外,而心尊朝廷,或有詔至,卽日就道,無纎介顧望,故身享厚福,子孫慶流無窮。今卿所營兵,乃朝廷兵也,若知尊朝廷如子儀,則非特身饗福,子孫昌盛亦如之;若恃兵權之重而輕視朝廷,有命不卽禀,非特子孫不饗福,身亦有不測之禍,卿宜戒之。」先是金都元帥宗弼自順昌戰敗而歸,遂保汴京,留屯宋、亳,出入許、鄭之間,復簽兩河軍與蕃部凡十餘萬,亦謀再舉,上亦逆知敵情必不一挫便已,乃詔大合兵於淮西以待之,俊自建康來朝,故有是諭也。 《中興聖政》史臣曰:「將帥驕蹇,自有常刑,聖上保全功臣,恐其自速顛躋,以經綸之訓,易斧鉞之威,使虎豹入圏檻,鷹隼加覊紲,駕馭之法盡於此矣。高祖不以古人責韓、彭,速其禍敗,亦不學之過也。」先是韓世忠易兩鎭節鉞,上手冩《子儀傳》遍賜諸將,至是十年矣,故復以問俊焉。

辛亥

上諭大臣曰:「李左車言千里饋粮,士有饑色,敵若犯淮,其勢糧必在後,但戒諸將持重以待之,至糧盡欲歸,因其怠而擊,則無不勝矣。」又曰:「聼言必考其實,近有言劉錡之過,朕徐考之,皆無實迹,讒者遂息。」孫近曰「:錡當何以報聖恩也!」

甲寅

直祕閣知常州王縉,主管台州崇道觀,從所請也,自是不復用。

乙卯

金人犯壽春府,守將孫暉、樞宻院統制雷仲合兵拒之。

戊午

萊州防禦使淮東宣撫司游奕軍統制劉寶,爲江州觀察使。

己未

淮北宣撫判官劉錡自太平州渡江,以援淮西。錡有兵二萬、馬數百 熊克《小曆》:「兀朮入犯,己未,命劉錡統所部渡江禦之。」案《淮西從軍記》云:「正月金人犯夀春,是月十九日,錡被命北渡江。」己未,十九日也,據此則錡先被命,但此日出師耳,克恐小誤,朝廷聞報,亟令張俊還建康拒敵。時孫暉、雷仲皆棄城而出,金人陷壽春,殺守兵千餘人,繫橋淮岸,以濟其衆。

禮部尚書蘇符又對,因論《易》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之理,且言:「父子天合,誠意所在,雖遠必通,今金人敗盟,朝廷用兵,雖議和之使不復再遣,然誠心出於天合,不問遠近,則太后終必還,饗慈寜之飬。」甲子,上語宰執且曰:「符頗明經㫖,自世俗觀之,此論似迂濶,而理有必然者。」 《中興聖政》:「上曰:『《木瓜》美齊威公,而載之《衞國風》,何也?』秦檜等方思所以為對,上曰:『自衞觀之,威公繼絕誠可美,自齊觀之,威公專封亦可罪,仲尼成人之美而掩其罪,故不載之《齊國風》,而載之《衞國風》。』檜等對曰:『仰見聖學高明,深得仲尼刪詩之意,非諸儒之所能及。』臣留正對曰:『孔子遏惡揚善之意,見於六經者多矣,人主政治本原,出於經術,是以見臣下過失,不幸而出於不得已者,則以孔子之心恕之,此之謂帝學。』」

乙丑

劉錡至廬州,駐兵城外,時樞宻直學士知廬州陳規病卒,城中無守臣,備禦之具皆闕,官吏軍民散出逃遁,惟有宣撫司統制官關師古兵二千餘人,錡廵其城一匝,曰:「城不足守也!」乃冐雨與師古率衆而南。

丙寅

金人大軍入廬州,遣輕騎追錡,相及於西山口,錡自以精兵爲殿,復戈西向,列陣以待,追騎望見錡旌旗,逡廵不敢逼,日暮各解去。

丁卯

錡結陣徐行,號令諸軍占擇地利,共趨東關,依水據山,以遏金人之衝。自金人渡淮,淮南之人皆避過江南之人爲遷徙之計,惟視錡兵以爲安危。錡既得東關之險,稍休士卒,兵力復振,金人大兵據廬州,雖時遣兵入無爲軍、和州境内剽掠,而不敢舉兵逼江者,蓋懼錡之乘其後也,江南由是少安。 此以《淮西從軍記》及趙甡之《遺史》參修。《記》不言錡與師古同奔,蓋諱之也,然陳規卒城中,無守臣,備禦之具皆闕,則順昌之捷,規不爲無助,故書,因其語書之

