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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庵文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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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覽1 抑庵文集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八   明 王直 撰
  
  鄭氏四老圗詩序
  皇明混一區宇將百年仁恩義澤浹洽乎天下天下之人皆得享夫安静和平之福故耄期之老所在有之誠太平極盛之世也觀於鄭氏四老可見矣鄭氏家旴江為盛族而四老者皆同産且皆夀考康寧夀考康寧非徳不足以致之此其所謂盛也四老伯守中年八十二仲秉中七十七叔則中七十三其季敬中亦年七十矣伯氏之子誠字文實嘗為吏部侍郎有名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即以其官封守中守中膺三品之貴有命服之華上下輝暎煌煌如也於是鄭氏光榮碩大鄉族無與比者佳時暇日兄弟聚於一堂披閱巻帙談論古今或命尊酒諧燕嬉則更起為夀迭相酬勸其諸子孫羅列左右各以序進捧觴稱慶懽忻鼓舞不知日之夕也天下之樂盖莫有加於此者旴江之士大夫歆羡之不已乃命畫者繪為圖而相與歌詠之今年季氏之子某来京師介司務程廷儀過予道其事且稱四老之精明不衰而祈其夀之永也求予致一言予昔與文實遊而重之然於四老則未獲一見今文實已矣而四老皆康强文實有知當亦喜無憾也然竊計之伯氏之生適我太祖皇帝受命之時天地交泰隂陽和暢清明純厚之氣已見於發育之中伯氏得之以生而諸弟繼之重以列聖㴠養之徳故能各遂其生成而皆至於悠乆是豈偶然之故哉有元之時㑹川有尹先生者伯仲同乳至泰定丁夘皆九十矣二季亦各八十餘當時見於賦詠者多舘閣之賢虞文靖公為序以人瑞稱之夫天下之夀者多矣然未必萃於一家萃於一家有矣未必出於同氣尹氏兄弟如此得不謂之人瑞乎今鄭氏兄弟四人同産而又同夀其年益加將不與尹氏兄弟等乎予聞之徳者夀之本南山有䑓之詩以無疆無期祝君子cq=492之夀矣而必曰徳音不已徳音是茂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使鄭氏四老年彌髙徳彌邵保養其子孫而至於耄期復有君子者賦詠之雖亦謂之人瑞可也今是詩也豈獨鄭氏之榮觀哉朝廷仁育天下鴻休鉅美亦於此見矣不可以不傳也故為序之使傳焉亦因以啓夫後之作者云耳
  送羅文振序
  羅氏本吉水右族文振之尊府始居山陽故今為山陽人永樂中予在翰林文振弟銓字文衡取進士為監察御史以㢘能有名於當時予甚重之因相與往来文衡亦以先世與予居同郡而篤於相好由是文振亦厚予雖跡不能相親其意甚洽也文振居山陽湖上當南北之衝人之過此者多能道其禮賢下士矜窮恤匱而文振之義聲亦藉藉予固嘉其兄弟皆賢而世能及者鮮矣未幾文衡陞湖廣按察使推惡佑善去𡚁興利威行惠施近悦遠懐憲使之賢莫有加焉者也文振則能出kao榖以佐有司賑飢民天子下璽書褒其義當謝恩闕下而文衡亦以考績来兄弟同載上京師人之素相慕者莫不喜而其心亦甚樂也及文振歸予作長詩以贈行今别十餘年乃復至而予不暇一相見若文衡則仙去亦乆矣俯仰今昔何能不慨於心哉文衡有一男二女文振皆長育之歸其次女於刑部尚書金公之次子弼而親送至北京金公嘗與文衡同筆硯朋友契誼雖甚厚今文振以婚姻之好不逺數千里而来其尤篤於義者也親戚朋友皆相惇以義不亦古之道也哉然予於是有感矣世之淺丈夫者其初於親戚兄弟非不懽然相得也至於死生契濶之際而計得失難易少有不變其初心者於是遺親棄故反天常逆人紀而甘心於不義此君子之所深歎也則予於文振安得不深嘉而重美之哉文振將歸凡逹官顯人與其兄弟素厚者屬予文為贈予固厚文振且欲勵夫世之未能然者故為序以贈之
  送彭教諭致仕序
  彭王世婚姻家直與士淳内外兄弟也自為童子時常得拜彭氏叔祖叔父其所以教愛直者猶同姓至親不以異姓視也次則士淳與兄士本誼最篤士本無宦情樂閒放從容自得於田里直與士淳則相繼出士淳為教官以其道淑後進世稱賢師儒者必歸之直濫官京師上無補於朝廷下無益於生民負素餐之譏者四十又七年其視士淳盖有愧多矣士淳年既六十四而舊患風濕疾加劇足不良於行至是丁外艱起復遂以疾聞於上得致事而去眷念疇昔欿然於懐慕回路之請贈與䖏也故有欲為士淳言者兩家世以儒為業其行修其名立乆矣今之後輩亦有怠廢前人之業而無以植身者乎感發其志意而誘掖其進課勵以要其成在士淳而已直之子孫盖誠有頼矣况彭氏子孫哉古之君子致仕而歸則為里塾師以孝順儉勤仁義忠信教鄉里子弟故畎畆之間髦士出焉賢才成風俗美而治道盛矣士淳可不加之意乎直年七十二少士本一歲而三人者皆有田在西郭士本既享其樂今士淳又歸矣直之老病旦夕當得請怡塘觀山杖屨往来覩歲物之豐成感皇恩之優厚烹肥擊鮮擷嘉蔬釃㫖酒相與勸酬引滿而酌之醉飽鼓腹詠歌聖化以繼康衢之謡而傳之萬世使知今日太平之盛此儒者之事亦士淳之所樂也故併書之以為贈行序士淳亦有以䖏我哉
  送王知縣序
  安吉縣令王某者薊人也坐累留京師且一年既得白將歸其縣學教諭郭先生考績當陞郡博士需次亦留京與其弟子之升太學者張升張初孫禮金朴来告予曰王侯初為監察御史有名既而拜靈璧令又移安吉皆以寛厚得人心且其来也非其所自致者今得白而歸則其人之幸也惟吾等思有以贈其行故願得一言焉郭先生有文學徳誼初為予邑庠師予所從受業非茍譽人者况所謂寛厚得民固吾之所重其安可黙邪古之君子之居民上以其仁也非徒任才而已矣夫寛厚者仁之徳也寛則能有所容而褊迫苛細之令不行然後物得其安厚則能有所載而刻薄殘忍之政不行然後物得其養而吾之志可行乎其間書曰御衆以寛易之象曰君子以厚徳載物此之謂也由是觀之寛不足以容厚不足以載操切𢡖覈一極其才之所至而止此鄙人薄夫之所以自快而君子不貴矣然則亦何樂而為之哉以予所見而得其人焉汲汲以為名倖倖以用智任情於鈎摭之末伸威於鞭朴之間赫然自以為神明然徒逞乎外而不檢乎内豪民黠胥因縁以為姦而隂售其䜛卒之戕民生而自辱焉嗚呼為民父母之道豈當如是耶其敗固宜矣然後益信聖人之所云者雖萬世可行也仇覽不罰陳元而使為孝子兒寛不忍苛暴督賦而反以最聞若此者不一也誠意既孚孰肯悖且慢哉而何以鄙薄為也若乃弛縱以為寛媕婀以為厚則非予之所知矣予既嘉侯之善而重郭先生之命故為贈言而不辭侯果有取於予言哉
  劉敏英甫夀詩序
  萬安劉敏英甫以元至正辛丑十月日生至今永樂庚子盖六十年矣其子友臨與其姪友震廣經廣衡将以是日㑹宗族鄉黨置酒作樂以為夀而吾邑之賢之厚於敏英甫者又作為歌詩以慶之鄉貢進士張僉時薦持以求予序夫君子之居其鄉有子孫之奉賔客之娛田園足以具衣食池沼足以供遊釣而又獲夫夀考康寧之福若敏英甫者何其幸哉此慶夀之詩之所宜作也昔先王之世忠厚之澤浹於遠邇上之所以安養其人者必使之夀考以享優游之樂而其人亦皆相與引翼以自樂於胡考之休歲時閒暇舉酒相懽其祝嘏之詞不曰夀考維祺則曰黄耉無疆於乎盛哉若夫鴇羽之怨陟岵之嗟盖又出於衰世之所為者此行葦諸詩之所以為盛也是以後之君子讀其詩而知王道之隆替人事之得失風俗之厚薄禮樂之廢興故曰詩可以觀然則諸賢慶夀之詩豈止為敏英甫一身一家之榮而已哉抑嘗究夫敏英甫始生之歲正上天新命之時我太祖皇帝龍興之日陽和發育之仁已回於霜雪凋瘁之中故夫人物生於其時禀風氣之純固㴠徳澤之深厚皆得以悠乆而無害譬諸松栢㩀土地之饒受雨露之潤至於大百圍歴千歲拂日月而干雲霓者其理固應爾也則予於敏英甫之夀安得不推所自而深美之哉况其子孫之多賢而賔客之有文也後之人讀是詩因敏英甫之夀而仰國家慶澤之長太平文物之盛必有低佪羡慕於無窮者故為序其詩使傳焉
  贈王約歲貢序
  國朝養士之制内設國子監其外府州縣皆立學每歲貢其賢者各有數而屬之禮部聞於天子則又以屬之翰林考其經義而定其中否其不中者禮部還之於其學而降罰焉其中者則又以聞而屬之國子監使敦篤其已能増益所未至祭酒司業端表儀於上博士助教勤誨於下士之䖏此有不成其徳逹其材者寡矣由是歴事於諸司則又加考察焉滿三月書其勤於事慎於守者以聞而屬之吏部擢用之其不由此者則以其學羣試於有司往往登巍科躋膴仕其塌然不振者盖頽然自放者也予在翰林十八年所見貢士多矣又數喜從人問其詳其曰某也長於材而逹於政則後之歴事而有顯名者必此人也其曰某也勤於學而敏於文則後之取進士而登顯位者亦必此人也盖未嘗不歎夫朝廷待士之厚而為士者之遭也而又益信夫士惟無實則已茍隆其實則屢試屢進有以為邦家之光閭里之榮也於乎何其幸哉廬陵王約為吉安府學生既有年今年春予始識之恂恂恭讓盖其學可知矣將充貢上京師其自禮部試翰林遊太學以其所實有者大振耀於時盖可必也而予舅氏歐陽先生數取予文贈其行予不敢辭然念不能有益於約也姑書朝廷所以待士之厚與士之當隆其實者如此以送之庶幾相勉於遠大也
  送劉進士赴京序
  廬陵劉禮讓既舉進士官京師未㡬以内艱歸終三年將復詣京師予内弟歐陽士則於禮讓有講學之益求予為言贈其行予謂禮讓明經取進士其於聖賢之道益講之精矣即予有言亦禮讓之所已知也所不必知者則予之所不必言也雖然予與禮讓皆以進士發身其有概於予心者試相與言焉可也夫進士之科始於隋唐宋皆重之而尤盛於今盖自貢於鄉㑹試於禮部賜對於大廷其光寵也至矣及授以官往往職禁近副九卿當藩臬之寄領郡邑之専其任用也重矣然天下之人所以責望於進士者亦不輕也其言合乎道其行中乎理矣則曰彼為進士宜如是其不然者則必相與誚讓之不貸也夫仕者豈止進士而已哉而人獨嚴於進士如此豈非享其名者人固求其實耶可不懼哉然自開科以来其他之為進士者予不能知若吾廬陵名實之相副者盖多有矣獨若予者誠所謂誚讓而不貸者也其安得不警且懼乎然嘗思之昔之君子文學之純正徳行之粹美政事之寛和名節之崇高者若歐陽文忠公胡忠簡公楊忠襄公周文忠公楊文節公與信國文忠公者盖鮮其所為道皆古聖賢之道天下後世之所仰望而師法者也况鄉郡之後進乎詩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近法諸公而遠跡聖賢其亦㡬乎其可哉禮讓必有同予懐者矣禮讓抱英偉之才負邁往之氣其實之稱名也審矣此予所願受益者也故慕回路二子之相贈與䖏也而有以贈禮讓禮讓其必有以䖏我也夫
  送尹同知序
  君子之仕也盡其道於君而不能及其親者盖有矣此忠孝之所以難也四牡之三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將父其四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将母盖勤於其職而於親有不暇顧則惟極其憂思而已矣然則有能兼之者豈非人之所大欲哉尹君自道之佐澂江在雲南萬里外其母盖八十餘不能就養以食其禄自道慊然於懐者二年矣今年以考績自京師過故鄉得拜其母於堂上盡其敬愛之心油油翼翼不忍去左右然當復之澂江而其心終有不釋然者於是吾黨之士相與㑹於城南濟渡菴之僧舎而慰勉焉酒半有作而言者曰君子之孝莫重於顯親今佐一郡為天子牧小民民懐其徳而皆推本於父母之賢則為孝至矣又曰子之尊府典教三十年而子兄弟又繼顯今之有家皆禄俸之餘也是可以榮養矣何必澂江哉又曰國朝之制居官有成績者天子皆推恩及其親子之官五品於親得封宜人子其務此其榮莫大矣自道矍然起謝曰君之言美矣敢不拜教而更勉於大者焉於是人皆知自道之能有為而忠孝之兼盡也乃取唐盧藏用詩國為休徴選名因仲舉題二句為韻各賦詩二首以送之予因次第其言以為序云
  贈沈侯赴任詩序
  吳興沈侯自上林苑典署改令吾泰和泰和士者訪其才行而喜於得侯然不知者乃誣縣為難治故予樂相與道之泰和居吉安上流其地濵大江農工商賈各勤其所事田利之入足以養其人非甚凶年盖無有凍餒者其俗喜讀書自城郭至山谷之間吟誦之聲相聞不間於貴賤貧富故多能知道理識是非賦税力役以供公上其分之所當然者無不盡其心縣官始至察其行果賢也即相戒勿犯凡有所令争勸趍之盖自昔如此予為童子時江隂徐侯来為令尊賢下士訪民之所欲惡而斟酌罷行之大姦巨蠧為民害者一切掃除民有訟皆立斷不以委吏無情者不敢至其前科徴調發必驗民力之所宜民大恱服故事無不治後竟以滿去又十五六年永嘉吳侯来主縣簿清慎樂易小大之事皆親之豪民猾胥不得肆其惡於時當餽運之徳州緩者以軍法從事衆多憚行侯獨任其責而民皆樂從無後者一縣之人惟侯令是聴不幸以疾終於位之二侯者民至於今頌之其他之為縣者好近小人以濟其私或剛暴以殘民而乖争陵犯之風興或柔靡以縱民而慢易玩䙝之俗成循習之乆於是縣始若難治然豈縣之難治哉其變化盖有由也縣之父老感念疇昔盻盻然歎曰安得復有仁人君子奉法循理適寛猛之宜行是非之公者以撫我乎其朝夕望之盖如農夫之望歳也乃今幸而得侯侯誠有以慰民望則民服侯之化如曩時而後信縣之易治嗚呼泰和文獻之地忠義之邦也於此而謂難治豈非厚誣也哉在侯所以化導之耳故為序以贈之而諸公之詩系焉盖望夫徳化之成也
  曽生哀挽詩序
  生名秬字光薦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曽先生子也先生早有子二人皆夭及得生最鍾愛遣從錢侍讀尹編修學聦悟異常兒隨先生往来兩京間識益進志益勵年十五六歸永豐大肆力於學足跡未嘗至於城府凡經傳㣲言奥義皆通念曉析常屈其儕輩為文章必㩀於理而才足以發之頃刻成數百言自謂一第可俯拾先生期以遠到故未就試生既苦心為學至忘寢食因得羸疾命良醫治之疾愈復力學如初故疾止而復作至於三四竟以宣徳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卒於家年二十一訃聞京師先生哭之慟予與諸公素竒生聞其死皆往吊先生出其平日所寄詩皆俊麗有思致諸公益悼惜而先生哭益哀初生侍先生自北還至臨清舟行遇𣏾而敗水湧入舟同載者皆走避先生病卧舟中命𨽻人抱生登岸生曰父病不能起兒忍棄父求活耶不肯往拊膺大哭㑹救至俱得免生時纔十歲其孝愛盖性然也嗚呼生之文學性行如此又承世徳之懿宜享其福而竟止於斯所謂天道佑善者非邪古稱仁者有後其信然邪豈所謂天之未定者邪抑生之命止於此而已邪予盖不能詰也世之貴游子弟藉其勢力不溺志於聲色貨利即撓法干政凌轢善柔以辱累其父兄生則異於是然彼乃不死而生死焉豈不深可悲也哉諸公憐生者皆作詩哀之予故著其可哀之實以冠於篇端使覽者得詳焉
  贈楊知縣歸省序
  仕莫善於為令而亦莫難於為令盖令長民者也凡朝廷所付安養斯民之政與已所學父母斯民之道皆親行之無不如志而民之被其惠者亦親戴之如父母故曰仕莫善於為令其或䖏京邑之繁與夫水陸之衝徴輸調發取辦於一時欲寛裕以利民則妨事欲嚴廹以趍事則病民故曰莫難於為令惟有至誠惻怛之心又有應機適用之智雖嚴廹趍事而寛裕利民之意行乎其中而後謂之才且良然亦鮮矣大興北京在焉事之䌓劇異他邑為令而能乆於其職者蒲城楊璉也璉始遊鄉校領薦書入舘閣與脩永樂大典書成試事都察院有能名於是擢為大興令予未獲與之接而嘗察其為人盖當膠轕叢脞之際人不勝其勞也獨䖏之恬然若豫定者而事亦無不治當時論者皆以為能予雖未盡知其所以及民者要其功效豈非予前之所云而可謂之才且良者乎天下之劇縣非一也使皆得若璉者為之豈有不理哉今天子加恩任職之臣進階為承徳郎錫之勑命而追贈其親皆六品赫然光顯矣此天下為令者之所無也其亦可謂無負哉予始讀漢書循吏傳而慨慕其人思欲自試於一縣庶幾或與之齒然顧有其心無其才倘或遇甚難者則志不行而禍咎隨之由是不復言為縣今於璉徒深為之歎羡而已矣璉以九年考績赴吏部在優等當得陞自以乆去墳墓乃請告歸省将行稽勲郎中趙君文選員外郎吳君嘗與某同在舘閣求予文贈之予故為序以示其鄉人使知其所立如此而足以為鄉里榮也
  送曽學正序
  曽暹明晉吉水人為沁州學正三年矣方其在鄉校時予以翰林侍讀丁内艱居家江西按察僉事黄汝申因廵歴過予予問學校之士可稱數者則以明晉對謂其經明行脩諸郡邑若此者無幾人予心識之其後明晉果領鄉薦在髙等及試禮部乃得典教沁州知明晉者多不滿於有司予獨為之喜盖謂果得進士為要官矻矻於政務之䌓有所未至則譴辱隨之豈若居師儒之位以所學教諸生使皆才且良己雖不為要官而要官乃自己成之之為愈乎而明晉亦安於其職㑹朝廷大新學政定學校弟子員務得聦明才俊之士而教育之命御史㑹諸有司簡去其無良者御史之山西以明晉偕行使詳定其文而去留之其無良者造誣以起事事連明晉逮至京師得白将復歸沁州其友中書舎人胡㵾海澄與諸士大夫作詩送之而請予序予念知明晉已乆又所以期之也厚則於其去可愛一言乎夫學校之士未有不資於師以成者惟予廬陵之士可不煩於師盖其得於家者多而又有朋友講習以進其學故師佚而功倍非予廬陵而欲佚以成功盖難矣然聦明才俊之士所在有之教之而不成此理之無者也為師者端其本於上所言皆聖賢之言所行皆聖賢之行導之以正持之以誠勵之以勤而待之以寛秉彛好徳之心彼獨無也哉如是而有不成者未之見也予嘗察夫學校之士之所以不能成其才者師之學有未至而茍欲自佚也明晉之學既足以為人師士而得明晉為之師幸矣而又遇夫天子作興學校之時當盡其所以為教之道使為弟子者皆才且良而可以為公卿大夫則無負於所學無負於所任矣今之逹官貴人亦有自教官進者明晉果能善於其職而有作人之效則進於顯榮将不自兹始乎明晉勉之故因序其詩而為言如此此予相厚之意也
  蕭先生挽詩序
  蕭先生子上没幾三十年門人翰林侍講余學䕫乃彚次其哀挽之詩俾直序之直先考瓊州公與先生有斯文之好直為童子時先公以事去家未之學也及弱冠稍知學而無所受業當是時獨先生與尚仁蕭先生在以經學教授鄉里尚仁先生性方嚴難事而先生色温氣和俯接後進循循有規矩一時從遊者非獨鄉邑之俊秀盖有數百里負笈而至者先生通五經尤䆳於書凡傳記百家之說靡不淹貫問之無不言言之無不盡其為文章頃刻千百言皆有法度學者争傳誦之直嘗以故人子謁舘下先生誘掖奨進為言所以為學之道甚悉直得服膺焉然終以家累不獲朝夕在左右故卒於無成先生雖不仕而以學行名天下洪武中嘗考校經書賔興取士聘幣交走其門號為良有司以永樂年卒年十嗚呼先生已矣安得復有如先生者直嘗聞之洪武之初邑中諸老先生如陳海桑劉尚書與弟東原公直先祖竹亭先生與先叔祖御史公皆以文學徳行為望於當時又皆以成就後學為務見故人子弟與鄉邑之俊秀未嘗不俯而教之惟恐其不為君子諸老先生相繼没而先生獨紹其遺風寛厚樂易為學者所親異乎屑屑於世俗之末者使其得伏生之年則所成就當益盛而竟止於斯豈先生之不幸乃學者之不幸宜乎諸君不能已於哀也師生之義薄乆矣學䕫獨拳拳於先生既為之傳又彚次是詩可不謂厚矣乎是亦教之至也直常感慕先生不能忘故於學䕫之命不辭而為之序亦因以寓其情焉耳
  梁氏族譜序
  蜀府紀善梁先生本之重脩梁氏族譜既成書其從子叔車持来京師求予序按梁氏之先居長沙歴十三世有勝用者仕南唐始徙居泰和至今叔車之子二十世而彌昌其間為太守别駕登侍從職文史者累累有之始居縣東門外宗族之蕃園池亭榭登臨遊覽之勝彌望皆梁氏他族莫得間焉故鄉人稱其處曰梁家巷䘮亂以来子孫散處而虛其地然故名號猶存則當時之盛可想見矣予嘗竊歎故家大族所以為望於鄉邑而能盛且乆者非以其貴富也仁義禮樂有以維持之矣江出岷山滔滔汨汨踰萬里以至於海適然而與風遇其演漾而成文洶湧而為浪可喜可愕雖不同然特一時之觀而已非其所恃以為長也其所以長者有本故也欒卻胥原狐續慶伯皆卿大夫之家然當晉之猶競也而已降在皂𨽻盖非素有本者猝然自奮以取富貴而仁義禮樂不足以維持之其子孫之降也固宜然則梁氏之所以乆而盛者其所事可知矣梁氏居今栁溪自心易先生始先生盖古君子而予不及見之而見畦樂先生清文懿行以古詩名當時又嘗從用之先生在翰林其文行尤為大夫君子所推重本之先生盖不異於其兄而叔車諸兄弟又皆篤學攻文循循守禮法論故家大族子孫之賢者莫先焉其續休趾美而維持梁氏者不既盛矣乎使其他之為子孫者亦篤修而不忘則其悠乆盛大雖至於百世可也夫譜以著本源明世系使後人知其所自而善繼之者也予與梁氏世有連則於為其後者亦安能已於言哉故為序如此以告之
  送鄭御史序
  御史之於衆職其要且重可知矣盖任天子耳目之寄凡民情之幽遠賢才之欝湮吏事之壅底姦邪之隠伏御史皆得奏言之使上之恩威周被綱紀肅張而治道舉矣故凡内外百司之執事與夫豪民黠胥行有戻於道者往往憚之獨安常守分之君子沉欝而不振民有戚憂而不能以自逹者則仰望焉是以豪傑之士欲有所建立者多樂為之謂得行其志而不撓於人也夫上之所倚任者曰御史衆之所愛而畏者亦曰御史及其所至民無壅情士無抑志老姦宿𡚁消縮摧敗而無餘若是者誠足以快意矣然民隠當察也才滯當逹也而或有壅蔽之者况乎姦𡚁之沉祕而誕謾之積乆哉惟明者能見於深㣲如淵澄如鏡空物之妍⿰女𧈧 -- 𡟎不能掩也然所以致其明者去其利欲之昏焉耳明足以見之矣而或狃於私或牽於愛則不足以行之不狃於私不牽於愛可以行之矣而觀望前郤媕婀容忍亦惡足以成事哉故惟明也惟公也惟剛以决也斯可以舉其職矣不然徒借為威重以震耀於人而曰吾受耳目之寄豈不戾哉予又見御史之難為也永嘉鄭道寧為國子生歴事刑部有能名其鄉之逹尊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黄先生之所深愛者也今授官得廣東道監察御史當之南京道寧盖所謂豪傑之士而樂行其志者歟於其行也中書舎人胡宗藴等及吾縣之大夫鄭君璘皆與道寧篤鄉邑之好求予言贈之予才不足以適用而見御史之難為如此故相與言之亦欲勉其志以至於遠大也道寧其以為迂也乎
  送劉僉事復職序
  宣徳元年三月河南按察僉事劉君士皆再考績来京師吏部以為稱言於上俾復其職士皆予同邑人且予昔考禮部貢士時所進者也故於其去吾邑之士在京師者相率求予文贈之予謂士皆學足以明理才足以立事既能稱其任矣而何待於贈言哉夫贈者有所増益之謂言而無益非所以厚於士皆也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行道者之心惟恐善不及於人而人有不得其所者不以勸懲而有加損也然而必曰勸懲之者乃世之為治者之所為而君子不計焉盖曰盡吾道焉耳矣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納之溝中此伊尹之志也君子亦猶是而已矣夫以養民為職者郡縣之吏也察吏之賢否與民之休戚者按察司之事也河南之民多矣而為之長者豈一二計哉因民之休戚而求吏之賢否可得矣士皆其亦深觀而宻察之也乎使夫郡縣而皆得一良吏焉以無私之心行無害之政蒞之以勤持之以誠雖甚䌓且劇也民必有受其澤者矣南陽中牟河南之属也今之人豈不如昔之人哉而其他之所産者又豈不如南陽中牟者哉惟無賢吏也則已矣决有之民豈有不得其所者哉然㢘察而勤奬之此吾士皆與其同列之君子所宜加意也士皆今以績最稱於有司所以勸賢也然士皆獨非以行道為心者乎以行道為心則民有不得其所者士皆得無欿然於中邪夫民之命懸乎吏而察吏之賢否系乎按察之官吏有不賢而肆於民上君子将咎其縱可不慎哉於乎士皆其尚加勉焉可也宦成而怠也非予所望於士皆也遂書以贈其行
  贈凌君詩序
  凌君賢字彦能始以文學為教官後用薦舉起知湖廣之武岡河南之鄭州遂入通判應天府皆有名既而坐累罷官居均州方其為通判時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而其子晏如亦以才能見知遇仁宗即位晏如由吏科給事中陞都給事中日侍上左右於時方飭厲有位以興起事功命羣臣之任職者皆給誥勅得封贈其親上嘉晏如而念彦能特命冠帶以朝而以其子之爵位寵之今皇帝纉承大統於是錫之勅命俾歸老焉彦能父子感二聖恩徳之無窮也相與詣闕頓首謝既而将歸湖州一時士大夫既羡其榮而又喜其子之賢也皆賦詩送之而求予序予謂仁宗皇帝聖性天成好賢容衆故自即位以來凡嘗任使之人雖遠近顯晦不同咸見褒録聖仁如天盖所謂曲成萬物而不遺者而又承之以今上之聖善繼善述是故有若彦能者誠可謂榮幸也矣然誥勅之初頒也仁宗皇帝嘗語詞臣曰凡羣臣之賢者皆本於父母之教故推恩以及之非特勸忠且以勉夫為人子與為人父母者也於戱其所以風厲天下之意至矣然則被其榮者必當以報稱於萬一乎今彦能歸矣其爵位之崇衣冠之盛錫命之華煜然雲漢昭囬之光足以輝映乎鄉邑鄉邑之人必将起敬起慕皆以彦能願其親而以晏如願其子莫不勉為忠孝兾自立於當時而彦能父子所以優游怡愉詠歌聖徳以傳之萬世與夫夙興夜寐盡心竭力以脩其職者将無愧於古人矣故為序之如此
  送周教諭詩序
  吉水沂田周氏以宦學聞於世乆矣自予官京師二十年所見凡十餘人皆表然可敬者今年中教官選者又二人功載其一也功載兄功叙為翰林編修與予同居澄清坊相去甚邇故功載亦辱顧予予見功載循循雅飭守禮而不自放心特重之今往教武陵予知其将為賢師也盖縣學之設所以聚縣人子弟之俊者而教之俊者聦敏而有才之謂也聦敏有才而不加檢焉則流於輕佻而無實故宜得守禮者為之師朝夕相與講聖人之道使其視聼言動必由於禮循習之乆則有以成其仁而足以為世用矣予知功載之将為賢師者以此也然予見教官多矣昔有一人焉年甚富志甚銳類可以進於道者及至乎窮鄉下邑無先生長者以為之礪郡守縣令又每優容之於是猖狂自恣學不加脩而其行益悖夫以輕佻之子弟而薫炙於狂悖之師盖愈流而愈逺矣則於興學育才以為治天下之本者豈不失望邪故予又願功載之乆而不渝也武陵常徳属邑盖水陸之衝其民足於魚稻之利其風俗亦頗淳質近古然而有一不如古者婚嫁失時是也往年予友鄭宗顯典縣幕嘗㢘察而訓戒之俗稍為之變今去乆矣安知不猶狃於故習乎學校所以明人倫也夫婦人倫之首風化之原謂非教官事可乎故予舉以告功載凡有類此者皆所宜盡心也士大夫送功載者皆以詩予因書其說以為序
  贈鄭郎中序
  鄭君文實之為文選郎中也有闓敏之才有恭慎之行蔚然名著於當時盖鄭氏世家南城素以為善重鄉邑文實之所以賢於人盖得之家者然也故始自司務擢考功副郎已有名及其典選而名益顯今年考滿績居最既復任其僚友章尚文等求予作文以贈之盖美其成績而勉進之意寓焉予謂僚友之義缺乆矣平居無事嬉然若相愛而娟嫉之意盖不能無也其能褒勸劘切而志於遠大者甚少今諸君之篤於誼如此則予雖不敏其可自愛不腆之辭不以為文實贈哉况於文實素厚也乎夫治天下者必用天下之才知之明而任之當則天下治矣然自古為君者於知人官人皆不一一親也任人而已大禹嘗言知人則哲能官人能官人則有安民之惠雖驩兠輩皆不足以害政則知人官人誠治天下之本今之選司實此之任也文實受任於兹有年矣其名之蔚然者皆其才行之偉然者致之也文實其賢於人逺哉雖然予聞之君子之自脩也辟若登山然勉進而不已則身愈髙人愈仰之然宦成而怠者亦有矣以文實之才行因已然之效而進之不自怠且止焉将不猶登㤗山之髙而人之仰之愈不可及哉晉人謂郎官之選極清美號為大臣之副此則以名位言也才行既進則名位隨之矣文實勉之此僚友之所願也
  袁添禄挽詩序
  宣徳元年二月予友吏部考功主事袁君添禄有疾不能朝其素與善者皆往來問𠉀治醫藥及其死也又相與奔走往哭之且經紀其䘮事俾其姪奉柩歸衡山𦵏焉既又作為詩詞以哀挽之考功郎中章君尚文為裒次成帙而俾予序憶予與諸君同取永樂二年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太宗皇帝興道右文擇二十八人使讀中秘書以明道徳之要而致文章之盛且以風厲天下之人君與其間敦厚方直而勤學不厭其所為文章必法古昔不肯茍同於衆於是二十八人者其居處同其志意盖無不同及其後也或列官翰林或擢居郎署遂出佐藩憲輔王國又或以老病而歸向之磨礲鐫切殷勤欵宻怡然相樂之意已有不可復得之嘆况夙有淪落之可悲者乎其在京師者猶幸有左右春坊大學士曽君子啓王君時彦諭徳周君崇述王府長史周君孟簡周君恂如及尚文君與予八人者朝夕或相見於朝得從容道舊故然皆縻於職任不能相聚如曩時嗚呼孰知君又棄予往矣感念疇昔則予六七人者安得不深嗟而痛悼哉君於二十八人中最為後顯人皆擬君為大器庶㡬遠到遭遇仁宗下詔求賢君首被薦舉人皆以為駸駸且大用矣而竟止於斯豈非君之不幸哉而亦豈非其命也哉雖然古之不大顯而没者何限然能有善而見惜於人者亦鮮若君之存人皆以為君子至其没而哀惜之不置比之沒世無稱與夫齷齪而乆生者其相去逺哉觀於是詩可見矣故為序之使傳焉
  送蕭郎中考績詩序
  初伯辰之知深州也太宗文皇帝廵幸北京予時以扈從在焉伯辰嘗以職来朝得相見於其姻家退庵金先生所雅重周慎稱所謂太守者也而深州之民又往往道伯辰為政平易有恤民之心予愛之故伯辰以其饒陽八景求予題予皆為賦詩以别其後伯辰為州之政成有司㝡其課遂陞為禮部精膳郎中而予乃以憂去不知也今年伯辰以考績赴行在復主於金先生去予家甚邇而予以營職之勤不暇一相接盖與伯辰别十年而復来其相去咫尺乃不得邂逅以相慰籍通殷勤而况於千萬里之遠哉人生㑹合之不可必如此可歎也方予與伯辰相見時伯辰髪雖頒白而意氣充然足以有為者也今去之乆計其髪加白矣而熟於民事老於世故是其心則壯也如此而為大夫於朝廷則措之功名事業其可量也哉古之人所以圖任老成者盖謂此也伯辰将歸金先生之子以其父命属予求贈言予謂伯辰之齒長於予其才識盖非予可及也予将何以増益伯辰也哉雖然君子之仕也以行道也茍一日未去其位則必思所以盡其職盡其職則必盡其道能盡其道則将進而至於公卿大臣之位不難也予於伯辰有願焉故書以為贈工乎詩者歌以繫之
  槐雲書舎詩序
  槐雲書舎詩若干首士大夫為新喻王立魁作也立魁之祖雲髙年七十餘隠徳弗耀鄉里皆稱為長者見立魁聡敏好學則曰是庶幾能立者乎故取王晉公之事以名其讀書之所而使力學焉泗水縣丞陳君仲器其邑人也於予有同年之好而與王氏相往来思勉立魁於善以成其祖之志今年来京師求諸公為賦詩而請予序夫士之為學盖必有蔵脩之所燕休之居以寧其身樂其志然後能肆力於學而不厭此書舎所宜有也聖人之道載於書自脩身正家以至於治國平天下小大精粗無不備也讀之而後能知知之而體於身見於行事而無不善焉則君子之道得矣此人之所以貴於學也晉公之事偉矣盖可謂仁也茍其心不違於仁而行合天下之公則身雖不至於顯榮而子孫享其福禄於後此天之所以報也雲髙名其書舎如此抑喜其事而特表之邪抑将使立魁勉而至於此邪若喜其事而特表之則固王氏之偉然者也若將使立魁勉而至於此也則有其說矣夫槐非徳也蘇子所謂徳之符者也盖惟其徳積於已及於人而施於其子孫故物之萃夫和氣者亦皆鬰然而長茂而君子於此觀徳矣若以為魏公之盛而特由槐焉則種樹於邰者皆可以為稷植檜於闕里者皆足以繼聖人奚可哉故予之所願於立魁者讀書以窮理脩徳以及人則今日之視槐雲書舎與昔之所謂三槐堂者等矣予未識立魁因陳君之請而為序其詩且道予之所願者焉
  興國劉氏族譜序
  興國劉氏族譜其裔敬夫之所脩也劉氏居興國東門為大家其先盖彭城人遭遇兵燹失其譜牒其所以徙之故弗詳焉敬夫懼其世之不明而子孫之不能知也乃自五世祖以下可知者録為譜圖欲以傳之逺圖成而請予序之予謂譜者所以著所自出而序其昭穆别其戚䟽使子孫知所本源正倫理而篤恩誼不至如秦越人之相視焉者也然知其所自出而畧之不可也不知其所自出而强附焉亦不可也宋眉山蘇氏實出於眉州刺史味道世乆而失其傳老泉先生斷自髙曽而下録之為譜不敢强附以亂宗盖尊祖敬宗之道當然也敬夫之譜其有合於是者矣予聞敬夫之尊府原福君當元季㓂亂倡義為城守卒能捍衛以完城有司以鄉民多外應者將寘之法君為力救全活者甚衆其後熊天瑞守贑州署君為総轄其時兵戈饑饉民顛連無所訴君活之危亡者又不可勝計盖君闓爽慈良恱詩書而力仁義故所為如此此所以克昌其後也歟敬夫以君故得官今為徳州衛管軍百户其闓爽慈良恱詩書而力仁義者盖一與君同也而事上之忠慕親之孝尤有足尚者故一時宿將顯人皆知重敬夫觀君父子之行如此則其後安得不昌也哉使為之子若孫又能以其父子為法而日篤不忘則此譜傳之百世有耀矣敬夫以嘗受教於予大父也感念之不置故亦愛厚予予因為序之以勸其後人云
  送戴教諭序
  吾邑戴彪文蔚自桃源訓導考績来京師得保昌教諭將行求贈言於予予謂保昌為南雄属邑其地在庾嶺之下盖南北之衝舟車之㑹也逹官貴人往来由此者冠盖相望自守令以下奔走送迎無虛日有所不至小則挫抑之甚者求其疵而加責罰焉其且勞如此而教官之所教與學者之所學必静以寧其身然後得肆力焉董仲舒下帷以學至三年不窺園故能通天人之奥而言立於天下後世此其故可知矣今子之為教官也将汨汨於車塵馬足之中以說乎人則廢其職将矻矻然於聖經賢傳之間以快乎已則為逆人斯二者予不知其所䖏也然嘗聞之孔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彼奔走送迎曲意承順以為說者皆非其道矣使其君子也将不以是為罪乎夫君子不說非道而吾必以其所不說者說之是不以君子之道待之也其可乎故予於文蔚有說焉凡職董教事者之臨吾邑也吾往謁之禮也其不然則否朝夕坐堂上以聖賢之道教諸生其所謂孝弟忠信禮義㢘耻必使脩於身而見於言行之實則吾之職脩而於朝廷教學之意可以無負矣彼君子者聞之方且樂吾之所為安得以非道之說為望哉不此之務而務以非道說人雖說之者衆而君子則愧之矣文蔚其慎擇哉故書以贈其行
  送李知縣序
  泰和李桓圭初為蒲縣典史有能名於汾晉間其縣令陳善住以其屈於末位也上章薦之吏部試其文累千百言人皆謂宜在優選㑹有擿其微疵者遂報罷歸蒲從政之暇益閉户讀書為文其志不逹不止也洪熈元年詔求賢才可為守令者於是善住復以桓圭應詔吏部亦雅知其人試在髙等陞授南陽知縣先是桓圭弟信圭由鄉縣察舉赴吏部試其為文得清河令一年之間兄弟二人皆為縣而皆以淳謹見稱邑之士大夫皆為喜李氏世居南岡里以貲産雄一鄉其曽祖英叔嘗為柏興路同知祖如春亦得南安推官自是而後六七十年而桓圭兄弟乃並仕於時其世澤盖有存而未冺者予與桓圭自弱冠時已相識桓圭方從謝子方先生學欲取進士後舉教官得典史而予已官京師故桓圭往來常過予今去南陽求言以為别則予安可已邪昔仁宗皇帝詔舉守令特以為民者國之本守令所以養民也故切切焉求之盖欲斯民皆安於畎畝衣食以樂生送死而無不遂者桓圭已試於縣其於安養斯民之道葢知之熟矣今專邑而治足以行其志慎無負所以求之之意也夫為令者以至誠惻怛為本故曰安静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歳計有餘彼輕獧㨗給馳騁以見能矯激以立名者皆非篤於為治者也桓圭勉之唐岑伯華為金壇令弟仲翔為長洲仲休為溧水皆有治績人稱之至今予又為南陽清河望也南陽太守陳侯正倫予同郡人清慎君子也桓圭為政之暇尚以予言質之
  休樂軒詩序
  休樂軒詩若干首士大夫為江勝克恭作也克恭為監察御史以端厚清慎著稱乆矣前年出按交阯去京師萬里外其所以自䖏者如平時㑹同事御史與彭進士有違言因論奏之強克恭聮署其牘事有失實遂連克恭皆罷官衆皆謂克恭宜具本末自明不宜含垢受抑克恭曰吾所遇如此盖命也尚何辭且安知吾之休不樂邪此軒之所以名而詩所由作也嗟夫世之奔走於禍福之途而迷溺於得失之間者非一人也方其得也悻悻然恣其所欲而惴惴恐失之及其失也則戚然若不可生者彼惡知所謂命邪夫命者非其所自致而至者也茍非其所自致而至焉則受之而已君子何用心哉克恭慎於言行不足以致禍然卒牽連至於此是所謂命也而克恭安之謂非君子其可邪君子之戚忻不系於物仰不愧俯不怍斯可已誠如是也則無往而非樂况閒退之適邪故予序其詩而道其所以然使人知克恭非其他齷齪者比也雖然克恭之行著矣士君子之所重為治者之所急也予懼其不能乆樂於此矣
  贈劉教諭詩序
  吉水劉昭子輝初為通城訓導既九年考績赴天官得清河教諭子輝留北京且半年以予為郡人因數往來相好也予始見其貎温氣清心已愛之迨聞其語道理及其所以施教之方作人之效皆井井有法予益喜而相與加厚焉夫治天下者以學校育才為本而凡游學校者未必皆不可教特患無賢者為之師耳有賢者為之師則其人有不成者乎今天下之學校多矣其人有顯者皆教誨之勤觀感之至也其不然者固皆寂然無有聞豈其人性然哉盖無啓發之者故其耳目至於如此也是以論治之君子未嘗不加意於學校而尤加意於得師清河淮安属邑南北之衝也士大夫往來兩京者皆由於此其人頗質厚無滛靡之習夫以質厚之人而常見大夫君子之風流習尚固有感於中而其教易入今子輝往臨之以其素所教者施焉盖其人之幸而亦豈非子輝之所樂乎予知其人之有成而顯者當相繼而起矣雖然有百里之邑行其政者令也而學校為之首故豐其屋治其廪食復其差役以禮而奬勸之此令之職也然惟賢者能知此不賢者固將怙其勢不侮則慢之矣學校之不興其人盖亦有罪焉清河令李侯予友也明經而有文盖能用心於學校非其他可比今於子輝既同郡又同道必賔主相得以大施其教其人之成盖尤易也雖予亦為之喜矣子輝將行中書舎人胡㵾海澄率素與善者作詩以送之而予為之序
  贈義民胡有初詩序
  前年甲寅江西旱乙夘大饑畿甸荆湘尤甚江西之民告糴無所中家以下凛凛不自保姦民至操兵為惡而吉水近之其人雖守禮義不附和而起然亦不勝其饑公庾匱竭長民者深憂之燕山胡有初世以篤義重鄉邑謂其子曰吾視人如此吾食豈能下咽即發所藏榖千五百石以賑濟不責償於是邑中有餘積者稍稍出以佐縣官細民始得免於死徙有司嘉其義以聞上善之降勑褒美賜號為義民復其家禮部下其事於四方使皆知有初之義與上之徳意於乎有初亦榮顯矣哉今年謁謝来京師将歸其親友之仕於朝者皆作詩送之而請予序予謂成周之世大司徒以六行教萬民其曰恤者振給貧匱之謂也而又有遺人掌縣都之委積以待凶荒其教之有道而養之有偹如此是以風淳俗美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未聞饑餓失所者降至於秦盡棄先王之法一切以功利導人功利之習勝而親戚之恩薄况於鄉黨州閭奚有相賙相恤之義哉自是以以来救灾恤民雖未嘗不加意然去成周亦遠矣我太祖皇帝聖徳如天其愛民如子惓惓教之以善道於諸縣邑皆積榖以待其饑良法美意成周聖人不過也歲乆𡚁生為有司者亦謾不加省向之積榖徒以資無頼隂欺顯奪蕩然無復存者盖所在皆然一遇凶灾細民無所仰給而至狼狽者多矣此鄉邑之大患也猶幸聖教足以淑人心故有初能以義振民有同然之心者又從而和之然後民免於難有初之善在人其巨細可知矣則旌褒之歌詠之豈不宜哉雖然水旱前世所有今則幸而濟矣因朝廷之所以教民養民者而致力焉使教之之道益篤而養之之備復完此則賢有司深長之計也故於序其詩而切言之觀者其亦亮予之心哉
  贈邢克敬序
  榮陽邢恭克敬之為中書舎人三年矣以稱職聞上賜之勑命贈其父為中書舎人母為孺人克敬念二親之不待也援例告歸焚黄於墓下上又賜之鈔而遣之其友翰林檢討陳紀輩求予文以贈行盖克敬乆在翰林端厚勤慎又以能孝見稱於諸公諸公皆愛重之閒居族坐論人之才行可以用於世者未嘗不注意克敬及為中書舎人果能舉其官諸公又謂克敬不但宜於此使他任之将無不可者其為人如此則今之求贈言予安得拒邪予嘗聞之仁宗皇帝賜羣臣誥勑而榮及其親者盖曰以勸孝也然豈特為其親而已哉忠者孝之推也孝於親則必能忠於君孔子以孝為徳之本曽子以蒞官不敬事君不忠為非孝然則勸孝亦所以勸忠也忠孝之徳具於人心而何待勸哉然必以是為勸者盖激厲人心維持世道致治之法當然也克敬能孝於親而又加勸焉則所以效忠者當何如其至哉今歸其鄉父兄子弟見克敬之能顯其親莫不加重焉克敬其可不加勉盖孝之推非止為忠也以之事長而順䖏姻族而厚待鄉黨而和撫㓜賤而愛凡一言一行必盡其道惟恐或貽辱焉然後為孝之徳成今之人有能脩其職而為父母榮者多矣而於是或缺焉君子盖不能不慊然也予欲克敬成其徳以副諸公愛重之意他日之顯其親将不止是也故為序以贈之
  贈尚寳卿張君序
  太宗皇帝在位之五年東莱張君信以刲肝愈母疾事聞上嘉其孝徴為尚寳司丞予時亦忝官翰林㑹朝廷有所制作日於奉天門用寳識之予與張君同事者二年張君䟽逹勤敏自朝至暮不少懈挾四書小學自隨有代則退坐門左陛上出書相講論必究其理之所以然不逹不厭稍間則坐公署學趙松雪書思必臻其妙乃已予嘗謂張君之兄以武畧得官而獨好文學他将家子弟不能及於是甚相敬愛迨事仁宗皇帝於東宫同出入者又二年謙和恭慎有加乎其初由是予敬愛君盖以心不以貎也其後予来北京而君留南京益勤於其職遂陞為少卿洪熈改元又陞為卿然予與君離合盖不常不能如曩昔之相親而心則未嘗相䟽也間嘗一遇即相與道舊故談笑如平時其於感上恩脩臣職則勉勉焉恐不及於他人之是非善惡若無所聞知張君可謂質厚君子矣今年張君為卿又九年當得陞上命加正四品禄俾復職夫豈無一官以處張君哉盖篤念舊人不忍其去左右也唐虞三載考績三考而黜陟焉此常法也然能於其職亦未見有改者漢則増秩賜金而乆任之至以官為姓氏此皆盛世美事也今張君䝉恩命豈非幸哉張君既復職其心盖甚樂之異乎他人戚戚於不得者大理少卿韓君翼與凡交好者求予文為贈予念與張君㳺處三十年相知為最深故為文如此使人知張君之非茍然者也












  抑菴文後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十九    明 王直 撰序
  贈吳御史致仕詩序
  吳君名預字和中南昌進賢人其始為建徳令也有誠敬之心有㢘正之行故事神而神感治民而民從子晟為監察御史有賢名滿三年朝廷舉封贈之典得以所居官封其父而和中適以考績来京師拜䟽願棄職就封上許之和中遂得封為監察御史致仕歸其鄉父子同拜恩闕下廷臣知者莫不以為榮夫君臣父子人道之大也君臣之欲相得父子之欲相成此人情之至也是故人君得賢以致其功人臣得君以行其道為父者有以成其子為子者亦有以成其父豈不上下俱榮哉然有勞於求而不得困於事而不知徒教而不見其成徒勤而莫遂其報此人事之不齊而亦豈非時也哉我國家用天下之才以興天下之治果能任職則褒寵其身而光顯其父母君臣之相得父子之相成厚於人道恊於人情上下交而為㤗此其時也和中有子能恪謹憲度以振厲於一時既不負君亦不忝於親由是得封秩之榮享和平之福可謂非常之慶莫大之幸矣然予雖為之喜而亦為建徳惜之予聞和中在建徳孜孜以養民為務必使田野闢學校興豪强者不得肆而善柔者能自立與其所好而去其所惡盖有父母之道焉一縣之民皆愛戴之如父母今雖躋顯榮以自䖏於閒佚使一縣之人失其所依歸豈非可惜哉雖然道茍有以及人不必自已出傳之於子而施之天下風霜嚴肅之中而發生温厚之意寓焉則其所及詎止於一縣哉民之受惠也多矣凡為之喜者皆為詩贈其去而求序於予因書予之意如此以為序
  送周縣丞赴東莞序
  宣宗皇帝在位之二年詔天下果有文學才行卓然出衆年二十五以上者舉而用之盖以天下之大生民之衆列聖㴠育之乆聲明文物漸被之深豈無間世之賢出類㧞萃足以興道而致治者是以如是其求也乆之吉水縣大夫舉周君式應詔式字崇式其邑桑園里人世以詩禮名家從兄崇述孟簡皆進士及第為顯官崇式兄弟相師力於學問徳業之進鄉邑罕能及者既至京上命諸大臣羣試於廷中皆以為宜在此舉命試事於禮部一年又以勤慎著聞於是得東莞縣丞以去或曰求賢之科自漢以来盖多矣未有如此之重者今惟得佐一縣無乃非其意乎予謂百里之民奚止於萬哉所以足其衣食安其居䖏息其鬪争教之孝弟㢘耻以成其人才而厚其風俗者縣令丞職也丞之位次於令而臨乎千萬人之上其道行其職脩使千萬人者皆得其所欲而安樂於太平之世其身之所繫不可謂不重也而可以副貳少之邪東莞在嶺南為望縣其人多讀書知道理聞崇式之来也必自喜曰朝廷不鄙夷吾民擇才行出衆之賢以撫我矣崇式能堅其所守而慎其所施則教之無不從令之無不服一縣之人皆得其所而安樂之然後無愧於是科世之為丞者往往以其職自少而為令者亦往往以其職自多不復知有同寅恊恭之誼道惡乎行而職惡乎脩於上之所任下之所欲豈不負哉君子不取也今之令東莞者予不知其人而知崇式不為是以其能行道脩職以慰民望也審矣於其行序以送之
  李給事挽詩序
  兵科給事中李蕃秀實之卒也士大夫哀惜之及其塟皆為作挽詩使執紼者歌以送焉乆之其弟蔚以賢良舉至京師持以求予序仁宗皇帝即位之初秀實為漢中府儒學訓導作端本筞以獻其言皆至理之要仁宗以為可用促召之既至而龍馭上賔矣宣宗皇帝擢寘兵科夙夜勤慎以稱職聞嘗奉命廵邊歸而奏便宜五事上益竒其才将進用之而遽以疾卒此其所以可惜也君子之學将以行之也而常患不遇其時遇其時矣而常患不見知於上秀實之學既成矣而遇夫可為之時又為二聖所深知居禁宻任要官當推行其道以顯立事功傳之後世而不至於髙夀用不極其才功名不大著於天下豈非命邪世之人才不如秀實者多矣而爵禄夀考或過之謂天道其可信邪然斯人也生既無可稱於人死而求一言以哀惜之可得哉秀實之言見信於天子而傳之史氏其利澤亦有及於人者則今雖早卒亦可以無憾矣比之無聞之人雖幸而乆生於世其得失輕重相去豈不遠哉故為序其詩而道之使覽者得詳焉
  贈查郎中致仕詩序
  予友禮部郎中查君今年考績来北京年已六十八矣且有末疾言於吏部願致其仕而歸尚書以下素知君坦厚勤慎不欲其遽去强留之乃復白其情於朝天子憐而許焉君名桴字濟海南康星子故家永樂甲申以明經取進士歴職郎署凡三十五年操持如一日未嘗見有闕違在朝公卿大夫論仕者之能飭躬脩職不事表暴以譁世取名者必曰查君其於朋友尤篤義輕利於其所當為者常孜孜然為之惟恐未至無一毫顧計心君子謂查君之行可以敦薄夫則今之去豈但吏部惜之凡與君游者皆惜其去也而查君之疾有不可强留者則安能已於情哉予輩與君素相好於是皆作詩贈行俾予序夫士君子之學道将以行之也故少而學壮而仕至其老且病焉則致其事而去此義之當然也查君惟安於義而已矣然而有如查君而不能然者豈非君子之所病哉南康在匡廬之下彭蠡之濵山水清勝甲東南而查君所居地又多良田深池茂林脩竹既有以自養又有以自適則今之去豈不樂哉然予聞之古之君子致事而歸有師道之任焉盖朝夕坐里門以孝弟忠信禮義㢘耻教里中子弟查君雖病不任事然口固能言也其勉於此亦可以報上矣何必居位從政然後為報哉待予他日歸老故鄉訪查君於龍潭之里而觀其教之成也
  送任御史致仕序
  監察御史任君敬敏予友也其家與予家相距二里餘予弱冠時君已授徒里中數相與徃来論經史君亦樂與予言無厭怠意未㡬相繼入邑庠為弟子員朝夕同出入起居講論之暇探題為文章君盖能益予予不能益君也後數年予竊第入翰林遂與君别又十年餘君亦登進士第留京師以相望之乆而復得相接焉其心懽忻和樂可知矣乆之朝廷以交阯未靖詔擇賢令撫其民乃得古藤知縣予留北京而君仕南徼相去盖萬餘里其跡雖踈而心未嘗不相親也迨罷交阯官守君始来歸艱難險阻之中卒保其名節不易其素守君子皆以君為難㑹御史有缺思必得賢材任之衆以為莫如君遂擢拜監察御史君剛嚴而不苛慎重而不迂出入中外皆表然有賢名今年以考績赴吏部自謂前在交阯觸鯨牙踐虎尾瀕以危者數矣幸而不死今諸病交攻不復堪任事願放歸田里尚書以下勉留之不可乃言於上得致仕而歸嗟夫始君之學也思有立於當世既為賢令又為賢御史其所立者卓卓在人耳目今乃奉身而退於君得志矣獨念予與君交好四十餘年其受益不少今年近六十未能少自見焉君又遽舎之去則予将何頼而能有立哉思欲從君優游於江村林屋之下而國恩未報欲去不可君幸毋棄予時惠一言以教之使不至為小人之歸則庶㡬於君無辱矣
  贈何僉憲序
  自學金谿人以明經取進士為刑部主事其存心甚厚用法甚平時人多稱譽之大臣薦其賢天子用為廣西按察僉事廣西地雜猺獠其風俗多獷悍守禮服義之民葢少為有司者亦多鄙夷其民不以禮義治之且其身亦有自放於禮義之外者故無以服民心而慢政害治之患滋矣風憲之職所以振飭有司而一以禮義為治彼蚩蚩在下者豈無秉彛之良心哉祛其蔽移其習使必為守禮服義之民則風俗變政治美矣風憲之職如此其重也自學之仕不十年而即當重任雖才且賢其可不加慎哉古之為風憲者必先治其身言必由禮行必循義身居禮義之中然後能以法治人葢法者所以治夫違禮悖義者也彼違禮悖義斯入於法矣然則禮義之不率而欲以法治人未有不及其身安能振飭有司使率循禮義以化導其民哉故予願自學加慎焉昔廣西按察司之初建也太祖皇帝命殿中侍御史尋适為之使予先叔祖啓翁先生由監察御史陞僉事二公嚴重君子也其言行皆可為師法尋公嘗曰吾為風憲官不敢易其言言之必欲其可行其在廣西風績偉然吏畏而民愛之嘗因是而思世之仕者以言賈禍多矣況風憲官用法治人人所伺察而欲讎者耶然則風憲官固當秉禮義而言尤不可不慎也自學将行其僚友求贈言予亦厚於自學故盡言以相勉自學幸毋以為迂也
  贈金叅議序
  正統三年十二月上命監察御史金敬為福建布政司左叅議以大臣舉也同列之士既相與飲餞之復求予言以贈行御史要官也其始擇人必求明於理達於事剛嚴以治已公平以待人者然後任之於常職之外凡軍政民事他人不足倚辦者必命臨制課督以要其成功其職之重如此故任之久行之成器之充才之達往往亦非他人所能及由是大臣有缺多於御史求焉鮮有不勝其任者故御史者大臣之儲也金君為御史有賢名其巡按西鄙而風績尤著公卿大夫皆重之及是舉也人皆為金君喜或謂御史以法治人者也百司羣吏有慢政害事御史得察治之而莫之能禦金君嘗為之矣今去為叅議任有司之責或有未至御史得而議焉職雖髙其勢反出御史下金君當若之何予曰此非所慮也金君始擇為御史固如前之所云既在任久矣其才行當亦如前之所云誠如是将何所不宜孰得而輕議哉然予有説焉諸君屬贈言於予者将少益於金君也虚言何益哉古之君子仕以行道必慎始而敬終彼宦成而怠者君子不貴也詩不云乎夙夜匪懈䖍共爾位位雖有内外之殊然能敬慎不懈則必安於其位而徳進業脩福禄榮名葢未艾此尹吉甫送韓侯意也請以是贈金君其亦諸君之意也歟
  贈洪叅政序
  聖天子重方靣之寄以吏之賢否民之休戚所繫也故於其缺則必命大臣舉賢而任之又命書其名於殿壁将朝夕覽觀以考其行而究其功求賢圖治之心至矣予嘗自歎君子之學道将以行之也然古之君子葢有有道者矣而或不見用見用矣或低佪於下僚沉鬱於散地而不盡其道若此者何哉上無好賢之君而下有蔽賢之臣故也今朝廷清明百度惟貞天子有堯舜之徳而咨任大臣日夜注意以用賢為務是故人而非賢則已果賢矣未有棄而不用者此詢四岳闢四門之意也又必録其名而省閱焉則率作興事屢省乃成之意也學道君子而遭遇斯時誠可謂幸矣於此而有不盡焉則亦何貴於君子哉洪君名豫字本立官於刑部有年矣詳慎而善斷温厚而能守諸公貴人多不識其面而皆知其賢㑹方面之臣有缺遂薦之於是用為山東叅政君子謂宜於其任於乎洪君足以行其道矣道之行則斯民受其惠然洪君豈能自惠其民哉山東郡縣之吏以數百計果皆賢洪君能如其志不賢亦必澄汰之而後惠民之政得以行焉予聞世之欲澄汰下吏往往有不果者身不行道也身不行道而欲以道正人可得哉洪君君子也故相與道之且亦欲加慎焉耳他日行益修功益著予知洪君不止於是也因其僚友求予言贈行故書以贈之
  送王憲副詩序
  正統三年十二月詔以監察御史王讓為福建按察副使讓字體艮安成人為御史九年矣命下之日士大夫皆為喜其鄉友翰林侍講劉球求樂合諸能賦者賦詩以送之而求予為序曰先生知體艮者也可無一言贈其行邪予謂體艮之賢大臣皆知之豈獨予哉且其任風憲久矣凡職之所宜體艮知之詳而行之熟矣非予愚者所能識而何取於予言雖然愚者千慮或有一得試相與言之今天下之民既有郡縣統治之而屬於布政司按察司者所以治其不治而歸於治也夫欲其治必得其民皆安則莫急於課吏郡縣之吏無不賢則治無不得民無不安衆人所共知也然為郡縣之吏葢難矣豈獨其才性之異哉尊而臨乎上與卑而有望於下者其情不能相一也狥乎已則必迕於物獲乎卑則必拂乎尊斯皆取咎之道也欲得其好惡之正而施其懲勸之宜若之何惟其仁而已孔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仁者當理而無私心之謂也當理而無私心則好惡有失其正勸懲有失其宜者乎無也閩之郡八縣凡五十餘其為吏也多矣體艮與諸賢臨之其尚篤於仁矣乎誠知其惡則去之若可與為善也則當維持成就使至於善民庶其有利哉大賢君子為國惜才者固宜如是不然予慮其繼之難也體艮以仁為務矣而予猶為此言此愚者之惓惓也體艮其亦有取也夫
  贈按察使鄧君序
  正統五年三月行在吏部言陜西缺按察使上命三品以上大臣舉賢而任之羣臣既受命則相與言曰陜西地大郡縣凡百餘内撫黎庶外制遠方東接雲中西極甘凉以西皆重兵戍守屯堡相望文武之吏多至以千計閭閻行伍之衆不論也事之繁且劇可知矣雖各有任之者然齊之以禮約之以法使安於分義而興起事功則在乎按察司而使其長也必得守禮秉法寛嚴有度之士然後可姑退而察焉明日復相語於朝以為莫宜於監察御史鄧棨論既定遂以名聞上即用為陜西按察使聞者亦莫不以為宜鄧君字孟擴南城人永樂癸夘進士初受職廣東道有名久之以憂去㑹擇御史之賢者分理天下軍政衆謂莫如君於是奪情起任事改山西道不苛不縱必盡是非之正而名益大顯今又以賢舉予知其治不難也凡陜西為吏者當必謹於禮法而有以惠下其民得惇本務實以充私養給公賦勇夫悍卒亦得専意武事以攘外安内皆孟擴力也然予聞之古之大賢之欲治人者必先治其身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世之早進者既或昧乎此而宦之成者則又或怠焉此君子所歎也臯陶曰慎厥身脩思永彼其昧與怠者脩之不慎思之不永故耳誠勉於是而徳業有不久且大焉予未之信也孟擴老於事身脩而名立矣予欲以古之大賢君子期之故因其所厚者求贈言而為言如此孟擴其可取乎哉
  贈孔君序
  正統五年正月上以監察御史孔文英為湖廣按察使用大臣舉也孔君慶陽人初取進士出為令以代還拜監察御史丁内艱去時以軍政不治凡應受役者多以巧偽幸免而平人受誣議擇賢御史分理之衆謂莫如君遂奏起君往江西君周慎㢘厚每欲盡其事之詳明是非察情偽寛而不縱嚴而不殘江西之人皆安於其所為而軍事治少師楊公最重焉及舉賢命下首薦之衆皆以為宜於是而有是命聞者亦莫不宜之此無他公而已矣孔君将行同列之賢周君𤩰等求贈言於予予何以贈孔君亦曰公而已矣上之安養兵民法非不善也吏之不善而蠧弊生於是有失所者按察司之設葢以謹憲度肅庶僚剔其蠧俾各安其所而使其長也使果賢而為之佐者又賢則足以惠一道之人是一道之人之得以䝉其惠於使乎頼也其任之輕重可知然行有不公而欲如其志以治葢難矣周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强禦此所謂公也如是吏奚敢不善蠧奚有不去而惠奚所不及哉予嘗謂任風憲者辟風霜肅物而生意存焉不宜以寛厚取名惟其公而已務寛厚以取名鮮不縱惡而長姦縱惡長姦人之得受恵者鮮矣豈上所以用之之意哉孔君之所存所行有素矣予為此言者非以為不足於是葢欲其久於是也久於是而不渝孔君之福禄榮名有已哉故為序以贈之
  送嚴克宏南歸序
  華容岳州屬邑距北京葢數千里行者必兩月然後至而其邑之人多勤於治生力佃漁非有徭役未嘗去鄉䣊況涉數千里之逺累月積日之勞哉惟有志之士當太平之世思盡天下之大觀乃能渡江漢出宛洛經趙魏之墟以至於京師縱耳目之見聞而恢廓其志意此其人豈尋常者可比邪嚴敬克宏葢右都御史陳公之戚華容之傑也有志於遊久矣嘗謂人曰今幸遭聖明小大之民皆有以自樂東西南北皆可往來而無虞此志士得遂之時也思天下之可以適吾志者莫宜於北京吾其行矣於是乃一來主於陳公之家既相與叙契闊之懐而致綢繆之意則以其暇日縱觀夫山川之壮都邑之雄人物之繁麗政教之休明四方萬國之貢獻㑹天子有事於南郊又得瞻其容衛之美禮樂之著而天清地寧風静雲歛足以見夫聖徳之感孚神祗之昭貺時和歲豐久安長治之福於此焉致矣則大喜曰此足以盈吾志吾歸而與鄉人樂之誠非常之幸也予聞巴陵有大江之流重湖之險連山長林之蔽虧平原曠野之饒沃岳陽樓之勝可一覽而盡之亦天下之偉觀也嘗思一遊而不克遂葢得於此而失於彼克宏居是邦而能為兹遊是所謂兼得者也然則克宏豈予之所能及哉今之歸與故舊賓客談説而歌頌之必有繼康衢之謡者其謹録之使萬世有徴焉克宏将行都察院經厯熊尚初等求予文贈行予於克宏已有不可及之歎其可愛於言邪故為序以贈之
  順理堂詩序
  北京行部吏曹郎中萬仲寛名其所居堂曰順理之堂将朝夕覽觀而勉於是也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侍講學士曽君子棨記之矣仲寛将復求言於世之君子而請予發其端予謂理原於天具於人心而散於事物之間故自洒掃應對視聴言動萬事萬物之作止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莫不有理焉順而不違則於脩已治人之道得矣古之君子所以自立而不愧於天者如是而已夫既具於吾心行之無不至者知之無不明也使其心有所蔽而不能達焉将以理之似而施於言行之真則於夫脩已治人者固已背馳又惡睹所謂順哉若夫蔽溺之深而悖戾之極者君子所不論也故欲順夫理之當然者則必先明其心其為之有序葢如此仲寛始為廬州推官入為工部主事再轉而為郎中其謹於言行非一朝一夕矣而猶惓惓焉者推其志将無間隠微必皆由理而後慊焉其所以存諸心者不亦君子哉予固欲成人之美者故樂為序之世之君子其必有同予者矣
  禄養堂詩序
  任倫字秉彛初以明經取進士擢監察御史未幾以外艱去暨服闋來京師當復為御史念其母之老不可遠去也乞為教官以便養得南陵縣教諭秉彛得如其志則躍躍以喜曰教諭之居必有堂吾将迎吾親以養因預名之曰禄養之堂士大夫嘉其志皆為賦詩或曰秉彛任耳目之寄當得㢘察中外而鋤姦植良摧惡佑善使上之徳有以及於下斯足以榮其親奈何眷眷於私養私恩遂則公義虧其於四牡之詩不亦左乎予應之曰君子義以為質義者制事之宜也使秉彛猶居是任則不可辭而去今去官久矣其為天子任耳目者不少若貪久去之任而遺已老之親無乃非所宜乎况為教官而以孝養為重是所謂以身為教於公義私恩亦可謂兼盡矣且予觀世之為進士者往往不樂為他官而獨喜為御史此豈有他哉樂其志之得行也及其居是官而能盡亷察之職以鋤姦植良摧惡佑善則誠美矣然而隨俗變化怙勢以自逞上孤所任下忝所生者葢不少此君子所為太息者也秉彛嘗當是任其志可謂得矣今乃亷於進取而篤於孝養此豈隨俗變化怙勢以逞孤所任而忝所生者之可同哉夫孝者必能忠亷者必不苟於利使其教行而為之弟子者皆能孝且亷豈非國家育才之意乎秉彛年未五十於事君之日長其所以自立者尚當於他日見矣予與或人言如此秉彛聞之則又喜曰此吾心也而先生能言之請書以為禄養堂詩序
  送胡主事詩序
  文善蘭溪人始舉進士為翰林庶吉士恂恂恭譲人愛之久之擢為刑部主事益以清慎自持小大之獄必以情不自為輕重用是有譽諸公間今年尚書金公㧞其屬之賢而久者請陞用之深有意文善而文善以病不克與衆皆惜之文善澹如也其在刑部葢年天子推恩任職之臣贈其父刑部主事母為安人錫之勅命文善痛其親之不及見也請歸告於墓下將行其僚友皆賦詩送之而屬予序初文善為庶吉士時予以憂去及其再來文善已擢官刑部不得從容相欵洽文善以斯文之故每厚予予亦嘉其有君子之行心特重之則於序其詩可已邪夫封贈之典所以勸忠與孝也葢能事君然後得顯其親既得以顯其親則益思所以為報者故曰勸忠與孝然忠孝者君子之徳也有不待勸而然況復有所勸則其務此可不加厚矣乎雖然得之者衆矣而其間乃有不能愜於心者何也夫既錫之寵命又予告而給之費上之徳至矣其感激當何如也而去者多樂於自便有久於外之心而忽忘其所以圖報者則夫所謂勸者徒以資其榮觀而已可不可哉孔子謂君子懐徳若之何其不懐也文善之所存固異乎此然猶相與道之者葢愛人以徳之意亦冀文善之速來以成其逺大之業毋負衆之所望也
  序魁星圖
