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錄/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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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道錄卷之三十四

  禮

  昆弟之禮

  孟子曰: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于有庫。

  錄曰:所以謂之常常者,相繼之義也。彼漢景之於梁王警蹕許常,縱不驕恣不可繼矣。所以謂之源源者,不竭之義也。彼唐玄之於五王連枕共被,縱使至親有時竭矣。覲聘者,朝廷之禮也。接見者,手足之親也。不及貢則燕私之情洽,不以政,則非辟之干遠,而後得以常常而見,源源而來。孟子其善探聖人者歟。

  孟子曰: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錄曰:夫弟者,第也,出于天而自然有次叔。是故兄之齒隨行,弟之齒燕行,一定而可紊乎。彼有疾棄其長者,或以權,或以寵,或以利。大而有國之君,小而有家之子,一瑜其分,未有不滅亡者。孟子以不能不為發之,與長者折枝同意,皆所以開人心自然之天。拯季世亂忘之弊,不可以不察也。

  《小雅》:燕兄弟之樂,棠棣之華,鄂不,韓韓。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隄裒矣,兄弟求矣。眷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兄弟閱于牆,外禦其侮。每有良朋,需也無戎,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儐爾邊豆,飲酒之妖。兄弟既具,和樂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湛,宜爾室家,樂爾妻學。是究是圖,直其然乎。

  錄曰:《鹿嗚》、《四牡》、《皇華》之後而繼以《棠棣》者,以周召王室之所仰,人心之所賴也。聖人不以變廢不以義勝恩,不以一時之所遇而易萬世之所重,其公而愛之心皎然,青天白日不可掩也。脩然雨露霜雪,無非教也。故曰:其過也,如曰月之食焉。人皆見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此之謂也。是故和樂且孺者,父母不可問,蚓他人乎。和樂且湛者,妻祭尚不可先,蚓外物乎。此所以雖流言之變,管蔡之辜,曾不若後世遂廢懿親之重,不信兄弟之親也。今去周公之世數千百年,為之歌棠棣,莫不因心發見,孰謂當其筵受之,几有不能感動者哉。蓋不待垂涕淚,而越人已無不化矣。

  又燕兄弟親戚之詩曰:有須者弁,實維伊何;爾酒既旨,爾般既嘉;豈伊異人,兄弟匪他;鳶與女蘿,施于松相;未見君子,憂心奕奕;既見君子,庶幾說擇。有須者弁,實彼何期;爾酒既旨,爾般既時;豈伊異人,兄弟俱來;鳶與女蘿,施于松上,未見君子,憂心悟柄;既見君子,庶幾有臧。有頗者弁,實維在首;爾酒既旨,爾骰既阜,豈伊異人,兄弟甥舅;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死喪無日,無幾相見,樂酒今夕,君子維宴。

  錄曰:愚觀此詩一篇之中而三緯具備,真足以感人於舞窮也。夫鵲鵲小物也,而飛嗚行搖,曾是親切,而有味乎。薦蘿小草也,而纏綿依附,曾是固結,而可解乎。蓋由聖人因心體物,遇兄弟之急難,則不暇束髮。彼有秦人視越人者,則鶴鴒乎。何有於兄弟之相依,則心誠求之。彼有教揉升木者,則薦蘿又何如哉。此學詩之大義,為禮之大本,不可以不察也。

  又祭畢而燕父兄耆老之詩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方苞方體,維葉泥泥。戚戚兄弟,莫遠具爾,或肆之筵,或授之几。肆筵設席,授几有緝御,或獻或醉,洗酌奠學,醞醞以薦,或墦或炙;嘉般脾朦,或歌或粵。敦功既堅,四錐既鈞,含矢既鈞,序賓以賢。敦兮既句,既挾四錐,四錐如樹,序賓以不侮。曾孫維主,酒醴維醞,酌以大斗,以祈黃耆。黃耆台背,以引以翼。壽考維棋,以介景福。

  錄曰:為此詩者,其知禮之至乎。夫禮不妄說,人不辭費,不瑜節,不侵侮,不好狎。周家世德忠厚,內親九族,外事黃耆,皆由於自然,不事勉強,豈妄說人乎。筵几雖陳,不為過設;侍御雖多,不為過勞;飲食雖盛,不為過腆,豈辭費乎。獻酬而後禮交,禮交而後樂備,樂備而後射以觀德,豈瑜節乎。揖讓而升,下而飲,以賢而序賓,以爭而君子,豈侵侮乎。養耆老以相引翼,介景福而饗壽棋,邦家有光,君臣有慶,豈好狎乎。有此數者,故曰:知禮之至也。