戊辰

金人陷商州。先是右副元帥撒離喝遣折合孛堇以數千騎入犯,守臣邵隆知不可守,乃焚倉庫,毁廬舍而遁,敵入城據之。

己巳

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以殿前司兵三萬人發行在。 趙甡之《遺史》稱是月楊沂中以兵三萬出征,而《日曆》無之,熊克《小曆》云沂中自臨安晝夜疾馳六日而至歴陽,尋復和州,張俊至和州在二月五日甲戌,以日計之,自己巳至甲戌凡六日,故附於此。己巳,正月晦日也

是月 川陝宣撫副使胡世將言:「鳳翔府渭河南和尚原昨來講和以前,爲敵人占據,遂致軍馬動輒深入,自金人再犯陝西,至今和尚原尚係官軍屯駐,不惟占得河南地土,又包占鳳州在裏,隔限軍馬來路不一,所以撒離喝等三帥,日近會合軍馬,觀其來意,必欲取和尚原而後已,上件形勢,是今日必爭之地,湏當竭力占守。紹興三年冬,吳玠失和尚原,遂致金人長驅直犯殺金平,深入川口,當時非兵力不足,止縁糧盡,遂致不能堅守,去年和尚原所積斛㪷不少,縁自五月至今,與敵相拒已經九月,官軍食用垂盡,除本司措置接續收糴外,僅有現在二萬餘石,止了得戍兵逐月口食,若調發大軍,不免闕誤,今合據大軍的確合用之數,預行椿辦,若一向陸運,又恐困竭民力,臣自到任以來,除漕司年計之外,於僊人關一帶自行措置収糴軍兵食不盡米,約計七萬餘石,今來更不於民間科買,止於上件米内支撥,以雇直口食,募軍民般運,然上件米斛止是救目前之急,所有將來經久,合毎嵗預行措置。契勘興洋稅賦,祖宗舊法,並係支移,今欲將興元府、洋、成州等,自今年夏料,據和尚原合用軍食之數,依舊法,以地里逺近,攅那送納本司,近因歸投蕃軍稱說:『昨來鶻眼與王俊於東路浴口相拒,撒離喝使銀牌天使諭鶻眼,不得出兵,只且守定,王俊糧盡,自入州去。』後果如其言,今敵人又欲用此計困和尚原官軍,使糧盡自退,要湏預備,以伐其謀。臣非不知自川中運糧至渭上,雖諸葛猶以爲難,然國家必爭之地,不可不多方措置,昨䝉朝廷支除官補牒,計價二百萬緡,充補邉糴本,於去年八月上件告牒到司,已是金人侵地,其陝西斛㪷不曽取糴,兼告牒亦無人肯承買,今欲乞朝廷遂行拘収,只乞換度牒計價二百萬緡,充將來糴買搬運之費。鳳翔百姓忠義,不負朝廷,自京人侵犯以來,尚猶賫糧赴楊從儀送納,後金人禁止,然亦不住有興販麵之人,臣先行措置,將銀絹錢引二十萬緡遣官屬前徃,同楊從儀令以高價招誘興販者,剰獲利息,必湏趨利而來,比之般運,尤爲省費,并與吳璘等熟議,以爲堅守和尚原,以誘敵軍犯險,破得敵衆,則陝西可以収復,璘等志甚堅銳,臣當竭力措置應副。契勘和尚原所係利害至重,今來川蜀士大夫議論,或謂敵旣必欲得故疆,不若棄之,只保僊人關,殊不知一失和尚原,便自棄地三百餘里,又頓失險要,其間入川路徑散漫不一,爲害甚大,議者但欲省餽運而不顧其害,又謂和尚原形勢,吳玠尚不能守,而臣以一書生乃欲力保此原,多以爲非,殊不知臣欲力保此原,蓋是與吳璘、楊政等諸將佐議論至熟,璘亦謂其兄昨失和尚原,本非得已,今幸尚可保守,湏據此地,以佚待勞,期破敵衆,然後乗勢圗復陝西,若失此原,則璘等枝梧亦甚費力,其言頗爲精確,兼本司探事使臣林常,舊與撒離喝下蕭少尹相熟,見本人說,帶來正軍、傔軍、保甲共五萬餘人,本朝已殺了萬餘人,自去年五月渡河,累據諸處探報,元帶甲軍、從軍共約五萬,本司前後遣發兵將,與之力戰,計所殺傷敵兵,約及萬計,今若據和尚原之險,前扼渭河,官軍盡得地利,彼若冒昧深入,决可大破其衆,今來爲大敵對壘,見一面措指,其間不無勞費,要當權利害輕重。」 案世將此奏,必已知秦檜有割地求和之意,故其詞丁寕如此