  昔丞相信國文公始魁天下時嘗書魁字一於廬陵鄉校中其大盈丈又自為之贊以明其志且以期後之人及丞相貴顯用事盡心王室孤忠大節真與日月争光葢天下一人而已議者謂足以報宋三百年待士之厚非虛語也丞相既不可作其所書魁字刻諸板壁而猶新後之君子觀其書而思其人風聲氣烈足以使人起敬起慕況鄉郡之後進乎哉國家設科取士尤厚於往昔洪武甲子泰和領鄉薦者二人邑人龍仲章以縑素為大旗繡魁字於上張其門以華之用丞相遺意也自是而後相習成風葢久而彌盛永樂庚子以明經中選者又二十人而陳珩彭顥與焉其姻戚廖文思思所以華之而耻同衆人乃命畫者取魁字之形肖為像以貽焉名之曰魁星其用意益竒按史記天官書北斗平旦建者魁魁枕參首第一星也又曰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葢主文章輔拂之事然則文思之所以期待某者不亦遠且大哉畫既完復以求予言予既為序其事如上又為之言曰士之所以為道者學古而已國家之所以待士者亦曰以古之道用於今而已有司以文取之而将究其實行焉因吾鄉先賢之所存而達於古昔聖賢之所施以事君而澤民豈非君子之道哉昔丞相為諸生謁歐陽文忠公胡忠簡公楊忠襄公周文忠公楊文節公之祠而歎曰沒不爼豆其間非夫也其後之所立卒無愧於數君子為之後進者可不以為則哉然則某往詣南京對大廷遂魁多士階顯融則有以慰文思之心公事之暇往丞相祠下而拜謁焉仰容貎之如生思聲光之未冺必将感慕興起而思所以無愧焉者矣此予之所願也魁云乎哉故為序
  衍慶堂詩序
  士之能世其家誠可謂難矣何哉葢前之積者當於我乎繼而後之來者亦於我乎法不有以為繼則将墜其前不有以為法則莫裕其後此世其家之所以為難也夫前人之能卓然立者豈一日之積哉詩書禮樂之習孝弟忠信之行為之以漸體之以誠持之以久然後能卓立而自振其意亦有望於後之為子孫者也後之為子孫者因前人之澤而䟽導之使逺而無窮引長之使流而不息斯其所為賢子孫者矣萬安郭部嚴伯恂與其弟仲侃季誾葢可謂嚴氏之賢子孫者也嚴氏本泰和大家自南唐以來代有顯者葢其文學才行有足重於世非特以貲力富也其析居郭部者幾世矣然皆不失前人之望伯恂之尊府所達尤以才智重於鄉鄉人號之曰達泉前禮部侍郎劉公子髙為書達泉二字以華之而尚仁蕭先生為之記至伯恂兄弟皆讀書有孝友之譽克充廣其田廬而益思所以繼前裕後者於是命其堂曰衍慶之堂其志可知矣夫慶者福之謂而有其本也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書曰作善降之百祥而詩人所謂自求多福者必本於永言配命是豈可苟得哉自夫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倫以至萬事之作止而皆循其理焉則善斯備矣福慶之來孰禦哉而後又有以繼之者則善澤之長其又可量邪彼勃然而興忽然而亡良田巨室不能終其身及其子孫者葢其所積者異也嚴氏之先既以善受福傳之於今葢五六百年矣伯恂兄弟又以善自勉而䟽導之引長之使其子孫亦能如其志而誠於善則嚴氏之福豈有已也哉予與嚴氏有世好而未得與伯恂兄弟遊然聞之熟矣因其甥王維用特取進士在京師得諸公衍慶堂之詩而求予序之如此既以示其兄弟又以歎夫能世其家之難也詩凡若干首
  湯氏族譜序
  湯氏本泰和盛族居縣北之甘溪上其室廬相接如鱗次如櫛比他族罕有比者故鄉人號其地曰湯家坊予始入鄉校時得與如川遊因識其弟如塤如箎與其姪伯紹仲敬皆讀書有才行善談論道理達事幾之宜而如川君尤闓敏坦亮文章翰墨為一時所推其後又得拜其尊府均義先生端厚謙和不妄言動有古長者之風皆予所愛重者然前軰之愿慤後來之秀美者尚多惜予不盡識之矣其族屬既盛而先人之遺址不能以盡容於是如川兄弟與伯紹輩稍擇便地而析處焉仲敬則與諸族人尚居其故處然皆可以朝夕相見其倫誼固秩然在也仲敬尤慮其久而或踈矣乃因舊譜而脩明之來求予序予謂古者大家世族皆有維持之法葢立大宗以重其本小宗以聨其支歲時有事於大宗之廟則舉族之人皆在焉其昭穆尊卑不可得而紊也此合族之大法也自宗法廢而族無所統於是著之譜牒使雖分而不殊雖逺而不亂後世子孫得以考見其本源而不失親親之意葢庶幾古人維持之法也仲敬之惓惓於譜其用心亦厚矣哉夫湯氏之居於此幾世矣而子孫之盛尚如此則前人忠厚之積可知矣如川與予同舉進士入翰林嘗擢拜給事中天子欲老其才而後用之惜未大顯而卒繼世徳之厚而啓子孫之賢猶幸有如塤伯紹仲敬輩在也為之子孫者復能如其志而篤於倫誼勉於徳善相與維持之則湯氏之福葢未艾而此譜雖傳之百世有耀矣故為序
  送陳教諭之沙縣序
  予友陳素徽貞以詩經中永樂乙未進士第将試於政矣徽貞則曰吾志在教化政之所施與教之所成其效之巨細可知矣即以情白於吏部得漳州府學教授人皆為徽貞喜之徽貞意若不甚慊者曰教官以道淑人也非可以卑吏視也吾家居時見貴人達官之過郡者太守以下亟送迎稍不如其意則洗垢索瘢沮抑之窘辱之不貸也吾見而恧焉其好惡之義明能助教道増士氣者少矣教諭居下縣其奔走之勞寡而講授之樂多吾愛之今而得漳州将不有吾之所恧者乎在漳州幾年例以剰員徴至京師即復以情白於吏部願為所謂教諭者得沙縣以去其意甚樂也士大夫喜徽貞之得如其志皆為詩以贈之而屬予為序予謂教諭者美風俗成人才之本系焉其任不輕矣而世之不為進士者乃得為教官其道可知矣而為進士者皆樂於有為其意不當方面之寄則為郎官御史以震耀一時而於教官不屑也故能安於恬退以教道自任如吾徽貞者宜為人之所重也夫得英偉之才從容於一堂之上講論堯舜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使脩於身化於鄉待之以誠積之以久則人才盛風俗美矣由是進而任之於四方推吾之所教者以達於用則其效豈細哉是安可輕邪沙縣素稱富産之邦其人之陶於教化也舊矣今又得徽貞以教道自任其人才滋盛風俗加美可必也予故為序其贈行之詩而樂道其志如此使人知徽貞之非苟焉者也
  金華阮氏族譜序
  金華阮榮遠以其所脩阮氏族譜因監察御史嚴君繼先求予序盖榮逺兄榮善好賢樂義嘗與繼先相好故繼先為求於予也按譜其始祖曰蘭蘭二子孚瑶孚之子明明之子廣廣之子放自孚以後多顯者傳至榮遠十七世矣阮世故陳留人漢末曰瑀者為曹操記室有才學建安七子瑀其一也瑀子曰熈為武都太守熈子曰咸仕晉累官至散騎侍郎終於始平太守二子長瞻為東海王越參軍年三十而卒孚避亂渡江為安東參軍累官至鎮南将軍領平越中郎将廣州刺史未至州而卒年四十九無子以從孫廣嗣此前史所載可考者也今譜載孚之父曰蘭無所謂瞻而有曰瑶者為之弟又載孚之子曰明為太平知府而以廣系焉豈咸音訛而為蘭歟晉之官有刺史太守而無曰知府太平於晉為姑熟縣又改平湖其後或為鎮或為軍宋太宗升為州國朝甲辰始升為府今云孚有子明為太平知府豈非誤歟又孚之時有阮放字思度乃顗之子畧之孫與孚齊名官至交州刺史放弟裕字思曠嘗為東陽太守其後累陞皆不就卒於剡山葢阮氏之異𣲖今云放為廣之子豈廣之後别有所謂放歟抑紀於國與譜於家者固自有詳畧得失歟予不能知也然孚始渡江居金華郡志所謂蠟屐亭金貂亭皆孚故事其遺跡猶存則孚為榮逺始祖無疑獨經晉元以來至今千餘年而阮氏之傳始十七世何其踈闊如此其間必有失傳而不可考者作譜者强欲牽綴而反使人疑之此其失也古者列國皆有世譜漢去七國未久也而燕自召公至惠侯九世已失其傳次名諡太史公作燕世家亦因而録之不敢有加焉其後蘇老泉為蘇氏族譜自眉州刺史味道而下失傳者皆缺之而詳其可知者皆所以傳信也南豐曽子固自序其世泝漢都鄉侯以接子輿子哲可謂詳矣而歐陽公不以為然豈非欲其傳信哉此作譜者所當法也嗚呼譜之作所以著本源明昭穆辨親踈而仁義之道行焉三者或失則為誣祖為亂倫賊仁害義故君子慎之阮氏之先徳盛矣故傳至於今未艾也今之子孫益惇本原之思嚴昭穆之序謹親踈之别服仁蹈義以不愧其祖宗則将愈逺而愈盛矣此葢榮逺作譜之意也予為序之而考論如此葢欲榮逺於此宜盡心焉缺其不可知而詳其所可知庶幾司馬氏蘇公之法葢尊祖敬宗之道當然也亦予相厚之誼也
  送副使嚴君詩序
  宣徳三年六月丙午監察御史嚴君孟衡以績最拜浙江按察副使孟衡與予皆江西人其始為御史也予嘗喜從人問其所為皆曰孟衡方直敢言遇事侃侃必極其理之所至不苟止曲從人見其然也徐而察之而知其中之所存者亦不異乎外孟衡可謂賢御史矣予為之喜盖喜其出於江西也及其有是除也予又問其宜不宜於人皆曰孟衡之為御史嘗出按外郡具知吏治之得失民情之戚忻凡其所行無不當理故煜然有名夫其專决於事已如此則今出佐憲臬有不宜者乎孟衡可謂賢副使矣予又為之喜盖喜浙江之人之遇也國家設憲司十有四而浙江為之首非特以其邇京邑也葢地大人衆所以制其吏治之宜而遂人情之所便者比他處尤難今其居是任者皆一時之俊選而又得孟衡以其所嘗施者而施之辟順流而遇風峻坂之走丸有不足以喻其快且易也予知浙江之為吏者盖無肯為非義而民無失所者矣然予私念之凡民之生必資衣食以自養夫既有所養然後能奉令承教而易興為治浙之民數十萬其亦有不得所養者乎孟衡之咨謀度詢宜無先於此苟有然者必求其所以然之故䟽剔而蠲省之斯可謂理矣不然孟衡雖才且賢欲求如其志以治未見其得也此予之過計也予既厚孟衡而其友監察御史李君笴等又求予言贈之予故道予意如此以為贈孟衡其或以為然也夫
  送曽君序
  聖天子在位厲精圖治詔天下舉賢才而用之不間於已仕未仕盖帝堯明揚之盛意也於是予友曽君仲濬起謫籍授新化縣丞曽君自洪武中以邑庠生厯事於吏部時方壮年英才竒氣往往出人上久之得青州幕僚又改海州為之守者皆以曽君贊畫為能每聴其所為而皆稱治永樂中自海州考績赴京師選留寘兵科俾練習其事而任焉未幾奉命使廣西經畧邊事歸奏稱㫖遂陛授工部都水主事益以才能見重於人㑹大疫工人多死上以為不之恤於是例得譴謫盧龍知曽君者皆惜其去及其復用也則莫不歎羡以為宜或者曰曽君任官久矣其才誠適於用茍得專一州猶将優為之顧乃使佐一縣惡足以盡其才予曰不然君子之仕也貴乎有以惠下官雖尊民不見徳焉則取詬益甚惡用其為尊官也哉使曽君得賢令而佐之宣布天子仁民之澤使皆足於衣食勞役均賦稅平則民将皷舞之曰此丞之賜豈不愈於居尊而受詬者哉且得以其暇日娛意於山水之間觀夫田夫野老醉飽遨嬉咏歌聖化豈非樂之大者乎大凡仕者身安功立而有以自樂則善矣位之榮庳奚足校哉曽君聞予言大喜曰此吾之志也詩所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王先生之謂矣而予亦自喜其言之得也遂書此以贈其行
  贈曽御史序
  予友曽泉本清自為邑庠生舉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與予相從者将三十年其言謹於禮行謹於義予愛之京師士大夫知本清者亦莫不愛也今年冬授監察御史當之南京徴予言贈焉予謂本清知足以明理才足以立事其於御史之職葢宜矣而何取於予言哉憶昔與本清家居時所見御史衆矣其以事而臨吾邦也寛嚴得體操縱有度者盖多焉昏墨以自敗者不論也其間飾乎外而侈乎内者有矣毛舉細務而忽大體者有矣媕婀容嘿而枉直失措者亦有矣肆威以虐下怙勢以侵官者亦有矣吾邑前輩老長之有見於此者往往公其是非以教後進以謂朝廷之置御史所以儆官邪振綱紀摧惡而佑善者也夫人之難知事之易惑自古然矣而必有理焉理之可者予之其不可者則從而正之虚心以觀理而已矣而何為是紛紛也哉彼其紛然於事而不能當乎人心者理不足以勝私故也斯言也其殆所謂確論者乎予聞而欲試之久矣而不予試也本清今去為御史也其擇前之所善者而從之可也夫御史之職當世所甚重故其秩滿則去理大藩典大郡不細矣然常樂御史之勢者得之反不樂焉此無他素不能以理自處且處人也故亦慮夫人之加已而為是戚戚也本清其益務循理而已矣予言迂也豪傑之士之所厭聞者也以本清之相厚故竊言之盖欲有警而自勵焉非敢白於衆也本清其果有取於予言也哉
  送徐永溍判官序
  永溍金華人始領鄉薦入太學當仁宗皇帝在位時鋭意天下事擇賢任官以興治理而於近侍之職為尤重嘗命太學擇諸生之賢而有才者六十人衆未知所用既至命翰林考第髙下以聞予忝預其間凡二十人在髙等明日有㫖二十人分蒞六科俾練習其事未幾皆授給事中而永溍在吏科人皆謂仁宗皇帝慎於用人今永溍輩遭遇如此莫不歎羡以為榮及是以外艱起復改授安陸州判官人又謂永溍之才宜仍在侍近今乃走數千里佐一州矻矻於簿書期㑹之末不亦左乎且今給事中往往得佐六卿副臺憲其次猶得任方面而永溍獨淪於外非其志也予以為不然夫設官分職以治民也故古之任官不厯州縣不得登侍從盖能知民事之艱難然後能致君而澤民此有志之君子所樂也永溍佐一州安知其不為逺到之地乎而何鬱鬱於其去哉且以崇卑進退為忻戚者常人之見也夫人之生豈不有命乎居近未必皆顯榮在逺未必皆淪辱要當盡其道而已州縣之職世所謂民父母也永溍以愛子之心愛民足其衣食捄其疾苦節其力使不困保其安使不危憫其所不知而教其所不能則其道盡矣詩所謂豈弟君子則福禄萃於其躬誠如是則亦安能久於外哉永溍将行其友監察御史包徳懐求予文贈之予故為序次其言既以解或人之意而又以為永溍勉也
  贈姜推官序
  太宗皇帝在位時詔修永樂大典一時善書之士皆徴入館閣金華姜謨預焉謨俊爽有才在衆人中頴然自異衆由是竒之書成得都察院都事改監察御史久之出為武昌推官今再考績來京師㝡其課俾復職需九年而後陞用焉夫御史推官秩等耳其事畧同而其勢不同推官之政行於一郡隨所至而皆得行者御史也故有志之士樂其勢之得行率喜為御史幸一為之則毅然自用於郡守或不之禮況推官之同等者乎一旦出守大郡亦崇矣輙沮然自失則為推官可知也惟謹厚君子以禮法自治凡有施於人者視禮與法當何如不茍為輕重故其出入進退皆裕然自得已既不以為嫌人亦莫得而議之予之所見有此二者謨之為推官能安於其職而事無不舉豈嘗以禮法自治而非矜已傲物者之比歟不然何其自得如此也夫仕者之更踐中外自古有矣今之制猶古也豈仕於中者常伸而在外者常屈且滯歟無也就使有之君子尚論其道之能盡與否能盡其道則屈者未嘗不伸不然雖伸猶屈也況其必無者哉然則仕於中者可無矜而在外者可無慊矣某之歸當思益進其道别是非振寃滯有以副朝廷欽恤之意則福禄之來莫之能禦詩曰求福不囬盖此之謂也太學先生陶永成謨之鄉友也求予文以贈其去予故道所見而反覆推言之既以慰其意而亦以勉其進也
  送袁君致仕序
  袁君本謙始以材藝舉於朝授漢陽三淪河泊官既又除雲南之曲江巡檢君天性静重祗慎所職所至事舉而人安之厯十六年未嘗有毫髪之過今年秋以考績來京師将進用焉君則亟以老疾辭遂得致其事而歸嗚呼可謂榮也已夫當可為之時而抱有為之器不以官職之崇卑地里之逺近致其材力而行其所志使職修而業著名立而身榮及其老而倦也則退處山林之下優游以自適此固士君子之所樂而亦朝廷所以惠養老者之意也然而有異焉盖人之所處者未必皆同也故有欲其志之行而不得得之而不能佚於老者矣此未暇論也其有溺於富貴之中而樂其口體之奉僕從之是矜賔客之是娛一旦致其事而歸則非復前日之盛出無與游而居無與處倀倀然如旅人之無歸則身雖閒不樂矣此固無恒者之為也而吾袁君則不然君吾邑故家嘗以多貲甲其鄉其先人之所遺於君者甚厚今之歸盖無所不樂也有室廬之安有田利之入園池足以供釣游之娛山林足以養幽門之趣衣冠之族聨姻而接好不在東阡在西陌杖屨過從可以朝往而暮來而又有縉紳先生可與游講説周公孔子之訓以適其性情戒族人之子弟與鄉人之子弟使去惡而為善以共適於太平之世其樂可勝道邪是可不為喜且幸歟君之子克俊嘗從予叔祖御史公游有相知之雅其姪 則又予女弟之夫也故於君之歸合交游之能文者賦詩以餞而予書其所可樂者為序以慶之使知所以喜且幸也
  送陳侍郎致仕序
  古之君子四十始仕七十而致事盖自其方强以至於既老用之者三十年而已耳酌其盛衰之宜而為進退之節使才者得及時以效於用老而倦者亦得安閒娛樂而無累於心待人如此豈非厚哉君子之仕所以行道也自洒掃應對致知格物以求之及夫道明徳立而後見於用始於事人終於長人由事之細微而極於逺大行之三十年之久其功業著於上下盖竭耳目心思之力以為之矣而謂視聴不衰經綸規畫不異於前者盖少也然猶不釋其位而一煩以政使之疲精神困筋力而不得自遂焉此之謂盡瘁以仕詩人之所刺也如是則於老者薄矣故七十致事使之安且樂者所以為厚之道也然非遇清明之世以仁逮下而能行此亦鮮矣禮部侍郎東莞陳公自其始仕至於今五十年文學政事表然為當世名臣其禆益於朝廷利澤於黎庶事多有足書者今年踰七十自謂衰老不及於前乞致事而去上不許䟽再上乃許焉夫初不許者盖惜公之賢而留以自助然而卒許之者亦所以厚於公也於乎上之仁如天之仁也公将行尚書毘陵胡公侍郎武城王公與諸君子皆知公之徳盖惜其去而不可留也俾直致一言以寫殷勤之意直亦喜古之道之行於今而公得自遂也故為序以送之
  送郭憲副序
  蘭陽郭君原字秉中為監察御史滿九年適陜西按察副使有缺大臣薦君以為宜於其職上即命為陜西按察副使将行其僚友歐陽廣洙輩以贈言屬予予嘗自謂按察司之職所以儆官邪正百度使在位之君子有所恃而立小人有所畏而歛然後庶事脩羣生遂其任之重可知然所以舉其重固有道矣予在京師久凡當是任而問言於予者好以仲山甫之事告之其詩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者公而已矣果行一出於公固君子所恃小人所畏也有恃而為善之意堅有畏而為惡之心沮則庶事有不修羣生有不遂者乎然所以能者學問進脩之益也故其詩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惟其如是故能成柔嘉之徳而天下國家之大任繫焉究而論之豈特可為今按察之職而已姑舉其近者言之予所告者衆矣君子不予貶也豈以其言為可取也乎彼其悻悻然自以為無施不可卒之吐剛而茹柔使為善者怠為惡者肆庶事隳而羣生瘁豈不謬哉郭君以科目入官其學問進修有素矣及為御史亦常以公自任也今去為憲副特舉此而措之耳予知其足以勝重矣而猶為此言者盖亦謂無以易也且世之仕者能如仲山甫亦可矣故以是為贈郭君其有取乎哉
  李氏重脩族譜序
  吾邑李君子能以其族譜來京師告予曰吾李氏始自長安來居前程自前程而又分為六族至於今盖幾世矣蕃衍盛大子孫多至千餘指吾懼其久而或昧也乃取吾髙祖成玉府君所為譜而増脩之且刻諸梓以惠於吾族之人使不忘夫夲原之重而敦夫孝弟之心敢以序為請按譜載其十一世羅山縣尉謙所為序云前程之系實出於唐紀王慎考之舊史王乃太宗子王之子七人長曰續王東平先薨次琮睿秀獻欽並為武后所害惟證以㓜獲免神龍初以證嗣王生光禄少卿行周行周生資川司馬建建之後文捷文紀流離竄逐而史遂失其名焉文捷之後六世至資淵以軍功授進武校尉又一世子林為沅州司理其後又有桂陽主簿喆河南太守詔黄州司户叅軍紹祖以至於羅山府君元至元中有晦翁者又主贑之㑹昌簿其以恩賞入官以明經選舉者比比有焉其見於譜而可徴者如此夫自唐以來盖八百餘年其間可喜可歎者多矣而李氏之子孫乃能不失其衣冠之舊至於久而益盛豈非其前人之澤有以維持之歟然予聞之名家大族所以顯聞而不朽者非獨富貴之謂也盖有其本焉茍無本以植之則夫顯聞者将遂冺然者矣此古之人所以貴乎立徳立功立言而他不與焉李氏之先嘗盛矣使為之子孫者益能脩其孝弟忠信之行而勉夫詩書禮樂之習愈久而愈篤則所以光顯其先人而封植後代者将愈逺而無窮矣此子能之意也故為序之以告夫為李氏子孫者子能質厚周慎鄉邦稱之盖能世其家云
  和集堂詩序
  和集堂詩一巻士大夫為崇仁楊思立作也初思立無恙時哀其兄弟早卒二室之孤遺無所依誓不分財異居以撫存之寡妻得安其守孤子得遂其成一門之内少長有禮秩然其序薫然其和此堂所以名也思立既卒子自新能如其志自新為刑部主事於是思立之善浸有聞士大夫遂形於詠歌自新既裒輯成巻而以求予序予謂詩三百篇不必皆出於士大夫而當時之事頼以不朽詩之所詠本於父子夫婦兄弟者多矣述倫誼之重性情之真百世之下有以見夫王道之盛衰風俗之厚薄故曰詩可以觀思立之所行於家者盖天理之自然人道之當然非有待於詠歌然而必詠歌之者此諸公秉彛好徳之至也録而傳之豈獨以著思立之美凡有同然之心者豈不於此興起也乎詩盖不待序而傳也然詩人之意有難以言盡者是宜於序發之一家之親父子兄弟夫婦能各盡其道而無乖争凌犯之風夫是之謂和懽忻交通慢戱狎遊蕩然而不知檢此易所謂婦子嘻嘻失家節也世俗之和鮮不至於是思立之和其家三十年固已盡其道矣繼世而保之其亦審於是與昔者詩人詠歌文王之徳既以雍肅言矣至美王姬則又云肅雍者盖王化之所成也和而敬文王所以刑其家王姬所以宜其家也凡厥有家而内外思盡其道可不取以為法哉自新之子孫尚勉之則足以繼前人之美於無窮矣


  抑菴文後集巻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    明 王直 撰序
  送萬太守序
  嚴州於浙江為屬郡在衢婺之間其地多大山少良田故稼穡之利僅給而材木之産則有餘民生其中多秀穎而好學其次亦質實而勤於治生故風俗頗淳美視他之詭欺薄惡相去逺矣於是號為易治然予嘗思之民辟猶水也流而就下者水之性也横潰而失其性逆之使然耳周秦之民性非有異也然而純於周賊害於秦何邪治之者為之也予於嚴之易治不獨歸之民而必繫於守與令蓋為守令者不能順而撫之一以拂逆加焉好學者不得專治生者不得自力至於仰事俯育與凡所好惡亦不能以遂其意則弱者怨強者悖所謂易治者將不甚難矣乎昔之守嚴予不能知若今萬侯誠可謂民父母也父母之道好其所好惡其所惡而已侯之為郡既清靜以寧民使之樂生興事又進其學者而奨勸之建嚴先生祠以風厲其民减造作之冗費免租賦之逺輸武夫有奪民地而以租累民者則歸其地於民凡此皆民所甚好惡者侯皆順而施焉民既得自遂鼔舞而安樂之而謂治之難豈理也哉故予於嚴之易治不獨歸之民而必繫於守非虛言也侯在郡六年今再考績而歸郡之仕者兵部郎中潘士敬輩喜侯之復任而終惠其民求予文送之侯名觀字經訓與予皆江西人予美侯之績而復冀其逺大且欲風夫守之未能然者故為序如此以送之
  送鮑叅議歸山西序
  鮑君時溥之為山西叅議也以秪慎之心行平易之政凡其所施必思有以惠民由是名顯于中外今年考績来北京以最聞當復歸山西禮部郎中余麟輩舊嘗為同僚相與嘆曰時溥之為叅議誠賢矣忠於事上故盡心以牧民其意蓋欲使之無一不得其所然昔之轉徙者猶輕去其鄉而未之能復時溥之心蓋有所不樂也予聞之曰朝廷仁愛斯民厚矣方面大臣所以還定安輯之者亦無不盡其道然猶輕於去去而不思復者豈無其故哉或者謂其賦稅多給邉而極險阻率五六石致一石此其所難也蓋嘗思之山西之人素儉勤能辛苦春秋戰國以來皆號稱盛強其外地臨邉往往宿重兵制北敵威鎮絶漠無敢或南向此豈有他賴哉因其地之力而已今地猶在也顧使内郡之民困於饋輸而轉徙不復則可不求其𡚁哉時溥與同列大臣日夜講求前人之法之冝於今與今之𡚁之作於下者力請於天子而罷行之使邉兵皆受田以食其利而無有侵奪之者然後内郡之民力可紓内郡之民力可紓則孰肯棄墳墓離親戚長往而不復哉必相率來歸而悦為之氓矣不然時溥之心予未知何時而樂也古之君子之善於謀國者必盡心以圖之不茍徇目前夫是之謂忠趙充國之定先零當時諸筞非不善也而充國獨曰此非公家忠計又曰明主可與忠言卒守其説以成功時溥與諸大臣獻忠計於上守邉之將豈無充國者山西之民之受其恵可必也麟等聞而喜曰是所謂忠計也請書以贈時溥遂書之
  送張僉憲復任詩序
  上虞張君居彦以才行見重於世乆矣大臣薦之天子命為福建按察僉事既三年奏績來北京上又以為稱俾終任焉蓋居彦與其兄居傑初皆以鄉貢進士為教官居傑遂入為給事中未幾出佐藩省今為江西叅政居彦又起自學校佐憲臬于閩江西福建皆大藩其人皆習於詩書禮樂而君兄弟皆為大臣以臨之而皆有政績之美皆為士民所稱道此豈偶然哉予嘗為記其雙桂之堂而嘆其兄弟之賢又因以知其先世嘗有兄弟並顯而官至叅政者何張氏之多賢如此世之人固有兄弟皆仕者矣未必皆同氣之親也同氣之親或有矣未必皆任藩憲之重也今君以同氣之親並居藩憲之位此雖張氏詩書之澤而國家生賢之盛亦可以見矣予嘗自謂藩省大臣率郡縣之吏以安養斯民者也風憲之臣所以察夫安養之不如令者其職不同其為民一也江西福建之民多矣使之皆在富夀康寧之域皆安於聲名文物之中蓋於君兄弟有望焉功成頌興乃所謂邦家之光非特張氏之榮也僉憲君將行其相厚者皆作詩送之禮部主事秦初篤鄉郡之好持以求予序韓奕之詩送韓侯而作也其首章曰夙夜匪懈䖍恭爾位匪懈者勤之謂䖍恭者敬之謂也勤者業之所由廣敬者徳之所由崇也能敬且勤大臣之事備矣彼宦成而怠君子所不貴也以是而弁諸首所以致予願望之意云
  贈夏考功序
  吏部考功主事夏瑜公瑾滿九年當得陞尚書侍郎及其諸同列皆重之且以為冝於考功必欲留自助請於上陞考功員外郎食正五品禄從之士大夫之喜其進者求予文為贈予謂考績黜陟有虞之法也舜之命官自禹而下皆聖賢之資奚有不適於用哉而猶為此者何邪蓋人不能皆禹益皐陶稷契也不能皆禹益皐陶稷契顧無法以勸懲之欲成天下之治難矣自是而後凡有天下而欲勵臣職興治功皆莫有能易此者然究而觀之為治固不可無法而法不能以自行有其法而行之非其人猶無法也後世之治所以不能皆若有虞者非行之不得其人故邪然人亦非有異也其存心也公其燭理也明其處事也周而慎不以愛惡利害窒乎其中徐察其人之是非而施黜陟焉使賢者加亹亹之誠而續明明之功中才之士有所激而勉於為善治績有不興民有不被其澤者乎茍溺於私闇於理樂誕謾而喜怠放是非之不明黜陟之不當如是則何能有所懲勸哉不能有所懲勸則賢者抑鬱而不振不肖者益侈肆於禮法之外而欲天下治可得邪故考功者治忽所繫也豈不重哉國家用有虞之法以致有虞之治於今將百年行之得其人故也公瑾之在考功乆矣蓋能有益於治者今進而用之其益將不愈大矣乎慎始而終此君子之道也等而上之福禄榮名其有窮也哉故書以為贈
  送陳祭酒詩序
  太祖髙皇帝之定學制諸生入大學三年皆得歸省其親親亡亦得修祀焉蓋以為孝者行仁之夲也教之以仁將使施於天下而乃忘其親則本不立矣故著之令如此仁宗皇帝又推以及羣臣凡考績而稱且不為事所縻者令以次徃焉此其心即太祖皇帝之心也不間於已仕未仕一以至仁待之於乎盛哉予嘗讀四牡之詩而嘆周之人君可謂能體羣臣矣而將母來諗未有以見其實然者則今之令雖周盛世不過也然人之所處不同蓋任有司者或縻於職務不得盡如其志可以自遂者惟太學之職乎蓋無政事之勞而居師表之位無政事之勞則不為所拘而志得以行居師表之位則必當自盡而教乃能立不然則豈獨忘其親而亦為負其君如是而居師表之位而欲其教之行有以成賢才以施仁於天下豈不難哉然則有行之者可不謂賢矣乎國子祭酒四明陳公敬宗誠所謂賢者也公初任祭酒滿三年即謁告歸祀其親上不許今年復申前請許焉惟公之所以惓惓者蓋深感上之仁而篤念其親不能以湏㬰忘也然自予輩觀之其亦以身為教哉如是誠無愧於師表之位成賢才以仁天下使天下皆安於仁之中可必也彼得以自遂而不思自盡焉者非嗜利以䘮其良心也乎嗜利以䘮其良心而謂無愧於師表之位可乎使其人皆化之則害有可勝言也乎宜吾陳公之見重於君子也陳公將行凡所重者作詩送之而予為之序讀是巻者孝敬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
  送張司訓序
  予嘗謂天下教官得人則不患無賢才矣蓋教官賢才之本得其人則賢才以之而盛自古以來重其選而不輕以授人者此也我國家興學用儒之盛古所未有内自邦畿外至遐陬絶域萬里之徼凡郡縣莫不有學而教官則取於科目薦舉者以任之恩寵之厚何其盛也士生斯世得與是選者可不力於訓誨俾臻有成以仰副聖朝教育大徳哉吾邑張球與其兄珪同舉於鄉今年㑹試禮部俱中副榜珪授直𨽻揚州泰興縣學教諭球授廣西桂林府學訓導其之官也珪徴予言以為球最予與張氏世有連而又重珪之愛弟故不辭張氏為邑衣冠宦族宋有槐應者廷對擢名第一甲而其兄槱同登進士第及球之伯父日孜又以明經薦起教諭休寧縣學球兄弟少從前僉事陳公延授春秋既而卒業於今吏部主事歐陽廣哲其所學蓋有淵源矣今球之教桂林其亦思所以為教官以光於前聞人以不辱其傅師可也矧以球之學教桂林逺方之士固所優為矣然教人自端本始凡一動一靜皆弟子所則傚一失言失色於人則人将狎玩矣球其尚加朂勵嚴毅以自重勇决而有為則弟子寜有不儀刑于子躍然興起篤學而尚志者乎他日桂林之賢才彬彬輩出接跡于科第者必球為教所致球其勉之以副予與珪期望之意云
  贈陳給事中序
  姑蘇陳常仕恒之為刑科給事中也亷慎以持已精勤以臨事其處友則和而不流其馭吏則嚴而不殘事無大小處之無不中禮者誠可謂賢矣今任職滿九年而以疾求去吏部留之不可則具以聞上察其實許焉仕恒喜得如其志告别於常所往来者擇日就道或謂予曰君子之仕所以行道也道之不行則奉身而退蓋出於不得已焉耳仕恒遭聖明之朝而當樞機之任於道所當行者進而得言之既退而遂行焉莫有能禦之者且今之制給事中滿九年往往佐六卿當方面其次猶不失為郡仕恒既滿矣其位之髙道之大行可必也今雖有疾獨不可強留邪予曰此仕恒之所以賢也君子雖樂於行道而行道必本諸其身身病矣其能不劬且倦邪故必託重如召康公勤勵如衛武公然後不可一日去朝廷不然則審於進退之宜而安於上足之分固君子之髙致也仕恒之去非予所謂賢也歟昔趙康靖之歸老也集古今諌䟽百廿巻上之兾有補於治君子謂其老而不忘忠今仕恒歸矣優㳺湖山之間涵泳詩書之業有可以安國而恵民者以告于上而用之則身雖退而道未嘗不行也比之貪榮嗜進老病而不知止然亦卒無所立者豈不逺哉都給事中郭廷器聞予言而善之曰此仕恒之所樂聞也請書以為贈遂書之
  贈祝給事中序
  祝顥維清長洲人以明經取正統已未進士觀政於吏部又以勤慎得名由是擢拜刑科給事中其同郡仕者皆為之喜思得一言以張之念維清㑹試禮部時予忝司去取能得其文而進之庶所謂知已者乃相率求言於予嗟夫予老且誖豈足以知天下士哉能無失焉斯幸矣今而求言於予顧予所能言皆維清之所已知者何能有益於維清然不可辭也予聞之士之所學者仁義之道而已學之固將以行之然學既成矣而能得志於當時者鮮也得志於當時有矣而能立乎朝廷施之於天下又鮮也立乎朝廷施之天下有矣而近黼扆之尊當樞機之任言必見信行必見從者加鮮也欲仁義之道四逹而不悖豈非難哉今之給事中日侍上左右國家之政本繫焉知之而得言言之而得行然則使仁義之道敷暢於天下天下之人皆囿於仁義之中勢莫有便於是官者仕而得此何其幸哉况刑者義之施而仁之道寓焉刑之而當乎義而亦不戾於吾仁然後為刑之中此周之賢臣所以長其國者也今天子躬舜禹之聖其所行皆由於仁義刑法之謹盖惓惓焉維清受職其間而可不盡心也乎奏當之來報行之發審而求其中必適於義而不戾於仁然後不負乎所任不愧乎所學極其至也將不與周之賢臣比乎故序以贈之
  劉處士挽詩序
  予泰和多故家其中以詩禮名者稱㶑溪劉氏劉氏多才彦以名聞鄉邑則處士承祖君其傑也劉氏自安成宻湖而分讀書顯達者常不乏至君而尤不凡其言行一本於聖賢之訓重信義尚禮節喜與賢士大夫遊有過從者輒傾倒相懽連日欵洽未嘗有厭倦意世父彦文愛之以為已後而君事之極誠敬無異於已父母生則致其養死則致其哀𦵏祭一不違於禮而所以施於宗族姻戚故舊皆盡其道由是鄉邑稱之無間言而與其所配沙湖蕭氏克相内助有賢徳先後卒宣徳庚戌閏十二月一日合𦵏于本里粲坑之原于時人之好君者悲君有善於已而不及髙夀皆為挽章而歌以送君君有子九人通與暹皆明經修行為教官人又謂君能教其子以有立而不及終食其禄誠可哀也至是暹以訓導秩滿得湘潭教諭以去好君者又哀君而哀挽之作加焉予與暹同邑且先世邱壠近㶑溪故暹與予厚而求予序其詩予謂漢有挽詩二章薤露以送王公大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皆以哀其夀命之不長而其死可惜今諸公作詩之意猶是也其於君豈淺哉况予於君父子有故豈常情可及哉為序其詩使傳於後世亦可以為不朽之託云耳
  贈陳主簿致仕序
  宣宗皇帝在位時嘗擇進士之最秀者俾讀書秘閣學古為文辭以待他日之用而命予訓勵之上虞陳金在其列孜孜朝夕蓋有志於學者其父尚輝為呉縣主簿喜金之進而得從予遊及以事來京師輒過予致其殷勤篤厚之意盖厚於金故加禮於予如此予嘗愛金有志於學又知其父之能教信所謂人之善必本於父兄蓋不易之論也乆之金去為行人使于四方能用其所學而呉縣之政亦成父子相聚於京師既得盡天倫之樂而又皆有人爵之榮世之君子有不能然者孰不歆且羨哉既而尚輝致仕歸故鄉而金以使命往南服得隨侍以行於是交㳺之士與其鄉郡仕者莫不以為榮進士張和知其父子之善又知人情之喜如此而欲予見於言予念與尚輝乆相接且素愛金豈可辭乃為之言曰父子天屬之親也子以福禄願其父父以顯榮望其子人之至情也尚輝安於林下其福蓋未艾金奉使徃來因得以拜家慶其進於顯榮亦未已所願蓋兩得矣然予聞之漢萬石君石奮之歸老也子慶為内史貴顯矣而奮所以教之者皆敦厚謙讓之道由是慶益大顯父既能教子亦善承孝謹之聞不獨稱於當時著之簡冊傳之百世而不衰甚矣其賢也予素重奮父子之行兹欲於陳氏見焉其期待之意豈不亦厚矣哉故書以為序而俾和送之
  送陳經厯序
  太宗皇帝臨御之初詔修永樂大典天下鴻儒碩師及郡縣學聦明才俊之士皆選㧞詣館閣㑹者蓋千餘人予時為翰林庶吉士故一時在館者多相知皆奮勵感發各有以自見書成得官人人皆足以立事有名於當時至今相遇論及修書時事其意猶若相親也錢塘陳璉汝器蓋當時聦明才俊之一也既得天下之英賢而友之又得觀古今之典籍故其識益進才益充其擢為臨邑知縣蓋恢恢乎其有餘一縣之人受其賜皆敬而愛之治功之盛他邑莫加焉既九年縣人不忍其去相率訴于府于藩憲于廵按御史乞留之旁近商河禹城之民亦奔走乞留汝器則以父母老奏䟽乞歸省上許之遂連丁内外艱不果出服除乃陞授福建布政司經厯布政司古方伯之任而經厯者幕僚之長也以五六大臣臨於上而欲使百萬之民安於下雖其道足以任之而賛襄禆畫亦於經厯乎賴也汝器既善於為縣而深知民事之所冝故其賛畫蔚然有成功雖其才識之美亦由厯練之久涵養之深有以致然也今年考績來北京既書最而歸禮部司務陳珪重器郎中陳謨古訓葉蓁仲榮皆相與有交好請予文送之予憶編摩之舊故不辭然念嚮之才俊之與執筆者今有當藩憲之重受專城之寄汝器雖未居是位然其所任則方面事也敬慎以自持小大之務必盡其心使徳立行成而人皆譽之曰是昔者館閣之選也宜其有過人者則爵禄之來可量哉
  送鄭太守序
  寜波於浙江為大郡其士人多讀書秉禮而尚義閭里細民皆務本力作以自足於衣食而其地則多物産之饒然既臨大海海外諸國日本琉球之屬嵗時貢獻効臣職則必自寧波以達于京師其供饋之費輸送之勞皆於是取給焉夫既讀書知禮義而少能習事務本力作之民則多質厚而無術以自防物産既富故豪猾者嚮意漁獵於其間若又當勞費之時貴人達官趍廹於上小吏黠胥奔突於下而欲羣下之安且治可得邪故為守者必得當世之賢才行傑然為衆所敬愛者然後安且治可兾也朝廷知其然詔擇賢者而任之三山鄭侯珞自刑部主事奉勅往焉既至問民情好惡知其𡚁之所以然一切掃刮絶去而深為之防於事之來徐察其冝以應之多徴厚歛嚢槖之姦縱富役貧隂賊狡險之惡不得逞於是民安而事治則又理壇壝以祀神興水利繕橋道以便耕稼往來者大修學校而與多士講學焉郡中之人無小大愚良皆誦侯之善不置嘗以内艱去則奏請奪其情而任之侯之得民而能有成功如此豈非才行傑然為衆所敬愛者乎今再考績來朝當復歸寜波寜波仕者皆為喜而求贈言於予侯初取進士即入翰林讀書于秘閣予察其為人甚重之及去為賢太守於翰林有耀矣今之歸茍不怠以止焉九載而功大成與漢之龔遂黄覇等則於翰林豈不益有耀哉故為序以送之而日夜待其成予雖老尚當為執筆焉
  送王知縣序
  曹於兖州為大縣其地最沃饒田利之入往往甲他邑其縣之民不能以盡其利而他之無田者多衣食其中四方商旅貿遷以求贏者亦多之曹由是絲纊麻枲黍稷菽麥之類其出也不窮而民尚有餘積真所謂壯哉縣也凡民有所養然後可以教使土塉而利薄終嵗勤動不足以仰事俯育而欲其從教以興於善雖父子不相得况令於民乎若曹之民庶㡬可與為善而為令於曹者亦可以行其志矣往年嘗聞有范令以平易治民均其徭役時其賦稅無茍取無暴征其民皆率從教令以事父母畜妻子熈然自得於畎畆之中而愛范令如所生范令之名亦顯聞於中外今滿當去吏部求可以代者而予友王紳用璋往焉用璋讀書明理謹於言行不肯一渉非義予知其能為令也夫從政者不必皆自已出惟其善而已前人之所行民以為善而安之矣則循其舊可也若務出竒取勝而或以病民非善於為政者漢之曹參守蕭何之法以清靜寜民民到于今稱之果事有冝於昔而不冝於今當變通以利民亦審擇夫善者而從之大舜舍已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此萬世之師用璋冝以為法也然予又有慮焉夫民既萃於曹蓋善惡細粗靡不有故必有容人之量而又能服其心然後可使之帖然安於吾治而率吾之教語曰人不我欺自我不欺人不我違自我不違用璋務正已以臨民而不為賢令予不信也將行鄉之親舊監察御史歐陽廣洙輩請予文為贈故序以送之
  送黄中書省親序
  中書舍人黄采以載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黄先生子也初先生致仕歸永嘉而感上之徳不能忘圖所以為報者自言有子采能書願留事筆硯庶㡬少効萬一上可之俾入翰林凡典冊書命皆與執筆焉以載朝夕勤慎不慢戱佚㳺公事之暇取晉唐名帖端坐臨寫間發於吟詠亦有法度可觀士大夫愛重之謂先生以文章徳行為望於天下宜有以載為子也修宣廟實錄成授中書舍人然仍留翰林其職事之修學問之益蓋駸駸乎若不可追躡於是其去父母㡬十年而先生之年亦既七十又五矣夫相去若是其乆親之年若是其髙冝以載之惓惓於歸省也既得請將行禮部郎中潘勤與凡交好者相率求予文贈之今仕者之歸省多矣人皆以為其親榮予於以載則或異乎是蓋先生之尊府以先生貴加封至一品及先生致仕尚無恙父子皆蒼顔白髪而命服輝暎非特鄉里榮之蓋天下莫不以為榮然則先生豈待以載而後榮哉予獨有為以載喜者君子之學以求道也然逺而求之孰若近而取法之愈哉先生之於君親於宗族鄉黨故舊與夫威儀文辭之發未有不由於道者以載歸而求之其所得多矣且先生始仕即為中書舍人以載既踐其位若又以先生之所存所行自勉而思繼美於古人將復使天下之人莫不以為榮豈不益盛哉予於以載誼不薄故為贈言如此歸而質之先生以為何如也
  送邵縣丞序
  國家求賢圖治既取進士而用之又有曰文學才行卓然出衆曰懷才抱徳曰才徳兼備諸科矣而又以為天下之大賢才之多非此所能盡於是復有賢良方正之舉焉其好賢之心可謂切進賢之路可謂廣矣餘姚邵昕宏啓由此而進得長洲縣丞長洲之人喜其有愛民之心而能勤以佐令皆樂從其化而長洲稱治既三年考績來北京吏部以為稱俾復任縣之仕者禮部司務陳珪重器輩請予文以華之夫賢良方正之舉非始於今唐宋諸賢若張柬之富弼蘇子瞻兄弟皆是舉也其文學功業播於人之耳目非特當時重之後世之士能及之者亦鮮然則繼是舉者不可謂不榮而亦可謂難也已予嘗推朝廷之意而知其待賢之厚非茍以是名榮之固將觀其實行焉賢良方正以徳言文學功業皆徳之發也以是名求士非惡夫不賢不良無徳以植身而徒圓轉以阿世邪僻以徇俗者乎當其名則宜善其行行有不修而謂無忝於是舉蓋茍而已矣予故以為榮而又以為難者此也世之君子好縁名以求實而臨乎上者亦必循名以責其實果名實相副無愧於昔之人然後無負於朝廷長洲之治可謂有其始矣今之歸尚勉圖其終也哉充愛民之心以盡仁篤勤政之志以盡義仁義之徳成豈獨可以佐長吏昔之相天下者不過此而已宏啓勉之毋曰此非丞之所及也宏啓蓋予交翰林修撰宏譽之從昆弟予重之故欲勉以逺大况求文者又予僚重器也予可以常人視之邪
  送羅知縣復職詩序
  縣令之職重矣蓋付之百里之地使教養其民皆得以安其生遂其性而莫有失所者此其職然也天下百里之縣雖多果皆得賢令而任之使斯民熈然安樂於下而無苦於其身無憂於其心雖唐虞三代之盛不過是縣令之職豈不誠重也哉夫民者邦之本令安民者也民安則天下安矣安天下之本繫乎令可不重邪是故朝廷之於令必舉賢者而任之慎重故也當是任者皆思所以舉其職亦孰無自重之心哉然四方之風俗有不同故治化有難易而功效有遲速待之以誠持之以久而有不治者未之信也廬陵羅勉學始以賢舉為歸安江夏丞以公勤亷慎得民心學士錢公以為位不稱其才又薦之遂陞為孝感令去宿蠧以安良善積榖以待飢脩陂池以防水旱民既有所養則作興學校以孝弟忠信教其人人樂從其化縣以治稱勉學其可謂能盡教養之職者邪其知所自重者邪夫為士者莫難於自重能知自重乃能以禮義檢其身於其職之所當為者夙夜盡心不敢怠棄於法度之外而為治之功成夫然後見重於君子而世之以黜陟幽明為職者得因是而進之此亦天下之公也勉學治孝感三年上其績吏部吏部以為稱俾復任士君子皆作詩送之中書舍人金輔伯素重勉學持以求予序勉學蓋予友工部侍郎汝敬猶子也予故為序之而道其職任之重亦欲其知自重不怠棄於其終而進進無已也詩凡若干首
  世美集序
  世美集者廣徳胡英之所錄也胡氏居廣徳為著姓英之尊府廙字致恭初未仕時已用孝行聞鄉里及升太學擢為工科給事中以謹慎知名太宗皇帝命攝通政司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而仁宗皇帝尤注意遂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振舉憲度譽望偉然㑹征交阯廣東當給軍食後於四川取宫殿大材皆慮有司怠事命公往督之事皆辦治既而出為福建叅政所至皆有治績號為能臣秩滿以疾辭位致仕歸其鄉未㡬卒英來北京求禮部侍郎臨川王先生銘公之墓矣復謁予言曰生先世有美徳而未致通顯積之之乆始發於先公祇事三朝秩三品其所建立表然在人耳目由是䝉恩追贈曽大父大父皆右副都御史褒徳垂休錫命具在宜表彰之使顯聞於世今錄三世所受誥詞及先公前後所奉勅與今之墓銘挽歌通類成書名曰世美集嘗託鴻臚楊公求序於先生矣敢躬拜以請予憶楊公言故不辭夫世之所謂達官顯人者不偶然也必自其祖宗之徳致之辟之水與木焉本深則末茂源盛則流長此豈虛也哉易之言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非一人之行一事之善之謂也世之相續有其人而人皆有其善然後福及乎子孫未有無所積於前而能昌大於後者也胡氏之先多顯人然自居廣徳以來至公之祖考皆不仕惟以積善世其家積乆發遲故公遂大顯於世觀之此書凢帝制之頒諸公之所述其累世之美可見矣而英之孝亦於是見焉夫孝凡為子孫者之所當務也然多不知務食祖父之遺而不思善之當繼矜智巧競勢利悻悻然自以為得於親之卒也則倒囊發箧分挾其餘資以去既不務顯揚其徳或遂稔惡以隕身辱親嗚呼是可謂有子孫也哉英則異乎是孑孑走四千里以求彰其父之徳而又著其累世之美於無窮非孝而能如是乎詩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於此益可以見其世澤矣英尚勉修厥徳思繼美古人則是集之載當不一書而已也故為序以告之
  贈孫教授序
  孫先生鼎字宜鉉廬陵之傑然者也今為松江府學教授名聞於當時士大夫論善教者必曰孫先生至論有識有守能别是非慎重而不妄者亦以孫先生為言宜鉉何以得此於人哉蓋其學明其行脩其所以為教必體聖賢之道務以身率之不徒辭說而已也世之為教官者或急於勢利之趍而昧於美惡之辨不復計其職之當然宜鉉皆不如是也賔興之嵗諸藩省求考官聘幣交走其門以先得為喜其為天下得士蓋多矣今年順天府合北京畿内之士而試之翰林學士錢公典文衡宜鉉又同任其事凡所去取無不當於人心錢公亟稱之以為公且明宜鉉其誠賢於人逺哉朝廷養士以興太平之治而士亦喜於逢時然而遊學校者常患不得賢教官抱良才而不能成美器者盖有矣幸或成也進而試於塲屋又患不遇賢主司雖曲盡其巧心而受嗤於拙目者亦有矣此士之所以難也宜鉉為教官而能盡化誨之善為考官而又盡去取之公謂之賢逺於人豈不宜哉今制侍從風憲有缺徃徃於教官取之故教官果不賢則已賢則必進於顯庸進而不止登三事位列卿任藩憲之重者比比也宜鉉賢矣尚益思盡其道哉益盡其道蓋有莫之致而至者孟子所謂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豈誣也哉宜鉉既畢事歸松江松江之顯者大理少卿沈君輩屬予文贈之予亦廬陵人蓋深有願望之意故為序如此
  送陳憲副序
  兵民國之本也朝廷既設都司布政司以統於上衛所及府州縣分理於下矣又慮為吏者所施或失冝故復設按察司以察治之必使施之無不宜下無不得其所然後治功立此命官之意也夫文武之職既各擇才而任之然必有賴於按察司則按察司之職之重可知矣均之為按察司而治有逺近舉職有難易蓋中州内郡邇於京師凡為吏者聲績易聞而政令易及故能知所檢而下無甚病為按察司者稍得從容於其間若臨邊方撫蠻夷如雲南者唯大賢君子依仁蹈義不以逺近易意其不然者奔走困悴之餘以為法令未遽及也故或以逺而自放則其下安能以不病按察之官而欲如其志以施治可得邪必嚴察夫賊仁害義穢於已虐於人者而治之庶㡬能自戢而病不及下故予以為難者此也然今之難尤有甚焉者伐叛討逆天理所必行而被堅執銳負戴以給餉者亦人事之不可已也徴輸調發紛紜轇轕之中而吏之姦售焉察之不嚴治之不豫則有茍免有重困勞佚不均苦樂異宜人心既不能平而能鞠躬盡瘁以成吾事者少矣按察司之職於是為尤重而舉之為尤難蓋深有望於依仁蹈義之君子監察御史陳君質滿九年有名於當時大臣謂其足以任重也舉用之上命為雲南按察副使陳君以進士入官明仁義之道而達於其用於任是職當不難兵部主事逯端其戚也請予文贈行予故序其託重如此以告之蓋深有望於陳君也
  贈都給事中王君序
  予讀烝民之三章而歎仲山甫之職重矣其詩有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子朱子謂出納者承而布之行而復之也東萊吕氏則以為典司政本夫謂之政本蓋國家樞機之職内為君所倚外為衆所望而仲山甫兼任焉可不謂重矣乎然考之上章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曰小心翼翼曰古訓是式然後知仲山甫之所以能勝是任者以此夫柔不過其則蓋有剛徳存焉而又主敬以為本法古以為用則何重任之不可能哉故嘗自謂為臣之道不可不務此果能之則其功業當與仲山甫等矣以今觀之其所謂出納王命者非他六科之任也朝廷稽古建官並置給事中而名其長曰都給事中凡上之命令與下之所奏陳必由是而審之有所未至得以聞乎上糾正乎下非但主出納而已其任之重與古何異哉故必選聦明英偉之士達於大道通於治體者而任之非此不任也其重是官可知矣姑蘇王君永和累為教官以學行知名選授兵科給事中温厚詳雅敬恭將事實能勝其任之重而受知於上為望於下滿九年同列不忍其去奏留之遂陞都給事中王君通經學古舉其徳脩其職當無愧於仲山甫乃今見其成功是宜任之專且乆也抑下章有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則山甫惓惓事君之忠蓋進而未己不以始終有間也君尚勉於是則詩所稱仲山甫之職將不在王君矣乎給事中薛君謙先被推擇掌其科至是喜君之留也與諸僚友求予文為贈予知其職位之重而欲其進於逺大也故為言如此以贈之
  送劉憲副序
  萬安與吾泰和為隣邑風氣相似也二縣為大家相與通婚姻士大夫以文學致身者其契誼尤篤廣衡居萬安大家其族之才賢雖多而廣衡則尤傑然者自取進士官刑部由主事三遷至郎中其清徳令名毎進而益顯不特其長愛重之京師士大夫不問識與不識皆信廣衡之賢惟恐其不至髙位今年諸藩憲缺大僚吏部以聞請㑹三品以上官察舉㑹者交口譽廣衡不置遂以名進上命為陕西按察副使廣衡將行其同列諸賢皆欲贈以言而俾吾邑之官刑部者蕭郎中晅等來求於予嗟夫予天下之至愚者也言欲合乎理而毎有未達行欲中乎道而卒有未能他人之愚莫有在予下者廣衡明於理達於事予之所畏也然則予言豈足以贈廣衡哉顧相厚已久不可拒也聊相與道之今之風憲朝廷之所倚重中外之所屬望也凡進賢退不肖興利而除弊飭師旅論功伐寃抑有當理是非有當辨小大諸務衆言雖同然猶决於風憲風憲以為不然衆亦莫之能奪也其任之重如此豈有他哉以大公至正之道繫焉大公至正之道由其身以行可不慎乎心之所存或少戾乎是則言行之發欲不陷於邪僻不可得也是以君子必嚴於自治而後可以服人廣衡今去陕西陕西之地最闊逺内連諸夏外列障塞凡處於是者文武貴賤寛鄙細粗不同而難於為治故尤重風憲廣衡其亦加慎也乎以大公至正之道自治而用以治人則莫敢不服斯無負上下倚望之意是乃廣衡之所能而予復言之蓋愚者之一得也廣衡亦亮予意否乎
  送竇僉事之任序
  武清竇君和字存中初為虞城知縣有名遂擢拜監察御史益有名既九年大臣薦之上命為廣西按察僉事存中將行其同僚上官御史求予文贈之夫按察司之設非如他有司之以養民為職者也而養民之任實係焉蓋當其職者或性有不同其所施於民者有宜與不宜而民之忻戚不能以不異也又凡姦民猾胥恃其詐力漁取於其中而民之病滋矣非按察之司繩治而整齊之而欲民之得其養蓋難也故為按察官者必深通於民事而究知其好惡又察乎天理之正而明夫是非之公然後能勝其任去民之所病使之得其養而無失所者故雖不以養民為職而養民之任實係焉存中為虞城九年扵民事之宜與其所好惡知之熟而施之當矣及為御史出入中外別白是非以懲惡佑善又如是之乆也則今之佐按察司予知其優為之矣廣西之民將無不得其所論按察官之賢者將亦必在存中無疑也雖然欲治人者必嚴於自治予嘗聞之洪武中廣西初置按察司殿中侍御史尋适為之使予先叔祖子啓先生由監察御史陞僉事二公皆正人君子也嘗相語曰吾輩必置身於禮法之中而後可以禮法治人又曰持憲者必先慎其言言之而不可行未有不為累者斯言也衆人易之而君子以為難今之前輩老長有知二公者莫不稱誦之或者其誠可取也歟以存中之賢而官於此而予又嘗聞此言聊相與道之存中之然與否予不敢知然上官之請不可辭也故序以送之
  送陸太守序
  閩之郡八而其半附山附山之郡雖不若瀕海之利然田既肥沃而山之産亦饒為其民者秫稻菽麥猪鵞鴨雞牛馬犬羊之屬之畜於家竹木茶紙金鐡桑苧果蓏鹿兎魚鱉鳬鴈之類之育於野凡可以養生送死者皆不待外求四方商賈挾其所有以貿遷往來常不絶於路故民皆有以自給且去海既逺外國之貨不至竒衺之人矜智術騁詐力以乘勢射利者亦鮮彼既不惑於珍怪又不習於機巧往往多淳朴而重犯法然其中有力之強得妄加於寡弱者不可謂無也故民之病亦稍稍而有夫以給足之民而又重犯法果得賢守令以抑強植弱而施其教養之宜則治效有難致也哉汀州在閩為逺郡而與江西贑州境相接予郡之人貿遷者多往焉故予聞其土俗而心善之以為守令之設所以為民而令為最親然令之得人則繫乎守守賢察夫令之不賢則退之而奨勵夫賢者令果賢則強者不敢肆而民皆得以食其利而安於其俗古之所謂循良者不過是而已華亭陸侯徴字尚實以進士入官為禮部主事尚書胡公察其賢舉用之得汀州太守往來汀州者亦稱道以為賢既三年考績而歸兵科給事中蔣君性中過予道其實而求文贈行侯蓋能抑強植弱施教養之宜使其人得食其利而安於其俗者與今之歸尚益察夫令嚴慎以率勵之治效當有盛於前者矣予既喜汀之善又嘉侯之治而期其進也故為序以送之
  送劉知縣赴任序
  開建在廣東為小邑而隸於徳慶州自州陸行蓋三日可達而水行倍之凡其賦稅輸於州若他有科徴民力皆易以辦治不後於他邑以其地僻而事簡故藩憲大臣與郡之長貳皆無因而至縣境多良田冨粳稌而又多大山産竹木至於薪炭茶紙之類蓋往往而有商賈之貿遷取贏者相躡而往還其民足於衣食又有以通貨財既克遂其私故不以事累官府為縣者得從容自適晏出而早休縣所置官惟令與典史其外則學官相與者四五人而已為政之暇而又得講學之益居於此者不可謂不美也其州之人嘗與予言如此萬安劉良仲彛闓敏有才畧曩從予邑梁叔車講學業成為太學生㑹詔舉賢為縣令廷臣以仲彛薦當之雲南遭外艱去服除來北京改開建令而叔車為刑部主事過予曰仲彛昔之雲南蓋去家萬里今而之廣東減十八有餘矣且得過家以為榮又聞其縣易治其志樂也願求先生一言以贈之問其易治之故蓋同予之所聞者君子之仕不以富貴為心惟欲得民以施治遭易治之民而可以自適固幸也或遇難治則亦盡其心而已民之最難治者莫難於衣食不足而徭賦不能已苦其心勞其身雖父子不相得况令於民乎今嶺南諸縣凡當道路之衝及珍怪出産之地為人所嚮意者皆未可以為易若開建者其誠可謂易也仲彛遭易治之民而以平易治之豈弟之化行禮義之俗滋仲彞將不為循吏也哉要在勉之而已故書以贈其行
  贈侍郎王公致仕序
  正統六年行在禮部侍郎武城王公在位既六年其夀則七十三矣公初之及七十也即援例乞致仕上不許而公復留敬恭朝夕以脩其職直嘗謂公前輩舊徳而當圖任老成之際是宜乆於其位而何汲汲以求去邪公曰吾年未至而求去則為不忠既至而不去則為無恥吾可貪天禄而冐公論哉直於是愧其言至是公不謀於親戚不告於朋友再上章曰臣䝉大恩俾復任事又三年目力益昏足力益不任趍走誠無以報萬一乞賜歸田里上意猶不忍其去下其章吏部吏部具實以聞乃許之公喜曰吾自弱冠升太學今厯官五十年戰兢惕厲常恐負朝廷貽親羞而今而後庶乎其免矣於乎公之所存如此其誠賢矣哉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致其忠於君即所以孝於親致忠而無不盡則其為孝也亦至矣然事之缺失多有出於智慮所不及者此君子之所深憂也茍一日未去位而與世事相酬酢則安能免於戰兢惕厲哉戰兢惕厲思所以善其道也道之行繫於身既老且衰則奉身而退不悖乎古禮亦不違今之制其於忠孝之道亦豈非兩得者乎孔子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公讀書明道壯而行老而歸既足為邦家之光而又為鄉里之榮其賢豈不誠逺於人哉尚書毗陵胡公侍郎臨川王公與直皆惜公之去思欲留之而不可得也於是尚書公命直為文以贈行故序公之所存與其退之不離道如此以送之使讀者知公之非茍於自愛者也
  贈副使周君序
  正統六年秋八月行在吏部言山東按察副使韓璽以滿去當有代其任者上命㑹大臣舉賢而任之少保江陵楊公謂刑部郎中周安明刑慎罰達於政體且温厚靜重不詭不苛曏雖以憂去今當即吉此宜在所舉衆皆曰然即署名以聞上可之命為山東按察副使周君家杭之仁和吏部遣人授符俾之官而君適自起服來北京既謝恩闕下當之山東其鄉友禮部郎中潘勤進學輩求予文贈之予念周君仕宦三十年其更事多矣以才行之良而厯練之久其任是職蓋不難而乃求予言為贈予將何以増益周君哉然不可辭也今之任風憲者内而監察御史外而按察司皆朝廷之所託重者也凡吏治有未宜賢才有未用奸邪貪黷之人有未除民之所欲有未得所惡有未去寃抑有未伸理百司之事若有怠緩未能辯治者皆以委焉此豈徒然哉以其能正已而可以正人也正已者何所發必正言所行必正道故言出而人信行達而人服如是而有所振舉激揚其誰敢違之治具張治功盛矣風憲之所以託重者如此由是論之在位之人言行有未當於理而自謂足以勝重者未可信其實然也故今之所舉用必皆得其人兹又得周君其能勝重任可知矣然予聞之古之君子務徳而不矜其才徳之所進必有同列之賢相輔以道是故徳立而位尊後之君子非不知古也而多反是有過不能以相規有善不能以相益矜已而務抑人惡在其為知古也以周君之賢今而去之山東同寅恊恭以脩其職徳益進位益尊益可以勝重任予深有望於君也故書之以為贈行序
  送梁助教序
  梁氏於泰和為儒家自宋以來衣冠而仕者不絶子雲先生獨以學行為人師而遣其長子仲婺入邑庠遂取進士官五品未㡬次子仲載亦舉明經為孝感敎諭二子者皆卓然有譽於當時今年仲載考績來京師當得陞而南京太學闕師儒詔吏部慎選文行之士任之仲載在其選遂超授助教以去其從弟婺叔車為刑部員外郎屬予言贈行予嘗得拜子雲先生而梁氏之賢者皆與莫逆仲楘又嘗同學而仲載亦辱厚予則予於贈言可已邪夫太學者天下賢才所萃也彼學於郡縣之學既自以為成矣然後升於太學雖若不待於教而教亦惡可已哉聖人之教無二道而天下之為師者人人殊故弟子所聞有異同所得有淺深至於太學將比而同之使恊于一而後已辟聚衆材於班郢之門加之繩削使合於法度而各適其用焉教惡可已哉祭酒司業端表儀於上六館之師儒謹訓勵於下俾其言行皆不悖聖人之教則賢才成天下治矣太學所繫之重如此而仲載與焉於乎可不慎歟今之貢入太學者多矣觀其徳行文藝當賴於師以成者非可一二計仲載毋謂既成而升可以少緩也緩之則終莫之有及矣予郡之士之官太學者四五人予子䆅亦濫厠其列兹又得仲載是宜有相輔之益而師道立則善人多故予為贈行序以致期望之意云
  贈楊侍郎序
  國朝憲天為治一以仁而已其誅叛討逆而至於用兵蓋祖宗以來恩徳之覆育至矣一旦而肆逆此天之所必誅而不赦者也麓川㓂思任發是已然非文武忠藎之臣智足有謀才足有為而欲収成功蓋難矣當㓂之初叛也廷臣請出師勦之上命先之以文告茍能悔服則止勿進於是時今刑部侍郎楊君為主事以選擇在行先遣人往諭㓂不服進至杉木籠山㓂據險迎敵勢銳甚楊君言於主將急遣竒兵間道伐其後而進師臨之當大㨗不從師無功而還上知之諸將皆得罪楊君獨以公勤受褒賞陞郎中去年上復遣定西伯蔣貴等率兵討之特命兵部尚書王公總督軍務衆謂楊君有智畧復以行師入境王公㑹諸將議所向分命楊君等徃督戰視士卒之勇怯進退而加賞罰焉遂渡江勦賊伏兵攻上江賊砦賊矢石如雨楊君奮不顧身將士亦用命縱火焚之賊大敗又進至杉木籠山賊併力拒守營柵相望為不可㧞之計楊君曰賊狃於前勝當多方以誤之使不暇併力乃可圖王公親臨賊令諸將各視形便進攻諸道俱奮立破其七砦殺陶孟靠等餘賊奔潰遂乘勝擣賊巢圍之官軍分據其地楊君等亦分地督戰益急賊誓以死守晝夜接戰㑹大風起遂以火攻之烟熖張天賊不知所為思任發以身遁餘㓂死於鋒鏑墜崖谷溺江水者蓋㡬於盡矣賊平是行也雖諸將戰闘之力王公賞罰號令之嚴而楊君等躬勞苦犯危難督趣之勤豈少哉師還論功楊君遂陞刑部侍郎君子以為宜曽子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楊君臨事如此可以見其戰陣之勇事上之忠今列官三品朝廷又將褒贈其祖考而母太淑人得以享其榮楊君之孝亦可謂至矣其誠賢於人逺哉楊君名寜字彦謐徽州人鄉郡仕者方貴文輩為君喜求予言張之嗟夫予言何足以張楊君之美哉然不可已也故為序其實使楊君觀之念成功之難而皇上之恩厚思保之於無窮使他人觀之知楊君之進之非茍然者而後之來者亦庶㡬有考焉
  贈徐僉事序
  三衢徐䘵希學為湖廣按察僉事既三年考績來京師吏部以為稱言於上俾復任希學嘗為刑部主事侍郎何公薦其賢於是有湖廣之命至是刑部舊與為同僚者因司務劉維岳請於予曰希學初之湖廣時臨川王先生有文贈之今考績而歸敢求先生一言為贈二先生之言皆希學所慕而願得者請勿辭予告以不暇且未識希學不知其所宜言而維岳乃予郡人素相好其意不可辭復謂予曰希學為人謙和昔在刑部以讞獄詳明有譽於當世蓋可與言善者先生宜毋愛於言嗟夫予言何能有益於人哉而諄複如是不言豈可已乎姑以希學所有者誦焉夫謙和美徳也自公卿大夫以及士庶人莫不宜而尤宜於風憲官何哉易不云乎謙以制禮而禮之用則以和為貴風憲之職秉禮而用法者也其望之峻威之重聲勢之赫奕人莫敢狎而玩之茍不知禮為之防而肆于人上苛暴廹切以臨之自謂能盡其職難矣是故君子務以禮治其身而言行必於是然後能觀夫人之違於禮者而加以法焉使人亦由於禮而不入於法則其職盡矣予願希學因已之所有而加勉也世之簡於理者必以謙和為害於其職而非予言詩有之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蓋柔之中有剛徳存焉謙和者柔嘉之比柔嘉非軟美之謂謙和非卑諂之謂也謙之五六至於侵伐行師天地之道融和之中嚴肅之氣寓焉彼傲然自放者惡足以知此希學率是而不變是固君子之徳也誠如是豈惟不負何公之知於朝廷委任之意亦可以無負矣
  贈太常丞許君序