  父兄之答行葦曰: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君子萬年,介爾景福。既醉以酒,爾般既將,君子萬年,介爾昭明。昭明有融,高朗令終。令終有淑,公尸嘉告。其告維何,遵豆靜嘉。朋友攸攝,攝以威儀。威儀孔時,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類維何,室家之壺。君子萬年,永錫祚胤。其胤維何,天被爾祿。君子萬年,景命有僕。其僕維何,釐爾女士。釐爾女士,從以孫子。

  錄曰:此其曰:兔翳既醉,至今頌太平者鈴以首稱何也。蓋《曲禮》曰:道德仁義,非禮不成。道之所包者廣,故曰昭明有融;德之所具者身,故曰威儀類善;人之所聚者順,故曰景命百祿;義之所和者利,故曰祚胤孫子。是數者人情之至願,君德之至純。然又和氣周旋,而人心歡悅。故首曰既醉以酒,既飽以德。可以見王者之高致,父兄之盛節。萬世之下,固不能外之,以為頌禱也。嗚呼。至是而周家八百年之基固矣。

  祭之明日繹而賓尸之樂曰:亮驚在涇,公尸來燕來寧,爾酒既清,爾般既馨,公尸燕飲,福祿來成。亮鷥在沙,公尸來燕來宜,爾酒既多,爾般既嘉,公尸燕飲,福祿來為。亮驚在渚,公尸來燕來處,爾酒既渭,爾般伊脯,公尸燕飲,福祿來下。見驚在濠,公尸來燕來宗,既燕于宗,福祿攸降,公尸燕飲,福祿來崇。亮驚在會,公尸來止黛黛,旨酒欣欣,墦炙芬芬,公尸燕飲,無有後艱。

  錄曰:鄭氏疏云:謂之公尸者,天子以卿言諸侯也。諸侯有功德者入為天子卿,祭則為尸,故云公尸。然則非周召畢榮之徒,不能任也。此時上有守成之君,下有弼直之臣,以己則齊明盛服,以人則肅雕秉德,以儀則至治馨香,以物則玉帛交錯。公尸安則神明無不安,公尸宜則神明無不宜。是以洋洋然而愛樂,需需然而和悅,皆太平之效,至治之休也。不然,酒清殼馨,夫誰不有,而何獨稱兔驚既醉乎。

  公尸之答亮驚曰:假樂君子,顯顯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干祿百福,子孫千億。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意。威儀抑抑,德音秩秩。無怨無惡,率由群匹。受福無疆,四方之綱。之綱之紀,燕及朋友。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堅。

  東萊呂氏曰:君燕其臣,臣媚其君,此上下交而為泰之時也。泰之時,所憂者怠荒而已。此詩所以終于不解于位,民之攸堅也。

  錄曰:泰之時,所憂者不但怠荒而已,其所最憂者作聰明而亂舊章,以辯言而亂舊政,佛其耆長而任新進,棄其芻莞而召寵利,皆足以為顯顯令德之累,秩秩德音之蠹也。是詩一則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二則曰無怨無惡,率由群匹。夫能由舊章,則有典則之可依,成憲之可度。由群匹,則有老成之可任,孝德之可憑。如是而民人不宜,天祿不永,紀綱不垂於當時,令名不傳於後代,吾未之信也。抑公尸而為此言,信非周召畢榮之徒而能若是哉。

  《春秋》:文公二年八月丁卯,有事於太廟,躋僖公。

  錄曰:愚觀春秋之世,其悖亂僭差,各有所自其始也。莊公可諦,則哀姜亦可致也。哀姜可致,則僖公亦可躋也。是以古先聖王慎而重之,如不得已,一失則入于夷狄,再失則入於禽獸,可不慎歟。若夏公弗忌之論,夷狄禽獸之道也。故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左傳》:晉侯使鞏朔獻齊捷于周,王弗見,使單襄公辭焉。曰:蠻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毀常,王命伐之,則有獻捷,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也。兄弟甥舅,侵敗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獻其功,所以敬親暱,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齊,而不使命卿,所來撫余一人。余雖欲於鞏伯,未有職司於王,又奸先王之禮。其敢廢舊典,以忝叔父士。莊伯不能對。王使委於三吏,禮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於卿一等。