二月【案是月庚午朔】辛未

武功大夫果州團練使湖北京西宣撫使司游奕軍統制武紏,知襄陽府,召静江軍承宣使知襄陽劉錫赴行在。

壬申

起復通侍大夫華州觀察使知思州充䕫州路兵馬鈐轄兼思珍州南平軍㳂邉廵檢使田祐,陞領奉寧軍承宣使。

癸酉

淮西宣撫司都統制王德渡江屯和州。初都元帥宗弼旣入合肥,建寧府諜者回報金人已犯含山縣,漸犯歴陽,時張俊諸軍雖已趣裝,猶未起發,江東制置大使葉夢得見俊,請速出軍,俊猶遲之曰:「更俟探報。」夢得曰:「敵已過含山縣,萬一和州爲金人所得,長江不可保矣!」俊遂令諸軍進發,諭諸統制曰:「先得和州者勝。」德曰:「德當身先士卒,爲諸軍前鋒。」俊壯之,將士皆鼔舞讙譟而行,有報已失和州者,德乃率所部兵渡采石,約俊明日入城會食,至中流,聞敵勢甚衆,莫敢前,德驅之進櫂,首先登舟,俊宿於江中。德率衆徑至城下,敵退屯昭關。 趙甡之《遺史》:「二月己卯,王德渡江入和州。」熊克《小曆》:「二月甲申,張俊夜絶江,與劉錡聲援相接。」己卯,初十日,甲申,十四日也。《日曆》不書復和州之日,案今年七月八日賞功房關張俊乞陣亡人推恩狀,云:「自二月四日,由采石渡江,措置収復和州,初六日離和州五里殺馬,初七日含山縣東獲捷,初十日収復巢縣,十一日全椒縣東大破賊馬,十四日復昭關,十八日柘臯大破四太子,二十日夜収復廬州。」此所申最爲詳宻,今並據之。克又稱兀朮直據和州,而《淮西隨軍記》云張俊遣先鋒至含山縣,金人游騎在無爲軍、和州者皆退,則據和州者非兀朮也,俊奏捷狀亦止稱龍虎大臣韓將軍三路都統等前來侵犯,今從之

是日,武功大夫忠州團練使知商州邵隆復入商州。初隆旣遁去,乃屯兵山嶺間,道出州西芍藥口,謂避地者曰:「汝皆王民,毋忘本朝。」衆感泣,携老幼來歸,隆遣其子繼春出商州之北,以張其勢,而移軍洪門,金人以精騎來攻,隆設三伏以待,鏖戰兩時許,大破之,擒其將,隆始持十日糧,過期食不繼,士卒臠腐尸,嚙草木食之,疲困日甚,及戰,隆親鼔之,呼聲動山谷,無不一當百,遂大捷,繼春亦破之於洛南縣,金人乃去,隆以功遷右武大夫榮州防禦使。

甲戌

左宣教郎李朝正,爲大府寺主簿。

丙子

上謂大臣曰:「中外議論紛然,以敵逼江爲憂,殊不知今日之勢與建炎不同,建炎之間,我軍皆退保江南,杜充書生,遣偏將輕與敵戰,故敵得乘閒猖獗,今韓世忠屯淮東,劉錡屯淮西,岳飛屯上流,張俊方自建康進兵前渡,敵窺江則我兵皆乘其後,今虛鎭江一路,以檄呼敵渡江,亦不敢來。」其後卒如上所料。