  正統七年九月太常典簿許俊朝用以秩滿當得陞自少卿而下皆以朝用脩謹宜在太常奉祭祀欲留之吏部以聞詔以為太常寺丞朝用蓋前吏部侍郎思温之子侍郎初事太宗皇帝於潜邸甚見知遇及正大統論其勞遂命佐吏部未㡬卒仁宗皇帝尤眷念不忘即位之初詔求其後嗣得朝用命為太常寺賛禮郎朝用能飭躬礪行以脩其職既九年無毫髮過舉遂陞為典簿雖幕職於太常事當無所不治而飭礪加焉又九年其才益顯其名日益有聞則為之長者欲得賢以自助豈能忍於其去哉由是而進為丞蓋宜也丞六品官耳仕之秩六品者蓋不少而太常之職邈不同非有清直之行可以交神明者莫之能也朝用在太常二十年敬恭將事多矣神明鑒而臨之亦乆矣今位之進要在益脩其所以交神明者而已唐虞之世仕者皆乆於其官伯夷典禮后夔典樂未聞有改也朝用三受命而皆不離太常亦唐虞之遺意朝用可不加勉以迓承於將來哉予聞侍郎公端厚恭慎於其職所當為者早夜以孜孜其賢如此宜有朝用為之子也君子之逢時而升不惟有立之難而尤以有繼為難昔欒武子之徳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思召公卒坐其子之惡以覆其宗君子蓋深惜之今朝用能貴重其身以不辱其親侍郎公既有立於前而又有子繼於後以昌大其家予不獨為朝用喜之且深為侍郎公喜也其鄉邑仕者求予言贈之故書以為贈
  贈浙江叅政俞君序
  俞君名恱字仕朝蘇之長洲人始取進士為監察御史予邑之士與為同列者歐陽允和輩皆稱其賢後陞為湖廣按察副使而予故人子廖謨與凡交友之官于荆湘者則又稱其賢及再陞浙江叅政朝之達官顯人之往來于浙者亦莫不以俞君之賢為言自予聞俞君㡬三十年其官益進名益盛予心重之而惜未識也今為叅政六年考績来京師乃辱過予聴其所言而察其所存蓋有體國恤民之心去惡佑善之志而才真足以有為者予於是信昔之所聞而知其果賢於人矣浙江為布政司其地大其人衆其庶務之繁他之藩省莫先焉朝廷託以為治者五六大臣而已政教所由以行民之所賴以安也而俞君在叅政之位以其才之良而行其心之所存於上之所倚下之所望蓋可以無負矣然予觀之古之賢臣之在大位者必欲其績之大成是故一事有未宜一民有未遂惡者或有未去善者或有未安皆其心所未慊也而君子亦於是責備焉責備焉者非他以其賢故也於賢而不責備則於何而可俞君今之賢者也底其績之大成以副上下之意可不益盡其心也乎今之歸而加察焉事無不宜民無不遂惡者已盡去善者已盡安則俞君之志愜矣若或未然俞君可但已乎哉伊尹恥一夫不得其所其自任之切如此後之賢者所當法也俞君將行浙之仕者禮部郎中潘勤輩喜浙人之得䝉其終恵也求予言贈行予素重俞君故書所欲言者以為贈
  贈蕭仰善序
  吾邑蕭晅仰善為吏部主事既六年其質甚清其性甚淳凡其所行必依於道而才又足以有為故能脩其職而以名聞於世在位士大夫知仰善者不獨南京為然也北京之顯者亦多能知之論今之賢者必推仰善然仰善非求之於人盡其道而已矣予與之同邑而知其所以賢蓋蕭氏故儒家舊有令聞其大父尚仁先生與其尊府長史公皆惇徳秉義學問淹貫表然為鄉邑之望仰善䝉世澤之厚承家學之懿宜乎有以成其賢嗟夫仰善予之知子舊矣蓋以古之君子望子也古之君子之於道少而學之壯而行之不以久而怠也是故仁義存於心著於身發之於言而見之於行盖愈進而愈若不足故其徳盛其業廣其譽流當時仰之後世師之經之所載若伊尹周公其人可考也學道之士固當以是為則不以是為則者皆茍焉而已於是有暫得而忽失勤於始而怠於終者此君子之所嘆也仰善以盛年當榮任方厯兩考已為人所推重而予且知其賢顧當慮其乆而怠邪仰善必不怠其進亦不可量而過慮之如此蓋以古之君子望之之意也於其考㝡而歸書以贈之仰善亮予意否乎
  上模曾氏族譜序
  上模曾氏族譜譜曾氏之居上模者也上模之族分自泰和城西之文溪而文溪之曾則本於唐光州團練使延慶由金陵徙居延慶蓋泰和始祖其六世孫璋乃徙上模璋則上模始祖也按其裔孫從所為譜序自延慶而上推而至於始封之鄫其端緒甚明古者列國皆有史然予讀史記燕世家自公奭九世至惠侯已失其詳及觀歐陽脩與曽子固書論其世族盖深嘆傳系之難明是故作譜之法錄其可知而略其不可知貴以傳信也今曽氏譜序之詳如此其用心亦勤矣上模去縣城五十里曽氏與予家故有連聞其前輩長者皆惇厚謹禮法為弟子者亦多聰敏好學以儒業相尚予生也後且竊祿於時不得一至其處以徧識其人憶四十年前嘗識湖州教授子唯其姿度明爽足以有為于世未大用而卒三數年來翬以明經取進士為刑部主事而宗翺又舉文學才行為滋陽縣丞而其處者大抵皆若予前所云也曽氏之世澤未艾哉夫自祖宗以來傳世愈逺而子孫愈多其初本一人之身也自一人之身觀之則凡與我同出者雖服制有盡而相厚之情豈可盡哉此譜所以不可無也曽氏子孫觀譜而知其所以同者為之篤恩誼厚倫理詩書禮樂相與維持於乆逺則雖至於百世可也不此之務而惟恃其舊望雖聖賢奚益哉祗以為辱也曾氏子孫其勉諸翬求予序故為序之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一   明 王直 撰序
  三䑓八景詩序
  三䑓山在樂平南郭中去縣八十里今義烏丞劉仁傑世家焉劉氏先居西溪上距三䑓十里許其六世祖清喜三䑓竒秀徙居之作屋山下棗林中聚書以教子孫旁有阜巋然脩竹蔽翳作祠竹間以祀其先祖既已擅幽勝矣而諸山水之環列乎逺近者皆三䑓偉觀也若五老峯錯出而晴雲冐之雖廬阜之雄峙不得以專其姸雙峯駢立而曉月照焉雖前賢之挺生未能以盡其清至夫崇仙之丹井漢天師靈跡寓焉興福之竒茗唐玉川風致在焉其南巨石屹立於原田之間者印墩也其西長溪奔流源源而不竭劉氏故居在其上所以状其世澤之長也於是皆命為題曰棗林書舍竹阜祠堂五老晴雲雙峯曉月崇仙丹井興福茶烟南坂印墩西溪流水合而名之曰三䑓八景士大夫多為賦詩昔之作者既多而仁傑亦求之不厭且請予為序予為山水之勝蓋無處無之然而不皆顯者不遇其人故也孔子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以其質之似也果似矣則推而求之凡景物之美之接乎目而觸乎心者皆可樂也由是而歌詠之俾顯聞於世豈非一時之幸遇哉三䑓之景既與劉氏之先遇矣今仁傑以卓然才行方進用山川之秀鍾於人而亦以人勝由是山若益髙水若益清景物亦為之増華則其相遇豈非尤幸也哉然予觀其命題之意非止於山川景物之愛喜其子孫致孝其祖考此其先務也人道之大豈有過於此世之人知務此者鮮矣耽耳目之娛狃宴安之樂無以承先而裕後卒併其所以娛樂者而皆失之君子所深慨也若劉氏者其誠賢於人逺哉書曰詩言志為仁傑賦者當深明其志後之人得而誦之亦將有所感也
  贈歐陽湯歸省詩序
  予邑歐陽湯為刑部主事五六年端厚勤慎蔚然有名縉紳間尚書魏公重之㑹廣東清吏司闕員外郎奏請以命湯上即命湯署其事而所存所行益祗勵不懈於是名益有聞予嘗識其尊府允器君讀書有才行表然為鄉邑所敬以湯貴䝉恩封主事配亦封為安人其年皆六十餘矣湯念之不置乃援例乞歸省翰林諸公重湯者多作詩送之同僚劉廣衡篤姻戚之誼持以求予序予與歐陽氏聫婚姻者三世於湯之行宜有言况重以廣衡之請邪君子之學非止欲榮其身固将有以顯其親身榮矣而親或不待焉其心不樂也予邑之仕者多矣父母俱在而皆得與其榮惟於湯見之他未有比也豈偶然之故哉蓋其父子皆能脩諸已是以能得之於天湯之歸拜父母於堂上而備物敬享焉命服輝映煌煌如也其心固樂矣故舊親戚安得不同其樂哉雖然予於是而有慨焉君子之行道蓋無時而巳也身不離道天亦將申祐之謹於始而怠於終則其所以為顯榮者亦但有其初而已惡能長保其樂哉予見若此者亦多矣非由夫仕者之過必為其親者有以累之然則言行之發果可少違於道也乎又果可以在朝在野之不同而自異其心也乎允器君雖老尤嚴於自脩而湯之為人蓋知謹其身者不以逺近内外或間也必能長保此樂矣又進而盛焉可兾也然予序其詩而猶為是言者蓋愛厚之意亦兾得同其樂於乆也湯歸而誦之允器君將必以為然他日還朝宜有以告我也
  贈僉事楊君序
  楊君名春字子元雲南人為監察御史有名於時少保楊公薦其賢上以為江西按察僉事將之官都察院經厯熊尚初與凡素相厚者求予文贈行夫贈言古道也所以寫離別之情而致願望之意諸君不自言而以屬予豈以予言為可取也乎楊君以明經取進士為御史乆矣經之所言治已治人之道能知而行之亦已見其美矣今去為按察僉事辟之乘堅良以馳周道挽強勁以穿魯縞不足以喻其易也况於江西其易又有甚者江西統郡十又三縣六十有九其為民衆矣而皆以詩書為務雖大山長谷之間耕田鑿井之民亦喜教其子則髙門大族可知也故其君子皆服仁蹈義細民亦知守理而畏法其或有事渉官府上之人以理而折之則帖然服訟有不終朝而决者視他處之民頑獷強悍理不能喻法不能威斷斷然與官府爭勝負者其相去逺矣故昔之藩憲大臣皆以江西為易治而江西之人誦其徳亦往往不忘其或昧於理則不足以服其心於是以為難治今得賢如楊君予知其治之尤易也雖然按察司重矣民之望之逺矣寒鄉下邑柔良之民豈無困於非理而莫有能以理折之者楊君分廵而廣察之事之是非一視理之可否理之所不可者則必以法加焉不茹柔不吐剛使民益安於理之正而不陷於非理焉是即所以為教也則江西之人之誦楊君豈有已哉故以是為贈楊君其以為可取也乎
  贈朱叅政之山東序
  南昌朱君永字叔乆官刑部有年矣質直坦厚遇事能斷而言行不愆於禮義人皆知其為君子也大臣薦之天子用為山東左叅政同列之賢求予文贈行今之布政司蓋古牧伯之任布政有使而叅政佐之政者何所以恵養斯民者也天下之民多矣而使之得其養則皆繫於布政司上以是任之而下以是望焉其職之重可知也故布政司之長貳有缺必命大臣察舉而任之非賢不用也今得叔乆而人皆以為宜此豈不試之譽哉蓋觀於其行而知之夫當大任者非矯飾險薄違禮悖義者之所能也叔乆之行如前所云者士大夫信之乆矣且其於事無小大必皆盡其心故無毫髮失當者推是心也宜於此有不宜於彼者乎今之山東其能副上下之望也審矣然嘗思夫所以養民者布政司非能有所錫與也使之安於農桑而已其良法美意非能自致之民也亦付之郡縣而已郡縣之吏或非其人而害於cq=493政布政司雖賢何能使民自養哉昔者帝舜之命牧也曰食哉惟時曰惇徳允元而難任人此其道也叔乆佐其長察郡縣之吏孰為君子則親而任之小人則斥而去之果在位皆君子則能不奪農時而民之衣食足矣今上之心帝舜之心也叔乆其當以是為務哉如是則叔乆將不為古之君子矣乎故書以為贈云
  贈陳太守赴成都序
  陳君名榖字世用南昌人有譽望於世乆矣蓋自永樂辛丑進士擢拜監察御史凡一言一行必循禮蹈義其處乎朝廷或以事臨郡邑肅然惟其職之脩而所立有過人者當時論賢御史陳君必在甲乙之数求可以當大任者亦必曰陳君云正統四年五月上以郡守有缺命諸大臣舉賢而任之衆謂莫宜陳君遂上其名詔以為成都知府知陳君者皆喜其道之及民而或者謂陳君嘗職風憲任激揚若居外䑓猶足以懾姦警惰顧使當一郡之寄無乃非其志乎予曰君子之學道也惟所用而已矣詩不云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夫豈膠於一哉今天子仁愛兆民必欲使得其所思夫與之相親而教養之易莫切於守令是以不輕畀人必付之賢者學道君子有志於斯民之所樂也䑓憲之任非無志於民然其去民逺矣教養之事必託之守令誠能如其志矣乎故不若近而施之之愈也陳君學聖人之道必有志於是果何為而不可哉况成都去京師萬里天子尤矜念其民陳君當簡畀之重固宜以分憂為心他非所計也古之教養其民者若李氷文翁其功徳偉矣自是而後若張堪亷范李膺髙士廉張詠田况輩皆所謂賢者也陳君能善繼之非詩人所謂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者乎陳君聞予言而喜曰王公之言乃榖之志也其何敢不勉陳君將行同列之賢求贈言於予因書以贈之
  贈楊太守序
  登州在海濵其地多瘠薄故其民少富而多貧為之守者非有父母之心以均恵之而能使無貧苦之歎亦難矣楊侯守登州蓋有父母之心以均恵其民者也予嘗見登州人皆能道侯之善及見其藩省大臣問郡守孰賢則必稱楊侯至於按察之官與朝廷重臣之廵撫山東者亦莫不譽嘆其美然則楊侯信可謂之賢者矣往年楊侯為刑部郎中嘗以祗慎得名予知之及今而美益著譽益顯侯其有常之君子哉予嘗自念天生兆民不能使之遂其生是以付之人君人君不能以獨治是以又付之臣郡守近民者也上有仁民之心必欲使之休養生息而無失所者非得賢守推而行之安得受其恵哉今聖天子在位大新庶政一以養民為務郡守缺則命大臣舉賢而任之至於縣令亦不輕以授人其愛民也至矣使他之為郡守者皆如楊侯有父母斯民之心而又得賢令承之則太平之治與三代之盛等矣今年楊侯再考績來北京吏部最其課言於上俾復職此登州之民之幸也然予觀之今六卿之佐有缺往往取之賢守而世之以舉賢為任者亦往往知侯之賢然則侯豈能乆於為郡哉侯將行登州之賢之仕者因予友尚寳卿張君信求予文贈之予既為登州之民喜而又慮其不能終恵也故為言如此侯名頥字漢昭廣東慱羅故家也
  贈江西僉憲張君序
  張君華亭人名政字彦公嘗為遂安學官秩滿來京師簡任監察御史有譽望於時既九年超拜江西按察僉事同列之賢顧君理等相率求贈言於予予江西人也於藩憲大臣固望其恵養斯民使小大得職而無失所者然今舉用皆賢才其於養民之道知之明行之熟矣非予愚者所能窺也故未嘗敢贈一言况張君嘗以斯道教人而又以施諸治既皆有成績矣此又愚者之所畏而仰之也何言之可贈哉今天子在位聖徳之純與天為一其所得者皆仁愛之施知民之所好而必予之知其所惡而必去之雖堯舜之心不過也田里細民固當樂生興事以養父母育妻子熈皥自得如唐虞之世矣而有未盡然者此其故何哉豈近民者行之有未至而民未見徳與朝廷以民事付之布政司使下於郡縣而達之民其制備矣按察司則受耳目之寄審其過與不及而用法整齊之以觀其功之成其任尤重也今民有不能自得者則牧養之功惡乎成明視聴廣見聞以求其故而治之此誠有賴於任風憲者也書曰徳惟善政政在養民而繼以戒之用休董之用威由是而知勸懲之術聖人所不廢也耳目明懲勸公善者益有以恵民不善者亦思勉於善而不敢厲民養民之效庶可兾其有成也風憲之重如此在乎慎重以舉之請以是贈張君蓋千慮之一得也
  贈袁少卿致仕序
  袁君忠徹四明人洪武中其尊府桞莊先生以髙見絶識得侍太宗皇帝於潜邸而忠徹亦被知遇由是浸以顯榮為鴻臚屬為中書舍人為尚寳丞遂陞少卿侍從三十餘年寵眷如一日太宗皇帝廵狩征伐忠徹必從行其勤勞多矣風雨燥濕之不時而疾生焉於是足不任歩趍且痛日加劇嘗謂人曰吾受國恩㝡深當鞠躬盡瘁以圖報而乃為疾所困恐曠職廢事失人臣之義今年䟽其情以聞乞歸就醫藥守先臣墳墓上憐而許之或曰忠徹未宜去以舊臣職符璽當重任一也其年財六十五於禮未恊二也有二未宜去而何去之果予謂古者七十致仕禮也年未至而病及之如是而求去義也禮處其常而義處其變夫既病矣猶以難強之筋骸而叨無窮之榮利而謂之義其可邪忠徹酌其宜而汲汲以求去其殆知義之君子哉宋之時有錢若水者陳希夷欲援使學仙麻衣道者視其貌以為不可曰急流勇退人也其後若水官至樞密未老而致仕然則急流勇退亦仙之次者也其忠徹之謂歟予聞四明山凡二百八十峯深洞周廻一百八十里是謂丹山赤水之天其中有隱君子仙人道士超然物外者尚多有之予亦老且病嘗思一㳺庶㡬有得焉而忠徹乃先往矣倘遇其人延年已疾之方必有以相告者他日乞身南還尚當從忠徹問之忠徹將歸户科都給事中焦起良輩求予文贈行乃為序如此
  贈夏主事序
  仲昭夏氏名㫤崑山人永樂乙未以明經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而尤善於書選授中書舍人既九年陞考功主事然未嘗去翰林凡有大辭命及脩先朝實錄仲昭皆執筆其間史成䝉厚賞加五品祿而猶在翰林予與之處蓋二十餘年其温恭詳雅非獨予重之自師保而下莫不重也其母嘗䝉恩封孺人今年八十餘猶康強無恙仲昭念違離之乆也乃謁告歸省焉吏部郎中吳孟寅與諸僚友求予文贈行古之君子喜於得祿者貴乎有以奉其親茍弗及焉雖千鍾之富弗樂也今仲昭之祿足以養矣而母孺人既老不能就養來北京此仲昭之心所以惓惓不忘也兹得請而歸奉其祿賜之積以為孺人夀其何樂如之况仲昭之兄昺亦嘗以善書得官而歸老于家母孺人尊榮於上兄弟和恱於下備海陸之珎極奉養之美愛敬之誠祝頌之意藹然見於朝夕之間天下之樂豈有過於此崑山之人之為父母者必以仲昭兄弟願其子而為子者亦必以仲昭之母願其親莫不歆動而興起焉則其為勸於鄉邑豈小哉抑予聞之為子之職莫切於事親雖仕者不敢顧私然幸有著令茍得一日伸其情不猶愈於已乎而世之人有親年八九十不肯暫去其位顧使老者冐風濤犯寒暑以就區區之養萬有一不虞則將如之何哉故予於仲昭之歸嘉其得安親之義而歎斯人之忍也因為序以送之使若而人者觀焉庶乎其有警也夫
  贈主事黄振宗序
  振宗南城故家以宦業著名洪武中其先君子嘗舉孝㢘為㑹同臨海二縣丞有治聲而其叔父原為中書舍人在朝士大夫皆稱其翰墨之妙予聞之故少師蹇公云振宗在永樂中又以能書徴拜中書舍人而常在翰林凡有制勅皆得書及脩三朝實錄亦與執筆其間振宗少學鍾元常筆法遒勁而謙和勤慎未嘗矜已傲物由是見重於諸公為中書舍人九年陞吏部主事史事既畢又䝉嘉賚俾食五品禄而還之吏部益治事不懈然年已㡬七十矣嘗曰吾受朝廷厚恩如此當勉圖報稱而聦明日衰筋力不足有為矣即上章乞致事上憐而許之郎中吳敬孟寅輩皆惜其去欲留之不可乃求予文以贈行予與振宗交好二十餘年心實重之今於其去不能已於言况重以諸公之請耶夫士君子壯而仕老而求去義也天子亦憫其老不欲煩以政使得優㳺於田里仁也下能率義而上能盡仁此太平之盛觀而於今見之南城在江西上㳺其地多佳山水而麻姑山為最勝有古仙人遺跡宋謝靈運唐顔真卿白居易劉禹錫鮑溶宋曽子固兄弟黄庭堅輩皆有詩文留山中而魯公書法妙天下予嘗欲一逰徧覽竒勝盡觀先賢制作以自快而竊位茍禄不能少報萬一故不果然今老且病矣而振宗先予以去倘得乞身南還當從振宗以償宿願焉故書以贈之
  贈張叅政序
  今之布政司十有三而浙為稱首其地之大民之衆物産之饒城池之髙深街衢巷道之整飭里居之密比商賈之輻輳浮屠老子之宫聮亘而焜燿湖山之秀潮汐之壯所以具服食而備觀㳺者誠非他所及而布政司獨當其勝官於是者處則據地位之崇髙堂宇之鉅麗重門累級之嚴峻出則有冠蓋之華輿馬之盛騶奴從𨽻呵衛於前後為其屬者仰而望之若神明巍巍乎堂堂乎大丈夫受命於天子而當是任者信可謂榮矣夫豈徒然者哉以其徳也郡縣之吏師之以善其政小大之民賴之以遂其養以如是之賢當如是之地而享其榮也固宜稽勲郎中建安張君珂字鳴玉今之所謂賢者也仕宦三十年而在朝為最乆其才行見重於士大夫今年天子聞浙江叅政饒禮之賢超拜河南布政使而命大臣舉賢繼之衆謂莫宜於君於是遂拜命以行夫布政使古牧伯之任而叅政佐之政之善叅政同其譽其他亦無不同者是宜與同其道也舜之命牧曰食哉惟時蓋以養民為首務也務於養民則戒於厲民可知繼之以惇徳允元而難任人蓋欲親君子逺小人則當自厚其徳而篤於仁可知今天子命官之意亦舜之意也如是則政無不善民無不遂賢益著榮益盛而浙為天下稱首無負矣張君學古道師古人於此蓋易能也將不至於使之位而已邪張君將行同僚呉敬孟寅輩相率求予文贈行故書以贈之
  贈尹訓導序
  江西按察僉事諸暨王君董郡縣教事銳意於養賢以為教官者賢才之本教官缺則學者無所師法將何以成賢才若不得人則猶夫缺也然可察舉者唯訓導乃訪諸郡縣求學行兼備可為訓導者得六七人上其名吏部予泰和尹儼克思其一也吏部以王君所舉必賢然必試而後命之乃羣試于廷中七人者皆在髙等於是克思得龍泉訓導龍泉亦吉安屬縣距泰和不三四百里其山水清秀土壤肥沃而物産富饒是以其人皆給足故家巨室以文物相先詩書禮義之習有累世不墜者愛其子必為擇師敬禮之甚至賢才之成仕至郎官御史者前後相望其盛如此故予為克思喜之喜者何喜其教之得行也夫人無所養則不暇學有所養矣而不知學之為貴則亦豈樂於學哉教官不幸而遇此率之而不從語之而不受上下之意不相入而欲教之成其可得耶今克思去龍泉因其善而教之如水之流濕火之就燥功成之易可知矣要在慎其所以為教也古之立教者本諸身身不離道則行孚而言從學者觀感之深積習之乆成其徳達其才出而用之其功效豈小哉克思惟慎其身而已矣尹氏自宋進士絳以來經術相傳至於今則儒固世業也其前顯者不暇論自克思之祖上海教諭務厚先生而下惟自道再同知府事加食四品禄克思尊府京山教諭復道及諸子姪教郡縣學者七八人則教官又其世職也以世業之重承世職之榮奚可以不慎不慎則忝其世克思勉之予子穆克思女兄之夫也予既喜其教之行重以親戚之誼故為序以送之
  贈朱太守序
  正統五年正月吏部以缺官事聞請㑹三品以上大臣舉賢而任之上是其言於是武昌闕知府尚書郭公言於衆曰武昌大郡也非其人不可以吾計之莫宜於刑部郎中朱勝衆皆曰然遂奏其名上即以勝為武昌知府勝字仲髙金華人以科目入官其在郎署乆矣亷慎平恕蔚然有名於當時凡以舉賢為務者惟恐或失之今之武昌君子蓋喜其道之行而幸其民之遇也夫為天子牧小民而致治平之效者郡守縣令也藩憲雖尊其去民也逺矣茍去民也逺而欲行道以及民順其情而施之使皆安且樂焉非得賢守令不能也盖其職近民凡民之利病與其饑飽勞佚俗習好惡皆接於見聞於夫教養之方勸懲之術賦稅力役之供徴輸發召之節悉得以審其當制其平小大之民庶㡬䝉其恵而無失所者茍蒙其恵而無失所者不謂之治平可乎故為賢守令者上之所託下之所倚藩憲大臣之所禮貌而愛惜者其重可知也然今之賢守多矣而令不能以皆賢令果不賢守雖欲施恵於民而民有不被其恵者仲髙欲道之行可不加意於令哉正其身以率之率之不從則威之威之猶不改則黜之別求賢者而任焉是則道之行民之受恵可必也今守之賢者則進而任方岳佐六卿仲髙誠勉之安知不至於是哉其僚友劉廣衡等求予文以贈行故為序以贈之
  送吳侍郎致仕序
  正統五年二月禮部左侍郎政和吳公廷用以外艱服闕朝北京一時士大夫皆喜曰公在永樂中為給事中以清謹端厚得名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深見寵任及即位超拜刑部侍郎宣徳中改禮部二部之屬亦無不愛且思者今朝廷眷用老成以圖大政公宜在其位而公乃浩然有歸休之志謂人曰吾年至一宜去吾耳失聦多闕於聴聞二宜去且足不任趍走氣復喘急行百許歩輒欲少休如此其可以忝官位哉即上章乞致事天子憫其老許焉公既拜謝而過予道別曰吾歸矣子能無言以相贈邪憶永樂之初太宗皇帝仍用科目取士明年甲申㑹試禮部者數千人中者凡四百七十二人公在髙選而予亦幸得焉其後公拜給事中遂佐六卿予亦濫厠翰林同朝者三十七年公之徳業著聞於中外予以寡學菲材陪從諸公間其負愧多矣兹亦忝繼公後方栗栗危懼不知其所措幸公之來兾得以承教焉今乃倀然有失望之歎而何言可贈哉予聞之古之君子致仕而歸則以其道教鄉人子弟使知孝弟忠信禮義亷恥由是賢才成風俗美則公雖去其位而所以稗益於治化豈小哉然朋友之誼亦君子之所重也以予之鄙而望公之深兾時一恵教焉使或能自立以不辱同年亦公之徳之所宜及也此囘路相請贈之意也遂書以為送行序
  贈尚寳朱少卿序
  永樂中太宗皇帝思得才學之士而用之命近臣察舉尚寳少卿袁忠徹以海寜朱祚應詔驛召至京師奏對稱旨用為中書舍人既而又以能賦受知於仁宗皇帝時宣宗皇帝在侍心亦竒之及即位擢寘左右數進其所為詩大見稱賞超授翰林脩撰今又厯九載進拜尚寳少卿祇事四聖在禁近者二十年聲譽聞中外朱君字永年予與之逰乆矣其為人謙恭直亮言動必依於理盡心其職周慎不懈於故舊朋友能相輔以義由是士大夫莫不敬愛君及少卿之命下衆皆為之喜喜而形於言以致其慶幸之意者盖多矣而兵科給事中王君永和輩又以屬予豈以予能知朱君而言為可取也哉夫中書翰林在昔稱兩制尊重㡬與宰相等而符璽之任自秦漢以來為最親後之仕者幸得其一已榮矣今朱君厯踐要塗累事明主當太平之世而䝉此非常之遇此豈偶然之故哉嘗觀之宋自建隆開寳至于嘉祐治平之際賢人君子萃於朝其間更踐䑓省厯職華要享其福禄夀考者比比皆是故張士遜有詩曰青雲岐路逰將徧盖自喜其遇也我朝列聖徳隆化洽者六七十年氣運之盛人材之多仕者揚厯之乆莫踰於此時亦何其幸也朱君尚未老青雲岐路安知其不徧厯也哉今日之美後將於其詩見也書以贈之使人知朱君非徒然者且以致期望之私云耳
  贈黎諭徳詩序
  清江黎君怙字潜輝始為御史已有名太宗時以敢言受知遇擢守南靈州既罷少傅西昌楊公知其賢以為宜在侍近言於宣宗詔用為右春坊右諭徳予與之處者四年其學問通博而文辭典雅其於言行尤恂恂恭順非獨予重之凡識潜輝者盖莫不重也今天子即位詔脩先朝實錄潜輝被簡㧞執筆其間及上御經筵慎擇文儒侍講論而潜輝又在選其學遂大用於時今年䝉恩錫誥命追贈其尊府為右春坊右諭徳母氏贈宜人潜輝感上之賜而痛二親之不待也即請告歸焚黄於墓下上許之翰林諸公皆作詩贈行而謂予冝序嗟夫潜輝學聖人之道者也學聖人之道固知所務矣君子莫大於成親成親者敬以立身使人名為君子之子是成其親為君子也潜輝之賢朝廷推本於親追錫之爵第五品其為成親也大矣予與潜輝偕為近臣先帝之徳與今上之仁未之有報也鋪張天地之閎休敷闡堯舜之大道庶㡬少効萬一焉而予寡昧不足以及此方資賴於潜輝今輟於有事之時俾遂其所志上之恩益厚矣潜輝當知所務也從容留滯而忘其所有事焉非所謂知務矣詩曰跂予望之潜輝其速有以副予之望哉
  贈鍾教諭詩序
  吾邑鍾沔尚清為邵陽教諭既滿來北京念二親在堂將歸省焉或謂尚清曰子之親遣尔仕也固欲子顯矣今既課最旦夕當得陞子若遂階顯庸而持以為親榮此昔人所謂以志養者也而何汲汲於歸哉尚清曰沔之親老矣而沔違養已十年恨不能以朝夕見計吾親之心亦若是也沔其可貪位而後於親哉即請于朝許之嗟夫尚清可謂能孝矣孝徳之本也譬木之榦枝葉所附而生者人惟能孝於親則推而為事君之忠為事長之弟為撫㓜之慈又推而仁民愛物皆是也兹其所以為徳之本也夫既根於心宜無有違其親者然或蔽於欲而遂遺之是以成周有教而民風淳治化盛矣國朝興道以教民一切不異於文武之世若多士之𨽻於學百僚之在任使者皆得以省其親著為令仕而稱職則又有封贈之典焉盖以教孝而敦其本也本立而道生則為忠為孝為慈與夫厚於民物者一皆兾其成盛矣哉上之待下也尚清脩仁義之行其事親能孝舊矣兹復後於禄位而急於親其本不既立矣乎孔子曰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今聖明在上徳隆化洽誠所謂有道之世也以尚清才質之美進而顯其親有日矣行之枝葉若為忠為弟為慈與夫厚於民物者舉將見之尚清其尚篤於自立矣士大夫之相厚者各賦其詩贈行其姻家歐陽御史洙持以求予序予尤厚於尚清故為序而勉之
  吉水瀧江彭氏族譜序
  吉水瀧江彭氏呉吉州刺史玕之裔也玕後歸楚馬氏官至太尉其子彦昭亦累官至太保始居永豐之沙溪彦昭子師旦又徙瀧江自宋以來子孫由科第入官者相繼而不絶衣冠文物至于今稱之今年句容訓導汝弼來京師持族譜求予序按太尉子十一人太保子十五人多散徙他處瀧江其一也子孫之盛鄉族罕有比者則合諸子之傳其盛又可見矣此豈無自而然哉五代之亂豪傑並起而爭於此之時有能撫定一方俾斯民免於禍則其徳立矣况有以詩書為世業者乎太尉子孫之能乆而盛者盖以此也譜之作所以著其本而聮其支使凡子孫知祖宗之立乎其前者如此而善繼之所繫盖重也瀧江自師旦而下傳世厯年多矣譜自叔慶至汝弼凡五脩支分𣲖別昭然甚明其尊卑䟽戚皆有倫而不紊厚矣哉其用心也亦將承藉維持使愈乆而愈盛也與予嘗謂故家大族皆由祖宗立徳以啓之然不可恃以乆也要在以徳繼之徳莫大於仁義而孝弟其本也彭氏子孫果世篤於孝弟而加之以文足以光前而裕後矣雖百世有窮哉故為序之以勉其子孫者
  贈訓導湯君序
  一元予故人湯君如川子也湯君氣豪而行端學博而才贍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同入翰林為庶吉士其後有司請以為吏科給事中太宗皇帝欲其學至古人不欲小用之留不遣未幾以疾卒至今同輩之士與凡大夫君子論當時人物之偉然者未嘗不思湯君而不可見則見一元猶見湯君也一元舉明經去為安慶府學訓導凡與湯君友者皆以逺大期之矧予鄉邑之舊哉故於其去不能已於言也我國家興學育才其用心至矣遴選弟子員慎擇師儒以教之又專置風憲官以督勵之此其意何也盖天下之治本於賢才賢才之成則由乎教官茍不加之意惡望其能有成哉是以若是其嚴也然教官之成賢才必本諸其身誦聖賢之言循聖賢之行使為弟子者有所觀法而化則賢才成賢才成而治道盛矣教官之所繫如此豈不重哉然而能自重者鮮矣其言未必皆聖賢之言而行或違乎聖賢之行淪於貨利溺於宴樂而不知所以為教是故下無所取法臨乎上者亦不見其可重而慢易之由是徃徃不安於其位欲其成賢才以興治道可得邪此君子之所深歎也一元端謹而好學有志於古人不肯一渉非義予知其為賢教官可必矣然尤相與論其不能然者庶乎加慎焉耳此予相厚之意也
  怡怡堂詩序
  怡怡堂者吉水曽希恭之堂也曽氏家蘭溪自宋以來為名族政事文學之賢豪傑英偉之士載於國史紀於郡乘而著於鄉評者不乏也希恭承世澤之厚與弟希固最相愛念前人立徳之難而思善繼之兄友其弟弟亦甚敬其兄内外雍睦無間言至和之氣藹然充于一家鄉邑之士因以是名其堂而相與詠歌之希恭兄弟嘗出穀賑饑朝廷有旌褒之命希恭謁謝來京師京師士大夫嘉其行亦多為賦詩乃來求予序其首予嘗讀周雅其言兄弟之恩委曲詳盡莫過於棠棣至於所以保其恩則莫若斯干之首章盖兄弟之親異形同氣其初未有不相好者至或有失則相合而求似焉由是恩不能終相好云者即孔子所謂怡怡也誠能怡怡以相處則必不至於相學相踈而和且樂矣希恭兄弟有其行而稱其名則諸公之形於言豈不冝哉古詩三百篇上自朝廷公卿大夫下至閭巷田里小夫婦人皆有焉孔子列之於經百世之下得以知當時政化之盛衰風俗之厚薄然則是詩也豈徒以知曽氏之美而朝廷徳化之盛亦於是見矣雖然孝友之徳根於天性非一人所獨有也凡得此而誦之者必將低佪羡慕而興起其良心况曽氏之子孫哉故為序之使傳焉
  送蕭訓導序
  學校育才之地治天下之本在焉朝廷注意也乆矣限弟子員嚴科舉之額盖欲所教者皆真才而所用者皆實學此豈輕視而按抑之哉今又置風憲官一員課勵之必使讀書明理求其所以脩已治人者而躬踐焉然後發之於文辭措之於事業待之愈嚴責之愈備欲使其人皆可以為公卿大夫則治天下之本立矣此明天子之意也然又以為弟子必有師師者弟子之模範也模範不正而欲其器之良盖難矣是以師儒之選加嚴焉六卿近臣憲䑓之長相與羣試於禁中其不能者徃往斥去必文學之優然後得之其嚴如是非以其為成賢才之本歟吾邑蕭士髙以教官舉至京師羣而試之在優等遂授贑榆訓導以去贑榆南京畿内地而僻在海濵其人之素習予不得而知也然天之生人其所受氣雖有清濁厚薄之殊而賦性則同因其所明者而導之馴習之乆磨治浸灌之深盖無有不善者此誠繫於師士髙之去宜謹其所以為教之道哉語曰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盖身有之則其下化之茍身不行道而徒以言強聒焉未見其能從矣誦聖賢之言行聖賢之道士髙之所以為教也持之以誠而待之以乆贑榆學者將不可備公卿大夫之選乎在士髙勉之而已故書以贈其去且使其人得予言而觀之亦當有所感發矣
  夀胥經厯母詩序
  臨川胥允銘由國子監生為蔚州衛經厯其母孺人年七十八尚康健如少者允銘迎至京師以其禄敬養焉衣服必佳甘㫖之奉必充起居動作必親視其宜孝愛之心婉愉之色藹然可尚也今年十月初十日是為母初度之辰允銘將以是日大具酒殽㑹親客以慶之而謀於其友翰林侍講王君時彦檢討錢君習禮曰不肖之至此皆母之教然也今得夀且康而食其禄幸矣惟其素知文字之足貴若得諸公之詩不肖歌詠以樂之其心加樂焉然而不敢請也二君乃與嘗知允銘者分題賦詩以為夀而屬予序之予未識允銘然聞其居官能以禮自守又重氣誼赴人之急不啻為已其為人如此則母之賢可知又况於能孝乎况又有二君之命乎則予雖欲無言其可已耶夫人子之孝於親因其心之自然也然得盡其道與否豈獨在為子者哉盖有所遇焉矣周之盛世以仁逮下而達臣子之情故四牡之詩得以伸其將母之志而盡其奉養之宜及其後也困人於憂恤之地而不得為養使其母勞苦以自給此祈父之所以興嘆也孔子刪詩而錄之百世之下有以知政化之盛衰人事之得失故曰詩可以觀允銘遭遇聖朝獲禄仕雖典戎幙之政而無行役之勞其母孺人隆然多福因得以盡其奉養之厚蒼顔白髮綵衣象服輝映一堂之間何其榮幸也哉皇仁如天所以體羣臣者於此盖可見矣雖然是詩也豈獨為胥氏之慶千百嵗而後因是而知今日太平之盛斯人夀考康寜之福必有低佪羨慕於無窮者若夫引翼將奉愈老而不衰立身行道以為顯揚之大者則諸公之詩見之予故為序使傳焉
  送縣丞邱侯序
  邱侯方姑蘇人舉賢良方正得為丞泰和泰和直父母邦侯有潔亷之操有慈愛之心一縣之人敬禮之思見其政教之成也侯亦勉勉不怠務欲自樹立其奉已甚約有人所不能堪者侯處之裕如去年冬江西布政司遣奉表來京師當氷雪嚴沍之時孑孑走道路與輿𨽻同辛苦未嘗少有不平之色予重之既畢事將歸過予言曰方幸佐名邑大懼弗稱願求一言以自勗予既重其人則安可愛於言夫賢良方正之科始於漢後世因之大賢君子多此焉出究其所以名之意蓋以徳舉也使誠能副其名則何官不可况於丞邪彼由是而進而有所不可者欲厚其身而豐其家故也欲厚其身豐其家則必棄禮義冐法度肆志於貨利之求由是天厭之人苦之而欲安於其位難矣是故仕者必以潔亷為本然後心無所係累而惟徳之行侯既有其本矣善政善教孚洽乎民心而民歸徳焉則福禄之來豈有窮也哉泰和素稱文憲之邦其人多讀書服聖賢之道田里細民亦知以禮義為尚而能安其分之常有賢令佐以臨之其教易行而政易成也今臨其上者得通判佘公而侯佐之皆有亷潔之操而務施徳焉此一縣之民之幸也而直則有願焉盖去家竊禄乆矣然諸子則皆縣民也其心不能無欲有欲則不能無過過而不已則灾已辱親抑其過禁其邪乃所以保全之也毋矯也毋徇也一惟公而已矣此直之所深願也故併書之以贈行歸而質諸佘公兾垂情采納焉
  贈郭太守歸鎮江序
  鎮江於南京為最邇聲教之所漸被為最先其田多上腴而又濵大江四方之人相易而徃來是以其君子則秉禮蹈義而好文細民亦各安於其業而無失所者故俗號易治為長吏者茍安靜平恕以臨之治效不難致也今之北京相去盖逺矣然其化既成其俗既定雖或有供億之勞而人皆以為當然莫敢有慢者安靜平恕之治盖至今宜之由是以知漢之循良無施而不可苛刻擊斷豈誠足以為治哉鎮江太守開封郭侯濟字澤民予知其為人盖所謂安靜平恕者也其在鎮江六年人皆安之而事亦無不理雖其俗號易治亦侯之徳有以致之也天下之府凡百餘其地有逺近事有劇易要之得人則治不得人則廢而人之才性不能同強者則失之過而或至於病民弱者則失之不及而不足以庇民惟君子為能審夫理之正以制夫事之宜不疾也不徐也必使行無不當而民無不㥦然後為得中君子之治豈欲強以為厲弱以為愚亦曰中而已若夫安靜則不擾平則不陂恕則不妄加於人如是而失中盖鮮矣故予於郭侯之治有取也侯再考績來京師既書㝡而歸郡之仕者禮科都給事中胡君輩喜郡人之得䝉終恵也屬予文贈其去予素重侯之賢故不辭而為序云
  送訓導歐陽時峻序
  時峻歐陽氏之秀也往年舉于鄉不幸而見絀於有司㑹監察御史許勝廵江西惜其才曰是可以為人師矣乃舉赴吏部吏部以屬翰林試在優等遂授武清縣學訓導歐陽氏故儒家宋兖國文忠公之裔代有聞人自洪武以來由科舉入官者又十數人時峻之大父嘗任淶水縣學教官其為國子助教曰賢由監察御史今為雲南按察副使曰和者皆其叔祖為吏部考功主事曰哲者其叔也今時峻又出為教官何歐陽氏之多賢哉或者曰時峻英年美質學問盖已素具方其舉於鄉欲試於用以行其學也今去為訓導猶從事於佔畢之間毋乃非其樂乎予謂治天下者政與教而已學校之教行而人得以成其才然後能脩政而立事是教者政治之本也使時峻得如其志而位于有司汲汲於簿書期㑹之末以效其尺寸一有不至則譴累隨之其視正冠巍坐與一時之英才讀聖人之書而講明其道以為政治之本其相去何如可知也則時峻豈不深可樂乎武清去京師僅百里其人習見聲明文物之盛非窮鄉下邑可比其為教固易行然教人者必以身不以言果道弸於中而彪於外則學者有所觀法而化亦皆篤於道徳而發為文章則他日用以興治不難矣在時峻勉之而已予與歐陽氏再世有連於時峻不薄也故為贈言如此
  贈稽勲郎中蘇良金序
  良金蘇氏名鎰建安人故翰林編脩伯厚先生子也永樂中先生在近侍以文翰知名良金受教于家學既成以教官舉至京師留為中書舍人而執筆在翰林者凡十年陞吏部驗封主事宣徳中脩兩朝實録良金仍與其間書成陞驗封員外郎又脩宣廟實録陞禄正五品而還之吏部盖在翰林二十年始得徃任吏事然計所厯又九年矣於著令當陞從四品適稽勲缺郎中衆謂莫宜於良金乃奏為稽勲郎中而以從四品禄給焉良金既受命早夜孜孜以脩其職不少懈或者曰郎中雖貴然視良金所當得者秩少卑常人之情孰肯以卑為樂哉今不得於彼而反樂於此何邪予曰此良金之所以賢於人也君子之仕其進退髙下聴之天而已不與焉惟思盡其職而已夫謂良金宜為郎中者衆人也衆人之所與而天亦與之良金豈得違天哉其孜孜脩職者乃求無愧於天也誠無愧於天則天必祐之夫豈止於是哉世之人固有厭卑而求髙者然而有得有不得繫乎天之定與不定也天果與之雖不求而自得之不然雖求無益也良金安於其職如此謂非賢於人其可乎夫天與人不逺也人事盡則天意得矣良金早夜不懈而必盡其道雖欲辭尊又可得耶其同列之賢吳敬孟寅輩聞予言而善之請書以為贈於是乎書
  贈副都御史吳公致仕序
  聖天子厲精圖治眷用舊臣其有年雖七十而精力尚强者則皆留以自助若年已至而病及之然後聴其去使得優㳺以自樂義之至仁之盡也予嘗竊嘆古之君子㓜學壯行既榮且顯矣及其老而休則又有尊養之禮焉如是其待之厚也及周之衰仕者或鞠躬盡瘁而上莫之省小雅四月之刺可見已及乎後世或有年至而未及請者御史則擊而去之雖欲以勵亷恥然於長者亦薄矣於乎可嘆也今之士大夫皆知止足之分有恬退之節而上之意殷勤篤厚如此豈非仁義之兼盡哉海虞吳公敏徳以清才奥學遭遇聖明三遷而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其正直之操剛毅之氣足以振憲紀肅庶僚隱然名重於當世今年踰七十而聰明日衰遂上章乞致事上察其實許焉在朝士大夫喜吳公之得於上而吳公亦自喜其遂也告別於所徃來者擇日就道或曰姑蘇天下奥區而太湖又其勝也范蠡相越功成而歸扁舟適意於其間當時髙之吳公足以為繼矣予曰不然蠡盖有所避而圖自全者吳公不如是也君子之道進則行於天下退則施於一鄉是故昔之仕者歸老于家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朝夕坐里塾以教鄉人子弟使之孝弟忠信禮義亷恥令吳公雖老倦於為政若以其道教人宜無不可者成賢才美風俗君子之所樂也蠡惡足取哉監察御史袁海輩聞予言而喜曰此公之志也請書以為贈故書之呉公果以為然否乎
  贈都給事胡君序
  丹徒胡君清字士澄為行在禮科給事中滿九年上即用為禮科都給事中時人榮之盖都給事中缺乆矣胡君常被推擇緫其事敬恭夙夜不懈而益勤上之知遇與下之屬望亦乆矣乃今而進用焉宜乎其以為榮也夫君子之脩徳明道未嘗無進用之志然而或不用焉其善不見知於世而人與之者少也果不見知於世而莫有與之者雖欲求分寸之進以成功名可得邪是故君子不求聞於人而人知之不求助於人而人與之必其善有諸已而莫之能為也此豈偶然之故哉胡君在禁近執事樞而能獲於上下其善盖有諸已矣名位之隆福禄之加雖欲辭讓其又可得耶然予聞之屈子曰善不由外來名不可以虛作盖善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而名者善之致也人之進善豈有已也哉善日進則名與之俱進矣今胡君名位之進而其善之驗也進而益盛將不在於他日乎昔周之時衛武公固有爵者而為王卿士則又加進矣詩人美之淇澳三章皆以竹起興自竹始生而至於極盛以言其徳之進至於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而後已焉武公之進於名位盖有是為本也若夫抑詩則公所自作其年既九十五矣而求進於善猶不已於乎此其所以為賢也胡君幸未老修於已者尚以武公為師其進不至於極盛予不信也凡喜其進者屬予言以美之故縁詩人之義而為言如此其亦以為然也歟
  贈劉給事中序
  吉水劉益字崇益為兵科給事中滿三年天子命復其職而僚友皆為喜思勉其徳業以報朝廷委任之意乃率求言於予今之能言者所在皆是况為給事中又皆一時之賢才諸君不取之他人又不自為言而以屬予豈老謬者所克堪顧予與崇益居同郡且嘗與其尊府檢討君為同僚崇益之仕又予主試天下貢士時所進也則予與崇益庶所謂有世契者其何可愛於言邪給事中七品官耳而職為最重盖所謂樞機之任也凡政令施於四方四方有所奏請者必歸於給事中然後五府六部受而行之事有是非可否與夫稽遲缺謬者小則駁正大則廷論之而人無敢不服官雖不甚髙然勢足以有為慮其任勢之失也是以必求學道之賢者而用之道者何仁義是已仁則踐夫理之正義則審夫事之宜然後能舉其職而當天子之寵任於乎亦難矣今之選用大臣必先於給事中是給事者大臣之儲也果仁義之道弸於中而著於外何大臣之不可為哉崇益讀書明道既能舉職而有令譽矣上之乆其任者欲充其器而大其受也崇益益謹於言行必循其理必適其宜則徳進業脩爵禄之來可禦哉反是皆非崇益所宜務也朋友之義薄乆矣不娟嫉以相惡則便佞以相恱其能相勉於逺大者盖鮮也諸君厚於崇益如此非誠所謂賢者乎而予意亦然故為序以贈之
  贈蔡同知赴任序
  蔡希仁名夀其先廬陵故家有元之時希仁之大父為恵州通判遂家恵州希仁之父最能醫有恵於廣人藩憲大臣雅愛之舉為廣州醫學正科於是又為廣州人希仁由學官弟子升太學選入中書書武臣誥命滿三年當授官適有言諸郡縣小民徃年有轉徙他處今猶未歸既脫其舊籍而又無所附屬請專設官撫定之果無以為歸則隨所寓占籍受田俾得以安其生而不至失所上從之詔吏部擇可任者而希仁得同知黄州黄州淮楚之交其地多良田有陂澤之利故民足於漁稻寡求而不爭盖自古然矣是宜無他徙者然居民鮮少而賦役繁重昔之為有司者或不能平於是民始轉徙而田多閒廢他邑之民或有所避往往衣食其間然皆棄其世業雖可以茍活一時而豈能安於乆哉此上之心所以欲還定而安集之也今之守令皆舉賢而任之非昔之為有司者比矣詔書近下凡逋逃者赦其罪且皆有以處之希仁與今在任之賢同寅恊恭推行天子之德意去其所以病民而興其利民者民將戴之如父母皆奔走來歸孰肯舍而去哉予聞唐有左震者為黄州刺史有恵政黄人歌之曰我欲逃鄉里我欲去墳墓左公今既來誰忍舍之去事見元次山集中此予所望於希仁與今之為守令者誠能勉之安知後無元子之文足以傳信後世哉蔡世既為廬陵人徃年予先公守瓊常往來廣州希仁父子篤鄉郡之誼最相愛及今又辱愛予故於其行雖縻於職務不遑暇而亦為序以贈之亦以見予愛厚之意也希仁勉之
  贈嚴憲副序
  嚴君孟衡分冝人永樂中為監察御史有名于時御史雖多論其才行之賢如孟衡者盖少也分宜邇吾郡故在京師毎以契誼相往來為御史滿九年陞浙江按察副使益有名其後連以憂去服除改四川四川地闊逺其民讀書知禮法者雖多然大山長谷幽遐僻絶之地往往昧於此故號為難治且地與蕃夷接其俗好攻剽賊殺雖臨之以兵若稍失控馭則反生事開邊患故必任法以制之是以風憲之職之在四川者其治之難盖與中州異矣往年蕃夷擾松潘屯邊將士多畏難養㓂遂至於用大衆孟衡時在其間以天子之法警其惰懲其不恪又得邊校之生事召禍者以聞按法誅之然後衆始用命事既平孟衡有勞績予因是知四川任風憲者其治甚難於中州盖以禮法之正而治禮法之民可不勞而治惟若前所云者則安得不勞且勩哉四川之地與夷接不特松潘也幽遐僻絶之處之昧於禮法者亦多有之然則孟衡之舉其職其可以自少暇邪烝民之詩曰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孟衡之職猶是也下文又曰夙夜匪懈亦豈非孟衡所宜務哉孟衡有將明之才而勤於夙夜其施於治盡乎是非之公不吐剛不茹柔使善者有所恃而立不善者有所畏而改其人皆知禮秉法而後為治功成則孟衡之賢將與仲山甫等矣今年考績來北京既課最而歸其鄉友刑科給事中郭君邦器求予文贈行予故為序如此宦成而怠予知其不如是也亦以致予願望之意云耳
  贈洪知縣序
  新喻知縣洪侯鈞字維衡嘗以持敬名齋而求予言予嘉其志為作詩以勉之至是刑科給事中張君固謁予曰洪侯治吾新喻乆矣志足以有立才足以有為凡設施舉措無不當於理政脩事治而民愛之頃以詿誤來當路者必欲別其是非無使受垢為下有司勘其實今皆得白遂䝉恩以歸固既為侯喜而亦為吾邑之民喜也請一言贈之夫令於民為最親所謂民之父母也民情莫不有所好有所惡令既近民知其好在是則與之其所惡者則勿以施焉此父母愛子之道也令以愛子之道施於民使皆得其所好而去其所惡則民之愛之有不如子之愛其父母者乎今皇仁如天篤意養民凡所以興利去害而布之政教者既詳且備為令者推而行之父母之道盡矣然或非其才於是有壅而不行或顛倒以病民者是故有如維衡宜為人之所惜也然則維衡之歸寧可不知所自惜哉夫天降才於人使之能行其道行而得其宜有以愜於上恵於下是之謂善用其才而亦為無負於天維衡其能無負於天可必也新喻臨江屬邑其君子尚禮教而務名檢故易孚小人則勤力而知分故易化維衡以父母之道施之而其人皆愛戴如父母則豈惟無負於天而亦無負於上之所任矣今之縣令㝡所慎重不輕畀人者盖以民命所繫也能為令將無不可為者維衡勉之
  贈易通判序
  往年予姻家梁先生本之分教瑞州時易輗仲載實從受業與先生之子叔莊相好先生學徒衆命髙弟子轉相受授仲載則受於先生内弟陳賞公延勤勵不懈先生與陳君皆器重之其後先生秩滿去公延亦歸泰和仲載之尊府以其子之學未成也躬走數百里迎公延於泰和且挈其家以往敬禮之俾仲載卒業焉公延感其意之厚也盡以所聞於先生者告之仲載業成取進士擢拜雲南和曲州同知既滿陞杭州通判皆能其官有名聲於時今年考績來北京叔莊時為北京國子監學録與仲載別乆矣喜得相見道舊故而先生為王府紀善公延為廣西僉憲皆已卒仲載感父之教已而二師之善教也痛念之不置故於叔莊意彌厚予聞而心善之盖其父可謂賢父師可謂賢師仲載感徳不忘而厚於叔莊可不謂賢矣乎欒共子曰民生於三事之如一其於父師如此則今之仕肯負國家而厲民哉其賢可知矣未㡬吏部最其課俾復任叔莊求予言贈行嗟夫予之所言豈有外乎其師之教哉梁先生與陳君皆深於詩詩之言曰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曽子釋之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仲載佐太守治一郡之民皆有父母之責於凡政令必施其所好而去其所惡視民如子俾各遂其生而無失所者則父母之道盡而師之教行矣仲載不亦古之君子矣乎杭州太守錢君亦嘗受教於梁先生仲載試以予言諗之當必以為然也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二   明 王直 撰序
  贈陳知府序
  天下之郡百數十而杭最有名蓋湖山之秀民庶之繁室屋之華麗商賈之所輻輳四方物貨之所居積天下莫盛焉官於是者其居處之崇髙服食之豐美輕輿肥馬之往來騶奴從吏唱呼導擁於後先閭巷之人奔走辟易仰之如神明是非榮辱惟其言之聴夫有地千餘里其民無敢不服且又當天下勝處而所奉若是誠可謂宜矣蘇子嘗曰君子之仕也以其才易天下之養也茍有益於民雖厲民以自養不為泰斯言也仕者或取焉以予觀之蘇子蓋有激而云非天下之至論也君子雖勞心以恵民乃其道之當然豈思為已哉蘇子凡再治杭實惓惓於民事使饑者得食渴者得飲病者有醫藥耕者有所灌溉然後以其餘閒而樂其可樂豈肯厲民哉予是以知蘇子之言非天下之至論蓋有激而云也士之志於道常少厚於自奉常多以為居其位者當如是而於民事不暇計也夫誠有益於民猶不可自養而厲民況未有益乎昔范文正公常日計其所為足以當是日之奉與否不然則愧怍不自安必求稱而後已行道之君子所當法也今朝廷重郡守必舉賢而任之是深有望於賢者也三山陳復本初為户部主事有名大臣薦之得杭州知府其相與厚者託予姻友禮部主事龍叔粲求予言為贈予未識本初叔粲稱其端重恬靜敏於道而訒於言若然誠所謂賢者也其能有益於民而享其奉也宜矣然今所繼者蘇子之任也慮或不察其言與范文正之事故書以贈之亦庶幾乎愛人以徳者本初其亦亮予心否乎
  贈畢通政序
  錢唐畢君昌字文殷官于考功二十年以清慎得名京師士大夫皆重之既滿超拜通政司右通政當之南京其友潘勤進學輩皆喜其陞也求予文以贈行今之通政司蓋古納言之職所謂喉舌之司也上之政令敷於下與下之有事奏陳者皆由通政司審覈其可否䟽駁其違謬當聞於上者即以聞其餘則以付諸司行之文牘常堆案盈几欲頃刻自暇不能也其重且煩如此惟賢而後能舉其職不然則有壅滯寛縱之病是故必擇賢而任之非賢不與也而考功之設所以考課天下之人不間於已仕未仕者皆得以進退黜陟之進退黜陟而適其宜則治道興不然則賢者無以勸不肖者無所懲職廢而事隳矣其重且煩蓋與通政司無以異也畢公在考功既乆而譽益著則宜其職可知今去為通政夫安有不宜者哉然予求之古人舜嘗以命龍矣而龍之所以脩其職者不能詳也成周之時仲山甫嘗居是任烝民之三章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其上章則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小心翼翼古訓是式下章則曰既明且哲夙夜匪懈夫既有柔嘉之徳而小心以進於學明於理察於事又致其勤如此此其所以賦政于外而四方爰發也此其所以為賢當時誦之後世慕焉者也予知畢君蓋深有願焉夫以古之大賢君子待畢君厚之道也故序以贈其行
  贈屈僉憲序
  貴州古蠻夷之域其地多大山深洞草木叢茂其人皆依險阻為巢穴無禮義之習獨好剽掠賊殺前代惟羈縻之使無為民患則已不以中國之治治也入國朝來皆順服而所以處之者悉因其舊永樂中酋豪弗靖太宗皇帝撫定之於是如其請設貴州布政司及府若州以統之又置兵以衛之一如内地然亦簡節䟽目要在使之安而已又慮其施有未善也復設按察司以臨之蓋使莅乎上者所施無不善而其人無不安則按察司之職也非賢孰能任之番昜屈伸時行為按察僉事有年矣甚宜於其職蓋時行初以明經取進士為吏科給事中其在朝已乆深知天子仁民之意是以任之而宜也非當時所謂賢者歟今年述職來京師上施恩而遣之其鄉友胡秉常與予交最善屬予贈以言今之按察司十有三而貴州號簡靜不知者以為易治予獨不敢以易視之蓋知禮義之民可以禮義曉則治之不難彼既不能知禮義而習為非諭之以理則嚚加之以威則狠戾而生怨或有事焉而欲其帖然平弭然服豈不難哉必欲得其情惟誠信而已夫誠信可以孚禽魚貫金石彼固異於禽魚金石也古之人有行之者矣然非可一日能也積之之乆而其效著矣時行佐其長率其屬推行天子之仁而加以誠信貴州之人將感化而歸於善一切不異於中州可必矣時行其有取於予言哉
  贈右僉都御史丁君序
  正統三年十二月詔以監察御史丁璿為僉都御史丁君字仲衡上元人與予同登永樂甲申進士第為工部主事以勤慎得名既而坐累浮湛於外者乆之而其志彌勵其善益不可掩洪熈初詔求賢才當路者薦君擢拜山西道監察御史以憂去服除改湖廣道君外和内剛出入中外凡有所按舉激揚屹然不動聲色而事無不宜人無不服於時論御史之賢者必稱君及是命下士大夫皆為喜以為不忝於其職而予之喜加焉盖自甲申以來厯三十五年聞君之名而未得一相接嘗自謂同年升者不為不多而躋於顯融者蓋甚少若君者其可乆淹於是哉今而見其進且同朝謁接殷勤其喜蓋可知也通政司叅議虞君祥與君同居京師且嘗同學知予之厚於君也屬一言為贈予謂贈者有所増益之謂也以君之行之才施於政事熟矣顧予區區筆硯之間知乎此而不知乎彼通於古而不通於今其何能有所増益哉雖然書有之曰學于古訓乃有獲古之道今之師也昔者尹吉甫之贈仲山甫也道其徳業之盛而勸勉之意寓焉其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然其所以柔而嘉者乃在於柔亦不茹剛亦不吐焉其徳既如是矣而又曰古訓是式則其學問之功蓋未嘗已也予以仲山甫望君敢竊取尹吉甫之言以為贈君誠用之使人誇曰此甲申進士也則予與有耀矣然亦豈非虞君輩之志哉
  贈徐少卿歸省序
  今上初正位東宫仁宗皇帝慎簡宫臣職輔導予時以翰林侍讀學士備員右庶子徐君永達由編脩進位右中允與予為同僚蓋徐君始選自教官即從今上講學予雖舊在翰林皆有職務不得從容相往來及是命也乃得獲定交焉徐君有文學恂恂信讓未嘗失色於人其事上也猶恭勤不懈每執經進講誠意懇至於夫古先聖王所以治心脩身之道委曲詳盡上為之樂聞不厭至於職事當有所記注論駁他人或反覆為異同徐君獨問故實當何如不肯茍圖自便以故諸公特重之逮上登大寳位凡當時專任宫臣者皆以次陞遷徐君遂去為鴻臚少卿予二三人者乃以兼職翰林不與然徐君雖去猶相與敬愛如往時庶所謂篤於交誼與人有終始者當其在春坊時已䝉恩賜勅命封贈父母欲歸省以致其榮而獨不暇今始謁告往焉尚寳少卿袁君忠徹寺丞蔣君先等屬予作文贈之嗟夫徐君以賢見用於時得推恩父母赫然光顯矣而何待於贈言哉然予觀之昔者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道其徳性之美職業之脩欲其速歸於王朝而無乆於外蓋致其篤厚之意而勸勉焉者朋友之誼當然也則今之贈言可已耶徐君歸矣既有以顯榮其親而益思報稱於朝廷則當速來以脩其職而致勤於夙夜之間毋徒淹乆於外此朋友之望也故書以贈其行
  雙秀堂詩序
  雙秀堂詩若干首士大夫為劉仲倫甫作也仲倫甫居廬陵城西隆慶山之陽世積忠厚業儒醫其善之著也乆矣於是芝生於其庭者凡再人皆以為祥既而仲倫甫之子英舉進士為大理寺副有名當時朝廷推恩任職之臣遂以其官封仲倫甫赫然有光於鄉邑人皆以為榮曰此芝生之應也天所以彰劉氏之善豈偶然哉由是士大夫皆歌詠之予按傳記芝菌一物也又曰芝神草也又曰芝一嵗三華瑞草也蓋不種蒔而植不灌溉而榮乃至和之氣之所發而常生於為善者之家則劉氏之積其可誣也哉抑嘗聞之昔有蕭靜之者食芝遂不老則芝固引年之物也今生於劉氏非欲以資仲倫甫之夀以為為善者之驗歟是蓋或然也然善之積愈厚則其驗也愈盛昔之君子有以矯菌采芝自比於為善者屈原是已劉氏父子其益進於善則得於天者當不止是雖流芳百世未艾也其夀豈不益逺哉英字中美與予最相知以其所得於士大夫者求予序予故為序之而推言其至如此此予愛厚之意也
  送劉訓導序
  萬安與吾泰和境相接風俗大抵皆同其人多喜讀書以仕宦相上今年學校缺訓導縣大夫聞持藴名遣人以書幣走吉水訪其廬請之持藴至京師試翰林中其選遂受職以歸刑部主事郭循與持藴相善也求諸君子賦詩贈之而請予序予在翰林二十五年所見為教官者多矣為文以贈之亦不少也其所與言皆聖賢之道期之於逺而勉其成功然為之者不皆能用予言蓋讀書明道彼其所能也而予復以此聒之若以水濟水其不用予言宜矣則予於持藴可復以言相瀆耶而循求之不厭故以其嘗言者為持藴誦焉夫學校育才之地所以為致治之本也而師者又所以為之本也蓋聚於一堂之間以講聖賢之道使脩於身行於家達於一鄉然後發之為文辭行之為事業其序蓋如此也然為師者必以身化之則其教可不勞而成持藴之去也尚謹其所為本之道哉然嘗思之遊於學校者皆俊秀之選也廩食以養者又選之尤也宜多翹然以出矣而今名薦書以進于有司者多出於増廣之員而廩食者反少焉何也豈廩食者在所教之外邪將天分之髙而待其自成邪抑以其逼而姑施施以相狎衎衎以自媚邪或為師者之教而獨厚於増廣者邪將所以為本之道未至而廩食有不慊邪何其成之異也萬安之學者予不能詳而知矣若亦猶是也持藴當益謹其本以臨之其效必有異乎前之所云者若以為當然者則非予之所知也故為序其詩而道之持藴其用吾言也夫其亦以為迂也夫
  送楊長史序
  宣徳二年八月衛府左長史廬陵楊公季琛請老于朝天子重違其意俾歸老焉初公厯仕州縣以恵愛見稱為良有司仁宗皇帝大封諸子為王擇賢以輔之而公之子黻自監察御史擢為衛府左長史時公知莒州年已七十以子貴當封因請棄官就封兾得退休田里上知公之賢留公同在王府職輔導當時榮之以比漢二䟽今復三年始得如其志以老焉大夫君子皆賦詩送之而俾予序予謂仕者所以行其義也至於老而衰遂請於朝而去之亦義也然惟有道之世以義制天下而後士君子亦得以義為進退我國家之制如此雖夏商周之盛不過也或者曰仁宗皇帝之留公也非茍為公榮蓋資其益焉耳今汲汲求去無乃非留之之意乎予曰知其賢而留之上之義也知其老而且留焉所以副上之義也然精神筋力既不可強而能乃乆處不去則於義果得為安矣乎公之汲汲求去亦揆於義之當然而已矣且公之去豈特便其私哉將亦有益焉使凡仕者皆知朝廷待人如此宣昭義問於天下而無盡瘁以仕寧莫我有之嘆一也在位之老而衰者皆知以義自處而無曠官之譏竊禄之嫌二也古之仕而歸者朝夕坐里門以教鄉人子弟使知君臣父子之道而篤於孝弟忠信今公之歸得以其道為教鄉人子弟將無不為才且良三也其為益如此則公之去豈特便其私也哉衆皆曰然予於是書其説以為序
  贈龔君歸省序
  龔君名篪字孔宣蒼梧人也當太宗皇帝即位之初設科取天下士天下之士莫不奮然思有以自見於是中選者得四百七十二人予與龔君在其間䝉朝廷寵待之厚既已布之列位矣今二十五年其出而膺方岳之任當州郡之寄者不知其幾在内而副六卿居郎曹憲府者尚數十其才行皆顒然表著於當時議者謂初科得人之盛蓋不虛也龔君始為寧王府紀善改嘉定丞乆之陞北京行部主事尋改禮部又調户部皆以恭慎端厚見稱予嘗觀其言論與其措置蓋所謂有志者也古之君子於人之有善若已有之况乎有同年之誼哉則予之重龔君可知矣獨私計之今之進士一蹴而登方岳之位者有矣自郎曹憲府九年而亦躋於是者有矣龔君升於有司登于仕版若是其乆也而猶為所謂主事者其後之進者或過之自常情而言龔君宜若戚戚也而乃恬然安於其位切切焉思舉其職惟恐不及此其志豈尋常可及哉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茍有恵於民則君子樂之位之崇卑不校也龔君為主事掌徭賦其操縱緩急有以恵民與否予未能悉知其恬然安於其位而思舉其職固君子之志也則予之重龔君有已哉雖然升髙自下陟遐自邇茍志不移行不懈有不至於髙逺予不信也龔君勉之而已龔君父秀榮得贈為主事母頼氏封安人錫以勅命援例得歸省其同官之賢求詩以贈之而屬予序予與龔君非一日之好故為序之
  送吳給事中詩序
  宣徳二年十二月天子念軍政之不修勅選監察御史給事中之有才行者分行天下察治之於是兵科給事中呉叔霖與予鄉友監察御史尹崇髙當之福建叔霖世居金華由進士為行人擢今官有名當時天子推恩追贈其父為給事母為孺人錫以勅命叔霖將請告焚黄墓下而適有是行同列之賢喜其過家之便而志之得也相率賦詩贈之而以求予序予謂古之君子使於四方雖急於王事而未嘗忘親蓋孝子忠臣之道所當然然而有不暇顧四牡之所以詠歎也由是言之公義私恩而獲兼盡焉者豈非君子之所願哉金華閩之所由道也凡往来者必至焉叔霖之去無曠日之乆迂轡之勞而已即乎其地凡所欲致於親者可以伸其志而後行則公義私恩蓋兼盡矣宜乎諸公歌詠於其去也夫封贈之恩予告之典皆仕者之幸也然如叔霖以使事之華而遂顯親之美者少矣况又天子之所選擇而使者其榮幸有加焉則叔霖之親雖不獲被於其身然沒而有知其慰恱可知矣鄉之父兄老長見叔霖之賢而膺朝命之重又有以為親榮如此其孰不歎且羡哉然忠臣孝子不如是而止也茍徳業益隆則其榮為益盛君子又於其後觀之矣以是而冠贈言之端庶幾有益乎至於被服之鮮麗騎乘之安閒騶呼儐從之雄冨鄉邑之觀如昔人所謂衣錦之遊而足以自快者非予之所道也
  送趙僉事詩序