  錄曰:晉侯之使鞏朔,鞏朔之為齊捷,獻利也。王之使單襄,單襄之為晉侯,命義也。伐齊責利,故責晉以義。王之不見莊伯,有由然矣。而又何以宴而私賄為哉。以為若孩提焉,本欲其正,而投之乎梨栗棗柿,是未可知也。以為若戲衛焉,本與之嬉,而加以正顏作色,亦未可知也。何為而有此哉。是時,單襄公在廷,王孫滿在位定,雖欲如兒戲,其如二臣何哉。雖然王孫蘇之復難劉康公之繳,戎定之本心喪矣。欲不如兒戲,不可得也。

  《後漢書》:光武以束海王疆廢不以過,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兼食魯郡二十九縣,賜虎賁旎頭,官殿設鐘虛之懸,擬於乘輿。疆臨之國,數上書讓還束海,又因皇太子固辭,帝不許,深嘉嘆之,以疆章宣示公卿。初,魯恭王好宮室,起靈光殿,甚壯麗,是時猶存,故詔疆都魯宮室,禮樂事事殊異。至永平元年,王病,明帝遣中常侍將太醫視疾,又詔沛、濟南、淮陽王詣魯,絡繹不絕。及薨,上悲慟,從太后出幸津門亭發哀,使大司空持節護喪,大鴻臚副,宗正將作大匠視喪事,贈以殊禮,升龍、旎頭、鸞轄、龍旅、虎賁百人,詔楚王英、趙王栩、北海王興、館陶宮主及京師親戚,四姓夫人、小侯皆會葬。帝追惟王深執謙儉,不欲厚葬,以違其意,於是特詔中常侍杜岑及束海傅相曰:王恭儉好禮,以德自終。遣送之物,務從約省,以彰王卓爾獨行之志。

  錄曰:《損》之初九曰:已事迷往,無咎。六五曰: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王以冢器當陽,帝以次嫡易位,猶損賴初之益者也。既讓于尊,尤能損己,而不自以為功。帝復居尊得正,追惟王執謙約,務從儉損,深得虛中善應,與唐世稱讓皇帝者,不可同日語也。此其大善之吉,蔑以加矣。

  及肅宗尊禮束平王,瑜於前世,諸王亦莫與比。建初七年來朝,帝許之,特賜裝錢千五百萬。復以王冒涉寒露,遣謁者賜貂裘,及大官食物珍果,使大鴻臚竇固持節郊迎。帝乃親自循行邸第,豫設帷床,其錢帛器物無不充備。下詔曰:詩云:叔父建爾,元子敬之至也。昔蕭相國加以不名,優忠賢也,況兼親尊者乎。其沛、濟南、束平、中山四王,讚皆不名。蒼既至,升殿乃拜,天子親答之。其後諸王入宮,之以輩迎,至省閣乃下。蒼以受恩過禮,情不自寧,上疏辭謝,帝省覽愈褒貴焉。及車駕祖送,流涕而訣,復賜乘輿服御,珍寶輿馬,錢帛以億萬計。

  錄曰:范曄論曰:孔子稱貧而樂,富而好禮。若束平憲王可謂好禮者也。其辭至戚,去母后,豈欲苟立名行而忘親遺義哉。蓋眩疑則隙生,累近則喪大,斯蓋明哲之所為嘆息。嗚呼,遠隙以全忠,釋累以成孝,固憲王之志哉。錄之。

  《魏書》:楊播家世純厚,並敦義讓,昆季相事,有如父子。樁津恭謙忠義,坐於廳堂,終日相對,未嘗人內。有一羹一飯而聚食。廳堂問,往往幃幔隔幛,為寢息之所,各就休偃,還共談笑。年過六十,並登台鼎,嘗旦暮參問。樁他處醉歸,津扶持還室,假寢閣前,承候安否。子姪羅列階下,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每出,或日斜不至,不敢先飯。還,然後共食,則親授匙箸,味皆先嘗。津為四州,樁在京,每四時嘉味,輒因使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一家之內,男女百口,總服同爨,庭無問言。