故朝散大夫鮮于侁,追復集英殿修撰。 侁,閬州人,元佑右諌議大夫,黨籍待制已上第十九人

是日,淮東宣撫司都統制王德遇金人鎭國大將軍韓常於含山縣東,敗之。

丁丑

上謂大臣曰:「朕於諸帥,聴其言則知其用心,觀其所爲則知其才。人皆言劉錡善戰,朕謂順昌之勝,所謂置之死地然後生,未爲善戰也,錡之所長在於循分守節,危疑之交,能自立不變,此為可取。」

己卯

淮西宣撫司統制官關師古、李横復取巢縣。

庚辰

徽猷閣直學士知洪州梁楊祖,陞顯謨閣學士,以楊祖擒捕䖍吉諸㓂殆盡故也。

左朝散大夫蔡伸,知和州,星夜前去之任。

辛巳

直祕閣知泰州王㬇,兼通泰制置使,措置水寨鄉兵,控守二州。

壬午

太常諡故瀘州軍節度使劉仲武曰威肅,爲其子錡故也。

是日,淮西宣撫司將官張守忠遇金人於全椒縣,敗之。先是金人分兵犯滁州、濠州,起復武功大夫英州刺史知滁州趙時遁去,張俊遣左軍統制趙宻追金人,擊之,宻令守忠以五百騎出全椒,偃誘篁竹間,敵疑不動,廹暮引去,宻乃引兵出六丈河,以分敵勢,將斷其歸路。

癸未

中書舍人兼侍講實録院同修撰張嵲罷,以殿中侍御史羅汝檝論嵲初聞警報,託假家居故也。

淮西宣撫使張俊言已復巢縣,又言:「俊已在和州竭力措置,决與敵戰,必湏取勝,可保無虞。」上大喜。

是日,劉錡自東閣引兵出清溪,邀擊金人,張俊、楊沂中亦遣統制官王德、張子蓋等會兵取含山縣,復奪昭關。

甲申

徽猷閣待制提舉亳州明道宮馮檝,知卭州。

是日,三京招撫處置使司統制官崔臯遇金人於舒城縣,敗之。

丁亥

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判官劉錡、淮西宣撫司都統制王德、統制官田師中、張子盖及金人戰於柘臯鎭,敗之。前一日,錡行至柘臯,與金人遇,夾河而軍,初金人之退兵也,日行甚緩,至尉子橋,天下雨,次石梁河,河流湍暴,敵斷橋以自固,列營柘臯,柘臯地平,金人以爲騎兵之利,且見錡軍少,意甚易之。河通巢湖,闊二丈餘,錡命軍士曵薪疊橋,湏臾而成,遣甲軍數隊過橋,皆卧槍而坐,會沂中、德、師中、子蓋之軍俱至,翌日敵將邢王與鎭國大將軍韓常等以鐡騎十餘萬分爲兩隅,夾道而陳 趙甡之《遺史》、熊克《小曆》皆稱兀朮以鐡騎十餘萬夾道而陳,案三宣撫所申,止稱邢王、韓將軍、王太子大兵及自廬州前來,無兀朮軍馬,盖兀朮自廬州濟師,非其親出也,甡之、克小誤,沂中自上流渉淺徑進,官軍不利,統制官輔逵中目,騎兵有稍却者,德曰:「賊右隅皆勁騎,吾將先破之。」乃與師中麾兵渡橋,薄其右隅,敵陣動,有一帥被甲躍馬指畫陣隊,徳引弓一發,帥應弦墜馬,德乘勢大呼馳擊,諸軍皆皷譟,金人以拐子馬兩翼而進,德率衆鏖戰,沂中曰:「敵便習在弓矢,當有以屈其技。」乃令萬兵各持長斧,堵而前,奮銳擊之,金人大敗,退屯紫金山,德等尾擊之,捕敵數百人、馬䭾數百,而錡以歩兵甲重不能奔馳,下令無所取,故無俘獲焉。是役也,將官拱衞大夫武勝軍承宣使姚端已下死敵者百九十人,而敵之死者甚衆,錡謂德曰:「昔聞公威略如神,今果見之,請以兄禮事公。」張俊之愛妾章氏,卽杭妓張穠也,頗知書,柘臯之役,俊貽書囑以家事,章答書引霍去病、趙雲不問家事爲言,令勉報國,俊以其書進,上大喜,親書奬諭賜之。 章氏事,以趙甡之《遺史》修入,甡之又云章氏加封雍國夫人,恐誤,案程敦原《外制集》章氏明年方自淑人進封郡夫人