  宣徳三年正月河南按察僉事趙君純朝正在京師與予相見於闕下退又相與過從道舊故意豁如也蓋趙君番禺人宋宗室之裔徃年予先考知瓊州予兄亦往來省侍因數過番禺趙君方家居遇予父兄甚有禮由是而知趙君其後舉進士為御史而予已竊官翰林因又與予相好加厚焉趙君有美才循行議論侃侃於凡士大夫皆恂恂恭讓未嘗失色於人以故人皆重之不獨予然也故今之還春坊犬學士曽公子啓王公時彥與凡素相厚者皆賦詩送之而謂予宜序嗟夫趙君獲交於予父子非一日矣予言何敢愛也况有離別之感契闊之懷者乎然君子之於朋友以徳誼相尚非以言為恱也則予於趙君何可有異哉烝民之詩尹吉甫送仲山甫而作其曰柔亦不茹剛亦不吐皆其柔嘉之徳之發也謂之柔嘉者柔而不過其則蓋有剛徳存焉惟如是也故不吐剛不茹柔今按察司之職所以佑善而摧惡惡者既治則善者斯立矣而惡之中又有強弱焉強者有恃而難去弱者無援而易摧然校其惡之淺深則強者所當急也由是而論柔則茹之剛則吐之其可哉且君子之居斯位也視吾法之所冝而已顧以強弱為取舍乎世之惡而強者蓋多矣善人之不立職此之由也故予以仲山甫而望趙君焉然仲山甫之所以柔嘉者又有學問進脩之功古訓是式威儀是力之謂也君子之學不以貴而畫不以老而倦故徳業益盛趙君其尚勉之此予相厚之意也故書以為贈行詩序
  送郭知縣序
  令之於縣非特行政也有教焉政以正民行而教以善民心民惟知孝弟忠信然後能尊君親上而易以興治教之不可以不急也古之治民所以能成其徳業而有譽於後世者以此金華令郭侯瑛蓋有志乎古者也金華故文獻之邦郭侯始至即思有以嘉恵其人乃新廟學飾聖賢像貌以嚴立教之本暇即至學宫與師生講聖賢之道與夫所以脩身治人者而次第行之邑之人士知侯之厚於已也相與率侯之教凡有所令皆勸趍之於是上無廢事而下有樂志治用以成居三年考績來京師吏部最其課將歸金華監察御史武義嚴君繼先過予道侯之善而求文以贈之夫天下之為縣者多矣賦稅力役徴輸調發有司之所急也令之不才往往以是受譴幸而為才令得免於責足矣至於教則委之學官一不以屬意若是者皆茍而已惡知教民乃為政之本乎郭侯獨能加意於有司之所不急而以興學立教為本而卒收為政之效非所謂賢令者歟周詩曰豈弟君子民之父母豈以強教之弟以恱安之郭侯蓋知此矣是宜其得民也武義金華隣邑嚴君武義之賢者也為縣而使隣邑之人亦愛之已難矣况又致譽於賢者之口乎則予於郭侯安得不深嘉之哉然予觀之仕之有譽者亦多矣茍非有卓絶之識堅持之操則所以致譽者予特見其初而已郭侯英才美質有恭慎之行而知效法乎古人茍持之以誠益之以無倦則將無所不至焉者矣豈但為賢令而已哉彼宦成而怠者庸人之情郭侯慎無以庸人自待也此予與嚴君相厚之意也故書以贈其行
  送尹訓導序
  尹氏居泰和之南鄉宋進士絳之後自絳以來有顯者洪武中務厚先生為邑庠訓導質直好義有古長者之風凡從遊諸生與故人親戚子弟由先生之訓而有成者甚多其教於家尤篤故其後益盛先生去為上海教諭子復道亦領薦書今任荆州府學訓導自道為同知於澂江諸孫哲英皆典教縣學今克岐復被薦分教三河克岐復道子也一門衣冠之盛蓋他族罕比予與自道昔同遊鄉校而復道於予為姻家斯文之好姻戚之誼則予於克岐之行可無一言相贈乎夫學校者育才之地而師又才之所由成也譬之器焉規圓則物從而圓矩方則物從而方未有舍規矩而能方圓者北方水土深厚風氣淳固故其所生多魁壘雄傑之士然所以成其徳達其才者惟於師是頼必讀聖人之書而講明其道從容以揉之勤厲以朂之入之以漸而持之以乆則其成可冀矣今制以科舉取士而教官之殿最必視貢士之多少具有定數其責成也至矣往年北京鄉試予為考官其去取蓋甚嚴其視所得士或一縣二三人或連十數縣無一人問之其得之多者必其師之善教者也予益信夫天下無不可成之才視其師之教何如耳克岐勉之教官子之世職也予將又於子乎觀矣其毋以予言為迂也
  送王㕘政詩序
  宣徳三年二月丁丑詔以前山東右㕘政王芳蓀為河南右㕘政王公字瀘源安成人始由郡博士擢拜禮部郎中以學行見重當時及為㕘政於山東山東之人既受其恵矣今而之河南士大夫復喜其澤之及民也相率賦詩為贈而以序屬予予觀之昔者仲山甫之有行也尹吉甫作詩送之道其徳性之美職業之脩而殷勤願望之意寓焉今諸公之詩亦猶是矣予也非子夏之倫而何敢序其首乎然不能辭也今之布政古方伯之任而㕘政實佐之所以布上徳化下人然布政不常出不得親接乎下㕘政或以事數臨郡邑於夫徳之孚人之化與否可以親接於聞見而制其所宜夫既預其事而勢又便如此則布徳化人之效可獨望於布政矣乎故予亦舉方伯之事之大者為王公誦焉周之初召公為方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當時在位之君子皆有節儉正直之徳其女子亦皆安於禮義之中推其仁民之餘恩又使庶類蕃育而王道以盛其化之成如此故後人思之至不忍伐其所舍之棠百世之下猶稱之不衰孔子曰見賢思齊則今之同其任者可以自貶乎王公為佐於河南其治效之美有一未至是焉皆君子之所望也且召公亦嘗𦲷乎洛矣今其書之存者惓惓於諴小民疾敬徳之言雖所以告君如此然未有無諸已而徒語乎上者也則公之所存所施可知矣王公副方伯之任而履召公之所履必無媿於召公使後之人有所稱述於無窮則善矣此予愛厚之意也故書以為序予友蕭省身今為河南布政使其學行之懿為人所推重也乆矣王公尚舉予言質之以為何如也
  贈尚書魏公致仕序
  正統八年三月刑部尚書魏公以足疾求致仕上知其實許焉蓋公嘗奉命有事於蜀中乗傳至寳鷄馬蹶傷其足骨皆離窽亟求醫弗得舁八日至西安始得醫治之然氣血已凝齟齬不相入雖若小愈實痛楚不自勝既歸任事嘗苦之乃具以聞乞放歸田里上特免其朝俾任事如故蓋察其賢而惜其去也今年疾加劇嘗告予曰吾䝉天子之仁厚矣然坐而食禄不能一造朝或一造朝則命小吏掖以進此豈事君之義哉吾愧於心奚可以不去乎予推上意勉留之公曰吾義當去何暇顧子言復以聞及命下人或為公喜公則愀然曰吾遇仁聖之君乃以疾去不得終事焉此吾之不幸也何敢以遂私為悦哉由是人知公之心非茍欲求便者蓋出於不得已也將行右都御史王公篤交友之誼乃與同僚盧公程公謀曰昔韓侯之歸其國也尹吉甫作詩送之則今之贈言可少邪於是屬予言以為贈予謂昔之仕者謝事而去有以聲問不至於朝廷者為髙有寤寐不忘而進言以禆治道者君子皆有取焉夫既曰致其仕矣則雖無言亦可也然嘗居大臣之位一旦以疾去君臣之義未盡也凡可以輔上徳利下民者其可嘿邪愛君體國大臣固當如是矣公仕宦將四十年上之寵眷不薄也則今之去固當盡大臣之道若泯黙以為髙則踈逺小臣限於形跡拘拘自守者之事非所望於公也請以是為贈
  顧彦章慶八十詩序
  姑蘇顧彦章義人也予未及識之而能知其為人蓋嘗得之於今禮部侍郎魏公稱彦章嗜義如饑渴之於飲食其賙人匱乏振人於危急不可一二計范暹啓東居京師喪其母將奉柩歸𦵏姑蘇而患不得地魏公俾持書告彦章圖之彦章亦未識啓東得書慨然曰吾幸有餘地可使子之親無所託乎况重以侍郎之命邪即割地光福山麓以與啓東啓東治墳遷其父合葬焉既畢來京師而又有白金之贈啓東感其徳延譽於諸公間不置口且謁予告曰山之地既勝而松楸亦蕃茂望之鬱然暹之父母皆幸安於此其地又數產靈芝此豈暹所致哉顧公之徳之應也吾無以報公明年公八十暹將求諸公之詩歌誦以祝公夀幸嘗辱知於大人敢請一言以弁其首庶幾以為公榮予既嘉彦章之義思欲彰之以風夫未能者然不暇作也而啓東數來請予文雖踰年不厭予念心許之矣豈可辭世之人有千金之產而不肯施一錢視其親戚死亡而不恤况他人乎况未嘗一相接者乎彦章之於啓東如此蓋可謂古之君子也已宜啓東之惓惓不忘也予嘗讀書見古人有徳者則必以夀祝之蓋敬之至而欲其福之永也南山有臺之詩宴饗通用之樂歌也於夫樂只君子既以無疆祝其夀矣且謂夀本於徳故又祝其徳音不已又以為徳之盛者福不止於身將必及其子孫故又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殷勤篤厚之意何其至哉啓東感彦章之徳而致頌禱焉豈不亦猶小雅詩人之意歟彦章之徳不已則其福亦烏有已哉詩凡若干首作者皆京師士大夫為之序者泰和王直行儉也觀者亦有所興起也夫
  魯庵詩序
  撫州太守王侯日初名其庵曰魯庵予同官金谿王公時彦記之既盡發其義矣翰林學士李公時勉復屬予一言以啓士大夫之歌詠王侯與予三人皆同年進士李公屬言於予豈以予言為同心之言也與則予其何可辭然念王侯揚厯中外乆矣其文學政事著於人之耳目固已光明俊偉非衆之所及矣今被天子寵命以一郡生民付之其剛毅之操豈弟之化能使其善者恱而安不善者畏而改亦無愧於古之良吏矣顧乃慊然不足而以魯自名孔門弟子曾子號為魯然卒傳聖人之道王侯之志希曾子者也先儒謂曾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確者其志堅其所得也固王侯之希曾子豈真魯也哉蓋亦以其確也聖人之道傳之曾子而於大學之書明徳其本新民其末王侯素所服行也今老而猶篤其深造也固宜如是則凡前之見於事者皆其效也予嘗觀夫世之為政者矣蓋有衒聰明矜巧智以自逞而無篤實之學質厚之意凡所為者茍求快於目前民之受其病也多矣使皆如王侯則安有是哉故予推明其所以名庵者而深起敬焉且知其脩已治人之效將有盛於今凡士大夫亦何可愛於言哉故書於巻首以為序
  贈王知府詩序
  王璜子玉代人也其在翰林乆矣有豈弟之心有正直之操且闓疏坦亮遇事一制以義不茍為避就自師保而下皆重之嘗謂子玉可以當方面非乆在文翰間者㑹知府有缺命大臣舉賢而任之副都御史賈公即以子玉薦時子玉以憂居家今年服除來北京吏部言於上以為安慶知府安慶於淮右為名郡其山水雄秀而田土沃衍魚蠏麥禾之富足以資民用而其人皆淳直勁果無竒衺之習故易於為治非其他僻陋碞險者可比也夫君子之學道必得位而後行茍得位矣而處非其地不行也蓋嚚頑之俗諭之而不知令之而不從豈能如志以治哉以子玉之賢得安慶而治之庶乎其相遭也然予聞之郡守以養民為職非止治其常賦而已養民者衣食以養其體禮義以養其心衣食不足而欲循禮義不可也必去其所害而興其所利使得盡力於農桑然後衣食之用足衣食足而不知禮義不可也必謹庠序申教化使皆務孝弟之行勵亷恥之節然後治郡之功成此天子任賢之意而賢守之當務也昔之守安慶者在唐有胡珦獨孤及張知謇安慶之賢之出守者如文翁在蜀朱仲卿在東海其治行之美國史書之百世慕之以子玉之賢欲進而與之並豈難哉要在勉之而已勉而及之使人皆敬慕焉曰此翰林之所儲也則於予輩有耀矣子玉將行其諸同列修撰許彬道中輩求予序其贈行之詩予亦素厚子玉故為序如此以送之
  贈魏尚書致仕序
  君子之仕也揆於義而已矣義之所可雖卑位薄祿而必安於其職不敢茍去也義之所不可雖髙爵厚祿必思辭而去之不敢茍留也孔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豈以爵禄為累哉君子之道幼而學之壯而行之義也及其老且病矣雖欲勉强行道而力不能如其志於是有致事之禮休告之令惟上之所倚下之所頼不可一日去朝廷則上之人必勉而留之而為臣者非甚不可亦當鞠躬盡瘁而不敢顧其身皆義也然人誰不欲富貴而義不足以勝私於是既老且病當去而茍留者唐之詩人則形於諷詠至于有宋或付吏議以繩之下失之貪上失之薄君子蓋深惜也我國家之於羣臣進退必以道其在位者亦克謹於義而無留祿之人誠太平極盛之世也刑部尚書魏公以清徳重望著於時其初以足疾求致事上既勉而留之至是疾加劇不可以茍止也則力請而去魏公蓋篤於義者而上之待之盡其道賢於昔之為君臣者逺矣魏公將行繼其任者鳯陽王公與侍郎郭公楊公謀所以為贈者乃相與徴言於予予言何足以贈公哉夫大臣者衆之所望也而義之在人蓋無不有者予故書魏公之義與夫朝廷進退大臣之道如此其至使凡見公者知其然而思則之而後之人亦有以知今之為盛也
  贈楊知州序
  太學生郝璜因其師梁叔莊來請於予曰璜光州人也光之守楊侯名昇字繼明世家廬州之六安宣徳中嘗守陳州以代還改光州侯以忠厚之心行公平之政其所好惡與民同故凡設施無不便於民者凶歳即發廩以賑貸不足則勸富出粟以濟之嵗豐民和則大新學校而與諸生講學於其中明孝弟之道以道民侯之徳如是一郡之人皆敬而愛之今再考績當還敢請一言以為贈庶乎其有光也予辭以未識繼明且不暇作而叔莊與璜再三來速文不厭曰揚善成美君子之志也願勿辭予觀其意殆誠有感於中者乃為一言傳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光之民多矣好逸而惡勞好生而惡死樂飽煖而厭寒饑喜孝弟而憎悖逆其情蓋同也為之守者能與其所好而去其所惡使無不遂無不得者父母愛子之道也楊侯能與民同好惡而教養之則固子視其民矣民有不敬愛之如父母者乎古之君子治民者功著於當時名流於後世豈有異於是哉後之君子乃有異乎是篤於為已昧於恤民於民之好惡有倒行而逆施者欲免於怨憎且不可而兾望其愛敬可得邪楊侯善治其民而民之徳之如此豈非今之賢者乎兹考績而歸尚益篤其道而不渝乎初則前所謂古之君子功著當時名流後世者又於楊侯見矣楊侯其慎朂之哉
  贈張真人還山序
  宣徳三年八月正一嗣教清虛冲素光祖演道崇徳守靜洞𤣥大真人張君宇清既仙去遺命以符印副姪茂丞俾嗣事於是茂丞奉遺蛻蔵之山中遂來朝天子如其志封茂丞為正一嗣教崇脩至道保素演法真人仍領道教事茂丞既受命將歸龍虎山其素與厚者太常丞張以清吏部郎中程南雲中書舍人黄振宗章文昭求予言贈之予聞漢張天師修正一法于蜀青城山以不已之誠而致無為之化其所以能興福祥去疵癘者蓋非一今其書具存可考也後之嗣者多能推行其道而有恵澤及民故厯代禮之至於我朝聖聖相承篤意民事凡其所行蓋純乎仁義之懿然他茍有利於民者亦未嘗不重蓋無所不用其至也况云有道之士能為民捍患興利則爵命以榮之亦宜矣抑所謂有其舉之而不廢者也予嘗識道合無為闡祖光範真人宇初及宇清君其所以修於身恵於人者人皆能知也今茂丞以清俊㧞俗之姿而嗣其教蓋於漢天師為四十五世矣盛矣哉其傳之乆也自漢以來千餘年雖陵谷有變遷而張氏之傳如此其乆且盛固作於前者道徳足以啓之亦豈非繼於後者能承藉而光闡之歟茂丞益脩其道持之以誠守之以中正斯亦美矣予又聞龍虎之秀甲東南雖天台鴈蕩匡廬羅浮不能過真神仙之所處也宜必有乘雲馭風騎麟翳鳯翩然而來者茂丞倘遇之其進於道而能施利於生民無愧於爵命之榮與祖宗之副授也審矣予老且病思自放於山㒹水涯寂寞之濵然國恩未報不可以遽去他日倘乞身南還尚當從茂丞問之有可以已疾而引年者亦庶幾得之也
  贈何縣丞詩序
  福建為縣凡五十其物産之饒固有足珍者而建陽又非他邑所及蓋其書籍行天下天下家傳而人誦之頼以知夫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方與夫天文地理禮樂律厯制度名物之微騷人墨客之文章醫藥卜筮百家衆技之說凡人之所宜知者其書皆建陽出焉有益於世甚大視物産之竒不足言矣然既乆而弊生君子有慨於心者盖板不能以無蠧而字畫不能無缺且訛者補而完之斯可也因而去之使其文至不相續不可也其文至不相續而欲求其義不失其意其可得哉此學者之甚病而君子之所以慨于心也乆而弊弊而復振不有嚮道之士其孰能之南康何侯景春之為丞於建陽也而旴江張侯光啓實為令蓋所謂嚮道之士也政事之暇而汲汲於書視其板之蠧者使新之字之缺而訛者使補而正焉於是建陽之書復整齊完好使天下之人皆得善本讀之快然於其心而無嚮時之病者二侯之力也書有益於世二侯有功於書則大夫君子安得不深嘉而樂道之哉今年景春考績來京師既復職而歸重景春者皆作詩送之而屬予序予謂景春之善其政固美矣而莫加於善其書蓋書者教之具也景春其知重夫教哉故特言之予老且病於他物寡所好而最好書蓋儒生氣習猶在也二侯其有以饜予所欲哉
  樂安謝氏宗譜序
  樂安龍頭岡謝氏宗譜譜謝氏之居龍頭岡者也初謝氏從晉南渡居金陵衣冠文物蓋與王氏等族屬既衆又散徙諸郡其居撫之赤欄門者蓋靈運之後也靈運則康樂公𤣥之孫秘書郎瑍之子為臨川内史子孫因家臨川世逺益蕃於是又分為六族有居廣信之弋陽建昌之錕唐崇仁之潭陂謝坊樂安之麻江洙唐者其仕與處雖不同而皆不失前時之望今居龍頭岡者則又自洙唐徙焉其先皆有譜牒足以正其本聨其支自元之季兵燹相仍故老舊文無復存者雖或有紀錄得以考見水木本源之盛而不能致其詳昭穆尊卑亦或有慨於心者此龍頭岡之譜所以作也譜作於浙江㕘政輔斷自初遷之祖恵卿始恵卿子葵軒子均福仕元為提領均壽亦取進士官至耒陽知州因家耒陽提領之後幾傳為今㕘政及㕘政子紘與其孫璠等凡十一世皆具載新譜而舊譜亦不廢存之以備㕘考於前之分也不忘其所自而後之來者得繼續於無窮此㕘政承先裕後之意也夫作譜之法譜其所可知而闕其不可知欲以傳信也譜足以傳信而凡載是譜者皆能尊祖敬宗正倫理篤恩誼則後世之悠乆盛大有已哉自晉以來變故多矣而謝氏子孫猶若此其盛非立乎其先者有以慿藉維持之與然嘗聞之昔范宣子謂其保姓受氏厯虞夏商周之逺可謂不朽矣而叔孫穆子乃謂之世祿非所謂不朽所謂不朽者在於立徳立功立言今㕘政盛年美才行方大用於時視其所當立者而勉之為之子若孫者又勉焉而日進光於前人而賁頼其後嗣則此譜傳之百世有耀矣故為序而道之
  貴溪吳氏慶壽詩序
  天之於人與之以盛大悠乆之福必其敦厚純固之徳足以當之不偶然也洪範五福其一曰壽而必本於攸好徳人能脩徳於身而受福於天如持左契交手相付者蓋有矣未有無其徳而能獲焉者天蓋不如是之昧昧也兹予觀於吳立之祖母而益信呉貴溪故家立取進士為刑部主事祖母江最賢其在家為賢女既歸為賢妻及有子孫為賢母蓋事上撫下奉祭祀待賔客接内外屬疏戚貴賤莫不盡其宜孝敬儉勤端重誠至九族用為楷法以前庚子嵗生至今甲戌厯年九十又五矣九月二十日則其生之日也子世賢年七十生於十月朔日孫大春亦五十後祖母六日生旬浹之間遇生辰者三焉大母紅顔白髮坐堂上子孫親屬奉酒肴羅樽俎各以次稱夀興拜鼓舞以為懽必霑醉而後罷及世賢大春之生亦如之嵗以為常親戚鄉閭以為天下之樂無過此而世之能得者鮮矣今立在京師而稱夀之日至惜去鄉逺不得隨子孫之列以祝長生其心蓋闕如也乃求在朝士大夫為賦慶夀之詩遣人持歸俾歌詠而頌禱焉謁予言其詳而請予為之序且曰立之家夀者蓋不止此伯母羅七十有五次叔世傑叔母李氏裴氏俱七十是亦人所難得皆大母盛福所及也亦宜牽聮得書以予計之前庚子之嵗聖朝平定之勲甫集也而清淑淳和之氣已見於發育吳氏之祖母得之以生是以能若是乆且盛也非其得於天與脩身者足以為之本歟今將百年而享福未艾使為子孫者因其本之厚而加厚焉各勉於善以引長之徳音不已則夀考無期矣豈止百年而已哉故為序之使後之人得而誦焉有以知夫太平之福澤之在人如此而吳氏之盛可考也詩凡若干首
  汝寧府誌序
  郡邑有誌尚矣若夏之禹貢周之職方秦漢唐宋之典籍載其山川風俗人才物産貢賦之詳為天下者得有所考據以施宜民之治而仁義之道行焉世逺事殊文獻不足損益措置或有爽其宜者此書不可無作也我太宗皇帝在位時稽古右文既修永樂大典以資盛治矣即詔禮部蒐集舊文欲作誌書以著一統之大而未及成書今皇帝尊臨萬邦繼志述事遂遣使者分行天下詔諸郡縣並加采輯悉上送官將以成當代之盛典而彰萬世之洪圖也汝寧府故豫州之域自虞夏來為中州善地國朝以隸河南布政司其建置沿革與其地之所有者載之於書乆矣乆則不能無弊也今太守項侯欲修輯而未暇詔命之來祇奉惟謹課諸人士采録無遺既以成書而進於上矣欲鋟其副於梓蔵諸郡中以備他時考覽焉書來京師求予為之序予謂河南為郡七自昔以富庶稱而汝寧尤為人嚮慕大賢君子道徳之懿名節之顯孝義之著詩禮淳厚之習至于今不替此豈一日能致哉其漸摩成就蓋逺矣項侯之守此也當天下太平聖天子嘉恵斯民休養生息而得施其撫循教誨之方使閭閻畎畆之間皆樂生興事而安於其所今又為書以達之上亦將以儀于下而傳於永乆此賢太守之事皆可書也故予樂為序之侯名棐字所勤與予友蓋同郡人也
  六合陳氏宗譜序
  六合陳氏宗譜都指揮僉事陳侯逵所修也陳氏居六合乆矣侯之大父晟以才武自奮從太祖皇帝定天下功多授指揮同知鎮袁州坐事免子啓方戍大寧從太宗皇帝靖難屢立戰功有名累陞至忠義左衛指揮同知嘗念祖宗積累之厚故子孫能有立如此然當喪亂之際譜牒失傳鄉邑故老無在者水木本源之盛不克究知今太平無事為子孫者得以享其樂而忘其所自不可也思考索成書屬有疾不果乃書其所可知者以授侯俾為譜以傳後嗣其所不能知者則闕焉侯時年十一嘅先志之不遂而以付諸已夙夜不忘思必有以成其志書既成予友前國子祭酒李先生序之矣至是因以請於予予嘗聞先生言侯忠厚端潔惇孝弟之行心已重之則今之請其可辭夫譜所以明其所自出別尊卑辨疏戚倫理以正恩誼以篤而尊祖敬宗之道行焉著其所可知而闕其不可知所以傳信也眉山蘇氏出於唐眉州刺史味道而失其世次老泉為譜斷自其所知者録之不敢加一辭懼不信也陳侯為此譜本於蘇氏異乎人之牽合附㑹亂其所自出以取譏於君子者賢矣哉用心也譜所載六世其作乎前者不可知至晟以武功官三品雖未乆於其任而啓方復以勲伐得之今侯作鎮近甸以統馭綏靖之能獲寵用有譽望於時豈非前有徳善以啓之而後亦能脩徳務善以繼之是以若此其盛也陳氏既以武顯而侯讀書明理恂恂恭讓退然若儒生昔之謀帥者以恱禮樂惇詩書為上侯益篤於是則其進於福禄榮名當益盛子孫繼之復相與勉焉則此譜傳之百世有耀也
  贈都給事中李君序
  國朝稽古建官以隆太平之治其政令之施既設六部以分理之又置六科以司其出納凡宣布於下與下之有所奏陳者皆先自六科省審之必由於理而不違乎法然後行不然則駁正之使無或悖者而天下之治功成矣六科以都給事中為之長又有左右給事中佐之其給事中則因事之繁簡而増損其員必皆選天下之英才立心正大見事明敏行必依於仁義而不為外好所移易者從容於禁密之地日近天子道徳之光於事無不可言言之無不見用足以行其志達其道士大夫官至於此亦榮矣山陽李君讃字公美早以明經取進士擢拜吏科給事中吏科以選賢命官為職蓋出治之本視他任有間也居無何上知其賢命掌吏科事尋陞左給事中今年都給事中缺吏部以為莫宜公美上亦眷之乆矣即拜吏科都給事中公美在任不五年其正大明敏率仁蹈義不為外物所移而名實烝然於上下及是命也其同僚蕭君輩皆為喜屬予作文贈之以致其慶快之意予嘗讀烝民之詩而嘆仲山甫之職重矣其詩有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蓋虞之納言乃今公美之任也當樞機之地而政令之本繫焉其任豈不甚重矣乎然考其能勝此者蓋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曰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夫柔而不過其則蓋有剛徳存焉剛柔不偏而又主敬以為本法古以為用則何重任之不可能哉今之六科大臣之寓也居乎此者往徃遂去為卿佐當藩臬蓋知之有素故用之不疑要在慎脩而已矣公美之才行予知之舊矣由是而進益以仲山甫自勵焉則福祿榮名之至於逺大可量哉故書此為贈
  贈侍郎俞公序
  景泰四年秋太子少傅兼吏部左侍郎俞公足疾不能朝上聞之亟命太醫院擇善醫往視與良藥俾速愈醫奉命謹甚治之盡其方上亦數遣中貴人臨問加賜賚以慰其意上在潛邸時篤意聖學擇儒臣以備顧問公心淳氣和學博行端凡其講說皆二帝三王之道而啓沃之功多上重之是以眷待若此其厚也乆之公病未能愈上疏曰為臣之義當夙夜不懈以圖絲粟之效臣不幸乆病不得奉朝請脩職業而虛受俸賜雖聖徳有容豈臣所能自安哉乞歸鄉里就醫藥倘得小愈即當復來庶幾圖報萬一也上不許命就祿京師而錫予尤數且督醫治病益勤藥石鍼焫罔不施踰年疾如故復上疏曰臣受厚恩思竭力以報今病困如此猶勞聖慮勤太醫臣之感戴辟若天地豈能一日違乎覆載之内哉顧病有不得已耳乞歸治之冀或愈以申後效上重違其意許焉且命愈當即來毋淹乆於外上之於公可謂仁之至而公亦可謂篤於義者矣將行太子太保河間王公重僚友之好俾予作文以贈行公天子近臣文行顯於天下予言何足為贈哉念予以衰朽之質得相從出入於朝荷公之輔益多矣今老病日加屢乞身不可尤頼公以寡過而公乃先去豈能釋然於懷哉雖然公尚未老其得於天者當未艾而福祿榮名之進益無窮嘗聞之莊子大鵬之升摶扶揺而上者九萬里然至於六月亦一息焉息也者將以復升也氣完力餘則其奮愈逺矣公之歸何異乎是尚慎自愛思有以副上意與諸僚友之所望也
  贈顔知縣考績序
  君子之仕以為民也自公卿大夫至于藩臬大臣佐天子行政於天下其職雖不同而利國利民之意則同也然其位尊而去民也逺雖能善其政而不能親致之民之被其澤也難矣惟令於民為最親得因上之所行而施其恵雖甚劇且勞也茍以至誠惻怛之心而委曲圖之民無不受其澤者此令所以為民父母也一縣之事操縱緩急必皆主於令民一於令是聴是以為令者茍有至誠惻怛之心以利民而民親之則雖公卿大夫藩臬之大臣孰不與為禮郎官御史何加焉此君子有志於民者所以樂為令也今國家篤意養民以令為重選而論治者必嚴於守令多請以進士任之以其所服者聖賢之道所施者仁義之教而有以恵民也故百里之邑得一賢令而自進士為之則一邑之人喜不然則戚戚以憂進士之繫人望如此泰和吉安屬邑其人素尊徳樂義朝廷亦以其易治也為擇賢令俾之各遂其安而顔侯以進士之賢者得任焉侯名䕫字某長沙人其為政善善而惡惡嚚訟梗化則治之逋租匿稅則治之亦有撫之不從教之不改者則施治加嚴焉然善人君子自若也既三年當考績赴吏部邑中老長嘉侯之治績謂予亦老而歸宜有言贈行予聞古之仕者不為縣令不得顯於朝故縣令之賢者乃入為卿佐為大夫或至三公封侯者而今之由縣令顯者尤比比也顔侯始自進士來為縣以至誠惻怛之心施恵於其民始終一致而不變他日政成為卿佐為大夫或遂進而上之可計日待矣予深有望於侯也故為贈言如此
  贈按察使原公詩序
  國朝設兩京以備廵幸古之道也聖天子尊臨北京凡南京方面諸司所行事皆有成法設官任之既如古方伯之制以統蒞上下又設風憲之職以激揚刺舉於其間然後事無不宜而治道盛矣江西之為府十有三為之民也多矣公私之緩急機務之操縱其接於念慮者豈一二計哉非髙才達識智足以周萬事者未易任也陽城原公以奥博之學遇明聖之主遂由御史陞江西按察使明法度以振紀綱小大之人無不恱服至是厯三載餘矣將考績赴京師江西方伯言於衆曰三載考績唐虞之法也皇上以堯舜之資行堯舜之事將熈庶績以勵萬世然仁者贈行以言亦古之道也遂自作詩以為唱而凡以詩鳴者繼之聨為大巻而以屬予序予年八十三矣老病不足以與此然尚託治下奚可辭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此待仕者之常法也然有特達之升非常之遇焉今之六部及内䑓憲長有缺則必選諸外任之賢而用之人莫不以為宜也若吾江西藩憲之長其為人望乆矣奚可以常情待哉故為序其詩以俟而期願之意寓焉
  送方伯黄公序
  國朝設考績之法以興太平之治凡任官三載者各以所任之績獻於朝考騐而進退之於是能者競勸而在任者益奮於有為而治道盛矣此圖治之意也江西布政司地大人衆而事殷所統十三郡莫加焉當其任者必才徳超越過人然後足以稱其任而興起事功蓋亦難矣將樂黄公廷獻有美才賢行超越人逺甚以明經取正統已未進士累官至江西㕘政聲望赫然江西之人敬愛之又陞江西左布政使而譽望益顯今將考績赴京而恵則在人同列之賢右布政使某㕘政某某㕘議某遣人貽書于泰和王直曰黄公之賢名聞於時乆矣今將考績為臣之義也然名實在人不可掩當天子用賢圖治之時予慮其以績最而留用焉則江西之人無乃失所愛乎且命予泰和令顔䕫速予致一言予無以應則私念之曰諸公於同列則善矣然考績黜陟堯舜之法也未嘗忘人之賢然大賢進用必自三考始以堯舜之心行堯舜之政欲在位者皆為堯舜之臣在田野者皆為唐虞之民雍熈泰和之治均被乎天下豈止專恵江西哉公得專恵於江西江西之民之幸也今請俟公於三考之日必有髙爵重禄如漢之待黄覇者以待公直雖老憊亦當杖屨迎賀於郭門之外云
  西昌尹氏族譜序
  尹氏之族由絳以進士顯於宋通判衡州後有為河南節判及慶元同知諸郡縣學官者文學徳誼表表有譽於縉紳間洪武年子厚先生以經行脩明被薦為縣學訓𨗳予與先生子自道亦被推擇入縣庠先生素與予外大父臨淄知縣歐陽公最相好由是亦甚愛予勉學甚至未㡬予竊第入翰林自道亦登太學相繼顯而先生長子復道遂與予為婚姻家蓋其父子宗族藹然循理而蹈義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尹氏非所謂積善者歟予從先生父子遊今六十餘年凡其言行之發惟有抑志而無侈心非積善者如是歟先生之志篤於善拳拳焉惇本睦族其意堅其行果既乆而益信於人蓋無不推其為君子者先生修其族譜成少師楊文貞公序之今其孫克賛以潮陽教諭秩滿謁選赴京師又屬予一言予觀先生序其世徳盛矣昔范文子謂其受姓命氏自虞夏商周以來益乆且大可謂不朽者也而魯叔孫穆子謂之世祿非所以不朽其所以不朽乃在立徳立功立言謂之立者卓然名世傳後而不廢也尹氏之仕十世而祿不絶亦可謂盛矣尚益思所以立者哉茍三者有立則尹氏之盛孰能禦之此其先世嘗舉以為教為子孫者其可忽諸故序於其首簡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三   明 王直 撰序
  會昌侯孫公挽詩序
  君子之善聞於天下天下之人慕之而欲其大顯於時則必揚其善褒其德而富貴其身俾久生於世而不厭不幸而不遂焉尤必有申錫之命加其位號而播其休聲天下能言之士極揄揚之美載之文字刻之金石雖踰百世而不朽皆其賢子孫克為之是以君子貴有後也以今觀之會昌侯孫公是所謂善聞於天下而褒顯富貴揄揚盛美雖百世而不朽者也公在永樂中以后族之賢居戚里之重宣宗皇帝嗣大寳位重念椒房之懿致位督府遂封會昌伯謹事朝廷敬恭朝夕篤亹亹之誠盡惓惓之忠言必循道行必由義在朝士大夫皆尊而禮焉而公之心久而不怠豈弟君子神明所相以耄耋之年致爵禄之顯如松如栢如岡如陵莫不以為宜也何天不憗遺而奄棄盛福當宁興嘆内外惋惜蓋君子無所取則衆人亦失其所依於是進爵通侯加以美諡命有司以禮葬焉當世縉紳能文者重公之德宜永存於世而不得久焉作為挽詩歌以送葬吾聞漢世有挽詩二章薤露以送王公貴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皆哀其命之不長而其死可惜公之尊榮富貴極矣他無可哀也而人猶哀之者非為公也蓋為世之人惜也公之子若孫持以屬予序故為序之
  己未會試録序
  國朝受天明命奄有萬邦列聖相繼所以承天心而固邦本者莫先於養賢其出而用之則莫重於進士之科得人之盛致治之隆自唐虞三代以來莫有過焉者也正統四年行在禮部會試天下所貢士尚書臣濙侍郎臣士嘉以考試官為請上命臣直臣從善其同考官則臣寛臣一寧臣益臣復臣孟韜臣英臣寔臣潤生監試則監察御史臣聰臣慎其諸執事皆遴選也夙夜祇栗以求稱上意于時就試之士千餘人拔其尤者百人遵定制也臣嘗竊思天之生才固俾為世用然非養育而訓迪之亦不能以成其才譬猶大山長原材木所生也必資雨露之潤澤日月之照臨霜雪之嚴沍然後長盛而堅緻大可以充棟梁小者亦足以備榱桷惟所用之而已成周人才之美詩人歌之曰王國克生維周之楨又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此可見也國家之於賢才既養之學校矣閭巷之士感上之德亦莫不興起勵志學問明夫所以修已治人者出而効於用皆竭其才以圖報今天下太平將百年雖本於列聖至仁皇上大德之所致然育才之效亦於是見矣諸生遭遇明時得在兹選進而奉清問被榮恩有日也尚思竭誠盡忠卓然有以立於世庶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小録既成因書以為序冀相與共勉焉
  贈工部侍郎周公挽詩序
  贈嘉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周公秉昻之卒也諸子奉𦵏於其里仙獅石之南縉紳君子之知公者多為挽詩俾執紼者歌以送公而致其哀惜之意𦵏已然繼作者未巳也其子工部侍郎恂如類次成帙屬直序之直同郡人而與恂如同年取進士同入翰林凡仕而同朝者三十年蓋嘗見公而知公之德矣公孝於親信於朋友厚於姻戚而義動於其鄉賙人之急免人之難而拯人於危亡者數數也至論政事設施又有過於人者縣之大夫與鄉之俊彦皆敬而禮之初恂如為越府長史公已受封如其官及恂如拜侍郎公又得食其禄然家之貲蓄自有餘諸子諸孫皆表然能立足以致其樂年幾七十以卒朝廷遣官祭之未幾而贈侍郎之命下矣生則備其福死亦享其榮可以無憾也而諸公之詩猶哀惜不已者何哉非以公之德足以有為而不得効用於時公之德足以及人而不得久存於世者乎古之君子愛其人而惜其死也則有招而復之之意則今之哀惜公者亦豈人情之能已哉雖然昔之効用而久存者多矣其終得此於人者未必多也蓋亦以其實也則後之觀是詩者可以知公之實矣故為序之使傳焉
  送陳照磨致仕序
  陳氏與予王氏為世親蓋予之祖母則公培之從曽祖姑予妻則祖母之黨也今諸子通婚姻則又聯陳氏或陳氏之所自出謂非世親可乎氣類既同而職業又同故陳氏之長者及公培兄弟與予皆莫逆公培往來京師其相愛加厚也今致其事而歸意欲得予言予雖不暇安敢愛一言况事有概于心者是宜與公培言也夫儒之可貴非以其誦聖賢之書而服行其道也乎聖賢之道以孝弟為本推之以仁民愛物至於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至惟予二氏之祖宗既皆以是存諸心而見於行事是以能不戾乎天而天亦不厭歴世之久至四五百年雖若無以大過人者而衣冠未嘗廢此豈偶然之故哉後之為子孫者當何如其用心也祖宗有以啓之而子孫不能繼於後將不遂廢已乎此予之所以惓惓不忘也今與公培皆老矣而猶竊禄不去公培之歸盡儒者之職以示法後輩俾讀書行道以求不棄絶於天且不失前人之望非公培當務者乎聖賢之道天道也道之從違則天以禍福應之昩者以天為不足畏故行不由道而欲徼福於天可得邪公培之兄公餘以病棄台州教授而歸今又得公培陳氏子孫有賴矣予特憂予之子孫有不畏天不由道而天厭之於是而危身辱親玷累於祖考見棄於士大夫公培宜無吝於教也公培若黙視其非如秦越人相視而不加之意可乎君子之道不如是也此予之所以深概于心者故懇懇言之公培必有以亮予意矣
  贈徐少卿序
  國家置北京而漕運以實之吕梁其所由道也湍流迅激巨石阻阨頦頷張而齗齶露犀兕奮而虎豹爭舟上下一失勢輒敗溺不可收拾然非獨漕運為難也東南之人有事於北京及蠻夷海外諸國効職奉貢者亦必由此舟航雲集至或旬日不得度公私病之朝廷於是妙簡賢才委以經略旴江徐君儀字孟威由給事中往焉君才智有餘夙夜盡心往者來者皆稱便名譽大振遂陞大理丞既九年又陞少卿然念君久任漕事功效顯著猝無可代者因復以委君知君者皆曰詳刑雖非細事而漕運實重寄君任之久指揮號令人各當其才是以不勞而事治若驟易之誠難為力古之大賢君子惟其道之行不以内外為重輕君之往宜也君聞之亦曰吾幸䝉上恩備任使茍得効分寸以報知遇斯可矣豈以内外去留為心哉古之大賢君子惟其道之行則既聞命矣其敢不勉予為之喜曰賢哉徐君其能無愧於古之大賢君子哉然予聞之昔者韓侯入覲受命而歸詩人作詩送之其首章曰夙夜匪懈䖍共爾位蓋言人臣之道以敬為主能敬則所以修其身者自無不盡宦成而怠者鄙夫庸人之事也然則夙夜匪懈䖍共爾位其亦徐君之志也與徐君將行其鄉友禮部主事黄振宗請書予言為贈遂以贈之
  贈宋先生致仕序
  正統五年九月翰林檢討行國子助教事宋先生以老求致事蓋其年七十五矣行在吏部以聞上許焉先生名琮字萬鍾與直皆泰和人洪武丁丑禮部會試天下所貢士擢先生第一自是為名進士為御史出為教官又入為給事中刑部檢校遂分教國子既滿陞秩翰林猶分領教事前後四十餘年其文學才行表然暴著於中外受先生之教以有成者盖多矣及是將有請也士大夫咸惜其去曰漢伏生年過九十猶以經學授諸生今以先生之年校之其相去尚逺也而何忍遽去使學者倀倀無所依乎且天子方御經筵緝熙聖學左右大臣多知先生以為宜執經備講論今而求去獨無意於是哉先生曰古者四十始仕七十而致事為時用者三十年而已今吾又過其半豈可不知止足之分而失進退之義乎彼非任大責重既老而忘歸君子以為貪冒無恥不譏則笑之矣吾豈可似之吾計決矣及得請而歸邑之仕者相與具酒殽餞送於崇文門外皆有不忍别之色酒半直起而言曰古之學者必有師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今邑中前輩無存者英俊之士皆有志於學而患不得師先生歸矣宜無吝於教也且古之致事而歸者大夫為父師士為少師朝夕坐里門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教諸子弟是以賢才多風俗美則夫所以教者固先生職矣先生可不加之意乎先生曰子之言善矣吾敢不諾於是人皆知先生之樂於教泰和之士之學之成者將視昔加等矣故直書其説以送之且以告夫邑之學者使皆知勉焉而且日冀其成也
  送祥符知縣周士迪序
  祥符知縣周士迪初以事留北京既受恩得釋將復歸祥符予友劉順先嘗為開封府學訓導知士迪為詳謁予求文以送之其言曰士迪臨川人始為巴縣木洞驛丞以能著稱於巴中四川按察僉事梁觀薦之擢諸暨知縣再調而知祥符盖其讀書有守故所至有能聲可稱也先生不愛一言以華之則幸甚順先為人師務實行其稱士迪當不誣則予何可愛於言哉予聞世之論者云難為令非令之難為也惟其無愛民之心故難耳有愛民之心而不出於至誠則猶不愛也令無誠心以愛民則民亦肆其詭誕以欺令事日以隳而上之責日至此令之所以難也故予嘗論夫為令者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其民以十萬計而事之交於民者有不可以一二數欲求其誠心以相應則莫若誠愛以感之之為易也然愛之之道豈止於刑罰之不加而已哉必求有以紓其勞省其費使得遂其生而後已故事有緩急不能免也我必擇其宜使便焉杜其所以害事者使雖勞而不盡其力雖費而不殫其財則民生遂矣如是而發於至誠持之以堅久則民豈有不化者哉又豈有肆其詭誕以相欺也哉民化而以誠應令矣事豈有日隳而責豈有日至也哉則令蓋不可為難矣昔魯恭為中牟令能誠心愛人以及乎物故野雉馴狎童子知仁而不掩焉其治效有可徵者夫人患無其才則雖有愛民之誠心而不足以行之若士迪既有才矣而祥符又中牟之隣邑也今之歸視前之所施者果皆愛民之政乎若皆愛民之政則將之以不已之誠其治效必有如恭者若猶有未至則加勉焉夫何患不如古人哉予庶幾以德愛人者故於士迪不以頌而以規
  送龍主事致仕序
  古者七十而致事其未七十而病不堪任亦得致事而去則今之所以待夫仕也其徳最厚矣夫士之仕者孰無終事之心哉然而風雨寒暑之接於外憂勞思慮之迫乎其中而欲身之不病難矣病而不得以修其職然猶居位不去豈其心之所能安哉上知其然於是而著為令使得遂其志盖所謂君行仁臣行義上下交盡其道者也予嘗讀周詩而知其所以盛衰未有不本於人事者四牡之使臣勞於王事而不暇顧父母則探其情以勞之故能感人心而成天下之治此所以盛也及其後世有盡瘁事國而上之人漠然不加之意者此北山之所以興刺也上下不交之謂否而欲其不衰可得邪聖朝之體羣臣使老者得以佚其躬病者亦得以安於醫藥而無失所者豈非天地生成萬物各遂其性之意邪天下歸仁同乎二帝三王之盛豈偶然致哉君子於此見之矣予邑龍氏為大家叔粲則其族之賢者也為禮部主事八年勤於其職也至矣去年會試天下士與予偕在院中朝夕不遑暇既罷忽得疾歸而治之及朞不能愈則嘅然曰吾受恩厚而病不得終事將柰何乃具以聞上察其實許致事而歸予與之有連也將舉酒餞焉而叔粲病不飲乃書朝廷待仕者之厚如此以送之用以慰其意叔粲歸矣善起居謹藥食疾庶幾稍瘳歛其所以施於官者而以教於家使子孫皆賢姻族鄉黨一皆勉於善相與樂乎太平之世則叔粲雖不與政是亦為政之效也於不得終事奚憾哉
  送朱教諭考滿詩序
  泰和素稱文獻之邦其士大夫服仁蹈義以修其身通今博古以見於行者自古有矣雖其風俗之美而亦學校之教然也國朝設科以來其自學校而升者蓋不乏其間褎然冠本經魁鄉舉及為禮部第一者皆常有焉然為教諭者乃多缺而不備久之得嘉興祝思誠先生始勤奬勵以成士志永樂癸未領鄉薦者八人明年八人者皆登進士第又皆在前列由是文風益盛有志之士尤日夜勉勵思度越前人而後已祝先生去繼其任者建寧陳士希先生益勉士於學士之中選者益多陳先生既滿官太學又得今朱先生仲言亦如前之所為為士者益勉永樂甲午而陳德遵遂為天下第一其成進士者又人嵗辛丑登進士者五人而曽鶴齡又魁天下鶴齡雖不自學校出要以學校為之倡也由是天下論士者皆以泰和當甲乙之數於乎盛哉夫學校之教天下皆有也而泰和乃當甲乙之推者豈有異哉為士者勤學而不懈為師者勸勉成就之至也朱先生今以考績上京師邑之耆儒楊仲基陳仲亨等相率賦詩以贈之而命予為序予謂朱先生之名有不待言而顯者蓋世之觀人者視其績而已人知泰和之士之盛如此則朱先生可知矣非朱先生學問有諸已其能致是乎雖然予又為先生慮也今制教諭成才之多則陞為郡博士或遂入太學為助教學正今之去其陞也審矣然人謂泰和之士之盛皆出於先生而皆以是望焉先生宜有以應之矣夫勤學尚志之士所在皆有之勸勉成就之至在先生而已雖予亦不能無望也先生永嘉人永嘉文獻之地在宋之時有君子出焉其英偉豪傑之才聰明特達之見雄放宏博之論少有能當其鋒者先生其鄉人蓋有所得者也其善教宜矣予為序其贈行之詩既述泰和之士之所由盛而必及此者使人知先生之學有以也
  曽氏讌集詩序
  曽先生存禮忠厚人也居泰和柳溪上囂然自足無所求於世而世之人皆敬之其子質中有文學行藝為鄉人弟子師孫良亦以明經舉進士為業其幼者皆聰慧向學於是先生益有以為樂客至輒置酒相懽而為賓客者亦皆為先生樂之嵗之辛丑九月戊寅先生有菊一本方盛開其姻友浙江按察僉事郭君公緒往觀焉而予亦適以事至其家先生大喜曰二公吾素所厚者然别去十餘年始一見昔之壯者强强者老今又將先後去矣而吾亦頽然益以老不知何時再見而樂也盍少止論舊乎固留予坐先生出酒與郭君飲之而飲予以茶約半如酒之數相與道昔時事雜以諧嬉恍然不知日之暮也而先生意不已焉父子祖孫更引滿勸郭君曰王公既不可强則捨此復何之乎郭君亦感其意之勤欣然為舉釂或一飲或再飲而後止蓋臭味之同意氣之合有不知其然者矣質中曰人生會合之不可常如此是宜有紀也因以捨此復何之五字書為丸亂器中各探一言為韻賦詩一首而先生醉矣各罷而去明日詩成皆謂予宜序予謂先生居太平之時而享壽考康寧之福且有賢子孫以世其家其得於天者厚矣而又篤於朋友之誼如此豈人之所能及哉然則是詩也非唯以見一時之樂蓋其三世之美在焉是可傳也故為序而不辭
  馮氏世德淵源序
  祈門縣令浮梁馮誠録其世系事實為一巻名曰世德淵源因兵科給事中戴君弁請予序其端戴君之言曰馮於浮梁為著姓其始居歙之黄墩在宋之時有諱宣者為潤州判官其子羽官至户部尚書羽之孫實為宣州推官蓋衣冠之族也實曽孫三人始自黄墩徙浮梁擇勝地以居長曰某居東鄉之髙嶺仲某居南鄉之湘湖季某居北鄉之禄角皆蕃盛誠則湘湖之後也其前之顯者多矣元季兵燹族譜殘缺誠之曽祖退安先生良輔嘗加考訂而於本宗特詳焉蓋誠五世祖諱光夫號月屋先生以明經為宋長薌書院山長四世祖講國綱號南𥦗先生仕元為蘭溪州都目曽祖退安隠居不仕以學行為人師祖大志洪武中聘召論治道以疾辭歸老於家父溪翁號漁樂閒居樂道以吟詠自適蓋超然於物之外者誠幸䝉家訓以科第入官恒慮世德之久而昩也乃録以示後人俾善繼之永勿墜願先生為序之予不得辭夫所謂碩大之宗者皆由世德之盛然後能維持於久盖仁義得於已斯足以獲乎天天固維善是佑也然昔之人有務德而不至於久者未有不德而能久者也務德而不至於久蓋莫之能繼也况於不務德者哉是以君子貴世德也晉之欒氏貴卿之家也武子之德晉人蓋比之召公子黶以汰虐繼之及武子之施没而黶之惡彰故盈䝉禍以僨其宗由是觀之前人之德不足恃以久而唯能繼其德斯可以傳於久然則為人後者奚可不務德哉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累而蓄之之謂也積之誠厚則其慶有餘矣馮氏子孫尚世世勉之哉是為序
  胡瓊彦璧字序
  胡生瓊者新寧教諭用亨子也冠而字之曰彦璧今年舉教官來北京其師邵陽教諭鍾尚清嘗從予遊亦考績在吏部因以彥璧見予而以名字之義為請曰願有朂也嗟夫彦璧子之父師所以命子者至矣奚待予言哉瓊玉之美者詩所謂瓊瑶瓊琚瓊玖是也而許氏以為赤玉前輩非之則瓊為玉色之美信然也夫玉之為用衆矣圭璋琬琰珩璜琚瑀皆玉為之今字子而以璧者蓋舉其大者言也璧之為用莫大於禮夫若子男所執則又以養人安人為義夫其用之通於上下如此豈瑕玼玷缺者所堪必其美者也然則子之名與字豈徒假借以稱道也哉古之君子蓋比德於玉禮之所記可見矣子當勉夫仁義禮智之德使和順積中英華發外則其晬然盎然者即玉之美之著見者也由是用之於上下無往而不宜矣雖然人非上知盖不能無過如玉之制器而或有玷累焉亦在治之而已人有過而改之則其為德也全玉有玷而治之則其為器也貴子誠有美質然予願子有過而改焉以至於德之全足以達於上而益於下然後無愧於命字之意昔趙人有璧其直十五城以予觀之果可以用於上下豈直十五城而已子能勉於自治而至於德之全則其為用大矣教官之得與否何所加損哉子其勉之
  送沈縣丞序
  姑蘇沈友發為丞於襄垣既三年以考績來京師援例復職去稽勲員外郎韓禋素與善也命畫者繪為送别圖而求能詩之士賦詩以送之復請予為序予謂朝廷以百里之縣付之令而以丞佐之所以厚民也故凡一邑之人寒者欲衣飢者欲食寃抑者欲得其理勞苦者欲得其安皆於縣令丞望焉而為令丞者當思朝廷委任之意下民屬望而皆盡其心使無飢寒愁嘆之聲則其職盡矣夫民無飢寒愁嘆則給足安樂可知也以素給足安樂之民而率之以趨事赴工豈有怠廢之患哉此為縣令丞者所以為重也然嘗思之丞所以佐令惟事之宜而已非欲茍為異同也是故令果賢其所施者皆宜丞將順以成之矯矯而為異不可也令果不賢其所施者有未宜丞當舉正而行之翕翕而為同不可也矯矯而異翕翕而同則事斯敗而職斯曠矣縣安能治民安可望哉然世之為令者或不識其非不惟丞之謀專而自私者有矣斯二者皆非也能久於其職者亦少矣友發丞襄垣經三年之久其能不茍為異同而善於其職者也今之去而益盡心焉使一邑之人給足安樂而興起於事功則九載考績循次而陞大邑佐大郡皆可冀也惟在勉之而已予不識友發且不暇為文然而為之序以告之如此盖重稽勲之請而亦欲成其美也詩凡若干首繫于下方云
  送王生序
  金谿王生禎奉其父泉坡公之命歸視墳墓于金谿以予為父執也求予一言以自勗予謂公之學行表然為望於中外生奉庭訓足矣而何取於予言哉念予與公交好四十年契誼之篤非他之為朋友者比則予之於生可愛一言邪雖然予所欲言者皆天理之常人道之當然非有異也試相與誦之子夏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孟子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是孝弟者天理之常人道之當然不可不務也常人於是有未至君子固責讓之若仕者之子弟則責讓加焉責之甚者愛之深也夫孝弟之行豈止於事親敬兄由是推之忠於君弟於長信於朋友睦於宗族厚於鄉黨州閭又推而至於事物之細微皆當理而無私適宜而不謬然後已此所以為仁義之實堯舜之道亦不過是也今仕者之子弟務此者有矣其不務此者不可謂無也矜才怙勢以自逞於利欲之途於其父兄且不恤况推以他及乎蓋有責讓所不能加而徒為之長嘆者也生資禀質厚未汨於利欲其事父兄庶幾不悖是道若推行與否生蓋知之矣生勿以所能自足務推之以極其至始為孝弟之士終為仁義之君子則無愧於父兄而予亦有耀矣且仁義天爵也天爵修則人爵至彼汲汲於求而悖乎道者未見其必得也生勿以累其心予之告生如此生以為何如禎拜曰先生愛禎厚矣禎敢不勉一時贈行者皆以詩遂書予言授之俾弁諸其首
  龍氏襍畫巻序
  襍畫一巻予姻戚龍叔粲甫所藏也叔粲與子士郁皆貴顯於時然世俗之所好者皆弗好而獨愛畫與之厚者多以畫遺之叔粲取其襍碎者萃為一巻持以告予曰粲忝備官使敬恭朝夕不在公署在朝廷汲汲焉以修其職於夫山川草木之類昔之所以娛耳目悦心意者雖或此所未有縱有之亦不暇顧甚矣其卒卒也幸而少間惟取此閲焉凡向之所愛者一舉目見之不出户庭之間而若自適於湖山千里之外釋煩抱而暢雅懷蓋有得於此矣予視之畫十有二幅山水一梅二松梧蘭竹四蒲萄春草菊各一鶺鴒一最後松鼠終焉嗟夫叔粲子可謂善於取樂者也人之出處不能同其所以為樂亦異是故有爵位之榮者則必以行道致治為心居幽閑之地者然後留意於山水草木之娛勢不可得而兼也今子託意於畫以足其所好蓋兼貴賤之所樂者而盡得焉亦何其快哉然予聞之君子於畫非但以供玩好亦將取益乎已也古之豳風是已今畫中所載山之靜水之動石之磊砢人之或行或止與夫植物之清貞芳潔滋蔓而紛敷羽虫之安馴毛虫之睢盱窺伺皆極其摹寫之妙非所謂萬物各安其所各遂其性之謂乎子之於仕方進而未巳也觀山之凝重而以益吾仁觀水之流行而以廣吾知觀石之堅確不移以厲吾所守推而行之使天下之物無不安其所遂其性則子之樂將有大於此者畫云乎哉叔粲喜曰先生之言善矣粲不敏而願學焉請書于巻首庶毎覽之而不忘遂書之
  送楊孟碩還鄉序
  予泰和多故家然其德業有繼久而益盛者可數也以今觀之盛莫若楊氏凡其既逺與予所未知者皆不論舉其近而可知者吟𥦗先生盛德君子仕元為循吏以翰林待制終于家有傳在國史於今則少傅公也文章德行嘉言讜議彰信於朝廷而孚聞於天下其所以重楊氏者豈特漢之伯起哉故泰和之族以楊氏為甲由是而知凡祖宗樹立於前者茍無賢子孫繼之萎薾不振蓋宜也且均之為子孫而承髙明之世者為最難蓋祖宗之德一有不肖則非所以為繼而見咎於君子細人之媢嫉者即相與滕口呴小為大舉似為真使人將無以自白故盛德者之子孫必無間然庶可矣於乎豈非難哉雖然自常人之蔑理徇欲者視之則誠難矣若夫好德之士非道不言非禮不行人非善不交物非義不取從容於矩度之中則於光祖宗裕後嗣若未見誠難者是以君子貴世德也楊氏自唐虞部侍郎輅至今少傅公蓋五百年而益盛非偶然也世德以維持之也楊氏之昌大有窮哉少傅公之子孟碩去年來覲省於北京循循守禮法日侍公左右聴誨言既易寒暑矣今奉命歸理其家而猶拳拳於庭訓若不忍去朝夕蓋好德而思勉焉者賢矣哉孟碩也世之妄子弟樂去其親以適已自便豈不有愧於孟碩哉然予聞之人子之賢要在成其親之志不以奉朝夕為足也孟碩歸矣以所聞於公者拳拳服膺焉謹其言行而輔以益友德業之盛足以光前而裕後此則公之志而孟碩成之韓子所謂志養者也孟碩將行自少傅建安楊公以下皆作詩送之予最故序其説以弁諸首云
  送蕭余隆詩後序
  今年夏予至北京見余隆讀書於彭士揚先生所吾邑宦游之士與凢以事來京者皆與士揚相往來暇則合坐論道理語故實繼以詼諧笑嬉譁然不知日之夕也余隆處座隅展巻吟誦未嘗勦説讕語有疑則問問已則坐誦如初諸公見其專慤皆愛之未幾辭歸永清省其父去三月復來則告予曰生以父命歸鄉里不得留此卒業矣為之柰何予曰爾其歸哉父命不可緩也古之學者雖有師然未必皆成於師師者指引開導而已精意以索之勇往以求至焉則非師之所能必也昔者銅陵有豪宗嘗命儒訓子弟耗其千金之産卒無成至相詆訾以為諺莫肯命儒者眉山有大儒少不喜學人怪而問之不應既三十乃自閉户五六年盡通六經百家之説遂以文名動天下夫是二者豈皆由師哉勉與不勉而已爾歸而勉焉不患其無成也不然則雖使為師者日夜提耳而命之徒見其煩何益於學哉且夫學者學聖人之道也道莫盛於堯舜而孟子以為堯舜之道孝弟而已蓋孝者仁之實弟者義之實其在人非逺也其為事非難也由已而推之以達於國家天下則於平治也何有故云然爾來省父於永清今又歸以養母又能卑讓於長者而不敢先焉則於孝弟知所用力矣勉而修之至於仁義不可勝用然後為學之成夫自永清至泰和蓋六七千里如此其逺也茍力行而不止其至可以月日冀爾之於學亦由是而已歸而勉之毋自止焉則善矣何徒眷眷於此也余隆喜曰生歸請事斯語矣於是士揚率諸能賦者作詩送之予即書所以勉之者于後云
  送楊孟辯南還詩序
  吾邑楊孟辯其先在宋時有以科第入官者由是為著姓至孟辯兄弟遂以貲産雄一鄉永樂中析富民實北京孟辯與焉既而部符下有司擇民之優於産業而有才行者俾常掌其鄉糧賦孟辯又與焉然不勝二役之煩而慮有失也數往來經營之蓋盡心公家而安於其分者然人之恐喝朘削蓋比比有也則喟然歎曰吾邑富人如吾者何限然有未嘗受役者而吾乃二役焉今亦久矣年老財匱雖有薄田而灾沴荐臻其何以勝此即訴於通政司請援例免一役户部為下有司俾人為代掌糧賦而卒不得代孟辯無可奈何相見縷縷道所苦與其情之欝而不伸者曰天其或能矜我也予解之曰為民而受役於官宜也然役貴平此仁人君子為良有司者之任也此之二役而彼或無役焉謂之平可乎今之良有司以仁存心毅然不為勢力所囘者足以辨此子歸以其情告焉必當惻然動心役庶其減矣予聞之人衆則勝天天定必能勝人故為善者必福為惡者必禍天定故也吾邑文獻之邦詩書禮義之習比屋皆然昔之肆為民害者蓋亦有之迨乎天之定也卒皆冺滅而無聞故家大族能久而存者詩書禮義維持之而已子宜訓於家必為此勿為彼則天將佑之豈久困於役哉邑人之仕京師者皆作詩送之而屬予序故書以弁其首云
  慶陳梅芳七十序
  予妻之弟陳公梅芳以洪武癸亥嵗生至景泰壬申年七十其妻蕭氏生洪武壬戌閏二月初二日則七十一矣白髪蒼顔並受其福十一月十二日則梅芳生日也其弟用柔在京師與予子秬嘆美其壽考又思所以致禱焉予謂烹羊炰羔執豕于牢擊巨鮮釃美醪合親戚朋友而懽樂焉此其子與兄之子及女之夫能之足以娛其老矣不待予告也而用柔必欲予致一言予念陳氏故大家而與予王氏有世好予祖妣夫人實陳氏先考榮禄公則陳氏之甥與梅芳之考為兄弟予為彌甥於梅芳為外兄梅芳則予内弟而梅芳之女兄為予妻亦禮所謂兄弟也今梅芳當聖明之世天下太平耳不聞徵召之煩身不涉更繇之苦田園足以給衣食山水足以供遊釣有子有孫足以承顔色奉溫凊親屬故舊皆安於無事可以遨嬉而往還其優閒之福蓋備矣昔人論壽以七十為難得今梅芳既七十予年亦七十四予妻則七十六内外兄弟有若是三人天之所施亦可謂厚矣慶壽之日得以樽俎更勸酬豈不樂哉然予猶忝竊未能去不知懽忻醉飽之際其亦能念予否乎洪範五福以壽為首而必本於德梅芳之德予知之惇厚安靜而心氣和平非禮之言不正之行未嘗出於口形於身人或有忤於梅芳而梅芳則無忤也可謂篤實之君子其受福於天蓋宜矣予又聞之成周詩人之祝壽也必欲其德音是茂保艾爾後乃已焉梅芳之德有諸身又推而勉其後人使其子與兄之子以及諸孫皆讀書為善内睦於家庭外睦於鄉里惇本尚實謹言慎行至和之氣足以致福祥他無或撓之者則梅芳可以安享壽祺於百年子孫亦永有令譽陳氏前盛之時庶其可復矣此予愛厚之心也故因慶壽而道之
  楊處士挽詩序
  吾邑楊孟辯氏改葬其父世忠處士與其母配胡孺人同兆一時士大夫知處士者皆為作挽詞俾執紼者歌以送之蓋處士有德善形于家著于鄉邑其死也為可惜故於其葬不能已言也葬已孟辯之子廷選翬次成帙因來北京持以求予序昔者三良之死也秦人哀之為之賦黄鳥齊田横之卒也其賓從皆甚哀而不敢哭於是作歌以寄其哀漢武帝時李延年分為二曲薤露以送王公貴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今其詞尚在皆所以哀其人之不幸而惜其命之不長夫死於不幸與其壽之不長固可哀也若處士者年既七十不可謂不壽矣而又以令終亦不可謂不幸也然而猶哀惜之者非特以其德善故邪夫人之生莫不有善故為善者人之所當然也能盡其所當然亦其分焉耳何以異為哉而於處士哀惜之者豈以處士之為善視他人為愈者邪以一邑論之其為人也多矣其於為善能如處士者亦不可謂無其人然鮮見知於士大夫見知於士大夫者有矣而哀惜於其死者幾何人哉今處士之葬而能致哀挽之多如此者豈非有孟辯者為之子而又有廷選輩為之孫故邪由是而知人不可不為善而亦不可無令子孫能為善矣而子孫不克自立則雖美而不傳况於不能為善者邪然則世之為善而無令子孫汲汲以表揚為事其泯然無聞也豈少哉予於是詩既多處士之善而又嘉孟辯父子之能顯其親乃為序之使凡觀者庶乎有所興起也詩凡若干首
  送梁學録序
  國子學録梁先生叔莊謁告歸泰和省墳墓同邑之士之在北京者多與叔莊連姻好俾予贈以言予謂叔莊之官太學三年矣太學仕者數十人論文行之美無愧於為人師必曰叔莊蓋能以聖賢之道修諸身而推以及人凡世俗之附聲勢急貨利叔莊皆不肯為是以譽望如此予邑之以儒名家者非一姓前五六十年先生君子有存者其道德之懿法度之嚴表然為望於鄉邑後生小子得有所視效而不敢為非或有未然凛凛乎其言之畏也故風俗猶有可稱者迨老者日化壯者亦日以去向之以儒名家者遂稍稍渝其舊或既顯而歸則又侈然而無所自防薫陶變化於是乎有不可勝嘆者去年少師楊公之歸鄉人得瞻其容儀而聽其誨論知善之當為不善之不可為始有沮怍而興起如見前之所云先生君子者今叔莊繼公往矣承休襲美叔莊所宜務也自言行之常以至論議之大益謹而不自放使凡接於見聞者益有所感發如復見公則鄉邑之美當復如前五六十年可必矣儒者之道固將以化民善俗然必先於家未有不先治家而能淑諸人者則夫以儒名家者當何如可知也而可以渝其舊哉渝其舊君子謂之辱先予與叔莊氣味頗相似而世有連則予諸子非有望於叔莊而誰望哉予嘗告以循理畏法矣叔莊幸深察之善教之使必為君子不為小人而無忝於先世無愧於儒名家則予之感刻有已哉
  袁氏族譜後序
  西昌袁氏為著姓蓋吉州刺史邯之後邯則唐司徒滋之少子也自邯以來衣冠蓋不絶宋之世以科目顯者相繼而仕於郡縣累累有焉至于今冨陽令仲愚之孫凢廿一世袁氏之慶澤逺矣哉初予與仲愚同遊邑庠未幾予竊第官京師久之仲愚亦充貢入太學遂有富陽之命而其從子和又以明經取進士名聲日藉甚人皆以逺大期之而不幸早卒今其後輩又有讀書而思奮者其盛未可量也往年予家居時識其前輩克恕克睿克謙克勤皆忠厚樂易仲愚則克恕之子和則克睿孫也而克謙之子仲偉亦嘗同在邑庠不果成名而去今亦老矣仲愚為富陽倦而歸持此譜屬予序其後予家與袁氏相邇而屢通婚姻且又有詩書之好則豈可愛於言予聞故家大族雖以仕宦為榮要當以德義為之本德義有諸已而爵禄加焉君子榮之不然而徒以貴勢陵鄉里君子不取也况為之子孫者固當守禮畏法以和睦其姻族鄉黨而欲驕肆以逞惡乎其可哉袁氏之先顯矣兹六七百年而猶不失前時之望非祖宗德義之積不至此然則子孫所以迓續而引長之者其可不以德義為務哉仲愚今六十五矣族之老長多無在者所以訓飭諸子弟以承先裕後仲愚實當任之茍如是則謂之故家大族誠無愧而傳之百世有已哉
  送錢鶚蜚序
  吉水圓塘錢鶚蜚翰林學士錢先生之姪也來侍先生且三年其言謹於禮其行謹於義朝夕左右未嘗有過差先生之所友者皆當世名人其往來無虛日鶚蜚應對酬酢皆能中儀節閒暇過從非鄉郡故舊之家則之縉紳先生之門若聲色之塲貨利之區飲博之肆慢戱佚遊之地不肯一涉其間恂恂然儃儃然君子謂其質之淳而亦受教於家者致然矣予嘗竊嘆京師者萬方會同之都也當太平全盛之日聲名文物之美固足以為榮觀然物盛人衆凢竒詭淫泆所以蕩人之耳目而移其心志者亦莫不有焉貴游子弟信道不固立志不篤惑於外而荒於中决禮義之防失孝弟之道幸或歸其鄉又以其所習者而施焉傲然自放於繩檢之外逞竒衺之心恣殘賊之行彼僇辱其身固宜矣而貽親之羞若是其可嘅也則予於鶚蜚安得不愛且重耶夫所謂故家大族者非獨以人爵之貴也蓋有天爵焉修天爵而人爵至又益篤於所修此所以亢其宗而為鄉邑之望也得人爵而棄天爵君子謂其必亡况彼妄庸之皆無者予不知其何如也往年予識先生之子鸞停鳯躍皆循循守禮法今又得鶚蜚錢氏之福其有窮乎哉予家距圓塘不百里而予與先生同在翰林三十年交好為最深其受益也多矣二家子弟宜交修以善庶幾古人之誼予蓋有望於錢氏兄弟也故於鶚蜚之歸為序以贈之凢賦詩者則繫於下云
  蕭氏流芳集序
  流芳集者吾邑清沂蕭公北之所輯録也蕭氏世以善聞公北曽祖以德孳孳為善事父母孝鄉邑稱之其子士信孫 等亦克如其志皆勉於善行士信等又工於繪事以寫真得名嘗遊京師及通都大邑聞其名者争迎致輒為冩無不肖似且并其風神氣韻而得之而未嘗徼利人以此益重焉又推及其先祖之美而形於贊咏盛矣哉其言也公北益喜曰此吾祖考累世之善所致也諸公大人之言豈可多得哉將與其世系通類而傳之庶託以不朽余與蕭氏厚善自士信來五世矣而於公北尤深今致仕而歸既老且病學業盡廢人亦知余無能漸不能復記憶私竊自喜方焚棄筆硯以求快于一時而公北乃以此求余序余雖不能為然念舊不可辭夫名者實之表也有其實斯有其名然必託之文字以傳故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逺文豈可少哉蕭氏之善見於文字多矣顯者若尚書茹公侍郎張公劉公祭酒張公翰林劉公解公御史陳公及諸侍從近臣縉紳先生海桑陳公輩名德聞於四方者皆有著述稱其善行之美贊其圖繪之精大篇短章不可殫紀傳至于今數十年兄弟子姪之衆不忘祖宗之舊皆勉於德藝以立身揚名公北又思傳芳襲美於悠久使永永不替賢於人逺矣哉禮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公北知而傳之可謂明而仁者矣蕭氏子孫尚益勉於其後則斯集之傳有已哉故為序之使傳焉