  錄曰:史稱楊播兄弟俱以忠毅謙謹,荷內外之任,公卿牧守,榮赫累朝,而言色佝徇,出于至誠,恭德慎行,為世師範。後魏以來,一門而已。諸子秀立,青紫盈庭,積善之慶,蓋有憑也。及逆胡擅朝,淫刑肆毒,以斯族而遇斯禍,何報施之反哉。余曰:不然。孔子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福且貴焉,恥也。古之人所以不恃其遺慶而果於遺安者,非無意也。以播之家世,當元魏盛時,行義致身,奉公結主,夫誰曰不然。至孝文以後,君日以沖,政日以廢,女主擅權,賊臣竊柄,四海囂然,魏已不國矣。播於斯時脩然遠覽,覺積慶之不足憑,而遺危之有可痛,並辭台鼎之貴,若漢之廣受,誰能奪之乎。迨至傘朱氏興弒君沉母,扇毒萬類,蓋已不可免矣。故樁津之禍,不獨慘於世隆誣構之時,而大著於元顯入洛之日;不獨危於節閔詔下之後,而並肇於孝莊侍中之前。然則,恭德慎行,徒貽楷範之名,而席權世寵,深為明哲之戒乎。

  博陵崔挺三世同居,門有禮讓,與弟振推讓田宅,怡然不釋。子孝芬、孝障、孝演、孝直、孝政。兄弟孝義慈厚,孝演、孝政先亡,孝芬等哭泣哀慟,絕內蔬食,容貌損瘠,見者傷之。孝障等奉孝芬盡恭順之禮,坐食進退,孝芬不命,則不敢也。鸚嗚而起,旦參顏色,一錢尺帛,不入私房,吉凶有須,聚對分給。諸婦亦'相親愛,有無共之。叔振既亡,奉承叔母李氏,若事所生,旦夕溫清,出入啟覲,家事巨細,一以諮次。每兄弟出行,有獲財物尺寸已上,皆內李氏之庫,四時分責,李自裁之。如此者二十餘歲。撫從弟宣伯子朗,如同氣焉。

  錄曰:楊播之敦讓,然而不有其家者,以其世席權寵也。崔挺之慈厚,然而率保其宗者,以其世乏津要也。故曰:可畏不可恃也。君子何幸而遇,邦有道,士大夫有禮,則風操高亮重於朝野。若能以士大夫之禮,反正無道之邦,又何忠諒弼直之不足賴哉。觀者各適其當而已。

  《隋書》:王凝常居慄如也。子弟非公服不見,閨門之內,若朝廷然。通嘆曰:賢哉,凝也。御家以四教,文行忠信。正家以四禮,冠婚喪祭。非禮不動,殆終身焉。聖人之書必備及,公服禮器不假,垣屋什物必堅朴,曰:毋苟費也。門巷果木必方列,曰:毋苟亂也。與人不受遺,非其力不食,饗食之禮,無加物焉,曰:及禮可矣。唐貞觀初,太宗精脩治具,房杜魏王之徒播厥師施,文中子之制作將以大行。凝嘆曰:大哉,兄之述乎。以言乎皇綱帝道,則大明矣。以言乎天地之問,則無不至焉。天下有道,聖人推而行之,天下無道,聖人述而藏之。所謂流之斯為川焉,塞之斯為淵焉。升則雲,施則雨,潛則潤,何往而不利焉。

  錄曰:凝之所見,其達於通之所擬乎。何以知其然也。夫龍門顯矣,太平十二策之獻,未能盡如吾意,則不若守禮,終身之為高續經賢矣。致治不世出之,主未能悉用吾言,則不若迷而藏之。之為得此,其所以房杜諸公並尊而不足,長孫一人尼之而有餘,固不若升則雲,施則雨,港則潤,與無往不利之為達也。

  《唐史》:玄宗開元二十九年,太尉寧王憲薨,上哀惋特甚,曰:天下,兄之天下也,固讓於我,為唐太伯,常名不足以處之。乃謐曰:讓皇帝。其子汝陽王璀表述先志,固讓不許。

  錄曰:陸贊有言:道合天,謂之皇;德配地,謂之帝。皆至尊之殊號,極大之美名,不可以虛拘,蚓可以餚讓乎。帝廣因心之愛,禁中拜跪如家人禮。此天叔天秩之不可亂,由之可也。至以遜位之私情,而輕無上之大號,受之者惶恐而不安,加之者悖理而可笑,非所以為重,實所以為褻,未可為後世法也。