己丑

官軍復廬州。金人之至淮也,資政殿大學士江東安撫制置大使知建康府葉夢得團結沿江軍民數萬,分據江津,遣其子書冩安撫司機宜文字模將千人,守馬家渡,及是宗弼、酈瓊以輕兵來犯,不得渡而還。

庚寅

上謂宰執曰:「自敵犯邉,報至,人言非一,朕惟靜坐一室中,思所以應敵之方,自然利害皆見,蓋人情方擾,惟當鎭之以靜,若隨物所轉,胸中不定,則何以應變也。」

是日,張俊、楊沂中、劉錡皆至廬州之城外。

壬辰

柘臯捷奏至。

癸巳

起復武功大夫英州刺史知滁州趙時,降三官,令葺理本州自効。

乙未

賜劉光世、韓世忠、張俊、岳飛、楊沂中、劉錡詔書,以捷書累至,軍聲大張,蓋自軍興以來,未有今日之盛,仍戒以尚思困獸之闘,務保全功,其詞給事中兼直學士院林待聘所草也。上又遣入内内侍省都知陳永錫乘傳徃淮西勞軍,歴視戰地,宣勞甚渥。 《中興聖政》何俌《龜鑑》曰:「敵之戰於柘臯也,十萬鐡騎夾道而陳,其勢豈可當哉!張俊、楊沂中等主之,觀其晝夜疾馳,聲援相接,民兵圗結,分據江津,或守馬家渡,以示吾之有備,或據和州,以遏敵之要衝,卒使諸將捷書繼至,而軍聲大振矣,是役也,蓋自兵興以來未有今日之盛,又豈偶然之故哉!」

是日,節制陝西諸路軍馬郭浩言已復商州。

丙申

江東制置大使葉夢得上奏稱賀,詔嘉奬。初建康屯重兵,嵗費錢八百萬緡、米八十萬斛,榷貸務所入不足以贍,至是禁旅與諸道之師皆至,夢得被命兼總四路漕計,以給饋餉,軍用不乏,故諸將得悉力以戰,由是朝廷益嘉之。

己亥

上曰:「敵退便當措置淮南,如移隸州縣、併省官吏、修築城壁,要當事事有備,常爲敵至之防也。」 《中興聖政》何俌《龜鑑》曰:「文事必有武備,我高宗未嘗專事於文而浸忘乎武也。吾觀講和之後,吾國君臣,蒐儆申訓,嘗若敵至之無日,八月六日上曰:『有備無患,縱使和議已成,亦不可弛兵備而張戒,數論邉事,謂當以和爲表,以備爲裏,以戰爲不得已。』上亦諭曰:『此極當之論也。』九年上謂大臣曰:『敵雖講和,戰守之備何必弛,朕方復置茶馬司,乘此間暇,廣武備以戒不虞。』十年陳淵謂和戰二議不可偏執,上謂淵曰:『今日之和,非惟不可偏執,自當以戰爲主。』十一年上曰:『敵退,使當措置淮南,修築城壁,要當事事有備,常爲敵至之防。』則知高宗之所以開紹中興者,其自治之事,盖已先定也。」

三月 庚子朔

觀文殿大學士左宣奉大夫福建路安撫大使知福州張浚言:「朝廷調發大軍,用度至廣,臣至州措置,出賣官田及勸誘寺院變易度牒,共得六十三萬緡,節次起發,少助國用。」詔浚一意體國,識大臣體,令學士院降詔奬諭。