  胡氏族譜序
  胡氏先居長沙馬殷之亂有兄弟三人曰杲暹昊者始避地來吉伯居廬陵值夏宋資政殿學士忠簡公銓其後也仲居泰和之南岡朝奉大夫衍其後也其季始居泰和之禾溪再徙居黄漕南城丞箋其後也三族皆蕃茂亦皆以文學德義重當時而忠簡公之孤忠大節剛直之氣浩然塞乎天地之間嗚呼何其盛哉黄漕之族五世乃析居社溪至今而猶盛社溪去黄漕蓋甚邇其山水雄秀而風氣清淑胡氏承閥閲之華以禮義相上節行相髙表然不失前時之望非他族可比也吾聞故老言宋之季世有文可者懐竒負氣思乘時立功名文丞相辟置幕府與謀議丞相被執得間歸痛憤發病死其弟文静猶慷慨欲有為時北兵所至敢拒敵者屠其城而泰和已下何侯守之侯聞文靜事即躬詣社溪諭諸父老且招致文靜文靜抗諭不屈曰吾寧死不負趙氏侯恐其終為變以貽大患遂害之而邑里以寧文可子南叔亦能鋤溪峒叛逆以保鄉里全宗族其徇節秉義有此三人不亦偉烈竒男子哉夫所謂世家大族者其先必有德業以啓之後之人復勉於善以續聞趾美斯能光顯盛大而不窮若胡氏是矣今相傳十六七世而當天下和平之時老者以㳟厚廉讓訓於上子孫以孝弟忠信承於下内睦宗族外睦鄉里鬬争凌犯之風無有也則其慶澤之長可以世計哉此譜作於仙遊教諭縉而求予序其首予素知胡氏故為言如此以示其子若孫使善繼之而思所以無愧焉也
  贈邢士俊序
  醫者活人之術也惟其心之厚於仁者能之盖天生斯人必欲使之遂其生然六氣之淫七情之感有不能克者由是疾病加焉茍無以濟之而或䧟於死亡則天地之心有所不遂矣聖人者出為之醫藥以調其血氣制其過輔其不及祛其害之自外至者而人始得以自遂此聖人之仁天地之心也自是而後以醫為業者必以仁存心然後能盡其道人之養老慈幼而欲遂其安者得有所託矣兵科給事中李春景陽世家無為州有老母在堂道逺不得迎養來北京其心蓋惓惓然未嘗須㬰忘也今年春母忽得疾勢且殆他醫環視莫能愈乃走郡人邢士俊所求治士俊原其受病之由而思其制病之方旦夕候視與善藥未幾疾良已功成而退無矜容無德色景陽始而深憂之及聞得士俊而愈則大喜曰賢哉士俊吾母所恃以安者也其德可忘哉乃詣予誦其事而求文以美之且曰士俊翰林侍講寛之叔世以醫名治人多竒效德之者不特春而已予聞而心喜之夫醫者仁術也必仁以行之而不累於私然後人得以受其惠不負於聖人之意不愧於天地之心士俊如此所謂厚於仁也乎其賢誠逺於人也乎初侍講取進士第一予疑其先有積德焉後聞其世以醫活人予益信夫仁者之必有後也今士俊又以仁心行仁術而收活人之效安知其後不益昌大矣乎仁天之德也人而體天之德天安得不佑之士俊行之以不倦而果得於天後之人有所視效而興起是亦士俊之仁之所及也豈不美哉
  送彭知縣復任序
  翰林庶吉士歐陽允俊予同年友也為予道項城令彭君仲恭之賢曰仲恭本吾郡龍泉故家始以秀民舉於其鄉授廬州英山縣丞有能名在英山七年即拜項城令盡心所事不懈益勤前年河溢浸項城民田民無以供税仲恭以聞得盡蠲其租而民以不困於是皆樂上之賜而益稱仲恭之賢今以考績來京師將復歸項城予與仲恭有連也率交游之士賦詩送之子宜為之序於戱伸恭其可謂賢於人矣雖然亦一時之遇也夫君子之仕也得百里之地而治之固足以行其志矣然古之人有為之而無其效者何也盖不遇夫可為之時或不際夫可言之日故士有不盡用之嘆而人多無告之窮方今聖天子在位以至仁治天下天下之人既已安矣而上意猶慮有不得其所者臨朝親問每至日晏恐不畢得聞凢長民者有事而來必問其民之疾苦使條列以對為之去其所惡而施其所好聖天子仁民之意於是為至矣予嘗竊嘆以為今之仕者幸而遇夫聖明之朝而際夫得言之日誠能因上之仁而達之足以行其志矣天下之人豈復有遺利乎此誠萬世一時也然而長民者或有言而不盡有諱而不言往往以此得罪是上愛民之仁而長民者乃不能充而達之是得為仁人乎哉豈不大可慨夫仲恭為一邑既能達下情而侈上之賜其志得行矣今之歸其益思所以廣上之意哉能如是則仲恭為不負於其職其進於福禄榮名不可量也予未識仲恭因允俊之言為序以送之仲恭其勉之哉
  慶蕭公夫婦八十序
  萬安蕭公 與其配嚴氏俱生於洪武乙卯至今景泰甲戌年八十矣正月念五日實蕭公始生之旦五月初十日則嚴氏始生之旦也子作楫與弟作舟作珪作瓚將於是時大陳酒席盛賔客以慶之其仲作瑄由大學生得無為州判以公務留京告予曰家君荷天之福以至於此幸矣而限以官守不得從諸兄弟奉觴稱壽於心有不釋然者敢求大人先生一言使子錡奉歸獻於堂上庶幾以慰悦其心幸毋辭予謂天下之物出於人為而可以充其口華其身適其性情安其寢處者皆足以致之至於壽則出於天雖聖賢有不能必者盖非智所能謀力所能任也是以君子之相愛也則必以壽祝之祝之者望其有得於天然亦豈可以幸致哉洪範五福其一曰壽推其所致而本於德焉茍務乎德斯足以獲乎天然則天未為不可必也彼其有不得者盖不可以常理論也公夫婦之獲乎天如此豈非德之所致哉考其初生正當皇明方興之際辟之貞之有元冬之有春也是以溫厚純固之氣實鍾焉繼以列聖在位覆載生成之恩厚矣故公夫婦並享夫壽考康寧之福為鄉邑之儀表為閨門之楷範是雖公夫婦之得於天豈非亦遇其時哉今天下之人多矣其壽如公夫婦者盖有焉然不能皆有作瑄兄弟為之子也公有子有孫既貴且富而又有文以為頌其福不既備矣乎况今制仕者之賢必推夲於父母而加恩焉故仕而稱職無過舉者則封贈其親作瑄既有譽於時皆庭訓使然也則公夫婦之受恩於君又可待矣德之盛則福之進將益逺而無窮他日尚當為言啓諸公之賦詠以為壽不但已也
  送道士曽允迪序
  泰和城西黄茆岡晉仙人王子瑶煉丹之地今延真觀在焉地既竒勝故學道於此者往往與他處異予幼時從鄉先生曽仲章讀書其中是時前輩諸老師多在皆表然有行藝而掌其教事則胡閑所也閑所居正一堂别為屋於堂之西竹樹茂美非塵迹所能到閑所與其徒講道及延接士大夫皆在是盖超然方外之樂也其後曽先生没予遂去入鄉校及官京師久而歸前輩諸老凋落已盡惟與予同遊者若今道㑹戴用拙及道士劉𢎞正蕭𢎞中黄仲真數人而已允迪實閑所之孫亦穎出儕輩能蕆其教事鄉人重之數人者以予嘗遊處於斯也暇即邀予至其舍相與論舊酌酒至終日予樂之今别去且三年心未嘗忘也今天子深仁大孝慨念太宗皇帝聖神在天思仗𤣥科以資𡨋福召天下道流俾依教蕆事焉而允迪亦來既畢事受賞而歸過予求一言為贈予謂人之為學必廣其見聞以充其氣廓其量然後能脫去凡近以遊髙明况方外之士乎允迪涉七千餘里以來京師凡山岳之崇髙江河之深廣都邑之雄壯人物之鉅麗皆見之天下之學老子者皆得與之處其必有以自廣而不膠於淺近者矣則今之歸吾知鄉人之待允迪者將加禮於昔矣所以繼前輩之餘風而為道家重者吾於允迪乎望也允迪自言其祖始居文溪為儒家則故吾里人也故為序以送之所以重允迪焉耳
  送尹執中歸省序
  上在位十八年朝廷清明四方無虞壹意稽古禮文之事既纂輯性理大全之書以嘉惠萬世幾務之暇又取古昔聖賢盛德至善以致休祥者類為一書名曰為善隂隲頒賜廷臣及内外學官弟子使知善之當為與天之佑善如此而皆勉焉此誠開淑人心之盛意也於是南京國子監司業吴先生德潤率六館師儒詣行在稱謝而吾友尹組執中以諸生實從行於是執中同學之士若翰林檢討余君學䕫進士任時敬敏尹源本深兵科給事中劉渙士拯太學生李湘允淮與予皆在得相與道舊故意懽甚甫三日即别去則皆不能無離合之思去住之感矣既又相與告予曰執中入太學已三年今將援例告省其親子宜無愛一言嗟乎予何言以告執中顧所欲言者豈有加於賜書哉夫所謂善者人性之本然也父子之仁君臣之義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以至於飲食起居酬酢萬變細微曲折之間莫不有至當之理焉是所謂盛德至善也夫人皆有是而人不能皆善者怵於利欲狃於俗蔽故有流於惡而不自知者此今之書所以作也然豈獨以告諸生將由諸生而施之天下焉執中歸矣問安視膳之隙必往之學宫而此書在焉其與邑之君子奉揚天子之德意而以倡於鄉之人使皆務善而去惡自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道以至萬事之理皆勉而循之以長享太平之福澤豈非美歟他日歸太學而膺爵禄之榮又推已所得者以淑諸人使他之為諸生者累千萬人皆推其所得以淑諸人則天下純乎道德之懿雖唐虞莫加矣予姑先於執中乎觀也
  贈鄭進士公實還京序
  予以天順元年請老而歸明年二月有悼亡之戚初予妻病嘗治葬具不果用至是乃亡縣令佐謂其嘗受夫人封也當以聞上命禮部賜祭遣郡太守張矦瑄行禮工部為治墳以葬則遣進士一員董之工部廉得進士鄭鼐公實以行公實毗陵故家以詩經登上第有聰明坦亮過人之才而於事無不達其臨吾郡也於前之治其事者悉究其底蘊而制其所宜然予今之所欲為視昔人之所得為其緩急取舍有不同盖予昔所為具而幸存者有可用宜足成之而已朝廷以安民省費為務宜無不可乃具言於張侯與公實請斟酌而處其中必上不負大恩下不失事宜然後為美張侯公實皆不咈予言而公實則數履其地當時之受事者皆歸美於二君計予昔所費十之三復得公實賞勤而戒惰由是人人競勸而功以成及其將復命京師張侯謂公實之成其事乃成朝廷之美使生者有所感而死者有所歸豈非德及於幽明者乎宜有言以張之揚公實之美乃所以美朝廷也予聞君子有美必其前人之善有可以憑藉然後子孫得以充大而引長之公實之尊府年踰七十樂善不厭公實之志亦不異其父故當聖明之時為名進士登顯途功業炳炳在人耳目進而至於賢卿大夫可待也夫言公實之美而本於其親以見賢才之生不偶然也豈虛語哉故書以贈其行
  送道士蕭淵黙序
  淵黙名如潛予泰和緑竹蕭氏子也幼出家學道延真觀師黄仲真以其俊慧特愛之教以正一道法淵黙亦善事其師學用有成今年來北京與醮事逢國有大慶凡僧道在會未度者皆得度淵黙大喜來拜予曰如潛䝉恩度為道士如所欲為幸大矣先生以鄉邑之故願假寵如潛賜之一言以教勉之則為幸加焉予學孔子者也孔子之道異於老氏老氏以清淨為宗以澹泊自養使神完氣充超然自得於物表此其至者也若誦經呪蕆科法為人禱禳則其次矣吾儒自修身齊家推以治國平天下使人皆安於仁義道德之歸而以其餘力馳騁於文章翰墨之間流傳於世者猶足有補於風化故人争重之此其所以異也然為老氏者果能超然於物表固善矣其止為人禱禳無所得於經呪科法之外亦未見其卓然有立於世也故有智識之士必自託於吾儒誦其書攻其藝往往能名世而不朽其前之為者予不暇悉姑舉近而可信者一人焉茆山張伯雨盖自託於吾儒者也當時為道士者貴富顯榮愈於伯雨亦多矣然皆泯沒而無聞獨伯雨之文行與其翰墨之妙至今人皆愛重之是伯雨固未嘗死也比之區區從事於經呪科法與徒僥倖於富貴顯榮者其輕重可知矣淵黙學老氏善於經呪科法而猶欲得予言予可以尋常道士視淵黙哉延真古名勝之地學於其中而能超然物表精於禱禳者皆有矣託於吾儒者亦有矣今之後輩如淵黙者固可勉而進也淵黙其將造乎其至者乎抑亦安於其次也乎茍將造乎其至不必用予言也若安於其次則經呪科法凡知書者皆能誦之未可以自足也盍亦博究乎儒書而攻乎其藝庶幾名世而不朽乎若其行又進焉尤君子之所與也淵黙聞予言益大喜且言其徒多清俊可教期必如予言然後已予於是知淵黙之可與進矣故為序以送之且俟他日考其成也歸而見同志皆以是言告之
  送張太守考績序
  吉安之為望郡舊矣貢賦之殷人民之衆不論也昔之君子善政善教維持愛䕶以致其美而人性之良學問之力足以循上之令以成其治功豈一日之故哉我朝列聖治天下以養民為務而猶致意於賢守非忠厚廉慎恭已愛人之君子不任也景泰中吉之守缺予承乏吏部詢于衆在廷大臣皆謂無過張郎中即以其名進而張君遂陞吉安知府君名瑄字 江浦人以進士官刑部有盛名予既喜得張君而人之知張君皆為吉安喜之君循仁義謹禮法其言行有常事無大小造次不違於理人亦莫敢干以私凡諸訴訟尤必致其詳於是刑獄清而民服既久而不變江西藩憲及朝廷耳目禁近之賢嘗道吉而來者無間言焉予為喜亦甚盖前之為郡者不能是郡人老長相與究其迹而公其是非未嘗不竊嘆之今得君之賢以為民父母安得不深為喜哉予官京師五十年知聖天子求賢養民之心切矣賢者賞勸以勵其進必至於逺大而後已君之德著矣郡人仰而望之豈減龔黄召杜哉其進於顯榮盖未艾考績而歸尚有以副民望也予年八十得賜歸田里撫育其子孫以䝉善政善教之益於君功業之盛他日尚當有紀也姑書此以為考績贈行序
  送稹序景泰元年二月
  予子稹來北京事予已三載克盡敬愛予之心懽焉今其兄秬來代予遣之歸而有不忍别之色嗟乎古人事親養志為大此曽子之孝爾稹所宜務也予為爾言之爾為我敬聽之爾兄弟五人伯兄忝禄仕仲兄來此爾雖歸未能即達其治家者惟弟穆一人秱幼未解也墳墓之展省祠堂之祭祀當各以時行事爾母老且病矣諸子童孫尊卑貴賤之屬奚啻百人所以事上撫下制其過勉其不及與夫親舊之往來鄉里之交際又有吉㓙憂虞出於尋常智慮之所不及者此予心之所急而皆萃於穆一人速爾之歸欲爾之任此爾任之穆相之緩急相須可否相濟不惑於讒邪而篤於恩誼一德一心庶幾其有立乎予年過七十百病交攻氣餒血衰神昏意怠獨此心未忘奉祖宗保嗣續盖其最重者日侍左右以適予口體乃其輕者也爾兄弟任其重而皆如予志是亦曽子之孝也雖不在左右予懽樂加焉然予聞之君子事親以敬愛其身為本敬愛其身乃所以敬愛其親爾不能敬愛人則人亦莫有敬愛爾者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則於其親有耀矣謙恭和厚乃所以為敬愛剛暴者其反也已以剛暴施之而人亦以剛暴應焉貽辱於親豈所謂能孝者哉爾兄弟其戒之易卦之謙艮下坤上以山之崇髙而屈於卑順盖有謙恭和厚之德焉故六爻皆吉以是自處則何往而不善吾告吾子止於此矣歸而揭於堂中爾兄弟無少長朝夕見之猶吾之見也其敬念之毋忽
  墨竹巻引
  永樂初予取進士入翰林與毘陵王孟端相好孟端善寫竹遇佳紙筆輒為予寫之不少吝然往往為親友取去予恃有孟端亦不甚惜也久之孟端捐館竹不可復得視予所存僅三四始大悔恨既而得仲昭為友其風流灑落不異孟端而寫竹與之並能遂予所欲然求於予者亦不異昔時予方懲往事恐失之乃連紙十餘幅以求於仲昭仲昭欣然為舉筆稚壯老嫩披折偃仰之態各臻其妙盖數尺之圖而有湘江千里之勢誠可謂竒矣及仲昭歸省而來復以墨竹一巻遺予曰此某所用意者置諸左右或可少娛目焉乃此巻也於乎仲昭之意盖厚矣古之君子託意於竹以勵德淇澳之詩是也仲昭豈以耳目細娛為足哉仲昭登進士第時姓朱後復姓夏其名從永從日以善書徵入翰林太宗皇帝取所書為當時第一顧見其名謂曰太陽麗天照臨萬國日宜書在上仲昭頓首受命士大夫皆以為榮一時與仲昭同名者皆祗奉聖訓改焉仲昭在朝三十年其聲名藉甚今以賢舉為瑞州知府云予既得所寫竹二巻欲求諸公題詠而難之乃書舊作於後而序所以得之故以為引因道仲昭遭遇之盛使人知仲昭非偶然者而其美亦非特竹也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四   明 王直 撰碑
  衍聖公孔公神道碑
  公孔氏諱彦縉字朝紳其名與字皆仁宗皇帝所命也我朝之治天下所以綏萬邦和兆民者不用他術惟宣聖之道是用尊其道而及其子孫是以若是其厚也公世家曲阜於宣聖為五十九世孫元嘉議大夫襲封衍聖公累贈通奉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䕶軍魯郡文肅公思晦公之五世祖也元中奉大夫襲封衍聖公國子祭酒克堅公之髙祖也曾祖希學大父訥父鑑俱襲封衍聖公妣皆夫人公早孤母胡夫人教育之天性孝友不妄言笑未嘗慢戲佚遊人有忤言不與校或好言相媚悦亦不為異屹然端重如成人甫十嵗太宗皇帝召使襲爵觀其言動進退從容詳雅喜謂侍臣曰真神明之裔也館之太學而禮待甚厚既歸日取宣聖之書讀之而尤篤志於論語凡嘉言善行而所以修已治人者不少忘於心曲阜知縣公堂者公之季父也公於事無巨細皆咨决焉由是才識益髙聞見益廣度量益寬而有容不可以毁譽動而亦無愛惡於人人以為有長者風輕財重義出於自然親黨有吉㓙事而禮不能備公為相成之孤女及時而未行者則備資裝相攸使有歸今監察御史張子初劉安順天尹王賢兵部侍郎王偉皆其所擇壻而人以為宜室宜家者凡其所行合於誼多類此是以上自朝廷公卿大夫以及士庶人皆敬愛公其入覲得乗傳班列文臣首洪熈中賜第於東安門北宣徳正綂以來禮之尤厚今皇帝視學特召公觀禮賜冠帯錦衣越三年來朝復賜三臺銀印玉帯衣織金麒麟文視一品皆異數也公受恩而歸即上表謝告宣聖廟而大㑹宗姻彰殊遇宴享未終得風疾而卒景泰乙亥十一月二十一日也距其生洪武辛巳三月十三日享年五十五訃聞上深嗟悼命禮部cq=494治䘮工部為治墳塋而厚賻䘏焉公配夏氏子曰承慶皆先卒側室江氏子曰承基郭氏子曰承澤牙氏子曰承源女三長適山東都指揮吳勣之長子越次適兖州䕶衞指揮鮑珣之長子克恭其一㓜未行孫二𢎞緒𢎞泰公長子承慶既卒孫𢎞緒當立即驛召來京俾襲封衍聖公而恩禮篤至所以錫賚者一不異於公昔時𢎞緒歸將奉𦵏于祖林先考墓次謂神道之碑宜有銘而以請於予予文何足以彰公之美哉然不可辭也乃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文教之興大聖以生天實相之復有孫曾自周以來綿綿其胄暨公之世五十又九於昭聖神煥乎文章日月有恒道徳之光維我皇眀實賴于治疏爵襲封列聖之制位秩之髙章服之華厚徳殊恩乃錫乃加公之俁俁克念舊武胡不百年以篤斯祜魯林之原封樹在焉雨露潤之𣡸其葱芊神道有碑負以龜趾刻我銘詩焜燿無已
  贈户部尚書王公神道碑
  户部尚書王君佐以内艱歸治䘮來告直曰先考之卒𦵏于海豐城西南隅祖墓之原今先妣即世將奉以祔惟先考妣實有徳善以佐之辱任使也得受封于朝先考自吏科左給事中進户部侍郎妣自孺人封淑人今又䝉恩考加贈户部尚書妣亦進為夫人按令四品以上得立碑神道先考妣皆進秩二品矣若不能樹碑以昭徳述美則為不孝敢以碑文累子直忝交好故不辭公諱朴字子素其先淮北新城人宋南渡始徙淛之臨安有元之時曾祖善源不仕祖權為臨安萬户府百户主漕運又徙居武清之河西務父均讓以䕃得官而亦以才自奮累陞至樞宻副使洪武初放歸田里遂占籍海豐亦以孫貴初贈户部侍郎進尚書母楊氏濵州楊總管之女自淑人加贈夫人公㓜喜讀書長入太學從張潞公受業博習經史而尤邃於易洪武五年被薦舉典教濵州其事親至孝副樞公嘗病熱思氷當暑未能得遣人求之逺比至而絶公以為恨自是誓不飲氷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後集卷二十四>公亦患熱疾勢危甚諸子以氷納公口中屢納屢吐之少間曰吾為父故誓不飲氷爾輩乃拂吾情吾豈以殆而變邪嘗被盗中創刼其貲直千金後東光獲盗官吏多分取其財代任者知之召公騐實將窮究其事公往視皆故物而亡者過半即自念曰吾向者被創不死為幸已多財物固舎之矣今若道其實則取者皆得罪吾豈忍隨所有受之取布十數匹而散其餘於親知里有貧無以立死無以𦵏者皆資給焉其平生行誼類如此夫人靳氏薊州太守士文之女實與公同徳凡公之所欲為皆能相成之子既貴顯每以珍羞異物來獻必薦享而後食若祿賜之餘亦以分給隣里之老者當時稱夫人之賢而推本於公之化公生於元至正壬辰閏三月一日卒於今宣徳辛亥二月五日享年八十後十五年為正統乙丑夫人以是年正月十九日卒距其生元至正丙申正月四日享年九十子二人長即佐以材行顯自吏科左給事中陞户部侍郎尚書而父母與其榮女二長適莒州知州胡璉次適杜瑛早卒以守節被旌表孫男十五震女十一曾孫男九女八洪範五福以徳為之本觀公與夫人皆享髙夀膺爵秩之崇子孫之多且賢又如此可以見其徳之厚矣樹碑神道以昭示方來俾永永不朽豈非宜哉乃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銘曰
  海豐之隅有墓渠渠誰其居之維公尚書尚書之先忠厚世繼迨于有元遂躋膴仕慶澤所鍾實篤生公學為儒師髦俊攸從孝親之至備物盡禮一有弗備終慊乎已冦盗敓攘以及公身吏墨為姦公溥其仁死者有蔵貧者有養鄉邑之間澤流惠暢婉彼夫人能匹公休宜室宜家君子好逑子也克賢天祿是供既以奉先亦以濟衆内外具美寵命來宣錦誥煌煌龍翔鳳騫三加彌尊洊底于極眉夀隆祉實稱厥徳同蔵于斯既固既安利爾子孫碩大且蕃穹碑峩峩峙列墓隧刻此銘章以昭來世
  兵部侍郎鄭公神道碑
  正統九年二月兵部侍郎鄭公以風疾告歸上察其實許焉既至家愈甚以五月五日終于正寢享年六十禮部以聞詔遣官致祭命有司營𦵏事某年某月某日子等奉𦵏于衢之西安縣 鄉西壇社 山之原事既畢矣又思著其徳於悠乆乃來求予文刻諸墓隧之碑予哀其志為序而銘之公諱辰字文樞世家西安祖信之父仁徳皆不仕以公貴皆贈工部侍郎妣皆贈淑人公自㓜喜學選為郡庠弟子員學成取永樂丙戌進士勅遣歸進學以待用丁外艱哀毁逾禮戊子服除觀政刑部鄉人有姓邵者坐事繫刑部以重貲託公為求免公堅拒不納己丑拜監察御史惟以一力自隨居室之中蕭然無長物曰趙清獻吾師也辛夘安福民與人有怨誣以謀逆欲置之重典上命往察之具得誣狀而民以不寃乙未秋諸蕃之人寓福建有暴悍殺人者事聞上意其叵測命徃按之給衞卒五百備使令公至察無他坐首惡者而釋其餘丙申人有言南京報恩寺受役囚徒有怨謗語公受命往騐之無實由是得釋者以萬計谷庶人謀不軌公察實以聞上曰是可謂耳目臣矣灤州人告官吏為已害既逮治矣復命公往按得其實多見宥免上知公忠實可大用戊戌秋超拜山西按察使獄有姑誣婦忤逆者公察其實誣奏出之藩省有簠簋不飭者紏治之好惡予奪必以公不以情庚子潞州盗發有司以叛聞詔遣大臣發兵往捕適公有事在京師命亟還撫定之公曰民豈敢叛畏徭役而已請毋發兵遂深入山谷開喻之民見公來皆感泣願復為良民潞以無事辛丑朝廷轉粟赴山海以給軍禮部侍郎蔚綬總之山西民丁則統於公道逺民勞不能無逋負蔚下令嚴督所司於山海貸錢償之公曰山西民貧且悍急之則鳥獸散姑緩之使自為計卒不肯舉貸而所負亦漸完蔚雖怒公不如令然終以為愛民癸夘丁内艱丙午當起復山西軍民感公之徳乞還之山西從之未㡬召為左侍郎乙夘今上即位勅遣之雲南四川貴州考察藩憲大臣而去其不職者人服其公正統丙辰人有建議於大名開河引其地諸水通衞河公以為非便徒勞民力奏罷之戊午遷兵部左侍郎己未同豐城侯李賢轉餉宣府大同而鎮守都督譚廣不聽令劾奏之事辦集癸亥春持節冊封鄭王長子為世子既還得風疾命太醫予善藥少差即出視事疾復作醫不能愈乃告歸卒焉娶江氏有婦道封淑人子男二曰女三長嫁徐餘㓜未行孫一公天性寛平重義輕利恤人之患忘人之過初取進士歸人勸其與兄弟分産業不取悉以讓兄弟人有貸其大父白金百兩不能償者公憐其貧取故劵焚之在山西時同僚有杜僉事者嘗與公不恊及卒公為治䘮妻子以艱險不能歸公適考績乃携至京師又為之經營俾得還其處心之厚如此宜厯事四朝恩眷益厚蔚然為當世名臣是不可無紀也銘曰
  有偉鄭公逢時之隆奮自儒科厥聲渢渢遂擢御史為天子使明目達聰以輔于理扶善植柔摧姦擊强威行惠施春雨秋霜乃陟外臺允矣其傑乃貳列卿有勞有烈出入中外垂四十年榮始寵終式稱其賢穹碑峩峩刻銘墓道哲人其蔵後世永悼
  布政使揭君神道碑
  景泰元年八月二十七日聖天子萬機之暇端居穆清念羣臣之有勞績者皆本於祖考之善欲有以寵嘉之吏部以廣西左布政使揭稽之治績聞詔用所居官封贈其祖考於是祖叔元贈正奉大夫正治卿廣西左布政使妣劉氏贈夫人錫之誥命龍章鳳彩煜然照映於其家稽既拜賜即錄副告於墓下而修治墳塋皆如令明年朝京師乃具事狀詣直請曰有元之季干戈相尋廣昌下邑羣盗之所睥睨數俘畧境内人不得安其生我先祖正治公素以豪傑臨一邦邦人仰之至是謀舉義保鄉里盡散貲財募勇敢而人皆樂從乃正部伍嚴號令激之以忠順申之以賞罰冦來則躬率以禦之俾人自為戰無不感奮一時烏合之衆所向輒破由是冦憚公才武為歛戢一邦之人得完其骨肉而無外憂者公之徳也江西行省錄其功授廣昌縣尉公感恩圖報彌自激勵欲有以成功名然冦雖憚公而日夜惟公是圖冀大騁其欲冦首易姓者先示屈服遣人來曰我等小人無逺畧願得公為主受使令以共保一鄉足矣公有意撫納我乎公推誠待人不疑人欺曰郭子儀輕騎見敵遂弭大患况彼皆鄉人何不可即輕騎徃其營諭以禍福衆唯唯然營外伏發公麾下從騎覺有變欲翼公以出且戰且行公馬躓遂為賊所留公猶曉以逆順曰順則受福逆則受禍誅死我以忠義奮豈受爾逆賊汙耶賊猶欲以利誘公且以兵脅之公不從數大罵欲死賊知公終不屈曰彼豪傑人也我不可加以兵刃夜使人嚢沙壓殺之復欲誘致其麾下亦不從遂雲徹鳥散無一受汙者時至正十年庚寅也公年纔三十一賊終敬之不哀具棺衾禮𦵏於蟾石砦後稽之先考奉祖母劉夫人往舉柩歸𦵏縣南之山寺今百餘年䝉褒贈之典榮名顯秩品在第二此聖朝莫大之恩非常之寵也稽敢湏㬰㤀報哉按官二品者於法得立碑神道惟公之徳必載之文字刻之貞石庶㡬可以不朽此子孫之責也敢以文為請自古忠義之士多奮不顧身盖其心知有國而已事成則惠利在生民功業在國家身之利害不計也然天必隂佑之使其身受赫赫之名而子孫荷穰穰之福若公是也勒其事於碑豈徒以勵人心哉亦可以觀天道矣君四子芑芾藉董孫男五芑之子顗稽董之子也董以稽貴亦追贈如其官曾孫男七人𤣥孫男五人揭廣昌故家君自少喜學篤於孝弟厚於宗戚信於朋友而惠於鄉黨人倫日用之常皆不違乎道然不能以徧書唯致死以衞鄉邑報國家乃其事之大者故按狀備書之而系以銘銘曰
  天之生賢俾為世用徳則有恒忠義實重惟時搶攘民弗寜居不有宏才誰闡厥謨侃侃掲君仗順而興衆心樂從霧滃雲蒸師律有嚴人各用命冦非不多我以竒勝芒芒邑郛廬井相望孰敢来侵以取覆亡或剪其渠或摧其醜我民既安謂君父母鳳皇于飛胡乃就笯一失莫復愴矣其⿰豪傑之争靡所底定惟正是從厥有殊應君雖不延所存者長寵命自天丕顯其光子孫繩繩膺受帝祉徳之不亡曷其有已縣南之原靈秀萃焉過者必式方伯之阡穹碑峩峩樹之神道刻此銘詩太史所造
  刑部右侍郎段公神道碑
  嘉議大夫刑部右侍郎毘陵段公之卒也𦵏于武進祖塋之次其孤實宏安寜與其賔客親戚謀曰先人不幸棄諸孤而䝉賴於朝廷者甚厚既為治墳以𦵏矣其垂光侈美有錫奠之章褒徳垂功有銘墓之辭足以賁飾於地下然列官三品得樹碑神道若又顯詩之以示後豈不益明著而永永不朽衆皆曰然於是實來北京請予文以鑱諸石予與公交好三十年誼不可辭段氏居毘陵世有隠徳儲休累祉而始發於公公諱民字時舉自少好學勤勵夙夜不厭永樂初以詩經取進士太宗文皇帝稽古右文選入翰林為庶吉士俾盡讀中秘書學古為文辭期必至於古人而後止與者二十八人公感激奮勵務欲稱上意凡一時述作所以頌聖徳而羙神功者衆皆讓公以為能乆之擢刑部主事公治獄平恕務得其情不茍為輕重時上矜念獄囚慮有所誣枉凡鞫獄者令躬自奏陳稍有未至必獲重譴而公所治無異詞由是日益有名遂陞員外郎又陞郎中凡囚隸刑部皆以遇段郎中為幸其他獄難决者多咨决於公自尚書以下皆器重之凡諸司所讞議當上聞悉命公審閱其牘多所駁正公若未閱不以上也當時刑部决獄號為平山東妖賊作亂藩憲大臣以弛縱伏辜擢公為山東參政同受任者或不樂公曰亂之作必有其漸不能早覺而圖之則安可避罪前車覆後車戒惟在慎之而已至則奉揚天子徳意抉吏𡚁振民隱使人人各安其業毋自䧟於邪僻前之所行有不便者皆釐正以便民人大悦服宣徳三年諸部缺侍郎詔羣臣察舉首薦公即命徃南京户部署其職其屬皆憚之或謂公當如何公至則曰諸公宜各修職事求其當而已矣無以異為也其下服公之教無懈弛廢事者實授户部右侍郎遷刑部刑部素號不治公語其衆曰人不能無過而貴於改過改過君子之徳也益開誠心布公道以敬慎率之政用修舉獄有當平反者衆或難之公獨身任焉在刑部五年其决獄多矣無一人稱寃者盖其天資仁厚而操履端重遇事必折於理不茍止妄隨初湖廣有黠吏得罪在京師恨憲臣之治已者過而侮辱之事聞以屬刑部公為郎中當問或謂曰小人肆惡無忌憚不痛治以懲後憲臣將不可復按事矣公唯唯而去明日問之則曰吾已笞二十矣或詆其無威公笑曰彼皆引服國有正法何必以私怒加楚毒邪其所行大率類此舉之以槩其餘公之學正而明嘗預修永樂大典四書五經性理大全諸書皆被厚賜及同考禮部㑹試士人尤服其公文學政事盖少有及者宣徳九年二月忽得疾數日稍愈出視事或止之曰不可以風公曰繫獄者千百人皆待我决遣我何忍自安出三日而疾復作醫不能愈越七日大漸則泣曰吾死不惜如吾母何又曰吾受朝廷厚恩今死無以報其負愧多矣言訖而卒是月二十九日也凡諸官屬皆奔走㑹哭曰安得復有公以臨我哉士大夫則相與弔哭曰段公君子也今不可復得矣北京諸大臣聞之莫不嘆息以為難得盖享年止五十九公之先為南康建昌人徙居毘陵纔五世祖孝先父志清以公貴皆贈嘉議大夫刑部右侍郎祖妣李氏贈淑人母葉氏封太淑人妻盛氏封淑人初公為參政三年當錫誥奏乞以封母上嘉其孝從之及是再受封人以為榮今年九十尚無恙而公則已矣此其可哀也公事親誠至父没已乆猶哀慕不衰而事親尤篤致其愛敬無故未嘗去左右母之心懽焉君子謂其孝於凢官事必盡其心不以小大易意君子謂其忠平生不殖貨財俸禄之外非義不取官雖顯而無以資其後人君子謂其廉此其始終大節也乃為序次而系以詩詩曰
  維天生才邦國以寧維茲段公實世之英遭時奮身勵志古學於粲其文帝命是若至治之興輔之以刑刑有不平戾于邦經秋官之屬以公來服維眀維允刑以不黷薇垣言言在山之東弗靖于民興此冦戎詔用公往以安以養恵綏撫摩皇徳用暢乃陟亞卿乃旋于京邦賦以正邦禁以眀有煜其譽孚于上下匪人是私維賢之故公之所存蔚為良臣既厚于君亦篤于親祗事三聖踰三十載恩則孔多臣亦匪懈於家則孝於國則忠吏畏其廉人服其公彼蒼𨗿悠奚禄有艾逝川莫囘君子之慨峩峩新阡樹碑在焉刻文垂休何千百年
  贈左副都御史冦公神道碑
  景泰二年六月聖天子嘉念羣臣之有勞績者皆本於祖考之慶詔有司舉封贈之典以寵之於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㓂深文淵之祖彦和甫得贈嘉議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祖妣宋氏贈淑人父禮初封刑部主事至是亦贈左副都御史階嘉議大夫妣李氏封太淑人皆錫之誥命龍章鳳彩煜然輝映於其家而文淵乃奉勅往視師遼東以攘外安内為事既遣子 焚黄以告墓下矣今暫得請還京師而太淑人卒文淵哀子道之未盡也奏疏乞終制上聞之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而奪情起視事疏再進不許乃與弟澄源等奉太淑人祔于先考之墓矣則又謀曰惟吾祖考實有令徳以啟佑後人茲幸䝉天子寵命列官于朝追榮二代皆三品恩至厚矣於法得立碑神道今四親𦵏同兆若叙述其徳為銘詩刻諸墓道以昭示悠乆為子孫者亦有所觀法而思紹續焉於理其可乃命子某奉狀謁予以請文予不得辭按狀冦以官為氏周司冦蘇忿生之後世家大同之渾源州為鉅族有元之時以宦業顯受寵於世祖卜居宣寜黒虎鎮之乾河里凢五千餘指不雜他姓因名所居曰冦家堡後有諱廣者為某提舉卒於官則彦和甫之考也元季之亂族属離散譜牒亡逸先世遺像皆失之國朝受命海宇寧謐而彦和甫復徙保定唐縣之連頥莊惇本尚實好善樂義其待人接物一以誠而言行必據於理見人之善則親愛之其或有失則諄諄誨諭使復於善乃已嘗念先世以貴富臨一鄉今文獻不足莫可質究而抱戚於無窮有金吾衞指揮冦彦忠慕乾河家世之舊欲援為昆季以水木本源之盛不可容偽妄不之許君子以是髙之生元至治壬戌而卒於洪武丙子年七十六配宋氏婦徳母儀為宗族楷法生元元統甲戌卒於宣徳丁未年九十五子禮則文淵之考也惇厚宏逹謹義方之訓事父母盡誠敬愉色婉容左右承順親之心懽焉視人猶已樂以餘財振人急而施之無難色居雖邇城市然無事不一至焉若貢賦惟正之供則未嘗後曰此吾為天民者之道也吾求無愧於心焉耳生元至正壬寅卒於正統丙辰年七十六臨終戒諸子使語深盡忠報國無一語及他配李氏端重柔恵實宜其家事姑宋尤孝謹先是姑有目疾每旦盥潄躬䑛之目為復眀嘗值歳㓙囊無餘粟至剪髪易粟煮粥以奉姑人莫不稱其孝生元至正癸夘卒於今景泰丙子年九十四而皆𦵏唐縣連頥荘西岡之原𦵏之時日則各有志於墓者予聞君子之孝於親必思顯其徳揚其名於後世而立身行道其本也文淵當聖眀之時任風紀之重其道盛行而名益著天子既寵嘉之又褒錫其祖考此莫大之恩也作為文章勒之貞石使先徳永不朽豈非孝之大者哉故為序述其行而系以詩俾刻焉詩曰
  司冦華閥耀西陲再遷擇勝蹟愈竒柏臺持憲當聖時髙風直道罔不宜丕張皇武服逺夷世澤衍溢蕳帝思推恩錫爵加寵綏閨門雍肅亦有儀嫓徳儷美流音徽煌煌誥命日月垂山川草木生華滋穹碑深刻太史辭盖以天禄負以龜子孫相繼永保之後千百年終不𮥠
  禮部尚書蕭公神道碑
  泰和蕭氏文獻故家也盖齊宗室西昌侯叔誄之後代有顯者宋盛時景純為殿中侍御史森擢進士第為言官忤權貴左遷衡山丞至公之髙祖静安遂不仕曾祖方平仕宋典書記沒于崖山祖正固先生國初以賢良徵上書言十便授潭王府長史懇辭為平凉府學訓導老于家又以考校經書召事畢而歸公之尊府用道繼起為靖江王府長史以公聰悟絶人最鍾愛之遣入邑庠受學于任御史敬敏曾學士鶴齡讀書求道明體以致用朋軰皆推讓之遂取進士擢南京吏部主事時宗人府幕僚及太醫院皆缺官五品印章無繫属皆以属公公從容詳雅無毫髪漏失人謂其小試已不懈如此則其大受可知也在文選滿三載得推恩父母如其官冡宰黄公喜其㢘謹欲薦為郎中公曰吾父母妻室受恩已幸矣復何敢躁進迨九年陞郎中贈亦如之以刑部金尚書薦陞雲南按察副使時雲南多冦竊董戎沐公言於朝專命公撫治公悉心殫慮務察實情事有小大無不得宜者人自謂不寃雲南土官多女婦有事赴京混然無别公奏請於藩憲投文申部從之有司皂𨽻給官薪炭利數倍俸給民苦之公廉得實即下令减所部三之二貪者以為病而預役者皆鼓舞之景泰庚午朝覲歸道陞雲南右布政使既而遭内艱治䘮之外不妄與人接服闋驛召赴湖廣領舊職時苖蠻叛官軍征討貲費皆取於民因大擾公悉出帑蔵餘積為用公私皆稱焉陞左布政使當造舡數百艘公以官積木常有餘言之工部取為用自是造舡輒舉為例民不知勞費而事集天順四年來朝有㫖選才行卓異者十人大宴於禮部賜金織綺衣一襲鈔千貫辭歸至楊村驛特賜勅曰朕以爾才行老成别有委任勅至爾即馳驛赴京毋得稽違比至親擢為禮部尚書所以勞勉甚至已而上念南京宗廟所在而禮部典禮之必得其人命公往焉乆之詎意抱病而醫不效五年五月五日卒於官上深悼惜不已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公性孝友事父母極孝敬三兄蚤卒事寡嫂無違禮撫諸子姪仁而均存心坦厚遇事一以誠公勤廉謹人無間言者生洪武丙子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有六妻夫人劉氏有淑行子三人憲景選景邑庠弟子員女二人皆適仕族孫男八人孫女五人曾孫女二人至是景自京奉柩歸凡知公皆弔哭盡哀以眀年正月十一日奉𦵏於五十都石頭山之原乙山辛向時予致仕老病不能文公之家乃以神道碑為請謂有世好不可辭乃勉述其事為銘俾刻焉銘曰
  維齊之支顯于前世宋建隆間厥聲相繼執法殿中君子之風阨于衡山淪于海邦韙哉正固乗時復起為賢師儒為名長史詩書相傳世業在焉維公承之𩿾摶鳳鶱翔于郎曹儀于憲府天子曰都予惟用爾遂陟藩翰遂陞春卿二品之貴禮樂之英寵渥霈施有隆弗替天胡不然乃咈衆志繄天何時復生此才我作銘詩以寫我哀
  副都御史林公神道碑
  天順乙夘春皇上嘉念廷臣之有勞烈者皆本於其親之教故克有成績命加封贈以寵之於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林聰得加贈其父觀為嘉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妣倪先卒贈淑人陳進封太淑人皆錫之誥命聰既拜賜復自念曰先考之徳及子孫厚矣而子孫未有報盖方其不幸時適隣境冦亂𦵏弗克如禮故墓文尚未立將何以昭徳垂逺今幸䝉大恩贈官三品得樹碑神道於此尚可緩乎乃具書幣不逺數千里以属予予老病乆廢業然念舊故不可辭乃按狀序而銘之公姓林氏諱觀字善甫福州寜徳人髙祖起莘生五七公五七公生徳揚徳揚生彦昭彦昭娶鄉先生王逢吉女而生公父母皆聰明有賢行生子克肖最愛之洪武庚申詔求賢凡聰眀正直可任者悉以幣聘彦昭與焉將行謂王氏曰是兒不凢必亢吾宗宜善教之彦昭至京授真定平山丞未㡬卒家貧無依母篤意教之子亦鋭志於學選為邑庠弟子員其學日有造就洪武癸酉以詩經領鄉薦得程鄉教諭嚴條約以教諸生程鄉有守禦千户所其豪惡禆校常以索私債來學館辱諸生撓教事莫敢誰何公至則毅然與抗折之以理自是不敢復肆而教以成嵗已夘上便宜六事徵赴京將進用以母老乞歸養許之里中有田淪于海民不得耕而里甲代輸稅公言於縣請除之縣不能用俄有詔蠲除縣大慙服永樂乙酉公以例復起教諭江西之永豐尋復以憂去居䘮一以朱子家禮不用浮屠戊子服闋調餘姚教諭修大成殿飾聖賢像貌制祭器考滿赴京師命往徐州督捕蝗比還當得教授願仍舊復調玉山洪熈改元朝京師奉勅奬勵宣徳已酉以玉山秩滿左遷江山訓導然公惓惓教事不少懈乎初乙夘以年老致事歸公正直剛毅風度凝逺學問該博而文詞雄整篤契誼人有過必靣斥其非茍能改即已盖望之凛然而即之溫温其事親孝交友信其待人和以厚五邑諸生受教者數百人皆誠心直道相親愛不媕婀茍且以相悅故乆而益親學成而仕者多矣往徃皆有名無愧於公之弟子公生於元至正丁未五月十三日終於正統癸亥十二月二十二日享年七十七平生著述有學衲藁若干巻蔵于家𦵏其邑利峬上阪山之原以初配倪氏合𦵏而太淑人陳氏慈惠順祥克享盛福子孫頼之至是年八十六而終官為治墳祔𦵏三嶼之原公墓次二里許公有子五人公志公應公懋皆倪出公憼聰皆陳出聰今為臺副得封贈者也孫男十有八曾孫男七觀公之徳修於身儀於家而孚於鄉黨州閭誠足以用世勵俗而低佪下位未嘗有不遇之歎非所謂豈弟君子求福不回者歟且有賢配同徳儷美以光大其家而子孫能繼述是以終受榮命三品之封赫然驚人龍文鳳章輝映存没此天道之應也樹碑神道而併著之豈非宜哉惜予文之鄙不足以稱孝子令孫顯親之意也銘曰林氏之先實為名宗詩書相傳駿聲渢渢繇公而來益逺且大學校之教有謹無怠謹以自治亦以治人程鄉悍頑奚敢弗馴民事之乖海水之暴肫肫為仁懇懇為孝永豐餘姚多士樂從式克繕修各底有功政教之施四十餘載徳行文章羣望斯在天之報公禄位洊加三品之貴大振厥華懿彼淑人克配令徳同蔵於斯卜此𤣥宅聖恩煒煌有封若堂刻銘墓碑百世之光
  刑部尚書劉公神道碑
  公劉氏諱廣衡字克平其先祥符人宋季有功甫者為萬安縣丞民悦之世亂子孫因家邑西之横街為仕族曾祖仁一祖昭年父俊英皆不仕而皆以徳誼重鄉里公少遭家難失怙恃而與兄廣泰皆聰敏有美才嶷然思樹立長從翰林宋檢討琮受易經遂取永樂甲辰進士詔歸卒業于家益肆力學問鄉邑為士者争師之宣徳戊申徵拜刑部主事即以明慎得名乙夘陞員外郎己未陞郎中外番有逆囚百餘不能决送詣闕下上命憲臣詳讞以聞衆顧望推公公一訊得其情述其本末數千言頃就囚頓首伏辜事遂决衆莫不讓公為能時朝廷以民事為憂詔選賢臣有志於養民者付之經畧公在選詣淛江凡諸郡水旱饑饉所當備者得便宜從事修河渠陂堰廣倉庾儲蓄淛之人無遺利皆頼以有濟甲子陞陜西按察副使先是按察司囚累數百寄寓都司獄中數反逸武臣被累以為怨公至悉原其輕重請于朝不月餘决遣殆盡衆皆以為神有事每咨决焉陜西地多臨邉其號令設施非憲典之重則無所顧忌公在邉乆吏畏其威而兵士䝉其惠常上疏乞以公鎮守陜厭衆望時已命陳灝任憲事乃命為方伯然上終以公詳練欲寬西顧憂未㡬特改公為左副都御史鎮其地於是修城池七十餘所嵗儲餽餉五百餘萬石市戰馬修戰具力所能為事所當為者無不為而上以内䑓繁重且欲均勞逸召公還公一以循其舊以敬慎之心行易直之政事不失中人不失望壬申以灾異命徃南京録重囚多所平反有白金文綺之賜上知公可任凡御史方靣小大諸臣有不職者多命公考察公亦以荷聖眷盡心於其職是非優劣無所隠有言于上者多見從甲戌閩淛人盗銀礦因據官䑓山作亂諸郡邑多被擾命公往督軍討之事平公辯其順逆而輕重其功又以山之楊梅村宜設縣治以便巡警奏之悉如公議賜白金文綺再命考察御史黜陟者甚衆乙亥冬山海永平河間臨清真定通州諸處多强盗肆刼掠至殺人無忌上曰畿内地乃敢爾遂以命公凡錦衣衞官御史令自擇督所在官軍捕之果殺人必死公往得盗必三五審覆無異詞乃以聞前後得三百餘人皆伏法無一人稱寃者而盗為歛息丙子上以遼東重地宿重兵命公鎮守賜鈔二千貫金織文綺四匹以行軍務繁重且當𮥠廢之餘夙夜勤瘁圖報稱遂以勞致疾軍中憂之上聞命醫之良者携善藥偕公之子喬馳往視公疾丁丑今皇帝復正大位簡賢圖治召公為刑部左侍郎詢知其履歴信任之八月賜金帯陞刑部尚書累被顧問優待有加又賜白金綵幣俾盡心修職毋避嫌明年六月賜尚書誥命而恩及其親於是公之祖昭年父俊英皆贈刑部尚書妣皆贈夫人公感上恩遇益殫厥心期少効萬一九月得風疾衆醫環視皆無功因上章乞歸田里有㫖命醫療起視事公勉就醫藥而疾勢愈加以十二月十五日終于官舎年六十四公承忠厚之澤守詩禮之訓孝友行於家仁義及於物有慱贍之才有清慎之操温恭樂易謙讓和平遭遇聖明敭厯中外㡬四十載其徳行文章功名事業卓然見於世者何可及哉今不幸已矣君子盖深悲之公娶康氏泰和處士康彦恢之女有賢行讀書能文累封至夫人子四述古述憲述朴述績述憲即喬鄉貢進士述績名賢邑庠生女三歐陽聰蕭欽訓王鴻其壻也孫男二咸黼咸黻女四公卒上聞之悼惜命禮部賜祭兵部給舟歸其䘮工部為墳塋諸子將以天順某年某月某日𦵏公于邑南楊梅山之原公兄弟五人長廣泰次則公又次則廣華廣恒廣嵩而廣嵩先卒今公復即世廣泰等重念公不可見心切哀之與喬奉河南按察副使歐陽廣哲所述行狀詣予曰吾弟之𦵏神道當有銘先生幸與交好敢以請予曰尚書徳業偉矣豈待予文而顯哉今君篤兄弟之誼而以属予予實故奚可辭乃為序次其事之大者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劉氏之初實家祥符遺愛在人子孫来居詩書相傳以昌厥後惟公承之式克毖懋既掇巍科亦躋顯融明罸訓戎各底乃功天佑聖明篤生此傑有猷有為有勞有烈遂升秋官迻自憲䑓威行恵施近悦逺懐偉茲哲人宜福宜夀胡不百年伊孰能究汗漫之遊公歸何時公徃不來悠悠我思昭徳有銘刻之貞石以揚其芬以告無極
  贈禮部侍郎諡文介劉公神道碑
  公劉氏諱儼字宣化其先居泰和珠林再遷吉水之夏朗世以儒為業五世祖天聲天聲子益厚益厚子維徳維徳子永寜皆以經學顯名永寜生原性公其季子也自㓜頴敏有大志讀書過目即成誦衆皆以逺大期之既冠其學切於為已四書五經必探其深微考聖賢言行之實身體而力行之為文章必據於理不事華藻以眩世取名嘗中鄉舉而黜於禮部當得教官不安於小成竟歸積學以俟家居二十六年學無所不通郡縣諸生受業以成名者多以百計而公之名盛傳於江右公亦自歎曰吾道宜可行矣豈終不遇哉正統壬戌遂入奉大對上親擢進士第一授翰林修撰天下之人慕其名求其文者足相接於門與修五倫書成有楮幣之賜選入經筵其進講必堯舜之道多所啟沃上善其言賜之勅命而恩封其父母妻秩滿陞侍講未㡬以春坊近臣湏得賢特授右春坊大學士兼侍讀與修厯代君鑒成有白金文綺之賜上銳意養賢蕳進士十八人為庻吉士與修撰孫賢等進學於翰林而令公課勵之公謙已下賢人亦樂於自奮由是益有名而公父原性得加贈右春坊大學士母與妻皆宜人修寰宇通志公為副總裁時議續宋元鑑綱目而衆説紛紜公力欲師朱子然終不果志書成賜文綺以旌其勞陞太常少卿兼侍讀順天府鄉試詔公典文衡公集同列誓諸神以勵其公而權要有不遂者厚誣公以事公毅然不少屈而誣者終敗然公每與考試及讀巻殿廷尤極嚴謹期不辱君命人亦無敢干以私天順元年春得疾賜告俾休養于家竟不起九月十二日卒距其生某年某月某日享年六十四事聞上深悼惜贈嘉議大夫禮部左侍郎諡文介遣禮部賜祭兵部給舟歸其柩工部為治墳塋𦵏焉公性孝友篤於事親養生送死盡其道睦於宗族其恩意備至作義倉儲粟以周其乏鄉人有貸不能償者焚其劵而尤切於愛民茍可惠民即為之里民减而置長多鄉之民不加多而復増糧長皆以厲民也公皆言之當道减去之如舊籍立朝正大侃侃自將正直者扶翼之邪枉者矯正之不茍狥物為髙下朋輩有緩急赴之惟恐不至有被誣者為申理使不陷於戾其為人大節如此負其所畜欲大有為以報上恩遇人之知公者亦以此望公而公已矣位不滿其徳君子皆痛傷焉娶帶源王氏格非先生之女子三人節次敉俱讀書為士女一嫁錢啟眀孫男六女三節以公遺命奉柩歸某年某月某日𦵏其里朱家礱之原而來告予曰先人之𦵏朝廷寵終之禮厚矣既請前禮部侍郎錢公銘其墓而神道之碑未有銘先人幸嘗辱知於先生敢請文以信後世庶永永不朽予謂劉氏世以文學徳誼顯於時至公而名實赫著於上下其所自立誠可以繼前修儀後進而天不假年豈非吾道之不幸哉予老且病文不足以揚盛美然不可辭也乃述其事而系以銘俾刻諸神道銘曰
  劉氏之先儒以顯名徳誼文章有永其承維公繼之益篤自奮夙夜靡寜學乃大進聖主好賢盛治以興公當是時式闡其能煌煌甲科進士第一經幄綸闈遂居顯秩堯舜是陳當宁用怡出入九重罔敢不秪稽古考文天子有命公則矢心維神之聽克孝其親克友其兄人文於昭以隆厥慶位以時升業以乆大云胡弗延君子所慨朱家之礱峩峩新阡伊孰為營寵命自天我作銘詩刻之貞石後千百年傳示無斁
  參政羅君神道碑
  天順五年某月雲南左參政羅君以風疾終于家初參政以皇上光復大寳自雲南奉表朝賀來京師事畢而歸因便過家得風疾手足不能舉留治四年無寸效竟以是疾終于正寢子翀等卜是年十一月六日𦵏髙行鄉山𣲖月嶺之原而以前國子學録梁先生所為狀來請曰先考不幸棄諸孤今墓石宜有文以昭徳垂逺公幸世交願勿辭予念舊而諾之羅氏先居泰和仁善鄉之㘭頭里君之曾祖均瑞㓜孤隨母適城西劉氏因冒其姓均瑞生仁夀仁夀七子孟昭甫其四也嘅冒姓非是請於朝復姓羅孟昭娶胡氏生二子長曰𤪌字崇弁為國子生未仕而卒次即君諱諆字崇本馬愉榜進士觀政刑部任主事丁父憂服闋仍為主事甲子尚書魏公薦之陞刑部貟外郎又陞郎中己巳北邊有警車駕親征擇廷臣之有才畧者以印從君在行克効勞績及歸用俞尚書薦陞廣東左參政預考景泰辛未禮部㑹試士復奉勅提督廣東糧儲明年以母憂去服闋改雲南至是終羅氏世以詩書顯聞孟昭甫嘗作北齋延鄉之名儒蕭尚仁父子及龍仲雨為之師以教君兄弟又遣崇弁受易於廬陵謝子方又特請廣西僉憲陳公延於塾以詩授君君文學逈出儕輩上江西鄉試取其文為詩之冠而旁郡比邑頼君有成者衆矣及取進士官刑部人疑君理刑非所長及見君明决無凝滯卿佐亦以為難能凡以事蒞刑部者皆以遇君為幸無不悦服及移廣東理糧儲當蠻㓂出没且嵗旱荒民艱食君殫心督運勸富人出粟賑給人賴以濟君孝友睦姻族内外属至多處之無違禮者平生性剛而仁惠而好施且酷愛書所積至萬餘巻以勤學誨人為務有求假者未嘗吝亦未嘗以病為辭君之父母以君貴皆褒贈至五品妻蕭氏亦封宜人可謂榮也已人咸謂其父善教子之應也今公又以其所作舉子業遺子孫其意不亦逺哉君之𦵏有日使來速文刻諸石予老且病安足以副孝子令孫顯親之心然不可緩也勉為之銘俾刻焉銘曰
  仁善之鄉㘭頭之里羅居其中實克世繼城西之遷瓜瓞綿綿子孫衆多天式相焉纉承自君其業益大詩書相傳有謹無怠遂陟鄉闈遂進南宫帝制煒煌臣獻其忠天寵下臨列之庶位峻擢藩垣益勤乃事國有大慶奉表實宜萬里雲南奚敢或稽川塗𨗿然風氣尤異心之所期胡此止戾寒暑屢變嵗月如馳其人則亡其誰不思青山峩峩公安於此刻我銘詩垂耀無已
  侍郎龍君神道碑
  龍氏之先金陵人唐景福中有官於吉曰淵者始家永新之烟岡再遷泰和以科第顯聞宋淳祐中有兄弟三人取進士登為廉州推官騰為南安知録際教授臨江聲望亦大顯四世曰震翁事親孝六月有梅花之祥理宗署其門曰孝梅龍氏至元猶歌詠不輟君之髙祖以傳曾祖明逺祖仁安皆不仕然業儒不廢至君之考叔粲遂舉進士為禮部主事曄然有名于時君其仲子也諱文字士郁自㓜警敏好學不妄言笑早失所恃哀念不衰從王來旬學禮能造其深微而主静以成徳學益進舉于鄉凡兩試禮部皆得教官不就宣宗皇帝亦慮副榜有遺才命翰林嚴考試得二十四人君居首賜冠帶給教官祿令進學國子監仍三月一試以勵其成正統丙辰君登進士第明年授中書舎人而君之尊府在禮部父子同朝清譽藹蔚九載考績陞吏部騐封員外郎以外艱歸居䘮盡禮哀慕之情三載如一日足跡未嘗至公門鄉黨之間酒食伎樂之燕不與服闋朝京師仍授前職錫誥命進階奉直大夫追贈其考如之母與妻亦皆贈宜人又六年陞文選郎中初文選有缺求可當是任者衆謂求賢審官治忽所系也雖卿佐主之然精鑒慱采以副其長之求者郎中也察其素履龍員外可任於是以其名上而君遂為文選郎中與其僚属夙夜盡心萃天下之才甄别其淑慝而進退之是非可否必合公論而當人心一時皆以君為賢皇上光復寳位大正庶官以新天下之治位不稱其才者則進之遂進君南京工部右侍郎君在位於事之當為者必殫厥心然其所𦲷有精粗緩急異宿昔者而勞勩加焉因以致疾醫弗效天順三年五月二十五日終于正寢距其生永樂戊子二月十五日享年五十二公卿大夫縉紳君子莫不哀惜焉配湯氏有賢行里中名家累封至宜人子男三人長曰俊次傚又次儔皆習舉子業孫男三君孝友忠信寛厚簡易而謹於義利一毫非分不茍取事繼母太宜人能得其懽心敬兄士熈尤篤田廬貲産皆聽其處分諸父兄弟應薦受任在京師敬禮之不倦其有志科舉者則親授之經父同産弟惟一叔家居恭愛之如父常喻諸子厚以甘腝奉之其於宗族鄉黨亦莫不然蘇州訓導里人湯一元卒於京君既捐金歸其櫬而湯氏子乃以田酬直君曰此非吾待親黨意也命子俊亟還之同年王鑑為翰林庶吉士卒家貧子㓜君為具殯殮日徃哭之至櫬歸乃已後過其鄉見其子女遺之衣服而以其子珙補邑庠生奬勵之其存心之厚類如此且勤於學問手不釋巻為文温厚和平詩尤清婉有思致居官三十年休休自得外物不足動其心清澹㢘慎無愧古君子卒之日家無餘貲惟書畫數篋而已予濫官同朝而居吏部者十五年得君在郎署為賢輔心切賴之及老而歸君亦往佐工部大夫君子知君之深者謂君福禄當未艾不意其遽終則人之哀悼有已哉事聞上亦惜之詔禮部賜祭兵部給舟歸其䘮工部為治墳塋將以某年某月某日𦵏某山之原予與龍氏世交好今俊則孫壻也詣予拜且泣曰先考之𦵏宜有銘勒諸神道以傳信後世而銘之莫宜公者願矜而與之予念親好豈可辤銘曰
  龍氏之先實以儒名科第入官遹駿有聲傳至于今其聞益大儀曹天官盛美世載典選司封各奮乃庸小大之才必盡其公遭遇聖明乃荷峻陟惟少司空式稱其職天不愸遺孰竟厥功青山鬱盤閟此幽宫神道有銘刻之貞石後千百年垂示無極
  參政孫公神道碑
  公姓孫氏字子良其先大梁人從宋南渡家杭州公曾祖仲斌生子華華移家海寜生則公之祖父也皆以公貴贈山東右參政公早以才俊得名選為邑庠生學成升太學時祭酒徐旭嚴造士累試公第一遂取永樂初科進士為翰林庶吉士與修永樂大典一時館閣皆名儒而公號能事書成詔擇能者四人拜郎中公在武選太宗皇帝北巡狩以兵部尚書方賔從擇廷臣堪任留守者命公攝大司馬事兵政繁劇皆委之於公公應答如響仁宗在東宫監國見公眀敏敬慎可属事寵遇異常人事有當奏者皆命公徃奏無不稱㫖仁宗嘉之嘗問少師夏原吉原吉稱之無異詞然公務盡臣職侃侃自將請托不行由是人多忌之同僚有不協者其間搆尤深公不顧曰吾知有命而已乆之左右復以危言譛公遂坐謫交阯古螺城八年螺城人素不樂學公憫其可教夙夜導之使學不以已之榮辱嬰心學者化之多有成者東萊黄公福毘陵陳公洽鎮交阯雅知之洪熈改元力薦其識逹大體有守有為乞令任交阯藩憲事庶得敷聖化以安邉民詔許之召拜交阯參議未幾夷人復叛交阯陷沒不果赴公歸俟後命有司言河南逋租數百萬積乆未輸詔舉廉能者任之有司謂莫如公公曰賦之逋者民貧故也貧則散亡雖刑罰無所施今往忍復以刑廹之邪令有司寬其刑緩其期誘其人之親厚富實者從容勸諭相假貸以輸民心可以義動也皆樂從逋負悉完流亡皆復上嘉其才改山東參議山東南北要道河洪閘埧漕運賴焉前平江伯陳公理之其法備矣人受其惠乆而漸廢至是公下令悉循舊法惟務便民不顧小利行之以誠而加以無倦於是河上之鋪舎林木井泉可以供民用遂民志者所在皆具人之有事於河者皆懽樂而忘其家先是舊閘多頺壊欲修治而乏財公請於朝凡罹罪者得以材木為贖發官帑以易鐡石重建南陽等十二閘而民不被擾金龍口積水每嵗夏必泛溢為民患公每豫為之備築堰以禦之而民獲安東昌大名嘗嵗饑民相聚為盗有司欲以兵治之公曰彼饑欲得食耳急之恐生變請徃招之公使人語之曰吾知爾饑欲食無他腸衆即首伏令有司發粟賑之罪其為首者數人招復逃亡者數千家而止嘗奉㫖慮囚必平心易氣以臨之使得盡情雖數徃復不厭故凡經公所慮者無寃人正統中蝗入兖州東昌部符下命公撲㓕公曰吾豈敢怠顧人力不足勝之乃沐浴齋戒禱于天是夜大雨達旦蝗則盡死人謂公誠感所致公曰此天所以哀人窮也吾何力之有時公已七十即上章乞致仕都督武興與公同理漕事及巡按都御史賈諒暨軍民之受役河上者皆惜公去乞留之陞山東參政事仍舊然公去志益堅左右以為言公曰吾老且病不去將以廢事得罪奚暇用子言復上章求去不已乃許之公存心忠厚臨事必酌大體惟以理為主雖所行冺若無迹然人受其賜知公者尤惜公之用不極然功業如此亦足以垂美於後世公少喜學逹詩書禮樂之㫖性命道徳之奥其所著述出入唐宋諸大家有螺城集若干巻公娶某氏子某公致事而歸凡幾年卒享年十某年某月某日𦵏某山之原至是子某以才徳進為丞予泰和謂公墓碑未立無以昭徳垂逺請予文刻之石予與公同年進士相知為深奚可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偉茲孫公力學峻升奮迹賢科揚譽士林玉堂天開時雨物化進攝六卿曰大司馬帝車北巡公適有為進退遷除謀行計施隂陽屈伸或泰或否公亦何心安命而已民有逋租公以惠寛公徃治河河順民懽自初筮仕以至于老一徳一心以終夀考天亦佑公子孫之多昭徳有銘百世不磨
  刑部右侍郎薛公墓碑
  正統十年八月上以刑部右侍郎薛希璉寛厚詳慎克修厥職而推夲於祖考之賢命以其官褒贈之於是祖福字伯福贈通議大夫刑部右侍郎考道銘字宗永由貴州道監察御史加贈亦如之祖考妣皆贈淑人希璉既録黄燎告于墓下一時士大夫莫不誦其先徳之懿以為宜受此榮也而希璉益思論著其美奉揚天子之寵命以表見於後世至是謁予告曰惟吾祖考實有令徳而未仕二妣皆孝敬勤儉故克興其家今以䝉恩備任使也褒贈皆三品幸莫大矣惟先祖以洪武壬戌六月十五日卒年七十七葬于邑之武康鄉武山之原以祖妣麻氏祔先考卒於永樂庚子五月十四日年五十六後八年先妣方氏亦卒合葬先祖妣墓次按令秩三品者得樹碑墓道而未有文敢請於先生予與希璉厚何可辭薛氏先世居建寜宋季有孟年者為浙之瑞安尹終于官子孫因家焉瑞安生延元末冦起海上乃徙居括之東門生三子伯福公其季也命為族父仲逹後讀書攻文不求仕進而以孝弟和厚聞鄉邑冠婚䘮祭悉遵古禮與人言必忠信而行未嘗異其言見人有貧匱者則周之無吝色衆皆稱為善人長者二子長宗寜而宗永公其仲也天性頴異於書無不觀開巻即了其大義而尤精鍾王書法孝養二親生則致其樂死則致其哀始終不違於禮善事其兄惇睦無間言視其休戚不異於巳兄嘗坐事勢危急奮欲以身代傾貲營救乃得免無毛氂顧計心女弟及笄厚為奩具嫁之不以煩父母嘗長里中徭賦時其徵歛而均其勞役不肯妄取一錢人有訟不平者是是非非務盡道理不茍為異同饑寒者衣食之危難者拯救之死不能𦵏則與之棺𦵏焉其於宗戚尤有恩義性不嗜酒然親戚過從必傾倒盡歡而後罷年五十即以家事付諸子而命之曰治家者理田園為學者成功名無忝祖宗則吾志得矣五子長希表早卒次希進次希逺次希璉取進士由監察御史陞今官有譽於時次希通孫男十五人曾孫男四人孟子曰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盖天爵者人爵之夲也天爵既修則人爵自至二公之徳修於身豈有意於人爵哉而天之報之不爽毫髪故錫以賢子孫俾有爵位於朝而褒贈及焉使人知為善者雖不生享其榮而必光顯於後足以見天之佑善不誣也是碑之作豈獨以著公之美於無窮而凡為善者視之其亦可以無怠矣詩曰
  薛始夏封實蕃其裔閩浙再遷宋元之季有偉二公令徳在躬以儀其家暨於鄉邦子孫克賢祖考之慶錫此褒寵天子眀聖錦誥煌煌龍翔鳳鶱於粲其文賁於九原三品之階六卿之貳以為公榮父子世繼為善有報天道則然天茍不違奚後奚先斵石道周負以龜趾刻此銘詩垂示無已
  贈參政陳公墓碑
  宣徳五年十二月貴州右布政陳君俊名以考績在北京間過予拜而言曰先人之不幸乆矣既𦵏於邑之陳巷橋東山之原思有以昭徳垂後然稽緩至於今其敢曰有待哉茲幸䝉國恩贈官三品而俊名亦老矣於今弗圖使潜徳懿行乆而或冺則不孝莫大焉惟墓前有石可以鑱刻而示之逺敢請文於先生予不獲辭公諱茂字叔英世居嘉興海鹽之趙莊盖宋丞相堯叟之裔譜亡不知其所以徙曾祖祖萬皆不仕而家富饒四方之人客海鹽者多依之父皋甫克紹先業而樂從賢士大夫遊鄉稱善人母殷氏生公秀偉不凡延名師教之讀書通大義而循循雅飭皋甫與浙江儒學提舉楊廉夫交莫逆㢘夫見公大竒之嘉興陸庭芝富而好禮亦與㢘夫遊嘗託㢘夫為擇壻謂莫如陳皋甫子叔英庭芝乃館公於貳室見公恭謹有禮法益愛之委以家事公寬厚樂易其言行必審理度義未嘗忤於物嵗甲午大饑鄉邑流殍者甚衆公悉發粟賑之頼以全活平居假貸以濟人之急尤多人有患難公極力救解未嘗有徳色人或負公衆為公不平公曰寜人負我卒不校其所為類如此故鄉人稱為有徳長者配陸氏有賢行凡公之所欲為皆克成其志公卒獨延名儒以教俊名而訓勵於内尤篤故俊名克自樹立洪武中以才舉厯官至貴州右參政㑹朝廷加恩任職之臣而推本於親於是以俊名所居官贈公而贈陸氏為淑人公以洪武壬子六月初八日卒年四十八淑人年六十一卒於洪武己巳某月某日而祔於公之墓嗚呼若公者可謂篤於為善者矣夫善積於躬雖不聞逹於當時然必光顯於後故公沒五十年而有子克昌大其門顯揚於父母天道然也惟自古觀人於顯則易徵而隠則難見公隠者也然於今觀之可以知其徳矣俊名今為右布政秩二品其所以顯親者盖未艾然則公之徳不尤可徵矣乎故表而著之而系以銘銘曰
  陳本媯姓始於有虞暨封於陳受氏之初維蜀堯叟顯於宋世海鹽趙荘綿綿其裔公生克賢善以植身篤其恵慈以安賤貧天降㓙年民乃離析倒廪傾囷惟義是亟謂當百年而不其延何愧於人何辜於天有子令才藩輔是寄三品之封荷聖天子命書煌煌為龍為光夫豈偶然帝徳是將為善必報亶天之道區區鄙夫胡責近效陳橋之東有鬱者墳昭徳垂休視此刻文
  副使劉公墓碑
  君劉氏諱鉉字鼎貫世居吉水之文昌鄉夏朗里以儒名家宋咸淳進士桂陽軍教授曰天聲者其五世祖也髙祖益厚曾祖維徳祖永寜考率性皆不仕而皆以學行為郷里所敬率性尤剛果愛人人徳之君生而秀頴喜讀書士君子所稱道稍長為文多出新意同輩俱讓其美而君志益勵弱冠喪父家事亦滋出應門幹蠱皆身任之不以累諸弟而書亦未嘗去手永樂乙未取進士授河南道監察御史獄無滯囚有白金文綺之賜仁宗即位得封贈考妣及妻而君又奉命詢察畿内官吏其存心公而恕凡被君罷黜者未嘗有異言宣徳元年又出按湖廣時湖廣旱民艱食君即奏曰湖廣調軍征交阯當餽運工部又令採杉松大材七萬株地皆險逺恐民不堪命上命悉罷之工部請罷其半上曰民力不堪凡未採者悉止之可但半邪役者皆感上徳呼萬嵗明年御史滿九年以績最陞四川按察副使歸拜母太孺人曰今叨祿四品可以奉朝夕願大人一徃太孺人憚逺不欲行即遣子頎留養而戒以怙勢茍取異日有累不汝釋也寮属有昏墨者必靣斥之人憚其嚴莫敢犯丁太孺人憂服除改貴州又改四川滿九年蜀人猶不忘恵其得於人如此而君以年老倦勤浩然有歸志或勸止之則嘆曰吾一介寒士清儉自守幸三十餘年無缺失今位至四品可以見祖考於地下矣吾何慊乎茍媚於世不能自盡其道人亦何取於我哉眀年又乞歸上察其實許焉於是作歸駟橋頥老堂以眀志痛父早喪不及養而事母極孝敬季弟鼎重亡有遺子女撫育婚嫁如已出治先人之田廬而理其墳墓作祠堂以奉先宗族親戚有貧乏如張興王武者資給之使能立郷人减耗而賦役尚存則言於縣議寛减以紓民困若此類尤多君歸老老年得優遊而樂者年而以天順四年四月四日卒距其生洪武某年某月某日年七十八配帯源王氏南雄教授定夫之女封孺人二子長頎為士次順早卒女一嫁解瑛頎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於同鄉藥陂塘頭坑而以墓碑為請予老病不能文然與君交乆辭不獲乃序而銘之銘曰