  宋傳:李柬之、肅之、承之、及之,皆丞相迪子。承之生而孤,肅之鞠育誨導,至於成人,遂相繼為侍從。及遷龍圖直學士,懇辭乞以授兄,曰:一臣少鞠於兄,且其為待制十稔矣。帝曰;卿兄弟禮愛,足厲風俗,肅之亦當遷也。即並命焉。及之吏事精明,所居官稱職,嘗撰次唐史,有益治體者,為君臣龜鑑。柬之自少受知於寇準,英宗即位,富弼薦其學行,帝勞之曰:卿通議耆儒,方咨訪以輔不逮,豈止經術而已。兼束宮侍讀,賜穎王生日禮物。故事王拜賜即退。英宗諭王令留柬之食,冀其從容以禮開導。甫神宗登祚,柬之即曰請老,自工部尚書拜太子太保,致仕舊無閤門謝辭式,特賜對延和,命之坐,仍置宴資善堂,令講讀官皆賦詩勸勞甚渥。又動王珪叔其事。子孝基亦位宮僚,以親須養,求監崇福官。凡就閑十年,與父同謝事纔,年五十。士大夫稱美,以比漢廷二疏。弟孝達進對,神宗問起居狀,並嘆以為度越常人遠矣。

  錄曰:胡明伸以二疏之去,知太子之不足恃,未可以為然也。至於柬之父子,豈非誠然乎哉。神宗殉意自好,甫臨大政,即納安石之說,恣變亂之謀,而通曉國典之君子寧無措意乎哉。厥後孝壽孝稱同一,昆季未免,為章惇起獄,京卞任權,有塊於禮愛多矣。此帝所以嘆其度越常人也。

  呂大防,兄大忠,弟大鈞、大臨,同居相切磋,論道考禮,一本於古,關中言禮學者推之。嘗為鄉約曰:德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恤。謝良佐教授秦州,大忠每過之聽講《論語》,必正襟斂容,曰:聖人言行在焉,吾不敢不肅。大鈞居諫議,憂自始喪,至於襄事,一倣古儀所得為者,而居喪之節,鉅細規矩于禮。又推之祭祀、冠婚、飲酒、相見、慶弔之事,皆不混於習俗,集然有文以相接,人成安而習之。大臨通六經,尤邃於禮,每欲攘習三代遺文舊制,令可施行,不為空言,以拂世駭俗。富弼致政于家,為佛氏之學,大臨與之書曰:古者三公內則論道於朝,外則主教于鄉,豈以爵位進退體力盛衰為之變哉。今大道未明,人趨異學,疑聖人為未盡善,輕禮義為不足學。此老成大人惻隱存心之時,振起頹俗,在公之力。若夫移精變氣,務求長年,此山谷避世獨善其身之所為,豈以望於公哉。弼深謝之。

  錄曰:《中庸》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藍田之社約,至今猶有。耿光者以黃為之父也。其曰:德業相勸,過失相規者,莫過於戒淺薄也。而禮俗相交,息難相恤,可以相因而舉。苟於帷簿之問,行有所虧,則几鄉間之內,言皆罔信。雖欲正五尺之童,且猶不得,何況堂堂之元宰乎。抑關中之俗,自周以來,號為邃古,而橫渠之教,頗亦有聞。呂氏數公殆門牆之巨擘也,其於禮學乎何有。此又不可不知。

  《天順日錄》:景泰辛未,值上皇回鑾,廷議迎復之禮,率以虜人變詐不測為辭,柢欲遣一車兩馬迎之。時給事中林聰上言:今者虜酋也。先畏天悔過,柢奉鑾輿。迎復之禮,當用鹵簿大駕。會禮部尚書胡漢出一簡與侍郎葉盛言,內閣高學士穀所示大率,皆懇切而言:皇上之於太上,誼則君臣,親則兄弟,迎復皆宜從厚。欲以簡進,庶知人心崇重之意,靡問朝野。吏部尚書王直亦贊曰:此禮失而求諸野者,宜以上聞。獨王文以為此匿名文書類耳。事將寢,聰毅然上奏:王直、胡漢皆腹心大臣,事關大體,當公論,不宜私言。於是以其簡進,而上皇迎復之禮率得如儀,皆聰之力云。

  錄曰:周子云:天下勢而已,此重則彼輕,自然之理也。聖人治天下,鈴使彼此無偏重之勢,人己無向背之情。聰惟有此議,而後儲議隨之。向使在廷,人人若此,鈴不如南內之錮,束駕之更,於是正監國之權,明攝位之誼。既可免,他日奪門之患,亦可追異時郎戾之辜矣。其於君臣兄弟,何待禮失而求諸野哉。

  弘道錄卷之三十四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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