癸卯

張浚復特進。

言者請兩淮控扼去處,其守臣並易以武臣,餘州見任人不可倚仗者,並别與差遣去之。

是日,金人圍濠州。初金人自柘臯退軍於紫金山也,濠州守臣王進發書告急,日已再四,而通判州事張綱以邉機事請赴行朝,遂泛舟而去。一日趙榮以數百騎至城下,進登城望之,榮語進曰:「大金以精兵三十萬旦暮臨城,勢不可敵,公宜開門縱民出城爲避地計,且淮岸舟船頗多,若水陸從便,傾城而去,不三兩日可以獲安,方今滿城生靈性命在足下,足下宜念之。」進怒曰:「趙榮汝不能全節於朝廷,乃爲北軍游說耶!」使勁弩射之,榮大怒,稍退,罵進良久而去,州人聞之,以避地之謀力請於進,進不從,至是北軍自延陵浮梁渡淮,翌日以兵數萬列於東門之外,旌旗蔽野,是時進有兵千餘,又有宣撫司兵數百在城中,北軍謂樓櫓皆腐爛,攻之必破,乃使人至城下招降,守陴者怒罵之。

甲辰

淮西宣撫使張俊、淮北宣撫副使楊沂中、判官劉錡會議班師。俊與沂中爲腹心,而與錡有隙,故柘臯之戰奏賞諸軍,錡獨不預,時朝廷雖命三帥,各軍不相節制,然諸軍進退多出於俊,而錡以順昌之功驟貴,諸將亦頗嫉之。方金人之初退,虛寔未明,三軍相視,猶豫無决,但聞俊、沂中議欲棄壽春,而移廬州於巢縣,復以廬州爲合肥,而濠州自金人侵犯,圍閉城守,日夜遣人至軍前求援,至是有被虜人民自淮上竄歸者,皆言金人渡淮去已逺,而濠路又通,翌日俊因會飲,謂錡曰:「公歩人久戰,可自此先回,徑取采石,歸太平,吾欲與楊太尉至濠州,耀兵淮上,安撫濠梁之民,而吾軍取宣化以歸金陵,楊太尉渡瓜洲以歸臨安,庶道路次舍,樵㸑不相妨。」軍之始行也,有詔淮東西漕臣胡紡、李仲孺、江東漕臣陳敏識隨軍饋運,又遣兩浙漕臣張滙繼至,會集於軍前,俊命諸漕備十日糧,諸漕以水路止於廬州,陸路無夫搬運,遂議給軍士錢人一千,使之附帶,又令敏識搬水路綱運入滁州,以接濟二軍,夜,二軍進發,遲明軍馬盡去,獨俊留兵數百未行。

乙巳

權禮部尚書兼資善堂翊善蘇符,兼侍讀。中書舍人李易,兼侍講。

直徽猷閣知邵武軍王洋言:「宣和二年,布衣呂堂乞生子之家量給義倉米,朝廷不曽施行,近䝉恩詔,貧乏之家生男女而不能飬贍者,人於免役寛剩錢内支四千,可謂仁德甚厚矣,然免役寛剩,州縣所収甚㣲,勢不可久,乞郷村之人,無問貧富,凡孕婦五月,卽經保申縣,專委縣丞注籍,其夫免雜色差役一年,侯生子日,無問男女,第三等已下給義倉米一斛,縣丞月給食錢十千,專掌附籍,所掌萬戶已上,嵗及千人,便與改官。盖義倉米本不出糴,今州郡尚有紅腐去處,一郡嵗發萬斛,可活萬人,通數路計之,不知所活其幾何也。又縣尉終任獲強盜七人,便許改官,今使縣丞終任活一二千人,俾之改官,亦豈爲過,又義倉之米,若有不繼,逐年隨苗量添升斗,積以活民,民自樂從,再三審度,實可經久。」上覧奏曰:「愚民無知,廹於貧困,不能育,故生子而殺之,官給錢物使之有以育,則不忍殺矣。朕爲民父母,但欲民蕃衍,豈惜小費也。」乃詔戶部措置。 十五年五月戊午改給義倉米

是日平旦,楊沂中赴張俊帳會食已,二帥俱去,行數里,諜報敵攻濠州甚急,俊茫然失色,復馳騎邀劉錡,錡遽命軍中持十日糧,繼二軍而行。

丙午

徳音釋壽春府、宣、和、舒州、無爲軍管内雜犯死罪已下囚。

是日,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舟師至昭信縣,夜,世忠以騎兵遇金人於聞賢坡,敗之。