  惟劉故家詩禮之華其源自天其委則遐惟君承之表表俞偉為名進士為賢御史出入中外憲紀是司植善糾邪舉無不宜君乃引年七十致事詔歸田里臣敢忘賜頥老之堂歸駟之橋親知來同於焉消揺惟君平生克享其樂進退從容惟天是若今其已矣嵗月徂遷藥陂之原啟此新阡我作銘詩刻諸貞石子孫保之垂耀無極
  贈工部右侍郎周公神道碑
  宣宗皇帝嗣大厯服既垂拱於北京以施澤天下重念南京畿内諸郡乃國家肇造之地鴻業之所由興詔擇大臣撫其民得越府長史周君忱以為行在工部右侍郎俾銜命往焉君夙夜盡心以除弊興利安養有法賦歛無擾踰三年績大著上聞而嘉之圖所以寵之者命褒贈其先世盖曰為臣之賢如此皆其祖考徳善所致也於是吾之祖遺安公得贈嘉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妣李氏黄氏皆贈淑人正綂三年君來朝則告直曰先祖荷國寵靈追爵第三品於法刻碑神道以昭懿徳侈大賜敢以文累子直與君素厚不得辤周氏先居豫章之武寜世有閥閲再遷始家吉水之月岡髙祖天驥元吉安路總管改饒州卒贈江西行省參知政事追封豫章郡公曾祖志道横州路治中祖圭忠州判官考諱鑑南康路知事公諱潤字仲徳自㓜警悟好學弱冠侍知事君在南康已有能詩名番昜周伯温大竒之元末盗起嵗饑廬陵尤甚公母譚夫人發金賑濟而無所於糴公成其志間闗走永新得米煮粥以食饑人多所全活死者為叢塚𦵏焉時知事君已棄官歸病不能行一旦冦猝至公以營毉藥出外知事君令家人各携貲以竄公還遇之曰冦來無所得則禍及吾親取一囊金歸置案上具酒饌以俟㓂至感公孝行飲食畢置金謝而去初豫章公有腴田嵗收米萬三千石以助常平入國朝來田無所属有司以歸公公曰吾祖以義賑鄉里今吾乃自有之不義讓弗受有司將沒入而重其賦耕者慮為已患致懇於公請受而鬻之公乃受㑹諸耕者於郡城𤣥妙觀曰爾輩貧世食此土今皆以資汝悉書劵與之不用直衆皆徳公凡好自厚者皆笑之公不顧也其奉先盡孝事寡姊盡禮嫁内外属之孤女六人鄉人有兄弟争財興訟不決者公諭以義皆化之人有私用其所寄榖者以母所制棺酬公公好言謝郤置不取其持身治家一本於正道内外秩然慮世俗於喪𦵏之禮或未盡而他有所惑也作慎終要錄𦵏書演義皆取先賢之遺言以輔教警世晚年益遺棄諸務放意田里慕龐徳公為人名所居堂曰遺安鄉邑稱為遺安先生洪武壬午五月二十三日卒年七十九與淑人李氏合𦵏於烏石坑之原子一人曰森黄氏出也今亦贈嘉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女二孫男四長即忱曾孫男九於乎自豫章公治吉安以來百六七十年郡邑故家盛衰榮辱之可感者何限而周氏簮紱之傳至於公自公至於今而益大則公之徳之盛足以承前而裕後可知矣公盖仁義忠信人也仁義忠信天爵也天爵既修而人爵自至故公雖不獲於當時而卒享於今日古所謂天道祐善非邪國家制封贈之典非徒以旌徳亦以勸忠與孝也公徳備於身而慶及其孫以至於顯榮則凡世之為父兄子弟者能不興起而競勸乎則公之徳將不獨昌其後而已也故為序次而系以銘銘曰
  於穆宣宗⿰是南邦乃擇良臣俾奮于庸良臣維何有周之𦙍恵綏撫摩民用大振帝曰休茲祖考之遺何以寵之好爵是宜錦誥煌煌闡帝之制鳳彩龍章天迴日麗維公之恭令徳在躬生不及榮乃卒其逢公徳之備忠信仁義既行於家人亦懐恵餘慶綿綿爰及其孫有降自天荷此寵恩乗雲馭風公去莫止昭囬之光公亦樂只松楸在原雨露既濡鬱鬱蒼蒼繄徳之符刻文垂休神道有石彌百千年過者必式
  禮部右侍郎諡文肅錢公神道碑
  公諱榦字習禮吳越武肅王鏐之後初吳越歸宋子孫皆顯仕其為吉州防禦使曰惟濟子昕遂家廬陵三傳至貴和徙吉水諸源為望族曾祖以吉祖立志父好徳母赤岸陳氏皆以徳義重鄉里公生而喜學父母兄弟皆鍾愛凡所師友者見其文敏而思深且多出腹槀莫不竒其才從學南昌訓導顔子明而卒業於翰林修撰張伯頴永樂六年江西鄉試第一明年㑹試中第十時車駕幸北京廷試不果由是從容京師間縱觀聖朝政化之美聲明文物之盛四方萬國謳歌朝覲之㑹同而才益進九年廷試取進士入翰林為庻吉士尋陞檢討叅史職甲辰㑹試命公為同考八月仁宗皇帝即位一新庶政陞翰林侍讀與知制誥洪熙元年賜勅褒贈父母及封其妻勅同修太宗皇帝實錄仁宗皇帝升遐宣宗皇帝正大位勅修仁宗實錄公亦與焉時有詔許焚黄公承命以往丙午促召還京偕太子少保金㓜孜等入見命完修實錄二年春闈則命公為同考官三年戊申元夕賜文武近臣觀燈萬嵗山賜宴公及文臣賦詩以進賜之鈔四年八月應天府鄉試奏請考官命公為之十二月朔是日霜寒甚上命光禄賜在廷文臣羊酒以禦寒曰皇祖考在位每旦常有賜今朕多事忘之汝勿忘五年兩朝實錄成賜金織襲衣銀幣考禮部㑹試陞翰林侍讀學士䝉給誥命贈父以已官母與妻皆贈宜人痛寵命之不生及也哭之過哀七年駕過史館有作併賦招隠之歌以示近臣盖是時天氣清明聖心悦豫懐賢覧古悠然天趣之髙發見於吟詠於此盖可見也八月考北京鄉試十年乙夘春宣宗皇帝晏駕今皇帝即位二月上宣宗尊號賜白金秋九月詔脩宣宗實錄十二月賜文綺丙辰正月改元正統大臣建議開經筵詔可其奏公與為講官三月上臨軒筞士公讀巻勞以羊酒賜宴於禮部戊午四月進宣宗實錄上御奉天門慰勞甚至賜白金文綺織金衣襲陞翰林學士賜宴於禮部八月應天府鄉試命公為考試官四年充廷試讀巻官六年考北京鄉試七年壬戌為行婚禮賜紗衣紗㡌金相香帯等物九年甲子三月大新國學成上祗謁先聖躬行釋奠禮幸彛倫堂命祭酒司業以書易進講從臣坐聽公與其列七月公上章乞致仕弗允且降勅諭天下憲臣及縣令有難其任察舉以聞公舉所知而人以為當十年乙丑禮部春試上復命為考官三月進五倫書䝉賞賚冬十月欽陞禮部右侍郎公以老病懇辭弗獲諭使就職朝廷稽古右文事多由禮部公夙夜祗慄惟恐有弗稱上又命兼署吏部公益謹畏不自寜求去益切詔許之公卿大夫餞送出都門皆有詩公獨取歸去來辭長歌以自快人莫不以為榮而喜聖徳之厚也公孝友忠信篤於倫誼厚生送死君子稱之至姻戚故舊亦無悖於理者在位三十餘年以文章議論為士類所敬樂於教人學者亦樂從之遊典文衡者八讀巻者二佳時暇日擇勝往遊長篇短章發於歌咏以揚太平之盛美及老而歸頥老之堂子孫侍教者十五年凡所著述論思聮為大巻有應制集詞垣槀詞垣續槀歸田槀蔵於家後世傳焉天順四年九月嬰疾五年四月益甚五月二十二日終於正寢春秋八十有九訃聞上為之嗟悼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祠墳諡曰文肅配王氏繼娶曾氏皆有賢行子二長鸞停先卒次鳳躍習舉子業女一人孫男曾孫男初公之歸即欲為安樂窩得地於其里洲背山而營焉至是鳳躍以其親戚髙僉憲所述行狀請於予曰先考文行公知之且交最乆神道之碑非公孰宜為予老且病不得辭乃勉副其意詩曰
  洲背之山有崔者墳是誰所營武肅令孫惟此令孫克勤帝載由唐而興日廣且大歸於有宋以徳以仁衣冠相傳有土有民天胙忠孝賢者相繼維時能來繄公是視公之遊此旌斾于于山靈來瞻風巻雲舒植木有本釃水有源公之本源人其式㫋公每來歸子孫翼翼誦詩讀書有永無斁惟公世家海内所聞政事文章亦煥其羣我與為友式篤於義九十而終尚利後嗣公官三品神道有碑我作銘詩百世之詒
  紫霄觀碑
  紫霄觀在贑雩都紫陽山崇文廣道純徳元陽趙真人之仙蛻在焉真人宋燕王徳昭之後世家浚儀大父仕元為安成令因家安成真人生有異質博通諸經欲取進士未果行而神人警之以夢遂絶意榮進請於父願入道往從郡之有道者曾塵外學得清微靈寶諸階雷奥補其遺闕發其㫖趣清微乆不行至是大顯復深慕神仙出世之說徧禮諸師從張廣濟得長春丘真人北𣲖之傳又師南昌李𤣥一得玉蟾白真人南𣲖之學愽極其妙而㑹於一駸駸乎大成之器嘗遊郡之白鶴山永興觀居晋匡仙遺址以其法澤枯槁濟幽㝠願學之士逺近雲集遂率羣弟子往遊青城峨眉武當龍虎諸山訪仙真素履而仰其髙風翩然有凌厲九霄超越八極之意冲虗天師深禮之上清學者亦請學焉既還雩都樂紫陽山水之勝遂居之真人道行益髙而誘接不倦時冲虗至道𤣥妙無為光範衍教莊静普濟長春劉真人淵然深究𤣥學篤信力行真人一見以法嗣屬之授以天心帙而語之曰此吾受之於師者也人心即天心欺心即欺天故以天心標帙凡日之所為皆書帙中不可書者則不可為也又嘗示之書曰道法之要不外乎此心而道即心也神也我之主宰一身開張萬法莫不由之盖使先眀諸心後乃盡以其道付焉復語羣弟子曰誠者天之道克誠則天地可動鬼神可感天心相孚在一誠耳其存諸中行諸外顯微無間如此而濟世利物悉有眀效竒騐不可殫紀洪武壬戌元日忽語衆曰吾將返吾真矣遂鑰闗謝事夏至啟闗沐浴更衣而坐索筆書偈訖投筆於地雷電風雨大作而真人化𤣥矣三日始歛肢體如生瘞於觀東之鳳岡禽鳥莫敢集其上若有神呵䕶之者長春劉真人欲建祠塜旁有志未遂亦化去至是守𤣥冲靖秉誠專確志道衍教妙悟静虗𢎞濟真人邵公以正謂元陽之道傳之長春長春則以傳於我水木本源實有端緒以正無似不能大有所立徒竊其緒餘以事列聖徼𤣥功而褒封加焉皆師䕃所及也若又不能崇教基嚴祀事豈非所謂黍厥祖哉乃具其傳道本末聞於上而請以所賜金幣作觀宇上嘉其義許之賜名曰紫霄觀乃作正殿以奉道祖太清道徳天尊殿後為堂以奉祖師元陽真人翼以廊廡周以門垣總之為屋若干楹經幄神棲香花鐘鼓齋廚寢室小大畢具金真人𤣥孫雩都道㑹羅秀竒董其役秀竒之徒黎常興住持其中而邵公欲為逺圖來求予文刻諸碑俾後之人相與維持於永乆乃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巍巍仙宫凌紫霄瓊樓寶殿山之椒鴻名肇錫自聖朝太清道君何逍遥彌羅梵炁通泬寥元陽㕘侍神獨超霓旌絳節風飄飄授以𤣥文金玉條斟酌元氣斡斗杓雨暘順序寒暑調妖孽屏息疵癘銷百榖蕃膴嵗豐饒養心存誠徳乃翹輔翼皇化逾宣昭道行三世憺不驕鳳岡騫翥鬱岧嶤鍾靈毓秀匪一朝期爾後嗣皆松喬
  定逺忠敬王廟碑
  古之人臣有大勲勞於國也生則疏爵以貴之於其終也則必有廟祀之禮焉所以崇徳而報功也然非子孫之賢而能備其制成其禮者盖鮮矣我國家之臣之有大勲者鳳陽沐氏其一也沐氏之先曰黔寜昭靖王早受太祖髙皇帝罔極之恩長而奉命征伐功烈赫然著在西土於是封西平侯作鎮雲南既薨而進王爵享廟食長子春嗣侯薨而王繼之王諱晟字景茂噐宇宏深性質嚴重自少聰悟過人博通諸書喜怒不形物我無間髙皇帝甚重之命為後軍都督僉事益祗勤不懈加授特進榮祿大夫左都督俾襲侯封仍殿南服王念夷性無常先王勘定之不易必有以大撫鎮之然後能讋伏其心而各有寜宇先是諸夷逐麓川宣慰而分據其地乃請發兵討定焉正其封域而疆理之置木邦孟養孟定三府鎮沅威逺二州干崖潞江灣甸大𠉀者樂五長官司徵其貢賦有常數又置騰衝千户所於潞江之西以臨之而諸夷莫敢不服太宗文皇帝即位之初八百蠻酋出㓂掠為邉患王曰是不可不治不治則將愈肆即以聞且發兵問罪而自率衆繼進及䝉自縣蠻聞王來皆退走王督兵窮追獲其酋戮以狥上嘉其勇决賜白金降璽書勞勉安南叛朝命征夷將軍率師討之而以征夷副將軍印授王為左副俾率雲南四川諸軍分道而進王經野蒲伐山通道先驅入安南大集猛烈棚華闗隘築堡駐師以造舟分遣諸將出宣光江口奪澳沕寺沙舁舟夜出洮水引兵泝流鏖戰富良江自旦逹暮賊困稍引郤明旦將復戰王下令曰天兵伐叛當出萬全命盡括軍中舟聨為浮梁以濟師與大軍㑹合攻多邦城柵破之遂搗東西都及盤灘困牧嚕江仙侣等處所至如破竹賊不能支遂潰冦首黎季犛父子窮蹙挈家屬走海上於是將佐皆集督率諸軍追至日南州竒羅海口悉就擒械送京師安南平得郡四十八縣百八十六户三百十二萬五千九百他物不可勝計還朝上以王功多賜號顯忠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柱國封黔國公食禄三千石賜誥劵玉帯金幣命子孫世襲既大宴上親製詩寵之還鎮是冬安南復叛推陳季擴為首元帥鄧容副之上獨命王為征夷將軍以兵往伐師入其地季擴等懼遁乂安海島王追至占城境上擒送京師誅之既還富州蠻酋頑不供賦者累年有司亦請以命王王左右皆曰此昜與爾以兵急攻夷其地可也王曰威服不如徳服使人以禍福諭之蠻感悦即遣子謝罪京師而盡輸逋賦蠻中怗然仁宗皇帝嗣位以王勲戚之賢而乆勞於外召至京師命兼太傅待之禮甚隆佩以征南將軍印遣還王頓首辭讓上曰朕託卿鎮静一方此豈為卿重哉宣宗皇帝及太上皇繼綂所以褒錫皆特厚正統初㑹川黎溪及馬龍他郎甸諸蠻相繼作亂王皆命弟都督昂往平之及麓川思任發反侵掠騰衝南甸諭之不下事聞命王率兵致討師至潞江王諭諸將曰兵以謀勝今逼瘴月豈用武之時然衆已集若賊畏威服罪則當為請命於朝復諭之不從王乃命弟昂及都督方政以兵進然尤以敬慎為戒王整兵未發政等夜渡江破賊柵斬首三千餘級政乗勝獨進遇伏力戰死時春已半王慮瘴發非利遂旋師將駐金齒㑹有勅令還鎮息兵俟時而動至楚雄疾作勢且甚謂弟昂曰吾父子兄弟受朝廷恩大矣吾不能報爾素忠謹其勉率子孫篤盡臣道以無負國家又曰逆賊逋誅而偏將不返吾甚恨之爾無忘此冦言訖而逝王文武忠孝克纉先王令緒而在鎮既乆敷布天子仁義之澤以綏靖一方凡其言行施於父子兄弟賔友僚佐之間未嘗違乎道徳隆位重好賢容衆記人之善忘人之過蠻夷干法不忍加誅諄諄誨諭能改即止若用兵行師非遇有罪不輕戮一人信賞必罰威行恵施是以將士用命所向有功至於講武事修戎噐理屯田治城戍勤恤民隠興利去害建學立師以教導其人使歸於善尤孳孳不倦公事之暇手不釋巻進退從容有典有則凛然仁人君子之風盖所謂悦禮樂而敦詩書者也至是薨人無貴賤愚良莫不哀慕正統四年三月十八日也享年七十有二訃聞上震悼罷朝恩恤尤厚追封定逺王諡忠敬而命子斌襲封黔國公弟都督昂總其軍昂薨斌仍出鎮雲南請於朝曰先臣紹臣大父餘烈受爵命膺綏靖之寄效征伐之勞思竭力成功以報殊遇而未克如志今䝉追錫王爵加以美諡實與臣先大父同此莫大之恩也臣願如先大父立廟供祀享以彰上賜而畢臣志詔曰可於是作廟於昭靖廟旁制度儀觀之盛足以致其孝經始於景泰元年八月初三日而以景泰二年十月十五日訖工既備物行禮而告諸廟矣將勒文以紀其成而黔國謝世上念沐氏世勲且有世澤於雲南而黔國子㓜以今都督璘賢可以任繼述詔佩征南印仍總諸軍鎮茲土盖都督昂之孫王之從孫黔國從子也深惟廟碑未建何以彰王之功徳而成黔國之志乃因金齒儒學教授余榖來京師屬予文予惟聖王之制廟祀以報功徳之臣盖欲與國咸休厚之至也王之令徳豐功世濟其美廟而祀之盖宜矣國家有億萬年太平之慶王亦享無窮之祀奚可無文以著不朽故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俾刻焉銘曰
  天佑聖明篤生賢輔四征不庭混一海宇遂開雲南昭靖之功師武用宣以啟王封世臣大家譽望赫奕忠敬繼之克纉戎績茀被炎荒瘴癘之區近悦逺懐罔有不孚太宗烈烈南交致伐風行草偃左將之傑乃執其渠至於海隅再渉鯨波以訖天誅夙夜匪躬用熈帝載位與時升業以乆大髙牙巨纛作鎮茲邦山川邈遐千里相望皇闡大猷綸命時至恵綏撫摩惟一其視乃寢干戈乃正典常以此仁愛馴彼暴强蠻或不恭敢肆無道緩其獮薙恢我文告饑則有食寒則有衣是孰使然敷政具宜相維先世匹休儷美仁義忠孝允作臣軌何天弗遺亟殞將星哀此下人雨涕曷勝當宁悼嗟追錫顯爵加以美諡先生是若作廟巍巍昭靖焉依命服煒煌穆穆令儀春殷秋髙以享以祀鼓鍾既設復有牢醴王之格斯子孫之思亦軫民艱降福孔怡麗牲之碑礱彼貞石載徳有文垂耀無極蟠螭在顛穹龜負之後百千年永永弗隳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五   明 王直 撰墓表
  主事歐陽君墓表
  君歐陽氏諱俊字允俊泰和蜀江里人也祖以忠惇厚長者父子詹叔父子宗皆善士而皆早亡叔父無子君以祖命為之子而善承其教日夜自勵於學所以事祖及其母皆盡孝敬與兄弟處則恭而和待鄉人婚友皆中禮節以故人盡愛之永樂甲申以詩經中進士選為翰林庶吉士㑹纂脩永樂大典天下名儒碩士徃徃多在君執筆編校精審無缺失由此益知名書成擢禮部主事於是六卿之屬多缺而在館閣者皆賢才故為之長者多思得其人以自助及禮部得君皆為喜當天下無事歳豐人和四裔來朝兵革不用天子篤意儒術興教化而脩典禮儀文之盛君從事其中從容詳雅援古据今克盡其道事有難易緩急必身任之未嘗茍有避就同列之士莫不譽歎其賢在位二年以祖䘮去官得疾卒于家永樂丙申正月初五日也享年三十九卒後二月𦵏于馬⿰岡以其地不吉也又以永樂日改𦵏其里下村之原予始與君同遊鄉校君長予一歳予嘗以兄禮之而君不以弟視予也及同領鄊薦上春官又與君暨湯君流曽君與賢同載以往四人者莫逆也既同登第入翰林又同官京師相得益懽甚其所與言者必依於孝弟忠信而其相責望者盖逺也孰知君與二人皆不及中壽而相繼先逝顧其所存無以致此者而卒皆如此豈非其命也悲夫君娶凃氏子二人曰沛曰瀚能繼其家沛既改𦵏君乃來北京泣請於予曰先人不幸已矣惟其徳善先生實知之敢請表於墓嗚呼予與君厚矣實惟知君其忍使無聞于世哉况君之子又以請也故論著其實使歸鑱諸墓上
  羅景泰墓表
  永樂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山陽處士羅景泰卒年五十九𦵏于淮隂鄉之青墩而未有表其墓者後十年為宣徳元年六月七日其配范氏年七十而終子鎮銓奉柩合𦵏焉乃來請予文表諸墓上處士之先本撫州宜黄人其後有為吉水州學錄者因家吉水之進善坊傳幾世至處士之祖右軒父維道皆不仕處士讀書負材器倜儻而好遊徃來山陽最乆喜其為南北之衝可以交四方之賢豪留居山陽西義橋輕財重義樂於賑施周人之急惟恐不及縉紳士大夫過山陽者必殷勤欵洽既久而敬不衰性尤寛厚與物無忤人犯之不校也愛其子擇師以教之期不墜世德范氏定海人范文正公十一世孫啓元先生之子能以孝敬事其上勤儉治其家凡處士所以奉祭祀給賓客待姻族周窮恤匱延師教子皆能成其志處士亦自喜曰吾之克樹立者吾妻實有助焉二子鎮與銓也夫士之處者皆未試於用其德不大顯於世而婦人教令不出於閨門雖有德善尤不可得而見惟善觀人者觀於其子孫則其父母之善可知處士雖老於山陽未嘗沾一命以卒而二子皆能世其家銓遂舉進士官御史是豈無自哉夫善之能及人者或可勉於一時至於成其子之才以膺爵祿之重非善之積有以獲乎天者不能嗚呼是可以表見於後世矣故為文授之而使劖諸石
  梁孺人墓表
  孺人陳氏諱順止元贛州路推官學禮之曾孫潮州教授以道之孫處士友慶之子嫁為梁先生不移之妻生有淑質閑於女事梁陳皆泰和大家而教授娶清溪楊氏最有禮法其教孺人尤謹於規矩故孺人以德行功能為二族所譽歎元季兵亂大家皆燔刼無遺仍歳饑饉幾無以自存先生奉母楊氏撫其弟妹三人至傭書以贍給孺人則躬紡績縫製竭力助之脫簪珥以婚嫁其弟妹無少吝國朝承平日久家道稍裕孺人相先生教二子以學常誨之曰士不明經不足為士於是二子皆明經為名儒致位通顯孺人享其祿養三十年然所以教之者始終無違理孺人之弟仲述洪武中為御史有清德既没家無餘貲其男女二人皆孺人教育使男有立女有歸男即賞舉進士為廣西僉事以卒而孺人又撫其遺孤其於諸孫亦訓之以義於内外姻戚處之有其節至於奴婢下人皆待之有恩平生清苦勤儉衣食不務豐竒適於可而已其綜理家務至老不衰盖天性然也生於元至正甲申四月二十一日卒於今宣德丙午八月十二日享年八十三二子長曰潛字用之累官至翰林侍讀兼右春坊右贊善先九年卒次曰混字本之官至蜀府紀善皆以文學重當時孫男六果楘皆鄉貢進士栗泰和訓導楫榆樞皆為士人孫女六曾孫男十六人女八人𤣥孫男人本之以宣德戊申十二月十三日奉孺人之柩𦵏其鄉盤古山之原既得少傅楊先生銘其墓復俾直為文表於墓上嗚呼直自少時嘗聞孺人為婦為母之道而歎其德之全及以親故常得進拜於堂上而聽其誨論皆存順勤儉忠厚之言可以垂範勵俗因竊自歎女德之盛衰家之興替繫焉其或未能盡善者無所視效故也兹幸有孺人庶幾内外親戚之為女婦者有所觀法而興起乃今已矣嗚呼其何可復得哉故述其梗㮣與直之所感者表諸其墓
  教諭解君墓表
  君解氏諱繪字朝夫吉水人曰成我原昌者君之大父父也君幼孤大父教之君亦穎敏好學既長益自奮從父原震先生授以易經能造其深微於諸書無所不讀前翰林學士兼右春坊大學士縉紳公君之從兄文淵閣大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胡公光大與君生同年二公家居時君日與講論切磋有麗澤之益學遂大進其行篤於孝悌為文章必據於理考論古昔人物是非得失皆當乎人心永樂四年舉進士奉勅歸待用于家明年徴拜廣西道監察御史君歎曰御史天子耳目當巡省四方以鋤姦植善然吾親老不可去左右官雖貴非所便也力請為教官以便養乃改授廬陵縣學教諭奉母劉夫人懇懇盡孝諸生化之九年考試于河南而君之家以縉紳公累盡室謫戍邊母與妻皆卒于京師君自河南還聞之不勝哀即走京師奉其骨歸𦵏而亦徃就役十年日至揚州以疾終年四十三權厝揚州城外後三年子親德還自戍所乃奉君之䘮歸𦵏于槎路口先塋之次君配徐氏有婦道子三人長親德次親禮次徵生早卒女一人葉登崇其壻也孫男四人解氏故鴈門人自唐安吉令尹禹始來居吉水傳至于今世以宦學顯聞為大家至君之祖父皆慱學有文而皆不及貴慶澤之積故君能世其家負其才行足以大顯於當時而止於一教官又䧟於竒禍以卒此知君者所以為痛惜也雖然君子之觀人也觀其本孝德之本也君駸駸乎顯矣乃求便養弗就比之饕富貴而忘其親者賢不肖可知也用此可以表著於世矣則君雖不幸不至於通顯何憾哉故表諸其墓庶百世之下有考焉
  呉處士墓表
  君諱昭字道彰姓呉氏其先錢塘人宋紹興間有曰琰者為興國令子子新娶廬陵東固李氏因家東固其後世再徙遂居廬陵之城北自子新至君大父文琦父仲和皆不仕而皆以行誼稱於鄉君姿貎豐偉尚氣節而其心寛厚和平言動必循禮自以早孤不及養二親歳時祭祀或言及之未嘗不悲愴與從兄道淵道宏同居相友愛内外無間言於宗族親戚朋友處之盡其道至於貧而願學與介而能守者則資之使成名死者厚賻贈以𦵏而周給其家其他賑窮䘏匱赴人之急尤夥家既豐饒有廣宇豐堂魁傑之觀佳花美木幽閒之適客至輒觴詠終日常慕陶元亮為人自號菊隱士大夫多為賦詩宣德丙午七月十四日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壬戌九月十三日得年四十五娶金灘劉氏有子八人肅為邑庠生某某皆知學君常延名師篤意教子多市書使讀期必能世其家孫男一人復孫肅與諸弟既𦵏君於其里望城崗先塋之次後三年己酉來北京因其姻家長史周君請文表于墓嗚呼呉君其可謂君子也哉古者以三物教萬民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䘏皆人道之當然也教既成則人皆為君子而俗化之美比之唐虞何其盛哉後世豪傑乃或以為不足為徃徃務為新竒殊越之事以動人耳目取名當世或逞聰明辨給之才窮其力所可至利之所在浩然直前於夫六者之行皆棄而不顧卒至於辱其身其效之不同如此則何可以求異哉今觀呉君之存於心施於家逹於鄉黨州閭皆不悖古之道而以和平寛厚之意行之異乎世之所謂豪傑者則謂之君子奚愧哉用此可以表見於後世矣故為之辭使刻之墓上
  彭孺人墓表
  泰和進士張僉䘮其母孺人彭氏既𦵏於其里⿰湖塘之原乃來京師求予文表其墓彭氏家桃源世有德義孺人曾祖君遇祖直方父伯讓皆以惇厚謙謹重于鄉故孺人居家為賢女孝順勤儉服閑女工既笄以歸于張子㢘之子善則甫張氏亦邑大家遭亂中衰孺人善事舅姑善則循循雅飭以儒道自持孺人相之克再興其家其待内外族姻皆有禮而仁以字其幼孤又能推其餘以賙貧乏有子二人長曰坦次即僉孺人皆勉以學問二子亦善成其志坦以永樂乙酉領鄉薦㑹試不第卒于國子監僉登永樂壬辰進士第觀政于都察院奉詔使交阯孺人居家疾甚方篤念其子而僉適使還過家得躬侍湯藥以致其孝孺人亦為少慰然終不起洪熙元年九月二十日也享年六十卒之後五日遂以禮𦵏焉女三人嫁皆士族孫男五人曽孫男一人予觀周之公侯大夫士所以克興其家而王道賴以成者盖其身篤於行而其妃夫人有以助之也後世士大夫之能善其身者鮮矣為之女婦不見其可法而不能興於行故始而貴富終而貧賤者盖多焉女德之系乎盛衰可知矣若孺人之賢所以脩其身昌其家而成其子如此豈非有所本也哉故表諸其墓
  曾存禮墓表
  曾先生存禮予泰和之善人君子也予初友其子質中先生不以予少特加愛焉由是與其父子遊先生世業醫其心則篤於仁赴人之急雖風雨寒暑不廢視彼有疾猶在已既與善藥又數數臨視而斟酌之惟恐有一之不得其安者若報與否不計也性質直坦亮内外一致處兄弟訓子孫待姻戚皆温然和厚於鄉閭之人恂恂恭讓不茍忤其意人亦無不敬愛先生者喜飲酒雖多不亂知己者過其門輒留飲蔬菓魚肉隨所有不求甚豐至賓主皆醉然後罷若無賓客則父祖子孫相勸酬愉愉然樂也平生不喜為機變不茍營貨利惟以澹泊自適非公事不至縣庭凡里中豪傑之所得意以逞者先生皆斂避不敢知人非端重不相與徃還自予與之處四十年未嘗見其有失言於人失色於人者性尤曠達不以死生介意嘗營壽藏於髙⿰巷而請銘於予曰使我見之死亦足矣予遂為之銘先生以日卒𦵏髙⿰巷而納予銘墓中後年卜者謂其不吉質中乃奉遷於龍洲之原實日也先生初有二子長即質中次先卒孫男三良隠祥至是良為訓導來京師以父命謁予請曰昔者先生嘗銘先人之墓矣今既改𦵏思表之墓上以著不朽願先生終惠之予謂人皆有善善之不存者欲害之也於是聖人有教教之不改於是而又有刑盖使之節其欲而率於善也使人皆節其欲而率於善則治教之具可以不作矣然而汨於欲者比比也乖戾鄙薄之行興和平廉厚之意靡此教之所以不勝而訟之所以繁也若曾先生之處已接物盖能節其欲而率於善者為人如此則亦何藉於有司謂之善人君子奚愧哉故表諸其墓
  處士蕭公墓表
  公蕭氏諱恪字存道泰和祿岡故家曾祖宗輝父以吾皆隠德弗耀公少端謹好學多讀書尤用心於易䆒性命之奥然止用以自足不求人知其事父母極愛敬處宗族敦睦有禮法於鄉黨循循豈弟不茍止妄隨遇事無大小必揆於義衆皆取正焉公孤立無同産兄弟與從弟子元子凱相愛甚篤二弟死撫其孤尤有恩至於窶夫細人無不䝉其惠者所居多良田而山水皆秀好公日徜徉其間興之所至發於吟咏大篇短章皆有法度亦未嘗輕以示人曰吾取適意而已豈夸衒以求售邪直之繼母夫人公之姊公實為舅氏少時常辱愛於公真若所自出者忠厚之至也永樂辛夘客遊廣東年日以疾卒于番禺之寓舎距其生元至正戊戌三月十五日得年五十五娶南逕胡氏生三子成德魯德孚德皆能承公之教以世其家女二再娶沈氏生子惠德早夭孫男八成徳以壬辰之歳自番禺奉公之䘮歸日𦵏于甘溪土坎上之原𦵏後十七年而成德亦卒魯德孚德俾直述公之善以表諸墓嗚呼孟子所謂一鄉之善士其善行必有以盖於一鄉然後鄉之人有所觀感而興起若公者是也今不幸已矣則夫鄉人之欲勉於善者將何所視法哉表而著之庶幾有聞而興者故次第其說而使鑱諸石
  彭氏直方墓表
  泰和城西桃源里有質行君子曰彭公直方年十以日卒𦵏沓隴之龍家原鄉之君子與夫小夫婦人過其墓皆欷歔歎惜有泣下者盖公以忠厚存心其出於口皆禮義之言其見於事未嘗有險薄違道者君子以德而相愛小夫婦人盖嘗振其窮䘏其患而贍其不足是以至於久而不忘也洪武中直之先君子自工部主事以憂居家常舉公以教直曰吾彭氏之彌甥也觀公之德盖所謂古之君子者當國家興運之初賢者則出為世用鄉之豪傑亦各奮其才力以自雄聲勢赫奕而細民受其𡚁公獨退然其間課率僮奴以耕稼自足於人道所宜者必躬履實踐不外飭以為名不茍異以為髙其待鄉黨意誠厚於親戚加厚焉於宗族則又加厚焉當時皆卑其所為其後細民多反噬過公門則指而歎曰此善人君子也使人皆如是吾屬寧有害哉而向之豪傑皆波頽澌盡然後見公之德焉此汝曹所當法者歳時常從先君子拜公於牀下瞻其德容而聽其誨論盖煦然如春之着物也心誠慕之又嘗聞之前輩老長曰國初之度民田也從事者皆視利為輕重公獨介然以實聞江隂徐侯為縣求耆徳自助唯公與歐陽以忠特為所尊禮民多隂受其賜及長其鄉粮賦不妄取一錢而事以辦治此皆人所不能忘者於乎若公者非誠所謂君子者哉公娶氏有子四人伯讓仲恭叔温子善其淳謹皆如公孫男曽孫男皆讀書厲行為士人於此尤可以見公之德矣嗟夫泰和文獻之邦也故家大族讀書以相尚禮義以相先而其間淳德古道又有如公者故能保其家而益昌數十年來凋謝殆盡聰明踔厲之士不復見前輩髙風雅度徃徃極其才力之所至則鄉之君子與夫小夫婦人安得不慨想於公哉公之曽孫俊為太學生在北京相與道之如此乃序次其大節俾歸刻于墓上庶幾覽者有所興起云
  曾處士墓表
  吉水曾惟珍以明經取進士擢官行人與子偕在京師謁予告曰先人之卒久矣尚未有文表其墓非敢後也惟其平生大德以教以育至于今而不克一日享其祿猶冀或者假寵於朝廷可以為親榮而竟未能遂若今不圖所以顯揚其德恐久而沉泯則不孝之罪大矣敢請一言以表于墓上予哀其志不克辭按狀曽氏本郕國宗聖公之裔漢都鄉侯之子據義不仕新莽舉族南遷有家于贑之崇賢者後析居吉水之瀘江今居石壁又自瀘江析焉則公族也大父仲賢父存逺皆不仕而皆服詩書之教元末大亂盜賊蠭起故僕有不義者覆其家公時方髫齔與兄仕吉弟仕寛奔走避難顛沛之際而奉養其母不少衰國朝受命海宇寧謐公卓然自立脩復故業不失其舊觀而事母益謹處兄弟益恭以愛待宗族和而有禮接鄉黨義而有恩晚年大新居第廣田園課僮奴治稼穡其中嘗自喜曰吾為太平幸民得享夫耕稼之樂者皆上賜也因以耕樂自號賓客過從則欵洽終日杯酒相對懽如也遣惟珍受學邑庠誨之曰大學一書治已治人之道備矣爾能服膺不忘則庶幾不忝其世公諱鄔字仕勉卒于永樂辛夘十一月二十日距其生元至正辛巳之歳享年七十一娶髙氏子二人長即惟珍服公之教有名位於時次曰鼎珍亦能世其家女三人劉孟良曠緝徵劉宣光其壻也孫六人女五人公之𦵏以卒之月日其墓在之原於乎自郕國至於今其傳世逺矣其變故亦多矣曾氏子孫雖散處而能久且盛者豈非道德之懿足以昌其世邪故公能再立於覆敗之餘而又有子以浸大其家雖顯揚光寵遽未能及安知其不終享也哉故表其墓以俟
  楊處士墓表
  山陽有篤行之士曰楊公從義以永樂庚子九月十七日卒于家年七十二其孤文行忠敔斆奉𦵏郡城西北鉢池山之原既二十年矣今年敔來北京以浙江布政使孫士英所述行狀請於予曰先人之𦵏既有銘以納諸墓惟其平生厚於仁振患難周困窮甚於為已常語諸孤曰仁者愛人若視其危殆而不恤此孟子所謂無惻隠之心非人也吾所以施之不吝者推是心焉耳敔兄弟熟於耳而著於心今奉承遺訓捐廩以賑飢豈敢徼惠於朝廷而乃䝉寵褒之命實先人之德教然也敢請文表於墓上使人知今之䝉幸盖有自予在翰林嘗聞山陽楊熙傑能出穀以濟貧人上嘉之遣使持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予固善之熙傑忠字也又觀士人石宇所為楊熙武墓誌銘云熙武嘗以呉郡朱璣質直多聞與之友館於家璣死為具殯殮又周給其妻孥庶幾漢范巨卿予又善之熙武文字熙傑兄也及今聞處士之賢然後知其所以能成厥子者由德有諸其身是宜表之以傳於久逺按狀處士諱宜從義其字也世家山陽之新城大父世昌父繼逺皆不仕母阮氏處士沉毅清介務脩身齊家奉親盡孝毎事必稟命而後行其父先卒獨養母於兵戈之際未嘗廢子職母病侍湯藥累日衣不解帶嘗籲天請以身代及卒哀毁踰制𦵏祭皆盡其道處宗族以禮待鄉黨以和見貧乏者汲汲賑之因其心之自然亦未嘗有德色平居整肅不妄言笑人有不平者皆來質其平至老而操行愈謹自郡守以下皆敬禮之嗚呼豈非篤行之士哉娶薛氏賢而有婦道五子文行皆先卒今存者忠字熙傑敔字熙節斆字熙學女二人皆有歸孫男九人曾孫男一人予聞仁者天徳之首人道之大也君子以仁存心行合乎天而及乎人則天祐之人與之處士之心厚於仁其子之賢而能奉其教篤其施如此豈偶然哉江河之流不窮者其源深也處士既深其源諸子又䟽其流其果有已邪楊氏之福能久而盛者盖自處士始故表其墓以示後人俾善繼之且使凡觀者有所興起云
  夫人陳氏墓表
  刑部尚書建昌魏公以其祖母陳夫人行狀授予曰吾祖母之卒𦵏里中烏龍觜今四十年䝉天子非常之恩累贈至夫人誠可謂榮矣惟其德善宜表於墓上以示久逺敢請文於子予不得辭按狀夫人諱寧字淑靜奉新東山望族元兵部主事陳某之孫某之女也自幼貞靜善女工不妄越户限既長歸魏公庭郁相夫以義事舅姑以禮處姻族以和撫羣下則以恩其治家則勤且儉未嘗以富驕人元季避亂家建昌之温湯庭郁公或有居室不如舊之歎夫人慰之曰居不在大幸身安足矣益勤於内助家復以興然自奉澹泊而樂於賑施隣有貧婦老而獨夫人衣食之死則備棺𦵏焉有以貧鬻兒女者夫人為贖還之鄉族歸徳焉平居恂恂寡言而應事接物皆中節綜理嚴宻庭戸肅然僮僕非有命不得至中門内嘗戒女婦曰婦人必謹守禮法少有不謹則辱舅姑玷父母貽笑後世又曰事夫當助其為善而沮其為不善庶可無後憂又曰婦人好畜私財此分門割戸之端也不可以不戒夫人言行之可法者如此初尚書自河南入為刑部侍郎䝉追贈淑人及為尚書加贈夫人命書具在足以昭其德矣其生以元天歴戊辰四月初七日國朝洪武戊寅十一月初一日其卒之日也享年七十一子三人伯泰伯永伯顒孫男七人長曰源即尚書次溥濟文忠文華文義文熙予觀自古諸侯卿大夫所以興其國家而昌其子孫者雖本諸其身而亦有女德之助焉二南之詩可見已夫人之德亦何愧於是宜其子孫之賢有若尚書之獲乎上而成其親豈不盛哉用是可以表著於後世而勸天下之為女婦者故次第書之而使刻諸石
  庶吉士王欽正墓表
  正統三年六月十三日翰林庶吉士王鑑欽正以疾卒于京師士大夫皆哀痛之妻周氏携三子琮珙珣奉柩歸𦵏於吉水少師西昌楊公憐而為之銘而其友中書舎人龍文等又求予文將以表諸墓予諾之而病未能作也然痛念之不忘欽正吉水金塘人曾大父所安大父子完父嘉績皆不仕然世忠厚秉禮義欽正淳謹好學嘗從劉子欽先生受書經奮勵不懈選為邑庠弟子員宣德壬子江西鄉試第一明年㑹試禮部中校官選宣宗皇帝命擇其優者錫之冠帶俾食教官祿讀書于國子監翰林毎三月一試品第而奬勵之務底于成欽正必在甲乙之數丙辰遂取進士為第二甲第一人上方稽古右文命選進士最優者以為翰林庶吉士俾讀書文淵閣學古為文章期至于古人而後已大官供膳月賜膏油費俸祿輿𨽻居室皆命所司給之欽正感上恩益自淬礪早夜孜孜以圖報其文學日進朋輩罕有及者且言動必循於理未嘗有過差元老大臣及諸縉紳先生莫不愛重之以為足以稱上意盖駸駸顯矣而遽以疾終嗚呼可惜也予嘗自謂欽正之先積德累善始發於欽正豈不欲亢其宗欽正躬孝友之行亦思有以顯其父母而國家之成賢才將以資用於他日今皆不遂焉此豈獨為欽正惜哉語曰天道佑善欽正宜得佑於天而反若此豈將大發於其後邪是未可知也故寫予哀惜之意俾揭於墓上亦因以慰其存亡者耳
  曾質中墓表
  質中曾氏名輅質中其字也世家泰和栁溪以醫名家大父以實父存禮皆忠厚樂易而深於其道質中盡傳家學其德又似之且篤孝弟執謙恭嘗從鄉先生蕭尚仁受書經舉為學官弟子以親辭又舉善醫徵詣太醫院亦以親老無侍子得免歸其事親極孝愛惋愉承順二親懽樂焉且以儒學教鄉里子弟于時邑之老醫宿學凋謝已盡能繼者惟質中一二輩於是縣人有疾皆奔走其門質中不避寒暑風雨赴之性嗜飲有急不暇坐惟立進一二杯即他往視疾自朝至夕未嘗有厭倦意經其診視予藥無不愈報與否不計也其不能報者再有求應之如初不少吝以是人無賢愚少長皆服其仁初給事中章某巡撫自贑來患瘴癘疾甚精神煩亂發狂言若有所見衆醫走避質中曰吾知之矣投以藥一飲而定三飲而遂愈江西黄僉事巡歴至泰和患傷寒寒熱交作質中投藥一服而安與藥金辭不受黄君感其意曰是必有後進其子良於邑庠里中楊氏子病危篤衆醫失措父母懼甚請質中質中視之曰我任之毋自苦與之藥若以水沃火頓覺甦更十餘服遂愈楊氏以再生之德歸焉道士黄仲真有疾日就殆自分必死戒其徒治後事衆醫無可柰何質中取藥視之曰藥良是為沉吟久之加減三四物與之服疾為減不二日遂失此苦更無藥調理旬日而復故其門人福建按察僉事廖謨述其行事云三四十年間邑中䝉活者以數百計殆信然矣憶初質中授徒里中時予同廖謨尊府潜仲先生遊縣庠皆與質中交最厚間相從為樂或有一味之甘輒縱飲否則與質中自舉罾取魚以歸存禮先生迎門笑語邀客坐樓上傾榼而飲之賓主各醉而後罷其後予官京師久之乃一歸存禮先生已老而父子交情彌篤予與先生為壽藏銘後數歳又表其墓予固悲其不可得而幸有質中在孰知去十餘年而質中亦已矣嗚呼其又可再得邪邑之人倘有疾苦其何所告語而求活邪則予之所悲者非一人之私也質中生洪武丙辰二月初九日卒於宣德乙夘十二月十八日享年六十𦵏龍洲上龍門院前娶任氏有子三人良隱祥良以壽張訓導歸服䘮既除來北京相與論舊事不勝悲而請予文表其墓嗚呼予尚忍為文邪然質中之德不可以泯也故表諸其墓
  僉事郭君墓表
  泰和北門郭氏初徙自臨湘世服儒業洪武中慶守先生慱學淳行有名位於時先生無子以其兄慶宗子彦常為後彦常倜儻有才畧未仕而卒此君之祖與父也君諱綂字公緒自幼喜學彦常甫篤意教之遣從蕭尚仁先生受書經英敏絶出同輩多推讓焉選為學官弟子後二年予與為同列君少予一歳而最厚予朝夕相與講學不厭縣大夫每試諸生君常在甲乙之選因益自喜志彌厲其詞氣之髙予不能及也永樂甲申予竊第官京師未幾君亦領薦書而以憂去壬辰遂取進士時太宗皇帝慎刑獄命進士皆理刑君在都察院最以清謹得名擢拜陜西按察僉事改浙江廣西貴州皆能舉其職浙江雖内地而外臨大海陜西廣西貴州地皆與夷獠接多列兵戍守為吏卒者文武愚良粗細不同必賴憲臣㢘察而整齊之乃能守禮畏法以保境息民然非明潔公平之君子則不能服其心君之才氣足以有為而其身則常置於禮法之内故凡所至強者以戢弱者以立法度張功業著當時論憲臣之賢者必稱君正綂二年在貴州得風疾言動皆廢子珦徃迎歸就醫藥不能愈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卒于家年五十九娶胡氏繼呂氏子六人琪珦琰珩瑜琛孫一曰㸃其𦵏以四年正月初五日其墓在縣東北龍門山岡背之原嗚呼予與君相好四十餘年志同道合而君之賢真足以任大事成偉功予之期君者不止此乃今已矣豈非可惜哉雖然君年及六十官五品受方面之寄其所樹立表表在人耳目可以無憾惟知君之賢而惜其遽止若予者不能無憾也故書君平生大㮣以授珦使表諸墓上亦因以塞予之哀思焉耳
  主事王公墓表
  公王氏諱實字好信吉水富溪人曾祖德翁祖逺林父仲泰皆不仕仲泰君娶許氏生四子公第二子也天性淳謹無外慕事父母極敬愛始終無違禮於諸兄弟尤篤兄好學父子三人客死武寧不能歸公歸𦵏其骨而贍其家叔父思輯商于外子幼公命僕為之耕以給之比歸乃已其於宗族雖疏戚不同皆和而有恩待賓客故人雖豐儉不同而莫不中節處鄉黨隣里一以仁值水旱歳飢必盡發所有以貸之貸而不能償者焚其劵鄉人袁時則鬻地於公請自耕而納租又私以質錢於髙氏遂逃髙氏掩而有之公不問隣人王存習誣公弟好古之牛為已牛其姻家為縣吏與丞狎白於丞丞最嚴酷人莫能自明者公謂弟與之勿自䧟于非辜丞敗其人愧謝乃歸牛公亷厚不爭有古長者之風多類此自少力學通諸書開門授徒弟子多從之者中歳喜遊嘗踰五嶺涉湖湘歴淮海覽勝而歸既老不復出毎自誦曰吾尊徳樂道無所慕於世卑室廬菲衣食矻矻然畎畆之間不幾於太古之民是亦樸者之為也因自號樸叟作世德堂教諸孫使毋忘先德子佐取進士為刑部主事有勞績朝廷封公為承德郎刑部主事公居寵思畏所以訓佐者惓惓於忠敬仁義他不之及也正綂五年正月不豫且三日謝醫却藥曰吾何疾殆命也夫忽取水盥濯更衣端坐而逝是月二十五日也年七十二娶羅氏有賢行子一人即佐女一人嫁同邑劉庭茂孫男五其𦵏以日其墓在 之原富溪之王盖出羲之其六世孫洪守南康子孫因家雩都木𤓰園八世至朝散大夫允章子文庭始居吉水之盧兠文庭仕唐為御史大夫十七世至槐軒府君乃徙富溪德翁其子也在元以髙年再受帛而逺林最有德於人亂世人爭衛之以免禍仲泰在洪武中嘗舉賢良不肯就盖世積德誼而公繼之又施及子孫使日篤不忘王氏之福將不由公而益大矣乎故表著之使刻于墓石以俟
  郭處士墓表
  處士諱恢字景𢎞姓郭氏萬安東湖里人也東湖之郭始自邑之符竹而分在元有諱載者以詩經取進士大有聲於時處士曾祖懋德祖彦皋父孟暘皆不仕處士生而俊爽聰敏過人年十二能暗誦大誥三編就試禮部受賞而歸既長益讀書能通其大義然是時家事亦滋出不克大如其志篤於事親朝夕敬奉無違禮其奉宗祀尤極其誠與兄弟處盡恭愛之道同爨而食未嘗蓄私財内外千指相與無間言一門和氣藹如也性惇厚質直言行必循乎理好善嫉惡出於自然家雖豐而自奉儉薄樂以餘財振人急鄉邑士大夫禮之惟恐不至而士大夫亦無不敬愛處士者有子三人延明師教之常諭之曰讀書立身之本惟勤然後有成若慢戯佚游未有能自立者汝曹勉之既又遣其長子邦本游邑庠厚資之使學宣德己酉遂領鄉薦後四年㑹試禮部得納溪訓導君子謂處士能教子矣宣德甲寅三月十一日以疾終于家年五十娶蕭氏有男三人長即邦本次邦固早卒又次邦榮女二人尚幼處士之卒也權殯于其閭之左至是𦵏于 之原而以前澧州太守鄒進所為狀來請文表其墓予觀先王之所以教人者曰孝友睦婣任䘏人而能此可無愧於為人矣然世有不能者而其子孫反務為竒詭以欺世盜名君子不取也今處士之行盖無愧先王之教是可以表見於後世矣
  知縣俞公墓表
  宣德十年十一月三十日潜山知縣臨安俞公以疾卒于官年六十潜山之人哀思之如父母嗣子般等奉柩歸臨安以正綂元年十一月十日𦵏于縣之靈鳳庄上山之原𦵏已般來北京泣請於予曰先人與先生同年取進士又嘗同考京闈鄉試自謂受知於先生今既不幸已𦵏矣惟墓上之石當有文以昭徳垂後非先生莫宜為先生哀而賜之言俾託以不朽為幸大矣予既悲公之亡而重哀般之志奚可辭公諱益字友謙别號鈍菴其先本河間人以宋外戚從髙宗南渡始家杭之臨安集賢里公天性孝友八歳䘮其母日夜哀慕不置父筠軒最鍾愛然教之必謹於禮義既長遣受業邑庠通春秋遂取永樂甲申進士選為翰林庶吉士預脩永樂大典書成授靖安知縣靖安南昌屬邑邇藩憲治所公善治其身必循理而遵法務有以惠利其民民徳之聲譽日起藩憲知其賢事之難治者多委任之無不治於時事有當言者亦懇懇盡其誠嘗言尊崇制書慶賀禮儀裁革冗吏諸事朝廷從之著之令久之以外艱去服除知潜山其惠民一不異靖安治化既孚乃大新學校以教民民尤德之賓興之歳公屢典文衡號為得士滿九年當去縣民羣告于郡守與御史曰令誠吾父母也今舎我而去當何恃請必留以惠民太守御史言於上得復知潜山民素服公之化於是相安於無事而公乃已矣宜其民之哀思也盖公亷慎平恕治心脩身始終如一故得民如此娶同邑上羅沈氏有婦道二子長⿰公兄某之子公未有子時以為子次即般女五孫一公平居教子弟必使勤慎清約不侈靡傲放盖以身為教云予嘗謂君子之仕必先謹其身能謹其身而行之以公天下豈有難事哉公之美衆矣予特書其一事之尤可為法者公在靖安時姦黨之獄滋盛凡有名者皆没入至空其族乃已他邑憸民好以此誣人人亦反以誣之蔓延不已當没入者殆百家且其俗嚚訟人望風畏之藩憲大臣當往涖亦憚行以委公公曰吾無私所恃者天而已吾何憚即徃按其名盡没入之威刑之中仁厚加焉吏卒皆化於公無毫髪過失畢事而名愈振予益以信天下之事無難治要在謹其身而公道行焉彼其事僨而身辱者皆私欲之害也公所行如此非仕者之所可法哉况其美衆邪故為書之俾歸鑱諸石
  御史姚君墓表
  君姚氏諱善字兼善其先家于干越之姚原五世祖洪仕宋理宗朝為戸部尚書四世祖戊徙家番昜之珠湖祖逺昇國朝洪武中復徙邑東之後山父漢中皆不仕君幼喜學穎悟出儕輩既長選為邑庠弟子員學成貢入太學隆師取友勤勵不懈四明陳先生時為司業特器重之六館之士亦多讓其賢宣德癸丑擢拜山東道監察御史敬恭夙夜以脩其職凡諸讞議及有所糾舉皆必當其情嘗奉命巡按直𨽻及廣西寛而不縱嚴而不殘吏畏而民愛之宣宗皇帝嘗欲新天下之治分遣大臣察諸吏賢否命必與御史偕兵部侍郎徐公當南直𨽻與君偕君嘗歴諸郡縣備知吏治得失與其行之邪正才之髙下其言大契於徐公凡去留最稱允徐邳以上至濟寧漕河淺澁公私舟楫皆不便以委君君往來計度疏治人賴以濟異時舟上下諸閘有力者爭推挽勢悍甚善柔被捶擊至旬餘不得度君下令必循次以進母敢譁人甚便之多頌之者朝廷嘉其績賜之勅命且以所居官贈其父母邱氏妻某氏皆封孺人當時以為榮而君子尚以逺大期之正綂辛酉二月二十六日以疾卒年六十四臨終歎曰天乎吾受上恩不能報而又先吾母以卒吾豈能無遺憾聞者悲其言子四人驥𩣭驛騏𩣭在京師奉柩歸𦵏于其鄉之原介其親戚胡秉常來請予文表諸墓予嘗聞君而恨未之識於今固已哀之况聞其母年九十四尚無恙念其既老而孤則其哀有已耶然古之孝者貴能立身行道以顯其親雖養之不終是固有命也若徒能養而習於不善足以貽親羞雖使乆生於世亦奚足道哉觀君所立如是則為母者可無悲而君亦可以無憾矣用此以表其墓庶幾少慰夫存亡者耳
  員外郎謝君墓表
  正綂六年五月二十三日奉訓大夫兵部武庫員外郎謝君以疾卒于官年五十九子琳奉柩歸揚州卜以日𦵏于江都縣善應鄉先塋之次謀於衆曰先人之𦵏既得學士藺公述其行髙公銘其墓矣若又刻表于墓石豈不益彰徹顯著而永永不朽衆皆曰然乃因郎中曾公士宏請於予予不得辭為取藺髙二公之説益以予所見者而論著之君諱涇字彦清其先世本溧陽史氏曾大父純始徙居江都元季兵亂家覆子恭幼稚無所依里中謝萬六者養為子謝無後因從姓謝氏恭生起皆不仕而皆為善人則君之大父父也君幼有至性得果實之屬不敢嘗必先以奉父母稍長尤聰敏喜學為郡庠弟子員永樂乙酉領鄉薦明年中副榜選入四譯館習譯書戊戌取進士為翰林庶吉士遭外艱去治䘮能盡禮母嘗得危疾刲股肉作湯進之疾遂瘳其後母以髙壽終𦵏祭亦如禮而哀戚加焉伯父寧卒無子君服䘮主其後事宣德二年授行人奉使于四方未嘗辱命所過必詢訪民情吏治有當者必以聞詔諭安南及其境迓者至陳兵導從頗不肅君呼其長立庭下責之曰我奉天子命以寵綏一方使各有寧宇下之事上當敬恭朝夕爾何敢不肅尚不知有天討邪衆皆拜伏莫敢譁詰旦至富良江國主率其下迎導甚恭既就館敬禮尤厚君初過龍州憑祥其人有訴安南為冦害者君從容為言且喻以逆順禍福國主愧謝即遣人戒邊吏謹約束使還厚以金帛奉君君拒不受既歸而有武庫之拜武庫號繁劇凡兵部文符下四方皆從武庫君居其間未嘗有過舉上嘉之追封其父為武庫員外郎母董氏贈宜人皆賜之誥命又嘗再徃荆湘兩浙選材武士撫諸夷獠能敷上德盡下情事舉而名益振士大夫皆以逺大期之初娶李氏先卒再娶陳氏皆有婦道皆封贈為宜人子男一即琳也孫男女各一人憶永樂初見君被選入翰林天子方嚮意文事所以期待成就者甚至君亦意氣英發慨然思有以自見盖在翰林廿年始去為行人為郎官以其才行之美而究其所至豈止於斯而已哉而乃止於斯非命也夫然其所至如此是可謂能賢况又有子汲汲焉以圖其不朽亦可謂能孝用此足以垂美於後世矣故表諸其墓
  處士劉公墓表
  公劉氏名璜字伯堅漢中山王之裔五代時有諱仁晦者累官至金紫光禄大夫家淮南子翊仕宋為秘書省校書郎出守鄞因家慈谿故今為慈谿人公之大父文鶚父侃皆樂善而不仕公生有至性五歳䘮父哀慕如成人又䘮其母陳氏哀益甚閭里皆稱其孝比長勵志學問窮日夜不休學遂有成間發為詩歌以娛情寫物率清婉有思致前輩皆推重之然尤以謹厚延譽於鄉邑嘗為里中長里人有坐事連逮勢叵測懼以誣受禍不能自明計惟公言可信於縣官願納女以請公曰爾毋自苦法雖嚴終不及非辜我豈乗人急而利人女子者公雖拒之然隂為申雪卒得免内兄孫某被累當輸作京師公念其無助曰恤患義也與皆行未幾孫卒公為歸其䘮公兄玘為杞令卒二子杭棻皆幼公教育之如已子棻遂取進士為御史為按察副使有名慈谿縣學𡚁縣令長沙張志善規治之而以事去詢于衆以属公逾年而學成無絲毫闕失平生行義多類此縣令丞毎欲薦之自念早失父母不得養不忍棄祀事而去毎力辭以免晚益恬退治軒曰養素與文士倘佯其中人稱為養素先生娶同邑陳氏台州教諭陳某之子有婦道子男三人長梁永樂庚子貢士次渠次栴閩清教諭孫男六人女六人栴迎公就養閩清宣德己酉十一月二日以疾卒于閩清之學舎距其生甲辰四月一日享年六十六栴奉柩歸以明年庚戌十月五日𦵏于其鄉之上午嶴五世祖朝請大夫厚南墓側配陳氏祔焉至是栴以廣宗教諭秩滿來京師得邵武教授以公行狀謁予曰先人歸𦵏久矣而墓上之石未有文敢以請予觀公之德既孝於親又篤念其兄撫其孤姪使有立免人之禍而不失其正周人之死而必踐其義且能脩學校為縣官之所不及為至其死也又以不用浮屠教其子可謂始終不悖於道者其行如此是宜表著於後世故序其説而使劖諸石
  羅教授墓表
  先生羅氏諱仁字汝寛吉水桃林里人曾祖仲哲元鄉貢進士祖時中父養䝉皆贈通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先生自幼聰敏嗜學與兄工部侍郎汝敬皆授業於家通書經然於諸書亦無不讀攻為文章喜吟詩操筆立就其才思涌溢奔放逈出儕輩上弱冠已能為人師久之學益進名益顯武昌新喻二學皆請為訓導用親老辭永樂己丑臨江府學又薦之始以父命行既受職嚴師弟子之禮於夫所以脩已治人者之言盖惓惓然未幾以外艱去居䘮盡禮服除改邵武又以其教臨江者教諸生學圮於水先生奏言府學費巨非一縣所能為請均之諸縣從之學遂以成秩滿績最陞常熟教諭其為教益力脩琴川誌以備考覽歳丙午廣東鄉試請典文衡其去取必公常熟學舎久弊乃捐貲為倡殿堂門廡皆脩治煥然華好滿九年又績最陞温州教授始至即以十事告郡侯申明教條以作興士類時已有疾飲藥猶日坐堂上進諸生講聖賢之道而疾益甚一日晨興謂其子恒曰吾大期至矣然自顧無所恨汝曹勉之勿墜先業治䘮用家禮足矣復召諸生與訣别翛然而逝正綂丙辰十二月癸酉也年六十二平生事親孝奉先敬於宗族義而慈於鄉黨隣里和而惠其撫孤恤貧周人之急不可一二計其所為詩文曰在泮集者若干巻蔵于家娶同邑劉氏有婦道又娶周氏子七人文惠類恒載嗣俊女二嫁某某孫男八人恒奉柩歸與諸兄弟以己未十二月初十日𦵏于其里之殊坑少保永嘉黃公銘其墓矣又來北京請予文表諸墓上羅氏故儒家代有聞人予與工部同年取進士又同官翰林因得拜其尊府君既而又得與先生遊父子兄弟皆予所敬禮者其尊府既以德行重鄉邑而工部之才望滿朝廷功業滿邊隅先生又表然為名師所以成賢才禆政治者盖不少今皆不可作矣則予之哀思可已邪文兄弟致孝於親切切焉圖其不朽而以屬於予故備書之豈徒以見先生之賢有所本亦使世之為父子兄弟者觀之或有所興起云
  屈氏二親墓表
  正統己未十二月二日刑科給事中屈公以疾卒于家年六十九其配夏孺人哭之過哀戒諸子曰我未亡人也義必與汝父同穴姑緩𦵏以俟我明年庚申九月十八日孺人亦卒年七十一時子伸為貴州按察僉事聞父之䘮即棄官歸中道又聞母訃哀慟摧裂幾不能生既歸襄事貴州文武諸司交奏乞留而奪情起復之命下不敢少延以盡其禮乃卜里中小雷洲南原祖墳之左治𦵏地且自為誌以𦵏事屬諸弟而銜哀就道遵上命也是歳閏十二月廿二日乃奉二柩合𦵏焉今年伸以事來京師介其親戚胡秉常奉二親之行狀謁予請曰伸於二親生不得致養病不得調湯藥死又不得躬斂含奉𦵏祭其痛何如之惟墓前之石宜有文以昭德垂後若於今弗圖恐久遂沉泯而不孝之罪大矣敢以為請予哀其志故不辭按狀屈氏之先咸陽人至宋南渡有曰栗者為倅于饒始家鄱陽世為衣冠之族公髙祖殷仕元為信州路總管府知事曾祖清卿信州文學祖齊民元末倡義保一鄉父宗文母孫氏公其第三子也諱理字公道自幼天資髙爽勤學問研究經史既冠父母以家政付之公殫心劬力理田園治生産家日益裕事親極其孝敬左右順承無違禮飲食之珍衣服之美不先以奉親不敢用其所嬴財必以告於親而歸諸蔵未嘗私一毫親没治䘮一依朱子家禮事二兄尤篤隆然恭愛之施著家規廿餘條以整齊其家奉祭祀教子孫撫下人悉有法度門内凡千餘指皆服公之化無彼此言者郡太守𡩋善縣令任勉嘉其孝弟欲薦之公以親辭乃遣子伸入鄉校學成取進士拜刑科給事中敬恭夙夜以克有成績朝廷嘉之推本於父母封公為刑科給事中配夏氏封孺人夏氏亦鄱陽人世貴顯元江州塩運司經歴元卿宣徽院判官亨父國初江浙行中書省椽仲臣則其曾大父大父也母王氏生孺人為中女諱玖貞實有容徳父母愛之擇壻於屈氏得公遂歸焉孝以事舅姑禮以睦娣姒凡公之慎終追逺惇本厚族與夫賓客之徃來公私之酬酢親疎貴賤輕重厚薄無不適其宜者孺人之助也其於諸子諸婦未嘗厲聲色從容化誨使皆入於善及以子貴受封秩偕顯榮人既推給事公之教而尤重孺人之賢子男六長即伸次惠儀康驥年女一嫁徐箎孫男十五人曾孫男二人惟屈夏居鄱陽以名閥相髙先世德誼足以啓迪其後人觀公與孺人之善所以形於内外者可知矣嘗聞伸初為刑科公訓之曰尔居清要當清尔心上以報朝廷下以慰吾意則吾樂矣及僉憲貴州公教以柔逺之道當以土俗順人情而以禮義擾馴之則無不治伸服膺不忘是以當世稱賢焉伸之所立即公之所存也夫君子之教子必以道道行而人宜之則必有以獲乎天公之與孺人享其福祿榮名而善始令終非天其孰能使之用是可以勸夫天下後世之為人親者矣故表而出之俾刻於石
  定安令呉君墓表
  定安令呉君寔以宣德三年七月二十二日終于家其子忠以是年十二月二十日奉𦵏于其鄉陳橋之森山服除來京師奉君之行狀謁予告曰先人之𦵏湖廣㕘政呉公存實銘之惟墓前之石未有文敢以請盖予先考嘗知瓊州定安其屬邑而君為令故予嘗與之接忠以是來請於予然予惡能知君之悉哉按狀呉氏居南昌石馬為著姓盖宋開府玠之後然不知所以徙而君之大父德茂父永安皆不仕至君以推擇從事藩省能謹飭自持既滿陞永嘉典史又調泉之灌陽松江之上海皆以善贊畫得名而上海最劇其名尤盛久之松江府同知呂敏以君屈在下僚上章薦之於是有定安之命定安在南海中與生黎接前之為令者多不善故民多迯徙生黎亦數出為盜君至亦以誠待之均其徭賦省其刑罰繩其豪橫而佑其善柔凡前政之不便者皆罷去而行其便民者民大化服逋迯自歸者三百五十餘戸生黎順從願為編戸者一千一百三十四君擾而馴之俾皆樂善作興學校毁撤滛祠孜孜以禮義為教治績大著縣以無事日彈琴賦詩以自娯九載考績赴吏部民皆不忍其去耆老七十人詣京師乞留朝廷從之又三年乃以外艱歸既免䘮謁選吏部得風疾告歸治于家而竟不起距其生丙午九月初五日得年六十三娶袁氏有二子長曰綱早卒次即忠為京山縣學訓導女一人嫁徐用文繼萬氏生五女皆幼嗚呼縣令民之父母也必有至誠惻怛之心以行慈良豈弟之政然後民受其惠彼厲威嚴任智術務姑息肆貪穢民之失所或䧟於不善皆此之由也故西漢以來重循吏觀呉君之政如此盖可以無愧矣國家務養民詔書數下擇守令安得如君者布滿天下諸邑哉予是以惜之特論著其事以表于墓上
  孺人曾氏墓表
  上海教諭致仕尹先生之配孺人曾氏泰和城西檀樹巷之故家曾祖叔仁祖賢可父自誠皆不仕孺人孝敬儉勤柔惠淑慎既歸尹氏不及事舅姑而於奉祭祀必盡誠推於夫之黨盖無不禮焉元末大饑人恟恟不自保孺人躬啜薄粥而具飯以食長者如平時䘮亂既寧先生歳授徒于外孺人理家政躬操井臼夜則焫松明治女事均視骨肉一味之甘必周家園果核亦均給有餘則以惠姻戚隣里不茍易一錢致禮於其子之師及親賓徃來待之皆中儀法撫下人尤有恩非但衣食以時至於蚊蚋亦給與帷帳用人之力雖暫必酬嘗治絹欲嫁其女㑹族人謀娶婦而貧無聘幣即輟以與之其他賙窮恤匱尤多先生質直好義親戚有託以避難及諸生貧而願學者輒館穀之孺人能相其志先生或責人以義至使之無所容既退孺人則以忠告善道為勸先生為少逭故終無所忤於世其賢如此生元至正辛巳七月十五日而以今永樂壬寅八月二十一日卒年八十二二子長復道由南雄訓導三遷得京山教諭以卒次自道今為太平府同知四女適交州衛經歴蕭信立順德教授郭彦鉉曾伯和歐陽允仁孫男九長倚為三河訓導亦卒次任何儼儉侃保偉脩曾孫男六人孺人之葬在其鄉紫芋東山之陽𦵏十四年自道來北京告予曰憬以父命為伯父後故於母之卒不得躬服䘮若又不能顯揚其德則不孝之罪益大矣先生幸見憐願為表諸其墓予謂先王之教必始於閨門盖女徳之所系重也至論其職之常不越乎養舅姑相夫子治衣服飲食助賓祭諧戚姻而已考於二南所載可見矣後世教道不明為女子者徃徃任其才之所至而罕見其德之脩家之不振子孫之不能皆賢盖此之由也若孺人之德既備而又盡其職之常宜乎昌大其家而福及其子孫其賢如此有不可表邪故摭實以表于墓使凡為女婦者取則焉
  同知尹君墓表
  尹氏於泰和為儒家盖宋進士絳之後代有聞人至上海教諭子厚先生尤以質直好義為學者師先生娶曾氏生二子其次則君也自幼端重不與羣兒戲而聰敏喜學夙夜不懈諸公長者皆愛之先生初為邑庠訓導君日侍左右見諸生雍容揖讓心切慕焉諸生亦喜得君為友遂援君入邑庠讀書作文每屈其儕輩業成充貢入太學未幾太宗皇帝詔脩五經四書大全徴天下名儒又擇太學師生之賢者入館閣任其事君與焉書成受賞賚擢拜雲南澂江府同知澂江去京師萬里夷性獷悍號難治君蕩佚簡易一以至誠待之夷大化服名著雲南黔國沐公總兵鎮雲南凡諸夷有爭訟多委君徃決之夷亦熟君名知君平恕莫不聽命諸府官有闕公每命君權署君不以權署有所茍必為民興利去害故人皆悦其來而唯恐其去澂江之人則以不得專惠於已為戚也滿九年以績最加食四品祿俾同知徽州代還改太平其為守者執偏見好以嚴馭下君從容贊襄必使事集而人不怨於農桑學校尤加意所至勸勵有方人樂為之盡舉賢才表貞節歳凶則發廩以賑民民或有獄必反復究其實不使䧟于非辜在太平六年太平之人服其化惜其位不稱德至欲請于朝朝之顯者亦多知君數欲薦進之局於例不果君獨恬然自得曰是亦足以為政矣他何暇計哉正統五年二月六日以疾卒年六十一平生質直好義盖與上海先生同凡先生興水利置義田義倉以濟衆皆能相其志篤於祀先燕器或不備必先治祭器積俸入之餘買田以供祀事先塋恐歳久蕪沒皆立石識之内外屬有貧者無不賙焉兄京山教諭復道與其姪三河訓導倚相繼先卒君撫愛其所生如已之子若孫娶康氏生五男子任侃份偉脩三女子嫁歐陽浩白彦章鄭仲㢘孫男四人經繼紹綝曾孫男一人任兄弟以日奉君柩葬于之原思表其德以傳於後世書來北京請予文刻石予縻於職務不暇作則又因君之妻姪石阡推官頮來速文曰非公之言無以託不朽願勿辭於乎予與君相好最久實相知君一出而躋正五品位大夫其才行又有如前所云者然二十年不改官其不如君者反過之或有未然則奔走號籲以求售君獨素位而行未嘗有慕外之心豈非安於義命之君子哉君子民之表也學者所當視效也故為書之使表諸墓上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六   明 王直 撰墓表
  贈承德郎刑部主事周君墓表
  君周氏世為萬安倉前故家曾大父景德大父同窻父尚信皆有德善而同窻當元季尤能倡義保鄉里君諱字存敏三歳而孤母陳孺人守節教育之幼喜讀書務深究其義不肯慢戱佚游其家業素豐既孤被侵奪而家遂貧及長克自奮勵卓然思樹立於世勤儉自將經營規畫已失者復之有未就者充拓焉而家日以裕事母盡孝所以悦其口體而順適其意者無不備母之心安焉常恨早失父不能記其狀貎心切痛之家故有同窻像歳時享祀則張於中堂瞻望拜跽以興其孝思曰父祖克肖見吾祖之像猶見吾父也吾父其亦顧懐於此乎言之輒悲不自勝又念無親兄弟與從兄存與存忠最相好不啻如同産出入起居怡怡恭順無毫髪違忤君子以孝友稱之性猶急義義所不可不輕取於人亦不輕以畀人於所當為不計利害為趍舎族父尚益仕至道州同知以卒無後人有侵其遺址者衆依違其間君獨毅然語衆曰此址存因可想見道州不然則道州之跡冺矣卒不與君有女兄母孺人以妻學堂蕭孟魁館于家君待之以禮撫其子女如已出及析貲産惟母命是從不與校甥女當嫁君為徃郡城治具歸次泰和花石潭遇暴風溺焉永樂丁酉九月四日也明日得其屍以歸鄉之人士無貴賤少長莫不悲君好善樂義而死於不幸其命也耶亦豈天之未定者耶君純厚謹黙如不能言及接師友應賓客論事析理犂然當於人心雍容有度犯而不校居隣縣治非公事不一至姻親之家非吉凶慶吊不數數徃來其簡重而有禮又如此生於洪武丙寅四月十九日卒之日年三十二初𦵏於邑之田牌里今改𦵏于某山之原則景泰某年某月某日也初娶寧塘温氏卒繼以儒林劉氏皆有婦道凡君之事親奉祭承上撫下厚姻族鄉黨皆克相之二子長曰藻次曰鐸君卒後三月鐸始生七歳又䘮其母賴以有成者陳孺人之德也鐸取進士為刑部主事陞郎中有名當時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贈君刑部浙江清吏司主事階承德郎温氏劉氏皆贈安人鐸既拜賜則大慟曰鐸不幸不得識父又不幸不得養母今䝉天子莫大之恩誠足以為榮矣然情事未伸鐸之痛有已耶若又不能彰顯其德於後世鐸何名為人子乃來請予文表諸墓上予聞為善者天報之福然不以厚於其身為足也身未及享之而以貽其子孫顯榮光大以成其親之令名然後為福之至君孜孜為善雖不及永年而有令子以承天休天之所以報君者今既享之矣鐸脩身慎行凡君之所為者繼續而引長之其進於福祿榮名當益盛則君之被褒榮於後豈不益顯且大哉此天之已定者也故書予言而使鑱諸石以俟