丁未

遣樞宻都丞㫖周聿往沿江㸃檢措置事務,且存撫淮民之失業者。

是日,金人陷濠州,武功大夫忠州刺史知州事王進爲所執,兵馬鈐轄武功郎閣門宣賛舎人邵青巷戰死之。前一日,敵薄城下,以雲車衝梯之屬攻城,城土與屋瓦皆震,矢石如雨,進所部皆閩人,未嘗經戰守,或告以州之民兵皆百戰之餘,可以捍敵,進不從,翌旦,兵馬鈐轄邵宏縋城投拜,告以城中虛實,敵益兵東南隅,乘風縱火,焚其樓櫓,倐忽皆盡,敵乘勢登城,進奔馬入郡城,朝服坐於㕔事,遂就執,金人縱兵焚掠,夷其城而去。 熊克《小曆》云濠州陷,王進被殺,此據《淮西隨軍記》所云也,案《紹興講和録》兀朮第六書云:「濠梁之破,守臣王進旣已貸其生命」,則進固不死。趙甡之《遺史》稱進被執,與兀朮書同,今從之

戊申

張俊、楊沂中、劉錡至黃連埠,去濠州六十里,而聞城陷,俊乃召沂中、錡謀之,錡謂沂中曰:「兩府何以處?」沂中曰:「厮殺耳,相公與太尉在後,沂中當居前,有進無退。」錡曰:「有制之兵,無能之將可御;有利害之兵,有能之將不可御也。今我軍雖銳,未爲有制,且軍士被甲荷糧而趨,今已數日,本救援濠州,濠州旣失,進無所役,人懐歸心,勝氣已索,又糧食將盡,散處迥野,此危道也。敵人雖詭計莫測,不若據險下塞,塹地栽木,使根本可恃,然後出兵襲之,若其引去,徐爲後圖,此全師保勝之道,願相協圖之。」諸將皆曰善,於是鼎足以爲營,仍約逐軍選募精銳,旦日入濠州,俊遣斥堠數輩,還俱言濠州無金人,或謂:「金人破城之後無所籍,又畏大軍之來,尋已去矣。」乃再遣騎數百徃探,皆無所見,俊遣將官王某謂錡曰:「已不湏太尉入去。」錡乃不行,惟泝中與王德領二千餘騎而往,以兩軍所選精銳策應之,四更起黃連,午時騎兵先至濠州城西嶺上,列陣未定,有金人伏甲騎萬餘於城兩邉,湏臾煙舉於城上,伏騎分兩翼而出,泝中謂德曰:「如何?」德知其勢不可,乃曰:「德統制官也,安敢預事,太尉爲宣撫,利害當處之。」泝中皇遽,以策麾其軍曰:「那囬!」諸軍聞之,以爲令其走爾,散亂南奔,無復紀律,其歩人見騎軍走,謂其已敗,皆散,金人追及,步人多不得脫,殺傷甚衆。 此據《淮西從軍記》修入,蓋其在軍中所目擊也。王曮撰《沂中神道碑》云:「兀朮復遣三十萬至濠梁,敵議欲擣山陽,窺廣陵,絶江而南,王慮深入難制,卽以輕騎逆之,據其衝,敵抑不得展,遂乘勢擊之於州梁橋,敵勢崩壞,戰屢卻,王謂衆曰:『吾士氣方張,眎此餘孽,猶几上肉耳,若痛勦絶之,可使二十年不敢復窺淮涘,今橋闊岸峻,河流激深,東西際林木隂翳,可以拒敵。』於是奪橋爲隘,鼔衆而出,於是敵三路並至,王忠勇奮發,示士以必死,進斫敵營,自午已鏖戰,至夜鼔動,凡數十合,士皆殊死闘,敵復大衂,流血成河,兀朮斷橋以遁,獲所遺甲器資儲以億億計。」案此所云與《林泉野記》等諸書全不同,盖曮縁飾言之,今不取

己酉

韓世忠引兵至濠州。 《日曆》世忠申:初十日與賊接戰,至三更以來,賊馬衮隊,直過淮北,世忠亦據濠州。趙雄撰《世忠神道碑》云:「敵别將數萬屯定逺,王遣成閔以輕騎追之,轉戰數日,兀朮中克敵弓以走,其衆大潰,遂奪鍾離。」以諸書參考,兀朮此時不在濠州,又金人既破濠州,卽焚掠而去,不待官軍収復也,《碑》之所云皆非其實