  胡孺人墓表代時彦學士作
  泰和王君行儉與予同官禮部又同列翰林最相好為予道其外姊胡氏孺人之賢而求文表諸墓盖孺人母蕭氏又為行儉之繼母以行儉貴贈淑人故行儉謂孺人為外姊而惓惓請於予予安得辭胡氏居泰和之永陽里盖忠簡公之裔孺人祖曰父曰闕皆不仕然皆鄉里之傑也孺人諱善孝順慎勤精於女事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里周以志之子俊祖遂歸之以志娶蕭氏與淑人同宗故孺人事舅姑益孝敬所以奉養其口體而娯適其志意者無不宜舅姑亦愛重之稱之六親俊祖卒於洪武辛未時子盤生始七月孺人年纔二十三誓不更嫁事上撫下綜理家事一不異平時而持身益謹言動不妄舅姑沒孺人𦵏祭無違禮歳時祀先則抱盤拜且泣曰吾宗一脈幸存此惟祖考其隂佑之旦夕撫視未嘗去左右平生節儉不擇衣食既寡一絶去華美於諸妯娌及姑姊妺相待一以誠宗族鄉黨有不給賑贍之不責其必償見行乞於路者捄其寒飢汲汲恐不及盤既長家事不以委之唯資使為學曰爾能讀書成名以光顯父母則吾志樂矣至老尤篤於濟衆築沙浛陂以灌田里之橋梁道路有傾圮不治皆出財治之人之受惠者頌孺人之徳不置口於内外親屬問遺徃來藹然殷勤篤厚之意以行儉之逺也撫其諸孫尤切至盖自俊祖之亡孺人守節四十餘年氷清而玉堅既長育其遺孤又有徳於人如此信乎其可表也鄉老里正數欲逹之有司而請於朝廷孺人亟止之曰吾自盡吾道焉耳豈欲求表哉不敢以煩父老正統丁巳某月某日以疾卒年六十九明年某月某日𦵏于六十五都相公坑之原予聞之聖人繫易於恒之六五曰恒其德貞婦人吉吾夫子釋之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此萬世不易之道也世之婦人而能此者盖鮮矣其或能此然不能不求聞於人此豈所謂自盡其道哉自盡其道而不願表著於世孺人之賢於是為不可及已於乎孺人雖不願表著於世而君子之欲垂教範俗者其可以已邪宜乎行儉之惓惓以請也故為書之使揭于墓上
  處士王公墓表
  公姓王氏諱泉字思允泰和南富里人南富之王徙自安成之連嶺連嶺則折於廬陵之何山盖王長者之後曰思齊廷用功從者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雖皆不仕而皆以儒行聞鄉里公自幼穎敏好學遭元之亂奔走避匿無寧時亂定而歸居室既焚蕩諸老長又相繼没公亦甫冠躬課僮僕理荒穢舉廢墜勤勵不懈家用復興然天資髙邁不少屈於人人亦無足當其意獨歐陽公觀民志同道合相與為莫逆洪武甲子朝廷布新令欲為天下去蠧𡚁恤小民諸為不法者許執送京師得厚賞老姦宿猾相煽而起始則嚇小人終亦誣罔君子以規利亦有危人以圖安者禍且及公公憤曰吾行無愧於天地所不足者不能俯仰諧俗耳䑕輩乃敢爾邪即徃伏闕下盡發其奸上為之震怒凡為誣罔者皆謫戍逺方公獨受賞而歸姦人由是斂戢善者以安平居厚於宗族睦於鄉黨隣里處親戚故人必謹於禮節凡有急必赴惟恐後其祀先盡敬訓諸子姪必本於仁義人有過失未嘗出諸口初避亂時公雖幼諸物不以加意獨携其宗譜以行其後族人欲脩譜既請於學士解先生而舊譜亡失無足徵者衆病之公獨出其所有譜由是成解先生獨愛公以為能知所重其尊祖敬宗盖本於天性如此永樂癸未十一月疾大漸呼諸子孫勉使讀書為善以不辱前人言訖而卒是月二十九日也享年六十𦵏其里水坑周家山之原娶歐陽氏有賢行子男三守誠守信守邦女一嫁曾汝茂孫男四綺紳綽編公之𦵏久矣而墓上之石未有文至是孫紳為曹縣知縣以前國子助教歐陽先生允賢所為公行狀來求予文表諸墓按狀謂公長身玉立緩步徐趨懇懇乎其誠也碩碩乎其大也傲乎其自得而憂患得䘮不足動其中雖坦夷自居而詭随側媚者不能窺其情雖簡質不華而巧投曲中者不能測其意始終一節未嘗有變知公者以為信昔蘇文忠公為司馬文正公行狀而范文忠公取以銘其墓天下誦之後世傳焉予既慕公為人且嘉紳之孝故序行事而取歐陽先生之言俾揭于墓上庶後來者有徴焉
  中允徐公墓表
  永樂二十二年宣宗皇帝正位東宮置官屬予自翰林侍讀學士進拜右春坊右庶子睢陽徐君永達則自編脩為中允又與予同僚相好也㑹朝廷推恩羣臣徐君之先君子子昭贈為右春坊右中允階承直郎徐君念其德之大而痛其即世不得與享其榮思求文以表諸墓然縻於職務未暇也無幾陞鴻臚卿又徃使交阯由是遂拜湖廣按察使改山西其任益重益不暇顧其親然其心盖惓惓不忘也至是徐君遂以疾終于位臨終語其子倫曰爾祖墓石未有文吾死不瞑目吾嘗託好於泰和王公汝以吾意徃請而刻諸庶幾以畢吾志徐君既卒葬倫來京師以翰林學士藺先生所述其祖行實因父之執友鴻臚楊君來請文予悲徐君不可見而重哀其意奚可辭按狀公諱彰子昭其字也曾大父國祥大父仲明父景讓皆不仕而有隱德鄉人稱為長者公生六歳䘮其母哀毁如成人善事繼母許氏許亦善撫之如所生及長喜學於諸書悉通其大義然無意進取而止用以善其身信義孚於鄉黨恩愛篤於親族家雖豐而自奉甚約至於賑施則未嘗吝也歳凶常出粟以貸貧者貸而不能償則焚其劵姻戚有孤女貧不能嫁助資裝嫁之死而不能葬者出棺衣葬焉如是各四五人其心之厚於仁多類此洪武己夘四月初十日卒距其生元至正庚子之歳享年四十四娶范氏有淑德封太安人子男二長即永逹次永清女一嫁士人林増孫男五倫佐侃佺佑倫即來請文者曾孫男人以卒之年五月葬其里祖塋之次夫有德者必有後天道然也觀公之徳備於已而及於人如此宜乎有徐君為之子倫為之孫卒能著其徳使永永不朽則公雖不至永年何憾哉故為書之使揭于墓上
  叅政王公墓表
  正統丁巳五月十四日中大夫河南右叅政王公卒于家年六十一初公自河南述職來京師浩然有退休之志凡與公厚者皆曰公年財六十而遽欲致仕不及七十一未宜去今天子在位圖任老成以興道致治公方面大臣宜有以副上意二未宜去公曰吾受國厚恩仕宦三十餘年豈敢遂忘朝廷哉顧精力衰而目𤯝甚忝竊愈久而補報未能人其謂我何今小子髙玷科第或可以効萬一吾其歸矣即具疏以聞上察其實許之歸安成故第與親戚懽洽甫兩旬一夕客去乗月坐堂中諸子列侍語笑如平時久之覺小異即趍進問起居公翛然逝矣凡諸親舊皆幸公之歸而惜其不能久處也奔走㑹哭者彌月而不絶是年十月二十七日𦵏于其邑清化鄉之賴嶺至是髙為兵部主事詣予請曰先考之葬今國子祭酒李先生銘其墓矣惟墓道之石未有文懼無以昭德垂後敢請於執事予素知公不可辭王氏系出太原唐未有諱該者避亂南來居廬陵何山再徙安成之連嶺子孫多至顯宦而瀘溪先生則以直道清節顯於宋其後曰某又徙居䝉岡至希旦所安思學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皆以德誼聞鄉里公天資簡重而闓敏喜學多讀書尤深於詩為文章必根於理典實而不浮洪武己夘領鄉薦明年升太學永樂初詔選諸生為縣令公獨請為教官得杭州教授日進諸生講聖賢之道而正已以率人於是賢者益勉而不肖者胥化於善學大有成秩滿選為儀制郎中時朝廷於禮樂制度多所叅訂公盡心其間士大夫稱賢焉以父憂去奪情起任事歳庚子山東盜起民心擾動詔擇賢臣徃撫之大臣薦公為山東叅政公徧歴諸郡邑宣布天子德意釋其疑畏恤其寒饑綏集其流冗寛貸其過失民乃安於田里盜無與隨和尋即敗亡其他所以惠養斯民者尤多既三年丁内艱服除調河南而魏公源李公昌祺為方伯公恊徳一心以施諸政教而民受其賜凡有重事二公度他人不能任者則必以屬公郡縣吏民知公亷重不可以諛恱亦不可以賄求聞公來皆先期趍辦公之徃不勞而事成盖徳孚於上下而人心敬畏之如此魏公召還復為刑部侍郎陞尚書常譽公可大用諸公皆屬意焉而公乃力請而歸安止足之分識進退之宜公誠賢矣哉予聞之禮七十而致事此仕者之大防也或身有不可不俟年而去亦君子之所與也若公是已後之仕者異乎是其未得也患不能得之既得矣惟恐失之遂至於無所不為然榮或未至而辱及焉其於道何如也嗚呼公誠知道之君子哉公天性孝友事二親撫諸弟皆盡其道夫人劉氏生五子竒偉俊髙聰皆讀書為善以自見於世今髙既仕郎署而聰復出為教官王氏之福詎有已邪此亦可以觀公之德矣故論次之使刻于墓上
  墨岡阡表
  君子之所以亢其宗而光啟夫後嗣者豈徒然哉令德充諸身故慶澤及其子孫至於盛大而不窮辟諸水木本深則末茂源逺則流長理固應爾也以子觀之處士蕭公其行有足稱者矣公諱用字以才世居吉水之田心為名族髙祖九峯先生諱層慱學宏才以經術為人師祖貴昌父思懋皆以德誼重鄉里公早孤季父思敬教育之公亦善事焉既長卓然自立田園居第有加於昔時内外戚疏食者常千餘人長幼秩然相敬愛小大之事指麾號令井井有條理當時皆推公為能元季盜起相攻剽賊殺公倡義保一鄉部分整齊聲振逺近羣盜聞之不敢涉其地一鄉之人皆賴焉國朝受命海宇寧一屢下詔求賢縣大夫屢欲薦之則屢以疾辭免閒居無事閱經史自娯縉紳君子相徃來則樂與欵洽非其人不接也延名師教子孫以學暇則躬課勵之以長孫寛端重警敏最鍾愛其課勵尤篤於諸子孫皆勉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見人有善則樂道而奬進之有過則規之不少恕既復懽然如初宗族有貧者賙給之孤女無依者備資裝嫁之姻戚或有急難赴之惟恐後有䘮弗能舉則具棺衾葬焉里中訟者不之有司惟求决於公公據理折之無不悅服嘗曰寧人負我無我負人此吾自處之道也士大夫跡公所為無不如其言尤以公為長者公生於元 丁丑十月八日終於今永樂乙酉三月十一日年六十有九是年冬十月葬於墨岡之原娶王氏有賢行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永樂甲辰十二月七日卒年八十六合葬於公之墓五子曰仁安以子寛貴封奉訓大夫吏部文選員外郎曰義安曰禮安曰智安曰子厚女一嫁劉自省孫男十三人長即寛甲申進士今為湖廣左布政使曾孫男十三人公葬已四十餘年而阡表未立至是寛考績來京師俾直為文歸而鑱諸石昔者詩人之祝嘏於君子也必本於其德德盛而福益盛至於保艾爾後乃已焉而君子之欲顯揚先祖者必論譔其德善列於天下明示後世所以崇孝而垂教也若公之德能使其子孫享名爵之榮而其孝孫之思論著其美以傳於永久俾後之來者得效其所為前有以啟之而後有以繼蕭氏之盛可量哉故為表於其阡百世之下有考焉
  淑人劉氏墓表
  淑人劉氏諱貞一歙古城關劉添之子嫁為同里程仲仁甫之妻二家皆歙之名族仲仁甫髙祖元潭在元為新安太守曾祖三益祖雷甫父順德皆不仕而皆以行誼聞鄉里淑人為程氏冢婦治家政時舅姑已先卒後姑在堂淑人事之朝夕謹慎能得其懽心家雖饒財未嘗妄費一錢益以勤儉治其家然奉祭祀必豐潔待賓客必充腴親戚徃來相饋送必中於禮節仲仁甫有弟七人妹三人皆幼淑人善撫育之使各治所業而婚嫁必以時仲仁甫初娶江氏生男喜僅歳餘女一財三歳而江没淑人愛養之如已出衣服飲食必均一男有室女有家恩意篤至人莫知其異母也淑人有子富雖甚愛然必使之就規矩從名師愛學早暮課勵之學遂有成以鄉貢進士入官職風紀三十年累加至三品名績顯著朝廷推恩及其母遂累贈至淑人世皆謂慈訓所致要以德善為之本也淑人生於前壬寅十一月十三日而卒於今永樂丁酉五月廿九日享年六十六子一人即富今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女二嫁項汝器葉茂安皆名族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古城關之原葬三十餘年乃來求予文刻諸墓上以昭其德於永久夫世之所謂名卿士大夫者莫不皆本於其親然母之德鮮能自見於世者盖其教令不出閨門嘉言善行人莫得而知惟有賢子孫載之文字刻諸金石而後顯揚於天下然而昧於此者盖多矣若淑人之德視唐鄭氏崔氏宋歐陽氏吕氏之母盖無愧豈可使無聞於後顧不腆之辭奚足以稱賢子之心哉姑序次其說俾刻焉
  余氏二親墓表
  余氏二親者贈承德郎禮部主事余公仲英與其配安人徐氏之墓今禮部郎中麟之考妣也公以宣德丙午正月十二日卒年六十六又四年麟為禮部主事有名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而封贈及之安人克有盛福享禄養者二十年以正綂丙寅十一月二十三日卒年八十四於時麟為正郎在儀制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服䘮而謁予泣曰先考之沒以丁未十一月十二日葬于吾鄉潘嶴之原今先妣復即世將奉柩以祔惟我考妣實有德善以庇佑後人宜刻文以昭示來世庶永永不朽然非先生誰宜為敢再拜以請予嘗為貳於禮部知郎中為人且聞其親之美矣乃按狀而序述成章余氏之先家嶺南韶州在宋有諱深者官至執政從髙宗南渡家錢塘其後有曰子善英偉不羣為鄞童氏甥遂家于鄞公之考也公諱仲英字文彬自幼端謹喜學言動必循理事親色養務得其歡心母嘗病亟醫弗愈每至夕率婦子躬禱北辰願減已年益母壽及卒執䘮過哀杖而後能起鄉里皆稱其孝見人有疾不能療䘮不能舉貧不能自給者皆樂以財濟之無一毫顧計心佳時令節與故人賓客消揺山水間意有所適輒觴詠忘返天性之真盖超然於物之外一切世利舉不足累其心有司嘗苦嚚訟以公鄉人所敬舉為耆老司其平公謝曰吾老矣自治且不暇焉能治人卒不就而優㳺自得以終其身安人徐氏諱茂貞邑故家某之女柔慧淑善通孝經女戒諸書閑於女事既歸余氏以孝敬事舅姑正順以相夫而勤儉以治其家凡主事公奉祭祀待内外属接鄉黨賓客與凡賙窮恤匱義之所當為者皆能成其志麟初游鄉校時資給勸課以成就之尤篤及仕於朝則惓惓以忠勤為勉既受封而食其祿人皆為善教所致而亦以為安人有德之報其教諸孫亦備至洵已領鄉貢嘗讀書過夜半則止之曰學雖在勤然過勞則有時而輟唯貴於有常可也聞者以為名言二子長即麟字天祥次曰義亦克成其家女二嫁士人范庸李柰孫男三孫女二曾孫男六女三予聞君子之光大其家而保艾其子孫者惟有德而後能之然顯者易見而隠者難知至於女婦才美不外著尤非世之所得聞故蔽而弗彰冺沒而無傳者盖多矣惟有賢子孫汲汲以顯揚為事託之文章刻之金石使其親之美足以垂世而範俗此記禮者之所謂明而仁者也余氏二親之德足以大其家而保艾其後褒封顯榮已有聖朝之錫命而郎中又欲表諸墓顧予文之不美何足以稱孝子顯親之心哉然不可辭也乃序次其說俾刻焉
  主事顧叔謙墓表
  叔謙諱謙姓顧氏其先蘇之呉縣人曾大父某大父某皆有隱德而不仕父至善以閭右民實京師遂家上元叔謙自幼穎敏不凡七歳善屬對十歳能作詩賓客每命之賦其應如響選為應天府學生從豐城丁季恒受詩經嶷然端重如成人衆皆竒之洪熙初以善書徴未幾拜中書舎人凡外制多叔謙執筆既三年上以為能錫之勅命且加恩其親至善甫為中書舎人母與妻皆孺人秩滿陞禮部精膳主事當是時朝廷清明德化大行四方貢獻無虚日凡廩餼燕犒之事皆精膳主之叔謙才智有餘勤慎不懈故事無不當而人用恊和海外諸畨使者歸其國故事必擇廷臣知大體者送之閩廣宴餞而遣之每以命叔謙而人皆以為宜其姿貎豐偉襟度磊落然事上接下待賢納士無違禮事父母極孝敬處兄弟極友愛於故舊親戚恩意尤厚鄉閭里巷之人不間貴賤貧富遇之各盡其道由是人人敬愛之在官留意政事凡可禆益理道輒以聞盖有志於功名者正綂乙丑主事滿九年當路者多屬意薦之遭外艱歸上元丁夘三月十二日以疾卒年四十八娶施氏繼朱氏子男四曰俊偉傑僖女三長嫁陸縉餘在室叔謙臨終囑諸子曰我死必葬我於蘇州陽寳山先塋之次而求吏部尚書王公為文表諸墓則我為不朽矣既而其姪某奉遺命且以郎中王士華所為行狀來求文予讀而悲之曩予為貳禮部日與叔謙接而深嘉其才謂使在牧守之位其功名豈少哉及待罪吏部而叔謙來考績予意其必有合也孰知竟不能待而死矣豈非命邪君子盖深惜之叔謙之美自足以垂諸後而乃以不朽託予豈以予文為足以信於逺哉故序次其事而使歸刻焉
  司副劉公墓表
  監察御史安成劉克彦以永樂壬寅正月廿五日䘮其考司副公年六十八葬于某鄉之原正綂丙寅十二月某日母太孺人文氏亦卒年九十將歸奉柩合葬焉謁予拜且泣曰惟吾二親實有徳善以庇賴後人而先考未及仕克彦初備員行人司副䝉朝廷推恩以其官追贈而先妣亦封太孺人其榮幸大矣惟墓前之石當有文以昭德垂後庶久而不冺敢奉狀以請於先生予哀其志故不辭按狀公諱恭字允恭本龍氏唐零陵守述之後曾大父貴甫早孤為劉氏贅壻婦之兄君壽資豪而力寡扳貴甫為援載之版籍從其姓故遂姓劉氏大父仁卿父賢可皆有隠德而不仕母蕭氏公生當元季不暇學於書能通大義作五言詩多新竒朋儕皆讓之天性篤厚始終不渝幼從大父避冦山中大父裹飯食之而自咀藤實大父殁公見藤實輒哀終身不忍見大父喜凍肉及嗜酒煑魚歳時祭祀必設此二物而對之悲哀若親見其食焉者嚴重自持鄉里諸俠少見之多自斂或以不平事求直者必㨿理析之不茍為異同見人有過惡必鐫諭使改然終為之掩覆嘗夜自外歸遇有竊其池魚者僕夫捕獲欲送官乃里舎子也公切責之曰尔父昔從我郡城歸夜行防虎嘗以身翼蔽我其仁如此尔不念汙而父乎亟改之遂縱使去終身不以語人公卒其人哀念不置斂殯皆躬執其勞至葬乃已又有盜公衣物者踪跡之故親戚子也公不忍發踰數年盜以公酒器鬻於人怨家欲害之求得以獻公乃曰此非公家物邪公揺首曰吾素無此物怨家計窮事遂已其存心忠厚類此治身以禮而待物以仁周窮恤匱無吝色篤於教子每夜誦戒僮奴供茗飲而躬徃伺察稍怠則警發之性不嗜飲惟其子之賢師友徃來則傾倒盡懽然後罷晚年闢一軒暇則焚香靜坐以書史自娯嘗曰吾平生不能弄巧一於拙而已因以一拙自號且以名其軒及病革戒諸子以讀書勵行慎無玷前人不及其他太孺人邑之固塘人祖某父某盖文信公之從孫太孺人歸劉氏孝敬順祥以勤儉治其内凡司副公之奉祭祀供賓客施惠於鄉黨訓飭其子而整齊其家皆克相承之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荷恩封之隆而食其子之祿顯榮光大而以髙壽終君子以為有德之應子二人長克竒早卒次即克彦初取進士為行人司副今為御史有賢名女一嫁田道正孫男四曾孫男予觀昔之君子所以名傳於世者盖必本於其德而又有内助之賢斯能興其家而成其子至於享其福之厚夫豈偶然哉今公夫婦之德善如此誠宜表著於後世况克彦之孝又汲汲以顯揚為事以予文之不美何足以稱孝子之心哉姑次第其說使刻諸墓上
  侍郎于公墓表
  于氏之先河南人世有顯宦公之髙祖伯儀仕元官至嘉議大夫禮部尚書上輕車都尉追封河南郡侯居薊邱曾祖䕫中奉大夫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叅知政事䕶軍追封河南郡公祖九思杭州路總管累遷中奉大夫河南道宣慰使都元帥因家杭州之錢塘父文大國朝洪武初為工部主事以孫謙貴贈嘉議大夫兵部右侍郎母施氏贈淑人公諱仁字彦昭幼而岐嶷有大志弱冠工部公卒治䘮能盡禮奉母施淑人極孝敬而以勤儉興其家沉毅方正言行侃侃不茍為容悦好義樂施於周窮恤匱雖多不吝至遇老佛之徒不輕與一錢嘗雪夜聞戸外兒啼使人問之曰父母遣鬻炭市米為夜食失其資米既不可得且迷故道是以泣公憐之與其直使一力送至家宣慰公有故侍婢苗氏公禮待之每宴㑹寘諸上坐曰彼逮事吾祖吾敢慢哉及卒亦以禮葬之其行義多類此性好經史常用以自娯取古人之嘉言善行以為法長子謙英偉不凡公知其必紹世業遣受學邑庠而課勵尤篤遂取進士為監察御史陞兵部右侍郎朝廷嘉其賢而推本於父母皆以其官寵之故公自監察御史進兵部右侍郎配劉氏亦自孺人進淑人君子以為善教致然也二子長即謙今為大理左少卿次泰女一嫁錢塘朱濟孫男一曰冕曾孫男一公生洪武戊申三月十有七日而以正綂丁夘五月十日終于正寢年八十方疾革時語家人曰吾幸享榮名全壽考皆上之賜為吾語謙當勉力以報大恩勿以吾為念禮部以聞上命遣官致祭且勅工部營葬事命謙奔䘮畢即起復視事時謙巡撫河南山西聞訃亦還朝乞終制既辭而歸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某山之原而求予言表墓上予聞之孟子曰天下有達尊三爵一齒一德一夫爵齒者德之所致也德備於其身則必得其位必得其壽此天之所以報有徳也然人能得者鮮矣而於公見之是足以表著於後世故序次其說而使刻諸石俾後之人有則焉
  丁氏二親墓表
  湖之歸安處士丁公諱亮字仲光以正統丁夘八月六日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壬子十月十八日享年七十六子澄為監察御史在京師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治䘮而以刑部侍郎薛公希璉所述行狀謁予告曰先考之不幸棄諸孤其痛大矣而先妣實先十四年以卒卒之年是為宣徳甲寅某月某日年五十九澄兄弟尤痛切於心兹卜以今年十二月某日奉先考葬于邑之士林新塋之原而舉先妣之柩合葬焉惟先考妣實有令德以啟佑我後人今之葬既得禮部尚書毗陵胡公銘于墓矣而墓前之石宜有文以揭德振華庶永永不朽敢請於先生澄今之名御史觀其子可以信其父又重以薛公之狀益可信不誣予安得辭按狀公先世姓姜為烏程右族曾祖德輝祖孟衡父子新娶武康丁氏生四子公居第三丁之弟啟宗無嗣謀之子新乃以為之子因遂姓丁自幼喜學異常兒長益奮勵常出游苕霅間與士大夫游尤喜歸安菱湖風俗之美數徃來其地菱湖之賢亦雅愛公皆樂與之處有應時中者行誼重當時惟一女擇壻喜得公館之故又為歸安人時中愛公如子公亦事時中如父謹於持身未嘗涉非道治生甚勤不肯茍營非義内姪應振早失怙公撫育之且為之娶使克有成立愛其子擇師教之遣從髙孟暘受業每未明即督使徃學雖風雨寒暑不廢縣庠缺弟子員縣令丞聞公能教是必有賢子遣吏及鄉老求於公公念諸子温潤質厚可以承家而澄穎敏勤學必能大吾門乃遣澄就學所以資給課勵之甚厚澄亦能如公志早夜不懈學遂有成舉鄉貢進士為壽開二州學正有作人之效陞監察御史謹憲度務大體皆公善教致然也公性恬澹不樂浮靡非其人不交所與游處論文賦詩奕棋觴酌如周紹邱恒輩皆一時名士或遇風日晴美輒相與徜徉山水間意氣飄然逈出塵表其足跡未嘗至公府郡縣守令髙其行每鄉飲必請為上賓藩憲大臣行縣者必躬造其廬而公承之以謙儀度肅然衆莫不加禮鄉人有不平者悉求正於公得一言無不悦服其為人如此卒之日無少長愚良哭之皆哀應孺人有賢行公之所以興其家而成其子之才凡有所惠利於人者皆克相佑之盖與公同德云三子即温潤澄皆應出女三孫男十一人曾孫男嗚呼若公其可多得哉生遇明時力於為善而賢配克相其志有子有孫能忠於國而世其家且又卒於髙壽其福盛矣雖推恩之典未遽及安知其不終享也故為表其墓以俟
  署正萬公墓表
  公萬氏諱英字靜善其先荆州人宋之時有諱勉懐者守吉州子孫因家泰和世以宦學顯康年為宋太學慱士以論秦檜罷官又徙居安成永嘉之雅澤里至公之髙祖邦行為大理評事曾祖叔彰祖宗大俱有隱徳而未仕父豈吾仕元為白沙鎮巡檢母周氏有賢行公年十二而孤家之賦稅倍他族屬時多事科徴調發無寧歳幸有母在堂公與兄靜安奉令承教以應務卒保全其家後長正南區粮賦公惟兄命是從朱甞辭艱險歴五載無廢事㑹詔下餽運給西北軍事嚴而道逺董役者皆危懼靜安曰吾為先人後當徃遂行及竣事歸而兄果疾作公憂之醫禱百方終不起治䘮盡禮而哀戚過焉公初與兄作樂壽之堂以事母士大夫嘉其孝多見於文字至是母周尚無恙公朝夕奉承極婉媮之樂退而念其兄未嘗不戚戚也時鄉人因事興告訐風動逺邇凡所連逮皆右族輒没入其家辭亦及公捕甚急或勸避禍公曰天道佑善吾祖宗以來不為惡吾何懼哉遂就逮赴京師以其情白上果得釋而歸嘗念先世多顯者而已早孤不能嗣先業力教其子節與兄子霽相繼取進士節累官至光祿寺大官署正得封公為署正階儒林郎霽亦為陽朔令公為之喜而嘆兄之不及見益悲之性不嗜酒賓客徃來好與論古今事不厭足跡未嘗至城府鄉族燕㑹惟親厚禮義之家則一至至則懽動一座其能自重而見重於人如此丙戌歳饑大發廩賑貸㑹連歳凶公盡焚其劵不責償修祠堂刋家譜篤於尊祖敬宗平居教族之子弟鄉人之子弟俾勉於為善而不可為惡盖其志之所存也正統辛酉十二月廿八日卒距其生洪武戊申三月二十一日得年七十四臨終語子姪以力行孝弟不及其他配李氏封安人婦道母儀為里族楷法先公卒子男二長即節今為監察御史有名次孚早卒女五孫男六曾孫男七公卒之明年某月某日葬於邑山四十九都官山之原與安人連塜至是節自述行狀求予文以表於墓上聖人之道必本於孝弟孝弟之至天與之人歸之公孝弟人也其脩於身行於家而及於人者皆此道故有以得乎天而獲乎人爵祿之榮子孫之興豈偶然哉用是表諸其墓使後之人有則焉
  侍郎王公墓表
  公王氏諱誼字内敬越之山隂人宋尚書載之裔曾大父某大父某父復初皆有德誼而不仕公自少好學經史百氏之書靡不究於世俗紛華未嘗渉於意獨坐一室研精覃思手不釋巻至夜分而後寢茍有所得則復起然燈書之由是其學沛然矣先生長者皆折輩行與之交鄉邑學者多從遊公亦樂為之盡然初無仕進意惟肆力於詩山川草木之姿狀烟霞雲月之竒變身之所歴情之所感耳目之所見聞雖憂悲愉佚之不同一皆於詩發之大篇短章渢渢乎盛也其事親至孝始終不違於禮歳時祭祀必誠必敬親族鄉黨處之各盡其道皆歡然有恩人亦無不敬愛公者其有曲直不能平得公一言則意滿而去輕財重義急於振施賓客徃來則相與觴詠為樂窮日夜不厭洪武中坐累謫遼陽人皆疑公所以處憂患當如何而公不改其素公事之暇讀書作詩以自娯而已於是乃大服公與二弟内誠内cq=495悦相友愛甚篤在遼之詩憶弟者半焉及歸則謂二弟曰堂前紫荆吾手植也吾欲繼田氏之義二弟感公意復同㸑而居號荆樹曰義荆二弟能詩好天良夜必酌酒更倡極天倫之樂一時士大夫聞而慕之多見於賦詠正綂十三年二月初四日以疾卒于家年八十有八娶邊氏有賢行子男一曰佑以明經取進士累官至工部右侍郎有名於時朝廷推念其祖考之賢封公為通議大夫工部右侍郎邊氏贈淑人公之考復初府君配朱氏寵贈亦如之女一嫁同邑朱某孫男三曾孫男四公之卒也禮部以聞詔遣致祭工部為治墳塋佑歸以某年某月某日奉葬於之原而思顯公之德於悠久屬予文以表諸墓憶昔在翰林時予友彭脩撰汝器得公之作而善之以為非近作可及及脩文皇帝實錄大召名儒有以公為薦者徴至京師俾待詔翰林予始從公議論久之公以老疾辭歸髙風雅度益思之不置而猶嘗辱公之詩孰知公今不可復見矣然公之德足以表後進而儀來今是宜有述也故為序其事俾刻焉
  千户吕公合葬墓表
  永樂二十年太宗皇帝北征沙漠寛河衛副千户吕公以兵從八月二十一日歸次閔安卒焉享年六十後十年為宣德六年四月廿九日其配宜人馮氏卒于家年六十六子一曰貴痛母之不克長享其祿又傷父之不克歸葬也哭之既久而猶哀則復嘆曰吾父之精爽其尚顧懐於我乎正綂九年十一月九日具衣冠招來復而治棺蔵焉舉宜人之柩合葬于通州安德鄉壬山丙向之原至是來謁予曰惟吾考妣實有令德生既不能偕老於一堂死而得同歸於一土亦足以少慰矣惟發德振華宜有文表諸墓道敢請於先生予嘉其孝故不辭公諱義字尚質世為山東文登人以忠厚稱父敬文元末用才武入官領千夫涖撫軍院數從征伐有功國朝受命靖四方乃遣散其徒歸鄉里㑹令下徴元故官詣京師卒於道公侍行隨例徙襄陽士籍未幾以故官後復徴詣錦衣衛為親軍己巳從宋國公馮勝等征伊都山辛未征朶顔山黒松林諸部落皆有勞績師還選𨽻營州中䕶衛公屢經戰鬬勇畧過人而志氣彌厲己夘太宗皇帝舉兵靖内難公仗義來歸從克廣昌取蔚州攻大同戰白溝河破濟南復滄洲再戰夾河破藁城克西水諸寨遂擢為隊帥卒壬午從取東河小河橋齊眉山靈璧縣又從下泗洲渡淮盱眙揚州諸城皆下六月渡江攻金川門入京師論功陞昭信校尉綏德衛百戸賜誥命許世襲實選留侍衛中而食祿於寛河衛永樂庚寅隨車駕北伐以俘獲多陞寛河衛副千戸壬寅復從征師還而卒公天性至孝常哀痛以念父而誠敬以事母歳時享祀必精潔其朝夕奉養必㫖豐每臨敵決勝智勇奮發曰吾忠於國乃所以為孝也宜人襄陽士人馮玉之子年廿歸公善侍姑孫宜人飲食衣服必躬自調治姑有疾侍湯藥未嘗去左右姑甚愛之稱為孝婦公既盡心國事凡諸家政所以事上撫下和睦姻族小大之事皆不累其心者以宜人為之助也嘗勸公置妾媵以廣繼嗣公曰汝治内而子貴能承吾家古人所謂一亦不少何以多為也而宜人教其子必使之讀書明理親賢樂善以趾前人而光大其家婦道母儀為宗屬楷法貴既襲職為副千戸亦屢從征伐建勛績受賞賚復選𨽻錦衣衛公亦改贈武畧將軍錦衣衛副千戸貴有才有猷譽望日著遂選為鎮撫司鎮撫謙慎自持進脩不倦君子盖歸於公之德與宜人之教然也予聞古之世臣大家所以能世享其祿者必本於世徳之盛德者爵祿之本也吕氏之先公既有其位矣世代革易而公復振起之功名富貴顯於其身而傳於其子公之所以光前裕後如此其德善可知矣以是而表諸墓不亦永永有耀哉
  鍾處士墓表
  處士鍾氏諱復字彦初其先贑之平固人後乃徙泰和居邑西北之荷塘里歴十七世至景雲靜春舉善則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惇本尚實為鄉善人而舉善尤好讀書善吟詠興之所適必於詩發之時先祖尚書公子與北平憲副劉先生子髙國子學錄蕭先生子所皆辭榮家居以雅道自任舉善皆得從之遊由是詩益昌年五十始生處士甫七歳而孤母陳氏教育之煢煢孑立艱苦備嘗稍長慨然有立志公私諸務一以身任其難勤生惜費銖積寸累久之家用饒裕先業之亡者浸復之先廬之毁弊者稍徹而新焉作祠堂以祀先每旦必躬詣焚香致敬歳時祭祀備物行禮必盡誠以父殁時方幼稚殮葬弗克如禮每一念之輒涕泗滂然流事母盡孝生致其樂死致其哀始終無違禮姻族鄉黨有窮匱則賙之男女孤幼無歸者則撫存而婚嫁之死而不能葬者葬焉每歳暑月設茗飲以濟行者皆隨力所至而為之盖其性然也閒居端静不外馳而達於人情物理揣摩事勢十常中八九人有以是非求直者必以理決之不曲隨茍止賓客過從必置酒相懽傾倒而後已愛其子擇師教之而其教於家者尤篤晩年諸子皆能立遂放情物表時事不以屬意每燕坐一室誦古人詩以自娯盖囂囂樂也正統乙丑正月得疾醫弗效疾革戒諸子孫治䘮必以禮不用浮屠老子法十二日午盥濯而坐神色不亂命取酒三酌之奄然而逝距其生洪武戊午四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八配楊氏有賢行凡處士之教諸子處内外屬酬酢事變舉適其宜克再造其家孺人為之助也子男八長汎次沔為邵陽教諭瑞安知縣俱有名次沂皆先卒又其次則湜汰潮淮澗汰潮俱以明經為訓導女一孫男二十六人曾孫男葬以是年十月初九日墓在其里栗岡石磔之原葬三年汰潮服闋來京師以其壻李卓所為行狀謁予文表諸墓予觀鍾氏之居荷塘盖所謂積善之家也非有赫然勢力可以過人者而綿綿延延至于今靜春及處士皆以一人之身遘多難之時宗祀不絶如綫然卒以盛大有譽望於世今處士孫曾已三十餘而猶未見其止此豈勢力可能哉德善所致也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言君子之保艾爾後而必本於德音是茂今鍾氏如此其亦可以觀德矣於乎德非一人所獨得也此然而彼不然豈非脩於已邪有異哉是亦可以勉而致也故序次其説使刻于墓上觀乎此者好徳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
  都御史陳公墓表
  公陳氏諱智字孟機武昌咸寧人祖式銘父原貞皆不仕以公貴皆贈資政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妣皆贈夫人公自幼岐嶷異常兒不肯佚遊慢戯嘗讀孝經至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師為釋其義即拱手曰智敢不勉衆大竒之父嘗謂人曰先公常言吾以醫道活人多矣子孫當有異者其在此子耶遣入縣庠受學晝夜不懈學成登永樂丙戌進士第戊子拜北京道監察御史明年以内艱去服除復為御史嘗出按諸郡邑績大著閩人有張生者以殺人當死公察其色有寃詢之生曰父在時鄰居婦人王某許以女妻我已納聘矣今父母死我貧無資而彼欲背盟女執義不從隂遣婢傳言期某日夜於某處歸我金幣俾成禮某以告同舎楊生楊生力止我不果赴是夕女與婢皆被殺王疑我執赴官不勝拷掠故誣服公曰生非殺女者殺之者楊生也即遣人執楊生至公曰殺王氏女者汝也楊生股栗色變即伏罪張由是得釋人以為神閩地號富饒中官要人及以職任涖民上者徃徃肆漁取雖百金重貨不一二酬皆抑取焉民苦之令鄉老俾箱記當具言於上衆懼事遂省蘇人健訟嘗告連數百人皆姦民猾胥主之公窮治黨與訟為之減松江民有棄田里居城市而衣食於府縣者號大小牢子假公事虐鄉民如餓豺狼然華亭盖數百家上海尤甚公曰吾且戒飭之不從化則盡擒乃揭榜通衢俾各歸舊集茍終違戾國有常刑衆悉如公令無敢後獨上海有十八人者最暴横約為兄弟同生死出入府縣持官吏短長而操縱之無不如志遇有賦斂輒招攬歸已而重取於民以一而徴至什百民畏其惡莫敢校公聞之曰害有大於此乎乃為方畧悉捕之言於上誅其首惡餘悉遣戍邊松江士民歌之永樂戊戌陞陜西按察使時諸僚屬皆為猾吏誣搆繫京師事廢不治公乃剪巨猾理滯囚不兩月囹圄為空甲辰鞏昌有王百戸聚羣盜五百餘人於黒松林剽掠行旅公私徃來者幾絶官軍捕之反見傷公恐其滋蔓驚邊鄙親徃發諸衛兵勦滅之於是道路無壅邊地以寧平凉旱飢華亭尤盛餓殍相枕籍公倡文武官屬及富人出米為粥以食之活五千餘人洪熙初入覲兵部言京師馬大蕃今天下官來朝請人給一馬與之乘而歳課其駒皆太僕領之公曰百官來朝仰天子維新之政而兵部令養馬與民同此豈上意哉且按察司所以肅庶官正百度而太僕得臨之歳徴駒與下民等憲綱掃地矣即上疏言之時大臣已有論其非者於是上善公言勅兵部罷給其已給者與之乗不問其孳息時謂公達大體西安前衛屯兵十一人赴衛聽役暮至城下門已閉假宿民家鄰有靳三者善陶於城隍祠領鈔千貫為陶瓦是夕賊剽掠其家三持刃斫之傷賊額衆賊大躁殺其子盡取其資以去靳訴之官官不得盜擒假宿屯兵為盜鍜錬獄成衆稱枉訴于公公亦察其實枉乃移檄城隍神期半月得真盜果獲之傷額猶未愈其所掠鈔尚存皆俛首服辜十一卒得不死是年闗中饑而岷州造寺平凉修王府所役軍夫七千復用三千人運慶陽倉粟以給之中官督促甚嚴公曰人今飢困何堪此役即具以聞事遂止漢隂石泉略陽山谷深阻諸亡命聚其中時出剽掠為民患公慮其浸盛難制言族上且遣人招撫朝廷亦降勅諭以利害衆即首服散遣之其詣公陳首者皆使占籍為良民壬子公為按察使滿九年當考績京師陜人德公之深皆願留不可至為泣下有相送百餘里者超拜江西右布政使脩庶政去宿𡚁六房有稱主文者皆逐之織染局諸工畨上舊有籍其後不復省閲黠者就間而朴者長上以勞役死者甚多公督吏胥蒐諸庫得故籍俾按季更代工既得畨休從客就事由是無勞役死者乙夘永豐賊曾子良作亂聚黨據太盤山官兵擒而戮之從賊嚴季茂等千餘人皆被執時歳凶民艱食公謂其有因飢而被誘脅者不可令瘦死倡義捐俸為粥賑之奏上得報决其首惡三十餘人脅從者皆宥免時有告富民與賊通者三百餘人公下令曰所告虚實未可知茍無實當自來衆悉詣公自白公諭之曰果若人言下諸吏鞠訊尔尚能保家乎今賊已滅尔曹自赴官若能出粟濟飢民當貸尔衆稽顙流涕乞如命得粟萬餘石所活不可勝計正綂元年三月陞左布政使六月召赴闕拜都察院右都御史上聞諸道多滯囚大辟所繫有一二十年未决者首以命公公盡心推究悉得其情可矜狀奏之免死者百三十餘人嘗曰刑獄重事也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續皇上躬舜禹之仁司憲典者不可不慎每當慮囚公必深任其事得平反者盖多焉公性素剛其好惡必以道見人有善禮之恐不至且惠及其子孫或縱肆為惡貪冒無恥則必事剪棄不復自顧藉姑蘇范文正公父子為宋名臣其祠宇頽廢為葺而新之子孫困於徭役以其所受誥質錢於富室則為贖而還之擇謹篤者二人掌焉時有為逹官在朝者其家多種果果熟則分餽名卿鉅人亦有及公公謂其以好來餽且口腹微物不足辭後治廨宇復餽土𡐊數千家人受以補垣墉又嘗以寒甚餽炭三百斤於朝房朝房吏受之每旦然火凡來朝者皆用焉不以白公公聞之怒解之者曰彼不名以奉公宜吏之不敢白也且聞他朝房皆有餽不必深究事遂已至是其人坐賍汚公糾覈其罪當罷官彼乃以所餽為言曰此獨非賍乎公即引咎曰誠有之吾初不慮其蓄禍心如此吾過也願得與俱罷遂罷官歸咸寧休休然自得未嘗有幾微不足之意見於色詞正綂六年六月也公孝於親厚於宗族鄉黨而惠於下民凶年飢歳民有不給者必請于朝廷寛恤之上亦多從公言其行之大者類此其細可畧也正綂丙寅六月晦日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己未閏五月十四日享年六十八以是年十二月九日葬于咸寧之東李⿰保姜卜林之原公初娶鄧氏先卒贈夫人繼室以嚴氏封夫人子男五淮淦渥沔浚女三長嫁兵部主事方果餘在室孫男七公葬已三年淮兄弟懼其徳不顯於後世以書屬杲為狀請予文以表諸墓予與公同朝久矣觀公之為御史為按察使為方伯雖秉義執法而心則本於愛人是故罰無小大人皆服其公人事有緩急危困而卒皆賴其仁其為人如此非孔子所謂學道之君子歟是以可表著於後世乃樹於墓之原
  張主事墓表
  張氏陜之咸寧人其先有曰恭者生從讓從讓生徳徳生仲實四世皆不仕而皆有善行主事之髙曾祖父也主事諱恕字克已自幼聰慧異常兒母姚氏早卒繼母王撫肓之愛親敬長不教督而能入郡庠為弟子員勤於學問通易經藩憲大臣皆重之年廿七就鄉舉魁多士不利于春官遂入太學友天下之賢其學益進永樂辛丑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久之授徴仕郎中書舎人以能其官得推恩父母及其妻丁外艱去居䘮盡禮服除又拜中書舎人既滿陞承直郎户部山西清吏司主事時南方粮運多蓄臨清倉又轉漕至北京納多宿弊以克已主之𡚁盡革人畏而愛焉代還益以勤慎舉其職正綂八年夏得疾醫弗效妻子猶百方求治克已止之曰脩短命也其如命何汝曹但能脩身如吾在則吾無憾矣言畢而卒某月某日也享年六十先娶朱氏卒繼室白氏師氏有二子鐸朱出鉞師出也女二人長適宋璽次在室孫男一璽前歸徳太守宋公之子静重而好學予愛之至是鐸兄弟奉柩歸其鄉將以某年某月某日奉葬某處之原乃與璽謀欲求文以表于墓璽請於其尊府而以文屬予予不得辭重念克已前在翰林相從已有年其居官亦以名績聞于世且能安於命雖臨終不亂惟戒其子以脩身異夫世之貪生惡死號籲異端冀緩須臾之頃者是可表也故表諸其墓
  曾氏二親合𦵏墓表
  萬安曾時望既合葬其父處士君與母孺人陳氏於其鄉湯屋山之陽葬十三年時望以出穀賑飢朝廷旌之為義民來謝恩闕下事已復自念曰惟吾二親實有徳善以啓佑後人而昌大其家今之義舉皆慶澤之餘也而墓前之石未有文京師多名公鉅人其言足以傳逺失今不圖恐久遂沉泯為罪大矣乃託姻戚刑部員外郎劉廣衡為行狀因其族人刑部主事翬來求予文以刻諸石予嘉其意而諾之按狀曾氏初自泰和之上謨徙居萬安永和鄉凡三徙乃居今龍溪為望族處士曾祖敬叔以明經為教官祖雲英父履道皆不仕而皆以行誼表一鄉母徐氏處士諱允文字孟學自幼聰敏喜讀書於經史能通其大義年十四䘮父即穎㧞自樹立十六為萬石長主一鄉粮賦徴輸緩急舉不失其宜事以辦治而民不擾既數年輸布上京師舟人不戒布或有水跡坐是當徒歳餘謫戍銅鼓雖處憂患而安之不以外物動意又數年還益端厚謹勅不妄言動平生事親孝親没葬祭盡禮與季弟魯學友愛尤篤伯姊嫁郭氏早寡諸生懦不立處士賑給之至再世一門親屬及臧獲百餘口待之各盡其道上下無間言曾氏族最蕃甞脩譜以明尊卑割田以供祭祀家雖富然不用以自豪逺近貧者悉賙恤之再長其鄉粮賦皆公且恕未嘗妄取一錢鄉人有不平及諸利害皆決於處士愛其子擇師教之賓客徃來欵洽無虚日賢士大夫過其鄉必以禮招致去則加餽遺焉孺人諱某同邑甘田巡檢陳以常之女莊重寡言笑工於女事通小學女戒既歸處士以禮義檢身以勤儉治家處士坐事去而綜理益密内外斬斬及處士歸凡睦親惇族待人接物賙窮恤匱惟所欲為皆能相其志以永樂己丑六月十七日卒享年四十厝于里之某原後二十二年為宣徳庚戌是年十月二十三日處士卒年五十五明年某月某日乃遷孺人之䘮從處士合葬焉子男六夫君子之於親必思顯其徳而永其令名不以養生送死為足也夫親有美而弗知謂之不明知而弗傳謂之不仁不明不仁其得為孝子矣乎時望惓惓然思表其親之德以彰示後世俾永永不朽而篤義又足以繼之可謂能孝矣故次第書之使揭于墓之原
  彭氏義阡表
  彭氏義阡者葬彭氏之死於義者也當元之季豪傑並起推埋剽竊之徒亦相扇為亂龍泉羅邦其一也彭氏居邑之雩溪世為仕族于時有文逺者英偉有才畧卓然為一鄉之望歳辛夘賊勢浸盛官軍不能制乃散財發粟集義兵以保鄉里賊頗畏之壬辰江西行省叅政全普安薩里開分省于贑命張萬户守龍泉許辟署從事張辟文逺為䕶民巡檢叅其軍領民兵守北門賊引衆及城下張與文逺屢出戰不勝因閉城堅守以待救癸已春城中食盡且無援張夜率衆棄城去文逺殿舟至螺灘賊追及合戰衆飢困不能支勢且北文逺使從弟大逺馳騎請兵于吉以圖興復率敢死士大呼奮矟入賊中欲刺邦不得殺數人賊亦攢槊向之文逺創重遂被擒大逺走告吉安總管為移檄泰和同知楊某使以兵復龍泉兵至境大逺為前鋒踰章村河涉南洲河㑹風雨大作河水暴漲兵大半不得渡賊以衆蹴之遂擒文逺兄弟同日死於賊是年三月十一日也賊既得志憤彭氏倡義圖已其兄弟子姪有先在軍中或竄伏田里者皆捕而殺之自文逺而下凡十九人又婦女二人我太祖髙皇帝既受天命削除僣亂以興太平彭氏族屬之存者休養生息今七八十年日以繁盛盖詩書禮義之澤未艾也然其老長閒居族坐相與談向時事未嘗不慨嘆文逺兄弟之英風義烈且深念夫死於其難者之無辜而皆不能歸𦵏或無以嗣其後盖䀌然傷之嶷文逺之再從曾孫項城令仲恭甫之賢子也聞諸老長而有慨於其心乃即雩溪大塘口之原開兆域營冢壙倣禮各為木主以宣德三年七月望日招其魂而葬焉又以項城命置近田九畆以供歳時祭祀曰死者有知庶幾能安於此而無所恨矣嗚呼䘮亂以來姦宄縱恣善柔多隕於非命有能奮勵以討賊而舎生取義如文逺兄弟者誠少矣雖曰有之其宗族兄弟有能興哀於既久之後而為之歸使祭奠有所如嶷者亦少矣然則彭氏其誠能篤於義哉是皆可表也嶷來京師因其姊壻督府經歴項斐求予言故為之書使歸而刻諸石凡葬者之名諱次第則備載于碑隂
  髙知縣墓表
  正綂元年十二月二日前常山知縣髙君年七十六以疾卒于家明年其配尤氏亦卒年七十二其子瑤環壽以某年某月某日奉柩合葬於其里杜鄥先塋之次瑶嘗為貴溪縣學訓導至是服闋謁選來京師請於予曰先人之卒既葬矣懼其德善將久而沉冺敢乞文以表于墓予哀其志而諾之髙氏本光州固始人從王氏入閩遂為閩縣人其先有為郴永二郡守者自是衣冠不絶君之祖大用父禧皆不仕君名昊字汝大自幼喜學有大志由郡庠生升太學出為廣東長樂典史衆為君少之君曰官無卑顧所為何如耳徃佐其長以平易近民一縣稱治永樂初仁宗皇帝正位東宫妙柬宫僚擢君為通事舎人日侍朝贊導不失禮節人以為能歴九年陞清紀郎益善於其職未幾出知常山常山大猾有出入有司伺候間隙把持長短為姦利者前令莫敢誰何君曰此不去何以為治即按致其罪當死因被反噬扺京師得白而歸羣不逞之徒惡其不便日夜媒孽其短欲傾之君聞之歎曰曾參非殺人者然告者屢至雖其母亦惑焉吾今且病豈可數犯危難吾其歸哉即謝病而歸優游閭里間與親戚故人徃還為樂遂以天年終三子瑤今為泰和訓導璹呉川巡檢女二林燾羅紹其婿也孫男人憶予官翰林時宫僚初建號一時之傑予皆得從之游因亦識君及太宗皇帝巡幸北京仁宗為皇太子監國予幸執筆侍左右而益知君之為人誠可以表見於後世况瑤又以請其安得辭乃次第其説使刻諸墓上
  蕭叅議墓表
  正綂三年五月十一日朝列大夫浙江布政司左叅議萬安蕭公以疾終于家其孤和哲兄弟以庚申年臘月念九日奉葬於其鄉鳳凰山之原葬已因其親戚刑部郎中劉廣衡以書請於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今既葬矣右副都御史朱公實銘于幽堂孤不孝懼無以彰其徳欲樹表墓上使永永顯聞於人庶幾少逭其愆惟先人嘗託好於先生敢以文為請願先生不辤予泰和於萬安為隣邑二邑之士實以契誼相徃來故予與公交好三十年始終如一日今不幸已矣而有令子欲圖其不朽於予予奚可辭公諱常字孟常世居萬安學堂里為大家宋時有諱璝者為工部尚書致仕繇吉水虎谿徙居今所曾祖俊可祖宗道父永大皆有行誼為隱君子母劉氏以洪武甲寅十月十六日生公自幼聰悟喜學父母亦篤志教之遣入邑庠從唐先生棐受詩經學業日進同輩罕能及唐先生深器重之永樂戊子領鄉薦㑹試禮部在髙等太宗皇帝巡幸北京未及廷試俾學于太學以俟辛夘始成進士觀政于户部以勤慎得名尋授廣西道監察御史于時適多務御史有殫力不能辦者公處之裕如法立而職脩嘗出按廣東同列御史先在者所為多不法公曰吾果可徇私情廢公法耶劾奏之竟以罪去及巡歴山西雲南皆有名久之丁母憂有㫖奪情起復改山東道山東妖人作亂連逮者以千計皆屬公推問公務得其情分别黒白良善者多獲全既滿超拜浙江左叅議浙江地大人衆而事殷叅佐各分任焉公早夜不懈事皆先集所至必進諸生勉學勸課農桑戒飭庶僚宜守法恤下不察察細微人以為知大體公初勤學雖目疾不少廢由是損其明醫弗能愈至是勞於職務遂浸以失明因援例得免歸家居八年其教子孫必以正賓客過從樽酒相對歡如也卒之日年六十五娶凌氏子三人和哲和矩和衷女三人劉廣華張振黎𭹰其婿也孫男十人公質直好義遇人有急惻然思濟之與朋友交能傾竭見底裏無毫髪隠情若有過失則盡言相規而亦能受人盡言當官而行必循道理守法度矜已傲物矯情飾詐之行無有也故凡與之處者莫不讓其賢嗚呼今何可多得哉故表著其墓以示於永久
  曾處士墓表
  處士諱穀字忠良居泰和上模里世為名家曰性翁徳榮存吾者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處士早孤豪橫侵奪其産業母呉孺人勤苦教育之稍長卓然思自立躬耕以養呉孺人心懽焉從伯友吾死無後處士嘗以父命為之子事所後母羅孺人亦如所生及卒祭葬皆以禮綜理家政以身任其勞不以累兄弟永樂中有司發民於湖廣萬羊山採營繕大材兄忠立當徃處士曰兄徃役而弟弗代非義也即請行時盛暑疫癘大作營堡中死者相枕藉處士獨無恙而歸人以為天佑云叔思吾為浙江曹娥塩場官弟忠靜偕行俱死處士恨無力歸葬囑子翬等俾必成其志明吾謫戍逺方子敏崇當徃繼無貲處士鬻已業資遣之無吝色鄉黨親戚有急難必赴救未嘗以事辤有不平致訟者必據理勸解之使無訟乃喜人見其慈良也以良心翁稱之而其所發乃有剛毅不可回者稠人廣㑹之中後生年少或有狂言悖理衆不敢出氣處士必厲聲色挫辱不肯少假借雖由是召謗不為變性不喜佛老其徒有曲事之以求合不樂也正綂丁巳七月得暑疾子鼐習徧謁醫不效勢且劇無可奈何私請道士致禱焉處士聞之力疾起至中庭呵叱道士使速去毋汙我責二子曰吾死生有命奚用禱取紙筆大書正命二字懸之榻前而安寢其下以卒其心之正守之確不以死生禍福易意如此盖其年八月二十八日也享年五十八娶劉氏有賢行先處士八年卒再娶郭氏子男三翬取進士累官至刑部郎中鼐領鄉薦未第今為太學生習崑山縣學訓導皆劉出孫男七女二以正綂戊午干一月十一日葬其里鴨塘山之原至是翬請告歸省墓謁予言曰先考少貧其成立甚艱而教翬兄弟亦不易今幸有祿乃不得養焉心實痛之若又不能表彰其德於後世則不孝之罪大矣敢請文刻諸墓上予既叙次其事如右然猶有足以勵世而範俗者不可以不書予聞處士曾大父性翁樂善好賑貸鄉里德之元末盜起過翁之門相戒曰翁仁人也不可犯凡其家人皆衛而出之然後肆賊殺素為鄉里害者或盡室殱焉處士安貧樂道篤於教子有能延名師者或忌其進不欲使來學處士不校則遣從他師書籍筆劄不能致不逺數十里徃求之躬負挈以歸與其子感發其志意卒皆成學業享禄位然家尚貧凡詒書教戒必以忠敬㢘厚無一語及私予為表其墓而必牽聨及此者以見天道佑善人力不能勝又以見其善慶有源而處士濬之益深其流將益逺且大也嗚呼觀乎此者其可以興起矣
  周是修墓表
  先生諱德字是修以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十六日卒於應天府學舎年四十九子轅奉骨以歸既葬矣又謂其地之不吉也以宣德元年十二月壬午改葬於所居舉岡之屋後初葬時翰林侍讀學士解公銘其墓久之今少師楊公為之傳先生之賢由是而信於後世今年轅以江都縣學訓導秩滿來北京謁予告曰先人之卒得二公之文誠足以不朽矣今既改葬若揭表墓上豈不益彰徹顯聞此不肖孤之志也敢請於先生予嘉其孝而諾之先生之先盖居泰和爵譽里其後乃徙灉江曾大父月溪大父于德父邦賢皆不仕先生少孤貧喜學力於孝悌忠信其胸次坦夷明白事非義不為遇人無少長賤貴皆有恩意然於是非白黒無所混初受業於里儒胡渚樵渚樵愛之以孫女女焉又從國子學錄蕭先生執授詩經學成舉教官授霍邱訓導太祖髙皇帝竒其貌問常所業對曰教鄉人子弟讀書為善遂停訓導擢為周王府奉祠正尋陞紀善王聞其好著書使歸取以進予時始識先生清脩玉立温然君子也髙皇帝上賓王以過失聞府中官屬皆得罪先生以能諫獲免改衡府紀善入翰林預纂脩甞侃侃論國事詆諸柄臣衆嫉而挫抑之先生不為動太宗文皇帝靖難至京師宮中自焚先生即為書以後事託其友暮入應天府學自經死文皇帝以臣民推戴既即位御史有言周是脩不順天命請追戮之上曰彼自盡其心而已置不問上之心天地之心也嗚呼死者人之所難也先生雖預纂脩在翰林而官則王官可以不死然而必死焉亦求其心之安而已先生於綱常之誼躬履之如此平生書無不讀經史百氏皆能言其意為文思若湧泉然必根於理而尤好吟詠其所著有詩小序詩集義詩譜論語類編廣衍太極圖觀感錄綱常懿範邇言家訓芻蕘集進思集其於朋友能相輔以道所最厚者若學士解公胡公少師楊公而所舉者侍讀梁公濳辰州同知劉公叔毖皆以文學德義政事重當時觀其所與與其所舉者則先生之賢益可知矣今卒四十年而有令子汲汲然思著其德於久逺此又可見君子之澤也故為之書使刻于墓上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庵文後集巻二十七  明 王直 撰
  墓表
  贈主事尹君墓表
  景泰元年三月天子嘉念任職之臣思所以寵褒之以率勵有位俾興於事功詔凡有勞績者皆賜之誥勅而封贈其親於是文選員外郎尹弼得贈其父時中為承徳郎文選清吏司主事母呉氏贈安人弼既拜賜録副以焚告墓下則来告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今三十年矣惟其平生實有令徳而未獲沾一命以卒茲荷朝廷嘉恩羣臣得贈官第六品榮幸大矣惟先生賜之文以表于墓以彰上之賜而昭先人之徳永永不朽此不肖孤之願也敢以請予嘉其孝故不辭按状君諱庸字時中世家宜興之亳溪其曰亳溪處士者君之號也祖俊卿父伯敏皆有隠徳而不仕以貲富臨一鄉君年十二已屹然異常人父為萬石長嵗當詣闕聽命而病不能行或議以家人代君曰幹父之蠱子道也且有子而以家人代不幾於罔上乎不可我其行矣有司善其言許之比入覲力弱不能前衆抱負以入聞者壮之卒成事以歸其於忠孝之道蓋出於天性人謂尹氏有子也既長事二親盡孝左右順承務得其懽心居閒讀書窮理攻於詩娯意翰墨以古人為法不求仕進人或勉之曰吾門户事殷而親多疾朝夕奉侍且不暇何暇於仕馬少游吾師也親沒葬祭以禮而哀戚過之益絶意於仕居傍别搆一堂扁曰清趣軒甃石鑿池雜植花卉極溪山之興客至相與閲圗書雅歌投壺賦詩飲酒歡洽終日嵗時宴宗族長幼必以祖宗積徳垂慶之事相勉勵而期紹續於無窮鄉人之貧乏者周之有不能平者必喻以義使各適其平無不悦服皆以王彦方竇禹鈞比之嘗從儲思順先生學思順老無子失所依復迎致師事之死則具衣棺葬焉其善行多此類鄉人歌詠之生於洪武甲子二月初八日而以永樂癸卯十一月十九日卒享年四十妻呉氏安人有淑徳後君四年卒子男三孫男六其葬以次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墓在其鄉演西之原於戲天之於人既賦以過人之資則必與之以出衆之才而俾之立絶俗之行此天之所以成賢者也君自幼已知君臣父子之誼而力行之至於孝敬惇睦慈恵振施凡有所為必本於仁義表然為鄉里之望其聰悟夙成可謂偉矣惜未至髙夀其所樹立未大顯於世然有子之才而獲乎上者如此是亦可以不朽矣故表諸其墓
  郭公子齊墓表
  公姓郭氏諱肅字子齊吉水之富口人也幼聰敏喜學而端重簡黙寛厚平恕自念世為簮纓家欲有所立於世從前進士歐陽師尹受詩經習舉子業業成以教于鄉未暇仕也㑹弟子淳卒而老母在堂凡諸薦辟皆不就惟以養親為事極其愛敬而親之心樂焉撫弟之女如已女備貲装嫁之嘗一出遊厯呉楚巴蜀覽其山川之勝而見之歌詠既歸益自得勢利紛華不以動其心理田園創室廬課僮奴事耕稼延明師以教子孫賔客至者則相與觴詠終日言動威儀皆中禮節藹然有古君子之風縣大夫敦迫為耆老每有所訪問公必具利害之實盡誠以告之事多聽從而民隂受其賜人有不平質於公公决之以理莫不意滿而去既老謝事以家政付其子杖屨逍遥閭巷間怡怡然樂也性好竹環其廬皆種之元進士艾元暉嘗以筠隂名其堂且為之記公亦曰竹吾友也吾樂與之處雖老不厭自號筠隂老人鄉人知公之比徳於竹也尊之曰筠隂先生京師士大夫亦有為賦之者公既與竹為伍因杜門不復出郡縣行鄉飲禮為大賔則往焉平生重義輕財洪武中有姓陳姓毛者舉貸於公往中鹽約倍償公後二人得罪沒入之公曰吾不用索也即焚其劵里有劉澗二客四川不歸妻亡遺一子在襁褓公收養之劉歸即遣還永豐錢以文家貧無以養親鬻其弟於公以文死母訴無他子承祀公惻然還其母鄉人有嘗受傭者至老無依行過公門憐而飲食之留三日而卒為具棺葬焉凶嵗發廪平糶給米與貧人煮粥以食餓者其所活尤多公之素行類如此郭氏系出唐汾陽忠武王後唐有在徽者為鴻臚卿以直言忤主謫廬陵其子因居邑麻江代有顯者後又遷吉水之桐江至縉夫始徙今富口縉夫子幼安為里孔氏贅壻生子季誠季誠生祥叔祥叔生士賢公之曽大父大父父也皆有隱徳然皆冒姓孔至公復姓公生於元至正丁亥四月廿八日以宣徳乙卯七月廿七日卒享年八十九是年日葬於其里之樟坑公所自營也配廬陵毛氏有賢行白首偕老相敬如賔年九十八而終二子長惟寅能世其家次惟聰先卒孫男四女三曾孫男十三人𤣥孫男四人古之君子有其徳則必受福於天洪範所謂福夀康寧考終命而皆以徳為本然子孫之衆不與焉南山有䑓之詩人以無疆無期言君子之夀矣然亦推本於徳故又曰徳音不已徳音是茂至於保艾爾後而止焉夫既有其夀而又裕及其子孫此可見福之備而徳之至也公孝於親友於兄弟而恵及其鄉之人天既以眉夀報之而子孫之多且賢又足以充大其後詩書所載蓋兼而有之於此可以觀公之徳矣用是表於墓上過者其必式諸
  徐深之墓表
  宣徳辛亥九月三日黄巖徐深之以疾卒於家年四十四明年十一月四日葬其邑靖化鄉豐嶺之原葬十三年子簡為禮科給事中乃來求予文表諸墓徐世為儒家深之曾祖谷祖祐皆不仕父新取進士為監察御史南康令有譽於時深之少喜學於經史無不讀而尤篤志於圗書窮性命之源探隂陽造化之妙以無他兄弟不復求仕進惟肆力於文章一時學者皆自以為莫及也方八嵗時喪其母痛不及致養嵗時奉祀悲泣不自勝父厯官中外深之未嘗廢覲省當其倦而欲歸也即豫營别業極景物之勝既歸朝夕左右致其樂父之心懽焉族母陳氏老而獨深之養之如母既卒以禮葬之從姊歸李氏困於役至骨肉離散深之為完其母子且割田食之鄉閭之貧者皆周給焉凡所交逰多賢士非其人絶不與往来治生不用他道理田園之入而加以節儉故能裕於已而有以及人娶包氏蘄水令彛古之女子男四長即簡深之志慮深沉言行純篤足以得其夀而乃止於斯此君子所以歎夫天之不可必也雖然世之人至於老而死者蓋多矣似若過於深之也然脩於已者不能如深之又不能皆有賢子孫故卒與草木同腐而無所聞於人深之文行表然見重於士大夫而又有簡者為之子汲汲以顯親為事播之文字刻之貞石傳之天下後世則深之為不亡矣是以君子貴能善其身而尤貴乎有後也予既重深之而又嘉簡之孝故為文如此使刻於墓上
  太孺人謝氏墓表
  謝故歙人居邑之黄山宋諫議泌之裔有曰子敬者博學勵行娶羅氏生太孺人端靜淑善閑於女工年十六歸同邑方永進甫時舅姑在堂太孺人執婦道謹甚舅姑皆稱其孝宗族無間言躬勤内事儉約以自足晝夜紡績織絍以資其家永進甫充拓舊業田廬有加於昔時太孺人之助也永進甫好與賢士大夫逰太孺人能成其志為具酒饌諧宴樂雖累日不厭待姒氏如姊視諸姪諸婦不異其所生茍有未至徐徐訓誡之不厲色疾言撫其下人衣食必均一於親戚隣里皆有恩篤意教子每夜誦書輙賜飲食賞其勤季勉取進士選入翰林為庶吉士謁告歸省太孺人喜動顔色勉欲求教官以便養太孺人訓之曰吾聞為忠臣者不暇顧私親爾當盡心以事上勿以我老為念也及勉除太常博士能舉其職朝廷推本於父母之賢贈永進甫為太常博士階文林郎與太孺人俱受勅命人皆以為善教所致也宣徳六年正月日以疾卒距其生元至正戊戌十一月日享年七十四子男三曰宗仁勉以卒之年二月七日葬于邑之白楊山勉後為監察御史陞湖廣按察僉事至是考績來京師自述太孺人之行為書謁予告曰惟先妣實有懿徳今葬已十六年而未有文表于墓上無以示久逺則勉為不能顯其親将何名為人子幸嘗辱知於先生敢請一言以託不朽願勿辭予觀經傳所載諸侯卿大夫夫人以至士庶人之妻所以稱賢於當時可述於後世者孝敬以事長禮義以相夫仁以逮下恭儉以治其家寛裕慈恵以訓成其子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然人之能者鮮矣今觀所述太孺人之行蓋無愧於昔人誠可謂賢也以是而表諸墓豈不亦永有耀哉故次第書之而使鑱諸石
  華林胡處士墓表
  華林在南昌奉新宋左衛將軍胡侯藩始居之其子孫最盛多散徙唐侍御史⿰生南唐膳部員外郎璫則仍居華林後有邦本者又自華林徙南康之建昌其曰均用才卿用成者則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蓋居建昌幾世矣而處士猶以華林自號不㤀本也處士諱原字文端自幼謹敏喜讀書選為郡博士弟子以心疾辭閒居博覧載籍讀郭璞葬書有感於乘生氣之説歎曰凡人居宅亦猶是也豈獨死者所藏哉求之篤造之深然不喜自衒嘗出遊見道傍敝舍主人窮瘁不自聊憐而視之曰地雖善而弗能乘生氣無怪其若是也為辨方正位令改作不通姓名而去後數年遇其人於途拜曰公為我相宅令改造之由是家益裕思欲報公而未能今遇於此幸也因邀至其家處士固拒不往曰吾豈為利哉又能以人生年月日時考星辰所值而論其吉凶有竒騐然與人言必依於理以其從逆為禍福之應其言引物連類善開喻人意雖暴悍者皆服從愛人惜物本乎天性故人有張姓者負鹽糧官責償甚急處士貸以貲貨直萬緡張得釋而卒其子貧甚處士遂焚劵不復言嘗出市物遇貧不能存者悉以所持鏹與之徒手而歸其他觧衣推食以濟寒飢施藥物以救疾苦見有鬻生魚鳥者買縱之此類尤多然嫉惡殊甚必去之乃已嘗經武昌見有惡少年數輩在市攫人財衆莫敢誰何心憤切焉明日使奴持槖装往為市處士迤而從之少年出竊其槖執一人送官窮治皆伏法衆莫不稱快其行若是非所謂好仁急義者邪兄孟端為蜀府廣備倉副使處士往從之時某為紀善有女方擇壻愛處士賢遂妻之處士因留蜀中獻王聞之屢召見與語輙竟日賜予甚厚欲舉用之復以心疾辭蓋處士之疾久矣每發則痛楚數日不能食竟以是終洪熙元年九月廿四也享年五十六是年十月初一日葬錦城北黄泥溝之原妻馬氏有賢行生子男二長曰鼎次早夭女三人孫男二女一處士葬已二十年鼎以才徳被薦為都察院檢校至是持處士行狀来請曰先人之葬宗丈禮部公銘其墓矣而未有文表于墓上惟先叔父僉憲君實與先生同年鼎嘗辱教焉先生幸哀先人之不遇而賜之言得表見於後世則死而不朽矣予惟古之君子之有善也雖不遇於其身則必有遇於後若處士之行應仁義而不得一命之榮以博其施慶澤之流至於鼎而始顯鼎又能以善自治則其進也將益大處士之徳豈不於是而可徵哉故表諸其墓
  義民胡有初墓表