庚戌

秦檜奏:「近報韓世忠距濠三十里,張俊等亦至濠州五十里,又岳飛已離池州渡江去會師矣。」上曰:「首禍者惟兀朮,戒諸將無務多殺,惟取兀朮可也。澶淵之役,撻覽旣死,眞宗詔諸將按兵縱契丹,勿邀其歸路,此朕家法也。朕兼愛南北之民,豈忍以多殺爲意乎。」初敵之入犯也,上命飛以兵來援,飛念前此毎勝,復被詔還,乃以乏糧爲詞,最後上御劄付飛云:「社稷存亡,在卿此舉。」飛奉詔,移兵三十里而止,及濠州已破,飛始以兵至舒蘄境上,故張俊與秦檜皆恨之。 御劄以王次翁《叙紀》所載修入

辛亥

韓世忠與金人戰於淮岸,夜遣游奕軍統制劉寶率舟師泝流,欲刼金人於濠州,金人覺之,先遣人於下流赤龍洲伐木,以扼其歸,有自岸呼曰:「赤龍洲水淺可渉,大金已遣人伐木,欲塞河扼舟舡,請宣撫速歸,我趙榮也!」諸軍聞之,皆以其言有理,世忠亦命速追,而金人以鐡騎追至,沿淮岸且射且行,於是矢着舟如蝟毛,至赤龍洲,金人果伐木,漸運至淮岸,未及扼淮,而舟師已去,金人復歸黃連埠。 此據趙甡之《遣史》附入,據《日曆》載世忠申狀,乃云:「十二日三更後遣劉寳泝流再往濠州兩岸,攻擾賊寨,至十三日,終日接戰,萬戶以下共折萬餘人、馬數千疋。」與甡之所云全不同,不知何也

是日,楊泝中自宣化渡江,歸行在。初張俊以諸軍至黃連埠,士皆乏食,乃遣事務官辛永宗還建康督糧,永宗至江臯不肯渡,坐於民舍,呼邏卒採藤花食,建康盡刷老弱及上元、江寧二縣民夫運糧,人持六斗米,會俊等班師,軍民皆棄戈負之,采於道側而去。

壬子

金人自渦口渡淮北歸。敵之始入也,上以御劄賜三京招撫司都統制李顯忠,令將所部與張俊會合,如立竒功,當建節鉞,比敵退,顯忠尾之至孔城而歸。

癸丑

張俊引兵渡江,歸建康府。

是日,朝廷得俊與楊沂中報,言初八日王進與敵人力戰,大獲勝捷。 初八日,丁未,卽濠州陷之日

丁巳

劉錡自和州引兵渡江,歸太平州。楊泝中之敗於濠梁也,張俊自黃連㧞寨徑去,錡乃按部伍,整旌旗,最後徐行,金人亦不復追,錡至歴陽駐軍,具奏聽㫖,然後班師,由是俊與沂中皆恨。

戊午

宰執奏御史中丞何鑄論牧馬地事,上曰:「已優支地價,或有移屋,又支竹木之費,朕恤民可謂至矣。况湖上地半是冒佃,不納租稅,可令臨安索契而驗,凡無契冒佃者,明言其罪而恕之,非特免罪,更給公據及優支所費,使民曉然知朕心也。」

庚申

詔中亮大夫康州防禦使右護軍右部同統制程俊,旌表門閭。俊之少也,其母郡氏陷於夏國,俊朝夕號泣,願以財贖之,遇奏薦,則先其諸弟,又聚族百餘人而飬之,成州守臣王彦上其孝行於朝,故有是命。

直祕閣新知常州秦梓,知湖州。

辛酉

左朝請郎魏矼,充集英殿修撰知宣州。矼初免喪,乃命出守。

甲子

行營右護軍前部統制張彦與金人遇汧陽之劉坊寨,武節大夫秦鳳路第八將張宏戰死。宏初以僞命補官,歸朝,屢有戰績,事聞,贈右武大夫忠州刺史。 宏贈官在是月丁丑

丁卯

右宣教郎宋汝爲,添差通判處州。先是汝爲自北境間行投岳飛軍中,飛遣赴行在,汝爲具言金人情僞,且曰:「今和好雖定,計必背盟,不可遽弛武備。」奏檜聞之不樂,至是權禮部尚書蘇符力言於上,乃有是命,旣而上憐其忠,遷右通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