  燕山胡氏分自奉新之華林蓋宋太子左衛率藩之後藩有子六十人多散徙而華林之族為最盛其後有諱雅者官吉水因家邑之燕山則公之族也公曾祖正可祖發父謙中皆不仕謙中娶劉氏生二子其次則公也自幼喜學屹然如成人受業於解先生原恢張先生伯穎又從其叔富順丞某逰學日益有聞達於義利之辨未嘗茍取早失二親痛不得致養嵗時祭祀必誠必敬兄秉初亦早喪長育其孤女而嫁之一不異已女事從兄重初極愛敬教諸子弟必勉以經術取科第里人有不平者質於公公為辨别是非不曲隨茍止見有違於義者必陳義面折之雖始不堪終皆愧服家多積榖有稱貸者視他人減息之半㓙年則免償嵗甲寅大饑饑民至操兵為盗柯暹理縣事以為憂公曰勿憂也此但求食耳賑之當自定首出榖一千石佐縣官柯喜稱公為大丈夫作詩美之諸富民稍稍皆出榖以助賑施吏部侍郎趙公廵撫至縣又於公勸分公又出五百石趙公大悦上其事天子嘉之降勅旌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於是公之義聲聞天下天下富民皆化公所為爭出榖以濟饑而義民之旌亦滿天下晚年營别業以佚老名曰貧荘謂其子若孫曰吾非貧者慮尔曹為富而害義此所以訓也昔洪武初法制未備公兄弟早孤豪横多侵奪其産及稍長智略過人奮然欲有所為諸豪知不便於已出力沮抑之公謂兄秉初曰必去是吾乃有寧宇秉初竒之縛其渠訴之京皆得罪而胡氏遂復舊觀由是人皆憚公至老而篤於義厚於施而人復愛且重焉公非殊於昔也皆義之所當然也以正統癸亥十月廿四日卒享年七十有五兩娶龍潭曾氏皆早世繼以䨇溪劉氏有賢行子男四其葬以甲子正月四日其墓在里中大木坑之原子昕来京師求予文表諸墓嗚呼義者天之所賦人之所同得者也推而行之豈以為名哉然而名必歸之者上之人所以勸天下之為義者也由是人皆賴之而適自公始公之恵利其大小可知矣孔子曰君子喻於義又曰君子義以為質然則謂公為君子豈不稱情也哉故表諸其墓
  周功懋墓表
  功懋諱勉姓周氏吉水泥田人正統乙丑六月二十五日卒于南京之寓舍年五十七從子謙奉柩歸以日葬于某鄉某山之原弟翰林侍讀功叙既銘其墓矣復求予文刻于墓上以表著其徳俾永永不朽予嘉其意故不辭周氏世儒家功懋曽祖聞孫元貞文書院山長祖觀贈奉直大夫兵部職方司員外郎父岐鳳累官至兵部職方員外郎母彭氏贈宜人繼母王氏封宜人功懋少喜學以舉進士為業弱冠父命理家政凡四十年一門之聚常百二十餘口公私百需皆功懋主之蓋自山長以來不異爨至職方尤篤義不倦二弟早亡皆撫育其孤功懋克承厥志内外雍睦無間言孝於二親職方在逺外間嵗必往省有疾躬侍湯藥事生送死極其誠敬無違禮而哀戚之情過之友于諸弟本乎天性其言煦煦未嘗有所忤功叙在北京數有詩相往來愛厚之意溢於言外宗族有祠以祀先則力相其成鄉里有爭辨則為之處其平賙窮恤患扶弱抑强事有闗于紀綱風化者毅然自任而不回愛其子復巽遣為學官弟子員所以課勵者甚至嘗曰吾早任家政不及仕爾勉以成吾志其風度凝重善談論所謂詩清婉有思致以雪坡自號有雪坡集藏于家娶王氏濟陽教諭子職之孫生子三人長渙早卒次復與巽也女二人繼室劉氏側室子一人曰益孫男二人功懋來北京視功叙因過南京得疾卒功叙感兄之為已來也而不得一遂焉哭之過時而猶悲於是以墓表屬予予謂功懋孝友人也孝友之行施於家而推及鄉之人孔子所謂是亦為政也仕不仕奚足校哉仕而無所立於世孰若不仕而有立之為賢也功懋是已用表諸其墓刻石以示來者石可泐也名不可滅也於戲
  王彦瑞墓表
  彦瑞王氏蓋王長者之裔其先自廬陵何山徙安成之連嶺又徙泰和之南富為望族彦瑞曾祖敬翁為池頭郭氏甥遂家池頭祖復初父麟昭皆不仕彦瑞幼聰敏喜學才智過人弱冠即能幹父蠱公私之事皆任之父之心安焉永樂中縣官命麟昭領千夫往永州萬陽山伐宫殿大材輸京師彦瑞不欲勞其親請於官曰吾方壯足以任此願代父往縣官竒之遂行彦瑞能撫馭人人樂從然入山多病死者什七八而彦瑞無恙人以為天祐云母温氏早亡能盡孝道事繼母韋亦盡禮韋有子辱愛於父貲産隂厚與之彦瑞克如其志父卒待之不衰嘗出游湖湘淮濟倦而歸曰讀書力田吾樂也早暮肆力其間闢一軒環植以菊號菊軒花時與客觴詠雖連日不厭喜閲諸史究前言往行用以為法戒篤於教子曰吾所置腴田若干畝勤學有成者吾盡以畀之既而仲子儼取進士即授以田儼力辭不受曰願與兄弟共之人皆稱其父子之賢儼為行人司副所以教之者尤篤謹於祀先祖考忌日哀感如初喪不飲酒食肉與人交有信義樂道人之善人有不平求正者必折之以理無不悦服其善行類如此正統乙丑十一月初九日以疾卒于家年六十八初娶郎湖趙氏生子文震早卒不復育乃娶郭氏曽祖母黨也生三子長倫次儼次儀女二嫁歐陽淘曽鑑孫男四女二池頭在縣西十五里其地之良田深池多王氏業也予少時嘗再三過之然未識彦瑞二十年前聞予兄治别業在蘭塘開軒閲稼名曰稼軒與彦瑞菊軒最相近二軒皆景物殊勝可以杖屨相往来而予且老矣思從予兄學稼以自足暇日過菊軒掇英泛酒而酌之三人者皆庶幾康生得不死孰知予兄先往而彦瑞繼之嗚呼豈非命邪儼歸治喪求予文表諸墓上予既為著其美而感慨繫焉使歸以鑱之石
  封編脩劉公墓表
  公劉氏諱髦字孟恂永新人以子定之貴封翰林編脩文林郎正統乙丑十月九日以疾終于家年七十三劉氏之先居安福荆山世以宦學顯聞後乃徙居永新之藥湖其曰才卿溪所元傑三世皆不仕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元傑為永新城北歐陽氏贅壻遂家城北而生公早從鄉先生劉逸安呉孟勤謝子方學頴悟絶人經史淹貫鄉之學者又多集其門公事親孝始冠即能幹父蠱公私之事皆身任之不以勞其親母性最嚴公夫婦奉事甚謹若意有未慊即惴惴引咎立階下不敢退或俟命寝門外至夜分必意觧乃已母嘗病痢勢危殆則晝夜扶持至手掬其矢溲二親沒治喪一用古禮而哀戚過焉永樂戊子領鄉薦為易經冠然以多病不欲出退居石潭上課童奴治耕稼講學以為樂弟子從之者彌衆稱為石潭先生而不名有姊早寡從兄四人皆無後公篤於愛敬生則迎養死則殯葬焉鄉人有急周之恐不至時諸縣丁夫伐材萬羊山道出永新適嵗飢疫死者盈道上公率家人荷鍤往上下三十里間掩藏者凡百餘有鄉人李自逺歸病且死同舟者懼貽累及公里中舉置河上神祠而去公知之與湯藥不能救瘞之祠下録其槖榜祠庭數日李兄至悉以歸之兄與隣人曹有怨誣曹殺其弟訴之官曹引公為証憲臺遣人逮公索重貨遂傾其家或笑公行仁乃得禍公怡然不為變篤意教子以通經博古為務定之受公教㑹試禮部亦以易經冠多士遂入翰林為編脩而褒封及公矣然公所以教戒者尤切初娶楊氏無子又娶留氏生四子定之寅之安之宜之其葬以日其墓在某之原平生所著有覆瓿集若干巻示兒偶録若干巻易經撮要四巻藏于家於戲公之學以聖賢為師而其道必本於仁義行於家施於鄉黨州閭門人弟子之所講説與夫應事接物酬酢進退之間未嘗違乎此至於權謀術數常情用以自豪而無復顧忌公往往陳義訓切之不改則與之絶猝然遇即退避引郤若将凂已然其為人如此蓋所謂篤行君子也一鄉一邑而有一人焉則好脩之士有所師法而興起若公者雖久生於世而不厭乃今已矣豈不可惜哉定之來求予文表諸墓乃為著其美且附以予之意而使歸刻焉
  丁氏阡表
  聖天子嘉念羣臣茍有勞效於國者則必寵榮其身以及其親所以褒善而勸功也正統十一年用兵于麓川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上元丁公璿與有平冦功既進為右副都御史矣復推恩於所自出追贈其祖友輔考子玉皆為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妣皆贈淑人錫之誥命龍光赫奕輝映於其家公既拜賜然以官守不得躬致命墓下至是遣壻李祥奉誥歸上元以屬其二兄俾率諸子舉焚黄之禮而過予告曰惟吾丁氏居上元之崇禮鄉世有隠徳而恬於世利至璿祖考益以忠厚昌其家教子孫勤學問日課僮奴以耕桑為務供祭祀睦姻族尤謹禮蹈義與人言必依於孝弟忠信考其行不異其言一鄉之人尊禮之祖考蓋同徳也先祖妣氏孝敬順祥以治其家先妣氏朝夕奉事必誠必敬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先祖以日卒年 葬于鄉之石馬衝西山觜長子子賢生二子次即先考也享年 卒於日祔葬于先祖之墓次有子三人長璵次琚其三即璿也祖考妣之卒則又各祔於域中獨先妣卒時璿蓋在襁褓罔極之恩愧弗能報此璿之所深痛者也惟我祖考積善累慶百餘年而璿乃克承之遭遇盛時薦登顯仕先考初贈山西道監察御史妣贈孺人今聖明在上天威逺暢蠻夷悖叛自底敗亡璿實何功而冒膺寵禄且追榮及於二代皆進秩三品赫然驚人天地之仁雨露之施滂沛洋溢皆吾祖考之徳之所致豈偶然哉語曰為善無不報而遲速有時信不誣也宜揭表於其阡以昭示後世敢以累子予與公同年取進士同朝蓋四十三年相好為最深且聞其先徳舊矣義不可辭乃次第其説而使刻諸石用告其子若孫尚慎繼之永勿怠
  太僕寺少卿沈公墓表
  永樂二年太宗皇帝復以科舉取士天下之㑹試于禮部者凡數千㧞其尤者得四百七十人海寧沈公志行初以易經中浙江鄉試第二至是㑹試在十七及奉大對占第二甲前列名動京師既而有㫖又㧞其尤者二十八人入翰林績學為文務追古作者而沈公與焉當是時四方獻祥瑞貢水土物不間逺邇足相躡于京師文人才士歌詠聖徳以彰太平之盛者渢渢乎盈耳沈公之作諸公莫不以為賢㑹朝廷有大著述包羅古今揆叙萬類以為永樂大典又命取前後聖哲及名公鉅儒之微言奥論足以發明斯道者以為四書五經性理大全諸書時公皆在其中最號能事名益顯於天下初授刑部主事陞員外郎其所讞議號為平陞四川布政司叅議伐宫殿大材躬履巖險而人皆樂從其所取者皆中度連丁父母憂葬祭皆克盡禮服除調除河南叅議時薊州永平宿重兵防邊都督陳敬統之簡文臣往叅軍事公奉勅以行監軍貴人蕃種也蕃來朝者道其地則隂與之狎凡其類在軍中則縱使為惡公私苦之乃以嚴刑馭下使不敢有言言者或抵死私造兵器詐張敵聲息擅調益官軍人皆謂其志叵測然難於發言㑹有國哀人言益藉藉公曰吾奉命在此當知無不言若復顧忌不為朝廷言之一旦竊發死有餘罪即密疏其事以聞曰願早發宸斷庶消患於未萌疏奏即有㫖召還邊境帖息今上嘉其勤誠賜白金二十兩綵幣二有副未幾召為太僕少卿公曰馬政國家重務而吾輩主之何可以不慎魯頌之無邪衛風之塞淵此其道也使任其事者皆篤誠無怠馬安有不蕃者乎凡公之所廵厯考閲者皆以是為訓馬大蕃息累進階至中議大夫勲為賛治尹且贈其父明逺亦太僕少卿母葛氏繼母錢氏妻胡氏皆贈恭人公賦性温厚耻言人過自奉儉約而樂周人急臨政一以愛人為本好學之心老而不倦正統丙寅二月庚戌以疾終于位年七十一上聞之遣官賜祭在朝士大夫莫不傷悼致賻奠公初娶胡恭人生一男早卒女二繼室張氏生男㫤又娶觧氏生一女尚幼至是㫤來京師奉柩歸葬其里之某山從先公墓次國子祭酒李先生為之銘又奉公之宗弟教授寧所為狀來求予文表諸墓道憶予與公同年取進士同選入翰林同仕於朝四十有三年今之存者予與李公輩四五人而已常謂公之才行豈止於九卿副進而佐六卿無愧也屬意於公者不獨予一人而卒不如志豈非命邪然公之所樹立自足以表著於後世而不系乎位之何如也故為書之俾刻於其墓之原
  西軒蕭先生墓表
  西軒先生姓蕭氏名金字孟㢘西軒其别號也蕭氏為泰和南溪望族其先世篤義有傳在家譜君慕其髙風雅度思紹續不㤀嘗作屋以居而問名於予予取其所向名曰西軒且為之記因天之利時之秋人之義而言其理甚悉君日坐軒中讀書明義将充乎其極至於不可勝用士君子因稱為西軒先生君之曾祖蘭谷祖自新皆不仕父鵬舉以賢良薦為蘇州府同知未幾罷去久乃復起為山東鹽運副使寛厚㢘慎尤以詩名搢紳間君其長子也母郭氏有賢行甚宜其家運副公早從仕君受慈訓為多讀書勵行懇懇致孝左右奉順無違禮其宗族最蕃而外姻戚亦夥君承上撫下制事度物公私酬應輕重緩急無不適其宜嘗請於母夫人往省父運副公甫至京訛傳公病君亟擕一僕渡江冒暑雨走千數百里至山東而公無恙忽聞君來驚且喜曰吾早違汝不意汝之成立如此也朝夕奉養恩禮隆至復隨考績之京師凡遇景物必命題使賦而公自和之因以啟其興發其才由是君之學識日進其省覲凡再而所益多焉君與弟鎡孟勤尤篤而教其子與弟之子及内外屬之子弟必由於義依於仁忠厚樂易而負直氣不隨俗俯仰人有不善則折之以義然能改即止復懽好如初長身玉立襟懐曠如人見其瓌竒磊落謂功名可立致皆勉使從政君曰吾姑施之家可矣及孟勤取進士官翰林子灓亦以明經為教官則嘆曰吾老矣吾弟與子能効用以報國家吾其休哉不復有仕進意盡以家事付諸子營别業於其鄉履塘居之以泉石自娯足跡不一至官府縣大夫髙其行鄉飲以賔禮之亦不赴視當時豪傑以勢利自雄者蔑然若浮雲之過眼一不以屑意蓋囂囂自得也君生於洪武戊午日而以景泰癸酉九月十八日卒享年七十六娶樂氏為婦為母皆盡其道子男三長即灓由鄉貢進士為長洲教諭國子助教今通判順天府予嘗從君遊而孟勤相好尤深今為太子少師戸部侍郎翰林學士朝廷推本於運副公而以其官贈焉君篤念少師思復得怡怡之樂少師亦深念君而冀一遂焉而君不待矣乃自為狀寫其哀戚之情而灓持來求予文以表諸墓予與君再世為婚姻豈可辭且今之鄉邑有令徳懿行如君者蓋少而君視之蔑然者蓋多表而著之足以為世勸也故次第其説使刻焉
  楊從晉墓表
  泰和楊處士從晉以永樂十二年正月廿二日卒于家年七十二是年日葬千秋鄉過路塘之山下後十八年其配郭氏孺人年八十亦卒祔于處士之墓又七年為正統二年其孤子珩子珹子珮相與謀曰父母之葬既有銘以納于墓矣若又表其徳于墓上豈不益明顯而延聞于世乃以書幣來北京請予文將以刻諸石子珩予女兄之夫而子珹子珮皆有連雖不得辭然縻於職務未有以復也久之子珮又以書來速文曰子知吾親宜無愛於言乃著其實俾揭焉楊氏故大家而族屬最蕃世居汝南坊號上園楊氏曽祖述叟祖宗哲父憲恭雖不仕然皆富而有文有元之季盡失其故業處士恭儉勤慎務不辱其先言行必由於禮義卓然出儕輩初娶東門劉氏賢而有婦道處士再造其家實克相之劉孺人卒處士求同徳以成其志遂以郭孺人繼焉郭氏世居縣西之大溪孺人則柳溪之曾孫景宣之孫才卿之子也資禀端重色温而氣和既歸處士尤謹於内助處士孝念其親必盡誠相祀事其撫育孤姪則加之以恩親賔往來處士欵洽於外孺人治具於内必潔以豐歳時饋遺輕重疏數必適其宜撫異母子如已子衣服飲食必均所以訓勵之者亦無彼此之殊處士勤於治生貲産日盛而孺人樂儉素未嘗侈費一錢以故家益裕皆處士之志孺人成之也處士既卒三子因其所遺各置别業於西鄉孺人亦厭城市喜田園板輿迎奉極甘㫖之養鄉人以孺人有福而其子能孝莫不譽歎焉處士三子子珩子珹劉孺人子也子珮郭孺人子也女八人皆有歸孫男八人維繼綸纓鎮緘純緒繼領鄉薦為河内教諭今已卒孫女九人曽孫男三人憲廣懋嗚呼元季兵亂以來大家世族之淪喪者多矣髙門大宅廢而為邱墟子孫亦降為輿𨽻或湮沒而無聞其能脩復舊觀如上園楊氏者甚少蓋由處士之孝不墜其世業而又有孺人之賢以為之助也生既同勤以成其家死又同葬以妥其魄則皆表著其行而使同不朽焉豈不宜哉故為次第書之使後之人有則也
  同知郭君墓表
  景泰二年辛未日徳安府同知郭君以疾終于位距其生洪武戊寅日享年五十四日子公榮等奉葬于之原而以書來京師告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於其葬也得舅氏憲長劉公銘其墓矣而墓上之石未有文以昭徳垂逺幸嘗辱知於公今又託姻好敢請一言表諸墓庶永永不朽予嘉其孝而諾焉郭氏居萬安下驛為名家曰某曰昭明曰文仲者君之曾大父大父父也世有徳義而不仕文仲甫娶劉氏生君自幼而孤母辛勤教育之君雖幼已能知愛重思讀書自立及就外傅益勤篤不懈母嘗語其先世詩書之訓則服膺不㤀母益喜知其能有立遣入縣庠為弟子員事師處友皆厚資給之君夙夜孳孳聖經賢傳務深窮其奥凡所以脩於身行於家與夫治人接物者皆師諸古言行恂恂必盡其道學既成充貢入太學彌自飭勵不隨俗俯仰六館之士皆英才端表儀者皆天下名儒碩師而皆稱君為賢久之厯事都察院憲長江陵張公喜曰以子之才於吏事有餘暇宜以所學教諸生使其子受學凡諸御史有子願學者皆來從然君於治獄亦不廢公平廉慎凡遇君論斷者皆悦服及謁選吏部考第髙下諸生百餘人君第一遂授徳安府同知既至㢘察民隠興其所利而去其所害應城民徐綱事母孝母没廬墓三年君奏請旌其閭孝感人周鼎搆誣詞起大獄親識劉源邱元皆當死不能辨君曰誣人以死如天道何反復窮詰之得其誣二人皆不死隨州舊有銀冶久廢姦民妄言銀大發欲告之官冀復開冶以規利君聞之亟呼至諭之曰此以無礦故廢朝廷不欲以微利病民莫大之恩也今爾欲復之若所得不足償所費則爾之禍一縣有已乎衆皆咎其妄言事遂已荆州守臣奏欲倣山東設譏察以捕盗事下湖廣按察司俾勘騐其可否按察司以屬君君所至諭其人曰譏察雖能捕盗而亦能害民爾知之乎禁戢盗賊之利未及爾而搜索連逮之害先及爾矣增一譏察是増一廵司也設否孰便衆皆讙曰不設便願堅持此議以恵民君具以聞荆州遂無譏察人至今徳之其心之厚於民而所行之善多類此景泰元年述職朝京師天下守臣以稱職聞者蓋無幾而君表然有賢名既歸乃嬰疾不起徳安之人無問少長愚良文武細粗皆哭之哀君之徳善在人可知也君配劉氏有賢行三子公榮公績公熹女一嫁蕭彞下驛於泰和為隣境予嘗識君之從父工部主事原琳於文貞楊公所魁然偉人也既又得識君而知其才行之美政事之優自謂名家生賢如此誠足以亢其宗不幸而主事君卒猶幸有君在焉今而又遽去豈不深可惜哉天道佑善其報君者詎止是君有子有孫安知其不益昌大也哉故為表諸其墓
  鍾處士墓表
  鍾故宋微子之後其受姓命氏之詳有譜牒今居温州瑞安之鹿岩者蓋處士八世祖成徳自霅川徙焉又三世曰某仕元為國子學録學録孫廷俊廷俊生士皆博學能文章士皆生應時娶沈氏則處士之考妣也處士諱音字玉和自少端重不妄言笑喜讀書手未嘗釋巻不肯慢戲佚游事父母極孝敬左右承順務得其懽心服食起居亦躬視其所宜雖祁寒盛暑不少懈若有疾飲藥夙夜奉侍尤謹親沒治喪以禮而哀戚過之嵗時奉祭猶感泣如初喪事兄玉振則雍穆盡誠恭愛之意無間朝夕飲食游從必與偕怡怡然相得也家故饒財而樂振貸宗族之貧者賙給之孤遺男女則教養之婚嫁焉鄉閭之人有困乏者每濟之無吝色凶嵗則大發粟施予雖傾嚢倒廪不之惜其心之厚於仁如此平居言行恂恂凡發諸口行諸身者必本於聖賢之訓其為詩若文必據於理非端人正士不與遊一切勢利紛華不入於念慮郡邑大夫行鄉飲必以賔位處之非公事不一至城府是以人無少長愚良皆尊禮焉生於洪武戊申六月廿一日而以正統辛酉二月十七日卒享年七十四葬邑周奥先隴之次元配李氏繼室董氏相繼先卒皆無子而皆祔於處士之兆側室二皆李氏其一生三子侃仁侔其一生四子偉停清偶處士皆使之學嘗自念曰吾家素積善子孫當有興者遣清受學縣庠而督勵加焉清學成取進士為稽勲主事人皆謂積善之報亦處士善教所致也景泰五年日清母卒即觧官歸将奉葬處士墓側謁予請曰先人葬已十四年而墓上之石未有文以昭徳垂逺敢以考功郎中黄采所述行状來請願先生賜之言俾托以不朽為幸大矣予聞魯叔孫穆子言人之能不朽者在立徳立功立言鍾氏之先之久而盛者其所立可知矣而處士之徳之孚于家儀于鄉又如此豈可無文以傳不朽顯親揚名孝之大者宜清之欲有述也國朝之制仕者有所立則推恩及其親今清列官于朝遵處士之教而有立焉則褒贈及之錫命之華赫然照映於其後豈不百世有耀哉故為表於其墓以俟
  知縣項君墓表
  景泰二年天子嘉念羣臣之有勞績者皆本於父母之教詔有司褒寵之曰朕以勸忠與孝也有司言工部主事項備為縣令滿九年以績最得陞今幸有榮命宜在褒顯之列上命以備前所居官贈其父惇為文林郎安仁縣知縣妣鄭氏為孺人皆賜之勅命備既拜賜録其副焚告于墓下至是謁予言曰先考實有令徳孚聞縉紳間不幸奄棄諸孤既葬而有銘納之墓矣今二十九年墓上之石未有文以表著于永久備蓋有待也兹䝉天子之寵命褒贈至七品顯榮光大蓋非常之幸也敢請先生為文刻諸石庶託以不朽予嘉其孝而諾焉按状君諱惇字士温世為温之瑞安名族髙祖公澈汀州通判曾祖光祖長樂主簿祖諱師之父諱誾皆有徳善而不仕君受教於家以孝友稱父嘗被薦上京師君甫冠侍行雖居旅次左右奉順不異家居時父既引年而歸君與仲兄愉綜理家務一不以嬰其心父得享其樂而以夀考終君治䘮奉祭悉依家禮絶緇黄不用時節薦享哀慕如初喪伯兄愷雖異産友愛無間言從弟怡坐累役石城事嚴役徒稍緩輙至斃君與仲兄更往調護之怡得全歸方是時法令更新事多趣辦為縣者審所宜訪諸故老率依違其間獨君侃侃為折中事以辦治民亦隂受其賜里閈忿爭親朋有闕失多咨决於君蓋君循循樂善謹禮而蹈義事非其所當為者未嘗加之意唯以慎終追逺為務脩譜牒理祭田葺祠堂正塋域課子孫力學思不忝厥祖㑹鈎黨之禍起憸人欲中傷項氏君能豫防於事之未形輙先杜其機姦不得發而族賴以完君子謂君之智足以亢其宗晚年家居與親戚故舊徜徉泉石間觴飲既酣道古人竒節偉行髙談劇論以為懽蓋忘其身之老也初娶董氏先卒繼鄭氏元順徳路同知津之女亦先卒二子長曰儉董出也次曰備鄭出也女一嫁同邑金子厚孫男四宣徳元年三月君有疾呼二子儉備語之曰居者以勤儉守業仕者以㢘恕處心吾目瞑矣以是月戊午卒距其生元至正十六年八月丁卯享年七十又一其年八月已酉葬邑之㠶遊鄉白門山與鄭氏同兆予聞項氏之先有仕至秘書以文學顯者汀州長樂皆受子民之寄君之祖考雖未見諸用而善之積於躬以及於人者蓋多故備超取顯美以名聞當時而褒贈之典及君由是而升祗服天子之詔而篤念考之遺訓忠孝之道兼盡而益隆則君之顯榮光大有已哉故表諸其墓以俟
  段處士墓表
  處士段氏諱鳳字若用夀寧翁别號也其先淄川人唐時有成式者為吉州刺史子孫因家吉之禾川後又徙廬陵至處士曾大父正允始徙居泰和城西大父道源不仕以儒術教鄉里父繼道字益謙娶鄢氏生子五人而處士居長美容質喜讀書同學皆推讓之而尤以才敏有時譽益謙以事赴京師卒於途處士年財十四即奔走歸其喪葬祭以禮哀感行路事母極孝敬而撫諸弟尤篤弟若麒若金卒與若龍若麟雍睦無間資産益饒㑹徙閭右民實京師處士在行時有以計免者或亦勸處士處士不從曰吾不履險以速禍既而幸免者皆得罪處士居京師數嵗得代還衆皆服其智識過人每事咨决焉縣令丞欲舉用之以母老辭母卒弟若龍亦卒處士治喪皆以禮若龍無後婦陳守節不嫁處士命子京為之子以養焉後京又卒乃盡以先廬處其嫠俾各有寧宇而别搆厦于里巷之西居焉建祠以祀先作齋舍聚書史延名師以教子孫日與士大夫語道理論古今觴詠以為娯且樂耕稼築髙洲别墅課僮奴致力其中杖屨逍遥以觀嵗事之成囂然自得也鄉邑姻舊有窮匱者輙賙之凶嵗即發廪以賑貧乏凡假貸不能償者折其劵嘗為萬石長治賦税有恵愛不怙勢厲民民徳之部使者行縣察民病他以事受逮者比比獨處士無間言人皆謂忠厚之報處士二子素京皆嗜學礪行有志於當世及京亡素理家政學遂廢長孫纉頴然出儕輩遣從曽先生鶴齡受書經所以成就之者甚至取鄉貢進士為阿彌州學正處士尤以逺大期之曰教官致治之本當以道自重毋以卑冗為戚也正統辛酉六月得疾且革遺言子孫當務忠孝以光前裕後言訖而終是月十五日也生元至正乙已九月十六日享年七十七妻劉氏有賢行先處士五年卒子即素京女一嫁康叔緒孫男三纉今為國子助教綸綰皆為士人孫女一適髙要令蕭薦之子⿰今以舉義得官曾孫男八𤣥孫男二處士卒之又明年日葬邑千秋鄉呉潭山之原素自為誌以納諸壙尚慮其徳未盡顯於後命纉屬處士内姪河南叅議劉渙為状來謁予文表諸墓予與處士居同里知其徳為詳且嘗為賛其像矣至是復求表於予豈以予文為足以傳信哉君子之徳有諸身固足以儀世而範俗然非有賢子孫則鬱而不章者蓋多矣是以君子貴有後也今處士之子孫汲汲以顯揚為事所謂先祖有美而能知而傳之庶幾乎明且仁者矣則予豈可愛其不腆之辭不使著于後世哉故表諸其墓
  太孺人陳氏墓表
  陳氏泰和故家蓋太丘之後世有徳義多顯人萬安縣尹贛州路推官 新淦州判以新則太孺人之髙曾祖考也父有開不仕而以儒業教鄉里太孺人諱貴自幼聰慧端重寡言笑讀論語孝經女教諸書皆能通其意而見於行事衣服飲食凡女子所宜務者皆不待教而能父母最鍾愛為擇壻於楊氏得仲穆遂歸焉楊氏亦泰和故家動有禮法太孺人之為婦也移其所以事父母者事舅姑祭祀賔客必適其宜内外姻族尊卑踈戚不可一二計而嵗時往來慶吊問遺無不當於理者仲穆忠厚簡黙然與人處好盡言以規其過太孺人每約於中道故人人稱其賢永樂丙申仲穆卒太孺人篤志自守撫育其遺孤常舉先人所以訓勵子孫者語之使學焉於是五子皆卓然有立其季徳敷遂取進士為大理評事有名上嘉之而推本於父母贈仲穆大理評事而封母為太孺人無幾徳敷陞太僕丞又陞漢陽知府而才行益著太孺人得食其禄君子謂天以是報賢母也景泰壬申五月二十二日卒於家距其生洪武戊申十月十八日享年八十五子五人徳崇徳純徳脩徳淵徳敷女一人嫁謝士方孫男十三峕寳𤣥桓恪顥升晉通濟威菽蒋菽為邑庠生女六曾孫男十一長琚舉進士次璣為邑庠生次珖瑠珝瓈珀瑯女四𤣥孫男一女二諸子既葬太孺人於其里梧岡之隂而徳敷服闋來京師請於予曰惟我先妣實有徳善以儀于家而聞于姻威先生既知之矣其褒顯於朝廷而受七品之寵命亦可謂榮矣子孫之多足以娯其老而又以髙夀終非盛徳安能致是哉願蘄一言以表諸墓上予謂昔之君子之克顯於世雖繫其身之所立未有不本於父母之教故國家之褒重臣下亦必推本於其親蓋以勸天下之為父母者太孺人之徳厚矣其獲福於天如此其偹表而著之豈徒信其善於後世使永永不朽觀乎是者亦必有所興起矣
  尚寳少卿楊君墓表
  景泰六年六月壬辰尚寳少卿楊君以疾卒于京師京師士大夫知君者莫不哀惜之蓋君先以繼母太夫人劉氏憂歸建寧朝廷授恩例遣官賜祭且為治墳塋以葬既襄事君亟率諸弟來謝恩矻矻然盡其禮君質厚氣充時方盛暑不得少自暇越二日甲午疾大作醫藥罔效乙未病益甚諭諸子曰吾年六十不為夭持身保家爾曹勉之忠孝勤儉以不墜先徳吾死無憾矣言訖而逝君之弟與子晝夜哭盡哀以禮殯歛歸其鄉卜日葬于某山之原而以訓導馮鋋所為行状來求予文表諸墓楊氏建寧大家世有令徳君髙祖伯遜曾祖達卿祖伯成皆不仕而君尊府字某諱榮乃以文學掇髙科官侍近事太宗仁宗宣宗累進至少師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於是三代祖考皆贈以其官妣皆夫人少師公薨贈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太師諡文敏君其長子也公初在翰林最承眷遇予亦幸從公遊因得識君聰明俊偉端重喜學君子謂必亢其宗早喪母劉夫人公復以劉夫人繼君哀死事生克盡子道人稱其孝無間言且器量𢎞雅不妄動嘗侍公北上渉大江風濤暴作檣傾楫摧舟幾覆者屢矣衆皆失措唯君神色不動卒無恙又嘗過徳州舟為漕船壓溺同舟五人沉沒者四君獨倚敗舟無懼色衆皆異之君曰吾豈不有命哉人以此益重君文敏公忠於事上不暇顧其家家事悉以委君俾處之盡其道凡祭祀賔客惇宗族教子孫仁於鄉黨州閭立義塾以訓願學者置義倉振貧匱舉貸者不取息爭訟者斷以理人雖徳公之教而尤稱君之善承其教也公薨朝廷遣中使䕶喪歸葬寵終之禮有加焉君入謝特拜尚寳司丞君乞歸終制乃為人所搆䧟君處之泰然久之上知其無罪且念公勞績驛召君復其官沙尤冦亂人罔不受害獨以楊氏能施恵及人遇所積蓄戒勿犯君亦遣書與弟譲子泰各輸粟千石助軍餉人尤以義許焉尚寳職最親凡所領事皆要重君小心慎密由司丞陞少卿凡五六年無闕失亦為上所眷知将進用焉而竟以内艱去嗚呼今已矣豈非可惜哉君諱恭字允寛生於洪武丙子二月十二日至是年財六十娶建陽黄氏有賢行封安人子男十泰以軍功今為建寜右衞指揮同知俊中書冩誥偉補邑庠生女四皆適宦族孫男三孫女七予聞之君子之興其家不偶然也必有徳為之本初楊氏之貸粟與民而俾種木也豈必木之植哉蓋聊以為名而已樹成亦惟徳之用不及其他由是積之久而大發於公今復於君見之而君之子則又以武功奮予見楊氏之顯三世矣甚矣其徳之繁昌也君之子若孫又累累而積之則楊氏之繁衍碩大可以數計哉予為表其墓而必及此所以著其本焉耳觀乎是者其亦可以興起矣
  指揮同知陳公墓表
  公陳氏諱啟方其先應天六合人世有隠徳太祖皇帝受命而興公之考晟以智勇自奮從征伐立戰功累官至袁州指揮同知坐事免而卒公援例請襲不許謫戍大寧大寧臨邉重地而逺去其鄉公有役在官勤事不懈而力穡以養母人稱其孝及大寧兵起殺掠無寧居乃奉母奔竄以圗全有六嵗子號泣不能行母盧淑人命捨已而抱之行公曰母豈可棄今不能兩全則寧棄我子急負母逸出亂兵間得免於禍太宗皇帝靖内難豪傑之士雲合景從公在其中以勇略著聞攻城野戰摧鋒䧟陣功居多事平授忠義左衛指揮同知公喜曰吾父以功得此官不幸失之今吾遭聖明而官亦至此豈非天所定耶吾何以報國家惟勉於忠義而已久之上以遵化亦近邉要地命公往守之公鎮之以靜不急近功小利兵民安焉以城守勞績進階懐逺将軍得世襲俾息勞歸京師永樂十九年二月七日卒于家年五十二配淑人張氏袁之宜春人岳州衛指揮廷秀之子端重柔恵事舅姑克孝敬左右奉順務得其懽心大寧之禍劇矣能相其夫捨其愛子而奉母俱免禍其篤於孝義而見幾明决如此豈淺薄者可比哉公卒後二十六年是謂正統十一年二月二十七日以疾卒年七十三子男二長即大寧所棄者次曰逵字宏道復以功進位都指揮僉事有盛名女三肅州衛千戸胡勝之弟海常山中護衛指揮同知錢輔富峪衛指揮使石堅其壻也孫男二珦琇女二宏道既奉先考妣合葬于宛平縣京西鄉之原前國子祭酒李先生為誌以納諸壙至是又思表其徳以示于永久乃來請予文刻於墓上夫君子之欲顯其親必論譔其徳善列於天下後世所以崇孝而垂教也若公之徳有於身而能立功名取爵位其所以獲乎上者又足以承休儷美而不失前時之聞此豈偶然之故哉今其賢子又克効忠勤受寵命而進於顯榮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陳氏之盛有已哉故為表於其墓百世之下有考焉
  給事中李公墓表
  公李氏諱諒字益友永新錢溪人兵科給事中鈞之考也聖天子嘉念羣臣之有勞績者推本於父母之賢而以其子之官寵之於是鈞考績以最聞得封公為徵事郎兵科給事中迨命下而公卒矣鈞哀公不得久存以享榮命攀號哭踊幾欲無生即觧官歸治喪乃自述其世系善行來請曰先考承先世之遺實有令徳以啟迪後人宜受福於悠久而不幸已矣今將奉葬於某之原墓前之石當有文以昭徳垂逺非先生莫宜為敢以請予嘉其意而諾之按状李氏蓋唐西平忠武王晟之後晟子憲觀察江西孫游刺袁州游子丕令宜春因家焉後又徙吉水之谷村永新之浣溪代有聞人至公曽祖道節祖貫章父天祐皆不仕天祐為錢溪劉氏甥因家錢溪而公生焉天性和厚而操行甚謹不輕舉妄隨其治家嚴而有法稱易所謂嚴君者家人少長有小拂其意即堅卧不食公率妻子泣拜床下請改過乃觧而公夫婦終怡然侍左右無毫髪厭倦意其事妣劉孺人皆極孝敬始終無違禮人稱其孝叔父天福居浣溪貧而無子其沒也公以禮葬焉迎養叔母左氏於家終其身長兄晉賢先卒公哀思不忘事仲兄斯友如事父後客死襄陽公念之輙流涕事寡嫂呉氏盡禮而撫育其遺孤呉氏兄弟相繼卒其外父母貧無依公以兄故亦迎至家養生送死皆賴焉人稱其弟尊儒好學本於天性從叔李伯尚母舅劉逸如妻兄鄺彦琳皆一時賢者公禮為塾師訓子弟而敬事不懈尤慕石潭劉先生學行而以不得親炙為慊乃為鈞請婚因遣就學而締交焉公喜從數君子遊自謂有得於已曰是與吾名字協矣扁其齋曰三益晚益嗜書手不釋巻雅愛歐陽公文常取其所作諷誦之而深有味乎其言性恬淡静重家事不以累心故人賔客相過從樂宴處無間言縣大夫髙其誼嵗時鄉飲以賔席處之然有不可於意則辭不赴教諸子必以道鈞取進士官近侍訓之尤切屢書古人忠孝大節以勵之鈞奉命惟謹至是以賢名於時而公亦受褒寵此天所以報公之徳也公生於洪武辛酉二月十一日而以景泰乙亥五月二十六日卒享年七十五配鄺氏有賢行子男四女三孫男十四女九人曽孫男六人公既承世澤之長以昌大其家而其所以成於身者尤篤於詩書之訓孝弟忠信之行是以有子有孫以克受天子之寵命以是而表諸墓斯可以不朽矣故次第其説而使刻諸石
  贈侍讀劉公墓表
  吉水夏朗劉氏始自泰和珠林而分宋元盛時以經學顯公曽祖益厚祖維徳父永寧皆有學行公穎敏不凡父竒之使從劉文同先生學深有造詣父卒公獨任家事不以累兄弟然學亦未嘗廢訓勵諸弟養性庸性俾博學不倦姪鼎貫幼公為綜理其家使專意讀書其後庸性舉于鄉鼎貫取進士任臺憲有名公之教也劉氏族大凡三百餘家公日往來相教語為士者篤於學為農者勤於耕孝敬以事長和恵以字㓜而惇厚以睦其鄉人尤以端本收族為重脩譜牒作祠堂嵗時祀先畢則族之人合宴于祠下俾各出其譜以防妄冒而以蘇氏族譜亭記為説相戒勉由是鄉族之名為有禮法而能繼承不墜者莫過劉氏晚嵗作室於所居之西號曰退菴自為賛以示志君子韙之公年徳俱尊養性庸性皆厖眉皓首鼎貫亦致仕而歸衣冠儼雅容止可法四方賢士過其鄉者必造焉相與講學問業久之然後去巍然老成之望公坦易直亮行必由義不為利害所移妻之家嘗得罪當沒入公為收養二孫女嫁之且為佃其居事平以歸所親曰此為楊氏計耳居存則楊氏猶存也與人交必以信其待下雖嚴而恩不衰人徳之宣徳丁未年七十二八月十六日以疾卒逺近之人哀惜之娶楊氏宋屯田員外郎丕之後有賢行子男三長爽次幹次儼爽先公二十四年卒儼正統七年進士第一官至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讀女二孫男七以日葬公里龍下庵前之原至是公以儼貴贈官至太常少卿兼翰林侍讀卜者以葬為未利子孫將改葬于山之原以前翰林編脩王先生雅所述行状屬予文表諸墓予聞君子之欲世其家者必以詩書仁義為本詩書仁義之習勝然後家之道成此君子所以貴有立也夏朗之劉盛於宋元當時以經學名者多出自劉氏至公又能成族屬之賢而家益盛公之子乃以文章魁天下而公遂食其報褒贈之華自天而下又何其盛哉用此以表諸墓可以百世不朽矣故次第其説使刻于墓上
  楊子珹墓表
  公楊氏諱玉字子珹其先居吉水再徙泰和為上園楊氏曽大父宗哲大父憲恭父從晉皆不仕而皆惇徳蹈道以豐其家母劉氏公其第二子也方在娠母已有疾既㝃而母亡衆以為禍其母欲棄之伯母李心切哀焉曰母既不幸當存其子匿不與然絶乳哺數日矣視其息尚存衆以為異曰此天也亟求乳活之鄉之姻戚郭忠禮與其内黄氏嘗受恵於劉孺人願抱歸撫育以報徳在郭氏七年視遇如所生稍長問知本末常號哭以念母悲戚以思父而父與繼母郭氏皆憐之俾之歸公性至孝日侍左右聽誨言務順適其意及年益壮才智益充孝親敬兄事慈母與寡姊皆盡其道而終始不變至於公私上下應事接物其言有則而行有常君子莫不愛敬之永樂中北京營建鄉人餽運以供公上因憚險逺多避逃公則曰吾弟幼吾豈可累父兄耶凡有事即請行洗手奉公毫髪無漏失官稱其能人亦樂其簡易不擾事畢功成則怡然自得曰吾亦可以休矣遂卜築於長溪課僮奴力耕将終老焉未幾兄子珩卜居上鄉弟子珮遷大陂相去不二里許佳時令節親賔過從徜徉溪山之間觀稼穡之豐成而逐魚鳥之翔泳樽酒相對懽如也一鄉之人莫不羡楊氏之盛兄弟並受其福於悠久而公之報徳酬恩於死生之際尤惓惓然則其獲於天者有已哉公質直嚴重好善樂義周人之急規人之過行有未善者即靣責之能改則止故欲寡過而喜聞善者多親就焉古所謂一鄉之善士公之謂也公早有二子維縝好學而立家不幸相繼卒季子緒孫懋等尚未冠公日夜課之而試以事見其卓然有立志喜曰吾家事有托矣天順戊寅冬公有疾時方理上園故宅未畢工而醫亦罔效一日呼緒懋等語曰吾疾革矣然年幾八十死無憾惟上園舊業未克如吾志汝曹當協力成之則吾見祖宗於地下無愧矣言訖而逝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其生以洪武辛酉十二月十七日享年七十八娶康氏子男二先卒繼室李氏子一人曰緒女三人孫男五曾孫二人緒等將以是年日奉葬于之原既請前戸部尚書翰林學士蕭公銘其墓復求予文表墓上楊氏泰和大家詩書之澤相承已久不特貲産之富也善積於家施於人既食其報矣而施報相續於無窮則其盛可量哉况有賢子孫又能昭徳著美於不朽予豈可辭乃為之書使刻于墓上百世之下有考焉






  抑庵文後集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八   明 王直 撰墓表
  彭先生墓表
  泰和月池彭氏自宋以來為名家仕之顯者雖未至公卿而詩書徳義蔚然為望於鄉邑蓋數百年前輩長者相繼淪謝惟先生獨存孝弟忠信樂善不倦鄉之後進得以考聞前人之徳之懿而師其遺風自先生發之今復已矣蓋君子之不幸也然則表而著之以儀來世其可已邪先生諱啟字彦晦其先徙自長沙曽祖順軒祖徳聲皆不仕父叔介香山縣丞先生自幼喜學手不釋巻香山公嘗從安成劉雲章受易通性命之奥先生能傳其學而於書亦無不觀精研其義窮深極微然未嘗自矜衒為文質直典雅足以達意而已不務竒詭以駭俗其教人亦如之香山公初分教萬安縣庠委以家政綜理微密義所當行不復顧計從伯與誠無後人竊除其墓事覺厚賂先生先生不許卒復其故地仍以禮葬焉伯父與仁及諸子先後皆卒先生皆卜地葬之及香山公久在廣先生往省焉衝冒瘴毒歸而疾大作時或譫語人以為神請禱之先生曰神佑善災惡吾省父不為不義神非所獲罪也奚用禱不聽而疾以安時外國貢方物有自香山入京典其事者失封緘朝廷遣御史按問事連香山公或謂當有重罰先生曰吾父老矣吾願以身代隨至京師擬上表自陳㑹赦而免及香山公再考績乞致仕卒於旅舍先生奉柩歸治喪悉依朱子家禮不用浮屠重作祠堂以祀先嵗時行事必誠必敬八世祖俊夫嘗鑄鐘以嚴祀事經亂亡失者六十年先生詢察得之贖以歸先世墳塋封植尤謹母蕭氏賢而知書幼時嘗口授孝經論語甫十嵗母卒先生痛不及養每念之輙悲哀奉繼母王氏時氏如所生待内外姻族禮意甚篤言必循道行必由義名所居堂曰敬齋居常無事則端坐其中訓子孫以學非善類不交非親戚禮義之家不肯一往來非上丁鄉飲不往見縣大夫而縣大夫見先生者亦無不盡禮人有不平得先生一言無不意滿而罷正統丁卯三月十八日終于正寝年九十一娶楊氏有賢行先先生九月卒子男四幹耒皆為士人顥呉縣教諭鉉鄉貢進士亦先卒女二孫男十五人曽孫男十九人是年十二月十五日葬于五十八都横山之原葬已而幹兄弟屬直為文表於墓直以世好在子姪之列嘗獲陪左右聽誨言見香山公每燕坐堂上先生立侍柱下終日不少倚飲食起居進退應對奉順唯謹雖鬚髪蒼然猶執禮不變於諸父兄亦未嘗愆于度蓋自幼至老無不然由是而質其平生可謂篤行君子者也孟子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又曰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誠使天下之人皆躬行孝弟則世之治将不與唐虞三代等乎然能如是蓋寡矣借耰取帚䦧墻紾臂者比比也若先生之行宜表示於世好脩願學之士有所視效而興起則於世教豈小補哉故用是揭諸墓上
  贈順天府丞王公墓表
  王氏之先居徽州之祁門蓋唐金紫光禄大夫禮部尚書璧之裔宋初有諱居正者知饒州遂家番昜子孫於是為番昜人公之髙祖仲仁宋咸淳中領浙江漕貢曽祖震甫元衢州録事祖義昭父禮和皆讀書厲行不嗜榮進公諱輅字道昇自少聰敏喜學而資質竒偉表然出儕輩誦聖賢之微言必求其㫖歸而不溺於凡近服仁蹈義事親敬長盡孝友之道鄉黨姻戚老者則尊而禮之幼者則撫而教之其有貧乏者則出資粟賑貸恐不及是以無少長愚良皆謂公有徳於已洪武中縣大夫知其才行可用将薦起之力辭不就髙蹈逺引以自放扁舟江湖厯呉楚淮汴齊魯之邦通都大邑名山勝境靡不至覽古人遺跡而挹其餘風一時所與游者皆馴雅之士莫不稱公為君子長者而言行取則焉生於呉元年丁未六月初十日而以永樂己亥十二月十七日卒享年五十三娶阮氏先卒繼程氏子男五長曰敏先卒阮出也次曰弼癸丑進士厯官至順天府丞女三孫男六景泰元年上嘉弼有勞績賜之誥命而推恩其親贈公中憲大夫順天府丞母程氏封太㳟人初公卒之明年庚子十一月二十日葬于里之小渡山先塋之次至是三十餘年弼悲公生既不逮養而幸䝉褒寵以為千古之榮此其令徳所致也乃自為行状來請文表於墓庶永永不朽君子之徳脩於身而及其子孫則天必報之以福雖不及其生前而必顯於身後此理之不易者也而孝子慈孫欲顯其親者亦必承休趾美日篤不忘斯能有獲於天而垂耀於無窮此所謂孝也今觀公之徳而有子之孝如此則予何愛不美之辭不以表公墓乎故序次其説而使刻諸石
  王處士墓表
  處士王氏諱穎字仲敏萬安著姓居北郭之鴈塔里曽祖茂寧祖貴祥父菊隠皆好善樂義而不仕菊隠娶黄氏生五子處士其季也資質豐美儀觀偉然喜讀書好文藝尤明於法律交游之士相與論道理議政務語嘗傾一座聞古人竒節偉行心切慕之遇前代器物多購藏人皆稱為好古處士亦因以自號初二親在堂處士與諸兄朝夕奉養極孝敬親沒葬祭皆以禮怡怡㳟讓未嘗有間言既而諸兄各出營第宅相環列以居悉以舊業讓處士處士則脩飾之遇吉凶行禮仍聚處如一家作好古齋作西軒翰林學士錢習禮侍講余學䕫為之記聚圗書玩好其中以怡神養性賢士大夫及門者輙傾倒相懽至旬月不厭逺近親故有喪必躬往弔而為之助不以風雨寒暑廢禮人或有爭則委曲開導俾各得其宜而後已凡事之合於義者必勇為不計利惜費縣學頽壊教諭黄須欲新之處士首捐重貲為之倡而學以成邑中多士充貢舉上京師餽餞必加厚橋梁道路當修治者多賴焉緇黄之輩及貧窮患難之人有所求者無不應其重義輕財多此類愛其子與羣子弟作槐隂書屋延明師教之禮之惟恐不至徳安同知郭仕美衢州教授劉池藴皆師也其待人一以誠無少長愚良皆得其懽心人亦莫不敬愛之者縣大夫行鄉飲請為賔以年徳未及辭太守陳侯本深聞其才行可用欲薦之亦力辭其自重不妄又如此洪熙乙巳九月夢有紫衣人請觀夀榜者處士往視之見其名下有六十三字曰如是亦足矣逮周六十今少保戸部尚書陳公河南布政使致仕李公皆為文以頌其徳祝其夀少師蕭公則為賛其像以美之處士當國家熙洽之時建殷盛繁富之業而享安靜和平之祉善及於鄉邦譽流於遐邇非太史公所謂好行其徳之君子與正統己巳除夕忽得疾子孫親舊更進藥且請灼艾處士曰死生命也昔者之夢既告矣惟當俟命而已醫何能為遂以庚午正月十八日卒生於洪武丁卯四月十七日享年六十三果協其所夢云娶廖氏有賢行子男一曰錢女四孫男四孫女一尚幼錢既卜葬于 之原而以邑之君子右副都御史致仕朱公與言所為状介今左副都御史劉公廣衡求予文表其墓予與處士比邑居然去鄉久矣處士之行雖有聞而不及見君子謂未知其人視其友其所與者既賢則其人可知處士雖隠而未仕而當世之名公顯人或與之遊或得其文詞以播厥美其賢於人盖逺哉今又有取於予豈亦以予言為可傳信耶昔柳宗元作先友記刻于先君之墓欲取徵於來世由是其先君之美益顯錢之意殆亦若是耶故摭其状所載兼取所聞者書以授之俾刻焉嗚呼處士可以不朽矣
  王功迪墓表
  吾泰和多故家南富王氏其一也其先自太原徙廬陵之何山又徙安成之連嶺至宋諱明逺者始徙泰和以詩禮名家宋末有為學諭曰仲鴻者生興祖篤學而好義受知於信國文公公為書續槐精舍四字牓其居以勵之世亂弗克有為學諭生廷珪廷珪生處士諱天迪字功迪少讀書有大志新作一室揭信公所書朝夕勉焉欲有立於世其言必依於孝弟忠信而行亦如之值元季不果出時所在多盗處士傾貲倡義以保障鄉里人賴之皇明混一可以行其志而處士老矣㑹詔下覈民田或誣處士以失實盡沒入其貲産處士不能自白則嘆曰命也未嘗有所怨尤惟訓其子以徳義治身以勤儉治家而已久之家復裕國初徵税一邑擇一人有才行者總徵以輸于府衆盡推處士處士任之數年税以時入無纎毫過差貴賤賢愚皆譽之其持已嚴重而臨事寛平從容進退表然為鄉之望其奉祭祀待賔客必以禮人有未善則容而教之於嘗造誣者終身怡然相接不少見色辭人尤服其雅量洪武甲子閏十二月二十三日卒距其生元大徳癸卯之嵗享年八十一娶郭氏子男二思賢思齊女一孫男五曽孫男十一經開封府學教授維蕪湖知縣紱萊蕪知縣處士初葬其里之乾溪後改葬萬安縣誠信鄉湖口之蓮花洲葬四十餘年而墓石尚未有文至是維自蕪湖來北京以前國子助教歐陽先生所述處士行状謁予曰維曽大父實有徳善鄉邑罔不聞今前輩老長凋落殆盡而知者鮮矣不為文以刻諸石恐久遂沉泯敢以請於先生予謂古之君子之所務者義與命而已故曰君子義以為質又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惟其務此是以於事之當為者勇為之横逆之來茍非其所自致則受之而不報以待夫天之自定也後之君子不明乎此於其所當為者或不為有所不慊則呌號憤怒盡其智力以逞於一時卒䧟於不測而不悔此孟子所謂匹夫也若處士者其可謂安於義命之君子矣子孫之福至於久而益盛者天定故也若是有不可表耶故為書之使刻于墓上
  謝推官墓表
  君謝氏諱琚字徳潤山西蒲州淘邑鄉清渠里人也曽大父天佑大父仕㢘皆隠徳弗耀父光祖以才薦為白水丞娶王氏有賢行生君自幼端重喜學語孟諸書經口授即成誦選為郡庠生朋輩皆自謂莫及時澠池曹端與教蒲州以性理之學淑諸生君得聞其教盡棄常所業者而學焉於聖賢之訓必求其藴身體而力行曹先生深期其逺到藩憲諸公以勸學為務者羣而試之君必在甲乙之選永樂癸卯以春秋領山西鄉薦第二然不屑於小成不果出丁未㑹試中教官選授西安府學訓導曹先生喜其教之行於西也取程伯子道南之嘆以自况君至官益勉於學凡燕居㳺息之處門屏之間悉書聖賢格言大訓日與衆講論諸生翕然宗之出其門者多有成今戸部侍郎楊君鼎輩其人也闗中旱羅侍郎廵撫憂之擇敬慎之士往禱焉君禱西岳竭誠将事不旋踵雨大注人皆謂君誠意所感君於脩已治人尤嚴厲嘗采法令之切於時政者十八條為脩治繩墨亦以聞于尊府白水見而韙之多採納焉曹先生終于霍州君不忘其教既表著其行又為祠以祀之每過祠下必奠焉君性冲澹不事華靡而喜賙困貧傾嚢觧衣無吝色官滿惟載書以歸陞南京國子學正作春秋講議凡所著述必以理為主士君子推重焉丁父憂哀毁骨立葬祭不用浮屠鄉人化之服闋改北京國子學正朝廷重刑獄詔選羣臣有才行者往理刑君與焉踰月績大著真拜河南道監察御史適敵入冦君奉勅督軍往為備敵退而歸又命往畿内捕盗至涿州上言城池不完民無所恃以安遂命君董其役竣事以稱職聞又建言脩徳弭災訓将練兵旌别淑慝開設武舉崇儒重道考試吏役武職䕃襲恤民救荒凡八事名曰景泰政要上優詔慰答之時有言吉安獄事不治而君又進言抵臺憲遂以君為能命改授吉安府推官景泰庚午月也君之為推官㑹太守缺君獨治政務闐委且又修學校理獄詞雖甚叢脞而毫分縷析益若簡而有餘小大之民無不悦服又明年壬申五月初六日以疾終年五十一配房氏繼郝氏賈氏胡氏皆名家子克内助子男三皆殤亡女二猶子山西觧元庭桂葬君於清渠里先塋之次君清徳懿行直道正言不妄交不茍取臨卒之日廪無儲粟囊無餘錢棺歛皆僚屬為之平生著述頗多有襁褓法言謹思録忠孝録太極體物論春秋講章東山詩文總若干巻藏于家庭桂既葬君而哀其無後恐久遂沉泯無傳走數千里來吉安奉太守張公所述行状屬予文以表諸墓古之大賢君子所以名世而長存者未必皆其子孫之傳也其功徳名譽足以垂於永久君之所立如此而又有庭桂之賢汲汲以圗其存雖百世不朽矣故為書其實而使刻于墓上
  王用持墓表
  君泰和南富里人也南富之王初自太原徙安成之連嶺再徙而居南富代有聞人君曽大父功廸大父思賢父守訓雖不仕而皆以徳誼稱君諱維字用持兄弟三人君居次初以父命為叔父守敬後事二父盡孝敬而於兄弟尤篤聰敏喜學雖嘗得喘疾發輙連日乃愈然未嘗廢書以選為邑庠生學成入太學永樂癸卯領順天府鄉薦明年不偶於禮部㑹朝廷擇賢為縣令君在選出知蕪湖以母憂去官服闋改巴陵令正統甲子朝京師以老疾乞歸明年乙丑十一月廿七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丁卯享年五十九初君令蕪湖地濵大江為畿内近縣達官要人往來無虚日而寛鄙細粗不同且於諸事多趣辦逢迎應對之間易以致毁辱君㢘慎自持孜孜奉職無所取於人亦不輕有予人人知其操履有常也反譽之巴陵楚大縣繇税數倍蕪湖而人多朴野君則勤以集事而待之以誠視其緩急操縱之於是民皆樂從而邑無滯事乃脩學宫葺宫署治街衢巷道以便行者民養馬于山西所司計丁役之君奏請寛其丁力以裕民有爭闘致死者官司坐以故殺當死君為辯其實誤得不死其善行多此類及歸榮故鄉享天倫之樂與宗戚賔客杖屨從容於溪山之間乃不虞有子孫之悲而疾病加焉雖知天命之無常而樂非其樂矣大夫君子所以為君惜也君娶盧源温氏有賢行子男六女一孫男諸子以是年十二月辛酉葬于同鄉之金星岡至是其甥歐陽熙為進士在京師以致仕御史任公敬敏所為行状來請文表諸墓上予先世丘壠在其鄉於諸大家最相善若南富王氏若歐陽氏則又有仕宦婚姻之好為之銘墓亦多矣則於表君之墓可已邪况其徳行政事有足以表於後世者故為書之俾刻於其墓之原
  太常寺丞李先生墓表
  先生李氏諱東字方曙其先南陽新野人後徙漢上髙祖諱文亮元累贈中奉大夫太常禮儀院使追封楚郡公配張氏累贈楚郡夫人曽祖諱夀椿字子春累贈榮禄大夫河南省平章政事追封楚國公配鄭氏累贈楚國夫人祖諱士瞻字彦聞元翰林學士承㫖封楚國公至正末言事切直有傳在國史配何氏累封楚國夫人考諱守成字繼本至正丁酉進士官翰林檢討兼奉禮先生其子也國朝洪武初因家順天之東安而教授於雄邑時有親在堂先生力貧以為養而篤學不懈遂以明經舉為新城訓導厯教平定江浦江浦有司以事累先生時都御史雄邑劉觀為刑部尚書自謂先生父乃其父門生欲貸之以為徳先生不義其所為曰吾以誣至此而誣終不白寧坐誣去不願茍免也懇自誣服徙雅州逺惡地凡歴四學而處之泰然日進諸生講聖賢之道使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言行而身化之諸生多有從者仁宗皇帝在東宫念先生父嘗侍經幄謂侍臣曰李東吾師之子也召見文華殿命講大學稱㫖擢拜左春坊清紀郎又以其純誠可用陞行人司左司副尋出判泰州未幾復召還欲用之使俟命㑹有國哀竟不果洪熙改元詔下舉賢羣才彚進劉公典憲勢尤盛力欲援先生進取且求昏於其孫先生語人曰彼大非吾偶也薛御史亦欲以先生薦先生薄其為人皆力辭及劉公事敗謫遼陽凡與親厚者皆避匿獨先生仍往來其家為治行且命子伸奉白金為贐君子謂先生有常徳不以用舍貴賤易意真古之人哉先生自㓜寡欲有清操嘗與同輩遊得遺金環於路讓不取竟棄之去又嘗於容城道中得遺劵直白金十餘兩坐待遺者還之乃去在行人司時同列有使外國歸者遺以犀象珠璣等物皆郤之為檢討時劉公自謂親愛每遺以絨縑錦綺一不受灤州一𨽻獻鶉數百先生惟取其一而𨽻以為榮人用儗諸劉寛先生為檢討秩滿即欲去戸部尚書郭公資雅重其為人留之曰先生家學承上睿眷久累欲進用而未果今考滿當陞盍少留以俟恩命乎先生曰吾老病當去敢貪禄邪時仲子伸為容城教諭季子侃由進士拜戸科都給事中太常寺丞先生於例當得封即以侃貴棄職就封往容城就養天順元年正月六日以夀終于侃之官舍距其生前元至正庚子日夀八十八先生早喪父而哀慕終身奉母陳夫人尤極敬愛未嘗違於禮而儉薄自守確然有古人之行鄉之人士謂先生持已清奉親孝私諡曰清孝配陳氏有淑徳封孺人子男三長傼次教諭伸太常丞侃也伸娶宣聖裔孫曲阜孔氏侃娶江浦張氏乃徳清令張侯之女今吉郡守瑄之女兄與傼之婦王氏咸執婦道孫男十曰官早卒孫婦任少無子截耳誓不再嫁次皆讀書為士人永樂之初予竊第來京師得陪縉紳君子餘論而知李氏文學之盛遭遇之久仁皇帝眷待先生之隆而惜其用不極其效不大顯於世兹福澤之及後嗣者皆其所積之餘也先生往矣既葬于容城之原孝子令孫尤欲表著其徳以示永久而以兵部左侍郎固城王公所述先生行實因予郡守江浦張公求予文表諸墓上予不得辭乃序次其事使刻諸石庶百世有考焉
  太守王侯妻盧氏合葬墓表
  王侯名昇字日初昔與予同取進士累官至撫州知府其持已端潔而臨事明斷曄然有聲於當時然尤好學不倦嘗自謂其質雖不敏而專確有常曽子吾師也號其菴曰魯菴以自勵而文學政事日顯赫有名士大夫歌詠之滿九年人慕其徳不忍聽其去請於朝陞秩正三品食其禄以治民又三年以老辭歸年七十一而卒凡所履厯皆有遺愛在人人思之不忘妻㳟人盧氏龍岩大族自少讀女訓知禮義婦道母儀為宗族楷法常戒其子彞勤讀書謹規矩茍得禄仕尤須清慎以繼美前人孫弼為縣學弟子員尤懇懇教訓當效爾祖以振家聲待衆子孫仁愛均一處姊姒尤和厚内外親戚尊卑貴賤雍睦無間年七十七而終日諸子彞等以禮合葬於某之原以予與侯有同年之誼而二親之徳未有文以傳信後世乃具其事實以請於予予與侯交處數十年然出入中外未得盡其好而亦不可謂非知已者今求於予豈可辭君子觀人當務其大者侯之學以曽子為師而盡心焉其學不既大矣乎㳟人之教於家切切以讀書嗣先業為訓而他之卑冗不與焉其教不亦美矣乎以是二者刻於墓前之石子孫能繼而充之雖百世有耀矣是為表
  贈同知任君墓表
  永樂戊子廣西開科取士龍泉訓導任君典文衡得士為多歸次英徳之波羅港得疾醫弗效士大夫皆惜其才行端潔而年不永君亦自謂非不能謹疾而止於此命也使其僕歸告母云已不能報恩而以兒女為累言訖大慟而卒是年十月初五日也君名敬立泰和人世以儒醫著稱五世祖顯叔仕宋為文丞相兵馬醫録曽祖迪吉以經學有名祖光徳父保宜皆不仕君保宜弟保冲子也生始七月光徳命為已孫故遂為其後自幼警敏才氣不凡從鄉先生蕭尚仁父子學深有造詣聖經賢傳靡不通貫至於醫書尤精究博覽得其㫖趣年十七部符下舉堪任醫職者縣大夫㢘得君進之吏部以為能授泰和醫學訓科其所治多竒效洪武末頗厭雜煩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必爾乃援例求退蓋七年而後罷益肆力於文學而徳業益進洪武己卯以書經試有司不偶江西藩憲大臣有嘗竒其文而惜其去者命學校教職有缺保任之於是南康贛州龍泉聘幣交至君以龍泉便養乃就職其諸弟子受君之教日就月将心悦誠服六七年間業成而領薦者十餘人所著有易經解題日新堂集諸生傳誦之母夫人嘗躬紡織以衣君蓋欲勵其所業君輙以易書遺諸弟用廣母之意鄉邑稱君為賢師而尤稱君之母為善教至是君卒而母存聞者莫不哀惜之君生於洪武癸丑七月十九日享年三十六娶韋氏子二能讓能㳟能讓由太學顯今為直𨽻太平府同知有最績朝廷推本於其親追贈君奉政大夫直𨽻太平府同知予少君七嵗昔嘗從君遊見君之學問文章所以應人之求者其才思敏㨗如水湧山出至其應事接物髙下緩急先後予奪投機應變其智不可窮而亦莫有忤於物當時君子以為君若得顯位其徳必有大及於人者乃止於小試而略見其端豈不誠可惜哉能讓以君卒之年十一月十二日奉葬于視岡髙祖兆次今年予以致仕歸故鄉能讓見予於太平以君之墓文來請曰先君之葬五十一年矣墓前之石尚未有文以昭徳垂逺非敢緩也蓋有待也今幸䝉朝廷大恩追封第五品赫然驚人其功業雖未盡施於生前而徳善猶可表著於身後先生嘗辱眷知敢請一言表于墓百世之下先君雖沒而猶存者先生之賜也予聞之記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能讓可謂明而仁者矣為人子孫承先世之美而益充之則其顯榮光大豈止百世而已哉故表諸其墓
  毛處士墓表
  予以老病乞歸多閉門謝容知已者罷往來甚適也一日忽家人報曰豐城毛御史以憂歸來見予念不可以慢致咎力疾出見之雍容有禮相勞苦如平生予敬之明日又來請曰先考孝弟忠信好善樂義所以賴庇其子孫而施及於鄉之人多矣今既不幸将葬于某原得南京國子祭酒呉先生為銘納諸壙然其善行可紀者若又表之墓上豈不益彰徹顯聞此不肖孤之志也敢請於先生予辭不敏至三四不獲辭按状處士諱豐城故家居其邑之孝弟坊髙祖某曽祖某祖某父某皆不仕而皆以徳義聞於人其祖考嘗置南園草堂及橘林書屋大作宅宇闢田園延明師以教子孫未就而去世處士繼之愈於前嵗甲寅大饑處士發廪賑濟自近始人或謂其要譽處士曰吾豈好名者哉蓋所謂篤近而舉逺耳凡其鄉里皆周施無弗及雖大寒風雪餓者過其門必躬視給食無倦意死無以葬施之棺與地俾藏焉於是人信其仁處士生有美質英偉異常流好馳射以為樂弱冠始折節讀書從撫進士黄紹烈學未成乃遣倫遊郡庠遂取進士致通顯先是處士弟鍾靈官四川長子縉幼不能隨以往處士教育俾有立外弟黄節早喪親扶擕成就俾力學取進士入官有盛名在郎曹其能成人之美如此人皆稱譽焉配茫湖李氏子二人長曰倫即御史也次曰儉庶出也孫男一其脩身正家厚姻戚睦閭里内外相成之道備矣不悉書書其大者焉昔者聖人之教孝也蓋以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為孝之終人皆知而行之毛氏子孫篤不忘既勉諸身而又以諗諸人蓋欲致其孝於逺大而後已此聖天子之志也今命官錫誥以寵臣下必曰勸忠與孝此其志可知矣上之勵下下之事上其志同則治道盛矣予既嘉其志而欲勉其大則安可不為書故序次成文使表於墓上以俟
  旌義楊君墓表
  楊君諱旦字廷暹别號暉菴泰和之義人也景泰中嵗饑上聞以為憂詔廵撫大臣民有出榖二千石以助賑濟者旌其義於是廷暹首應詔而勅書冠帶餼牽酒醴之賜併及之鄉邑以為榮而他鮮有及焉蓋楊氏自宋以來好仁篤義讀書力學以取進士有名于當時至今而家益盛予初聞理定而知其世又嘗識君大父世忠而與其考南軒君遊最莫逆永樂中簡閭右民實北京有司以君大父名往南軒代之凡其大父所事皆付之南軒而南軒之事則盡以付君二父得從容佚樂而無憂者以君之善繼述也久之縣大夫選為萬石長君洗手奉公事以辦治凡上之欲濟民與民之求濟於上者必自富室近民者始君嘗曰上好仁則下必好義上以仁感則下必以義應故凡發廪以佐官而楊氏必先焉凶年飢嵗細民無失所者賴其濟為多南軒嘗以濟衆受賞矣而繼之以君積善好施豈一世一人之美哉且其言行尤為人所敬信人有不平質於君得一言無不悦服蓋行義取重於人如此天順辛巳正月四日以疾卒年六十一鄉邑之人哀惜之初娶金洞廖氏早卒而以白沙蕭氏繼有賢行子一人曰徵慎重好禮君子謂能世其家徵将以日葬君於某原合族之長者與羣從兄弟謀曰吾父承世徳而行誼罔不聞人之敬愛者舊矣今乃不幸其哀誄加焉貴州憲副樂公既為之状前戸部尚書翰林學士蕭公銘其墓矣若復表于墓上豈不益彰徹顯聞衆皆曰然於是相率請於予予老且病不得辭然聞之禮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徵於先徳可謂能知之矣而欲托予文以垂不朽豈以予言之訒而可信於後世哉故為序次其事俾揭于其墓之原
  旌義郭君墓表
  郭君字東維泰和薦溪名族也其先之長厚君子曰學孔九章仲端者予皆未之識惟識東維於北京蓋是時太宗皇帝徵天下閭右民實北京必豐財而淳行者乃在選泰和令丞謂君累世為豐家且急於義而恤民隠是足以應詔即以君父仲端甫名上君聞之奮然曰吾為子可佚居閒處而以逺役勞父乎即束装就道至北京著籍宛平宛平畿内縣賦繁役重始莅籍者多難之君從容辦治才優識敏事雖叢脞而應之乃若簡而有餘鄉之賢士大夫官于朝者閒暇過從又能欵洽以為樂而君之稱譽日起二親聞之懽焉以君之能共子職也久之君念去親逺無他兄弟備養且朝夕奉公者一人之力足矣乃厚資其家人俾代役而歸省焉仲端甫喜萬安蘇溪山水之勝徙居之君歸而相其志貲産益饒正統庚申朝廷脩養民之政慮水旱之不時令富家巨室有能出榖二千石以佐官備賑濟者賜勅旌之為義民君欣然奉令而享其榮矣景泰癸酉大臣廵撫江西而民事尤急奏請仍行是令能奉令者錫冠帶以寵之而君又䝉其賜人謂郭氏謙約節儉興其家而寛厚㳟慎以奉上宜其積慶長而延譽逺也君孝於親厚於宗族鄉黨周窮恤匱不間疏戚智略過人而退讓不伐廣薦溪舊業以奉先建蘇溪新塾以教子而諸子祥臻等聰敏好學篤志勵行以順適其意皆君之徳善所致惜未見其成而遽以夀終豈天姑畜之而将大啟其後邪君生於洪武日而以天順戊寅十二月二十八日終年六十七娶鍾氏國子學録啟晦之女有賢行子三女二孫男六祥初等将葬君于某處既得吉矣復相與謀曰先考之葬憲副歐陽公述其行前戸部尚書蕭公銘其墓矣若復表著其徳于墓上則傳之耳目豈不益彰徹不朽衆皆曰然乃來求予文刻焉予聞君子之所立當務其大者其細不論也彼憚渉厯登降之勞而遺其親於劬悴煩擾之地惜簞食豆羮之費而視窮餓困苦者不一動其心皆鄙人也君不逺萬里以逸代勞務使其親安於鄉里熙然自得而無憂又累發千鍾之粟以施賑濟利貧民使皆有養而無失所者其徳善之巨細可知矣夫安親者厚於仁利衆者和於義仁義立而褒賞行恩命之隆冠服之美所以榮今而耀後者有窮哉魯叔孫穆子所謂立徳可以不朽君幾是矣故為撰次其行使掲于墓之原
  彭教諭墓表
  先生名顥字士淳泰和月池里故家世以儒顯曽祖徳聲祖叔介父彦晦皆以行誼為望於鄉邑叔介嘗丞香山尤髙潔不羣人稱之先生受其教能刻苦自勵既習易書二經又與從叔伯鍊講春秋通其㫖要四書百氏皆深究密微而尤注意於性命道徳之藴為文章汪洋演迤理達而辭順學者爭師尊之永樂庚子領鄉薦不偶於有司久之得巴東教諭巴東僻陋士不知學學幾廢先生乃出已財為倡拓基址興學校嚴立教條不避寒暑日夜訓勵諸生使學而諸生始知有科目之榮向意進取而先生不及見其成滿九年調呉縣教諭縣附郡多達官往來諸生率以迎送廢業先生毅然以師道自任專務講學罷迎送衆知其嚴於繩檢也皆是其所為諸生從教而有成者亦加於昔凡厯兩縣廟學之所宜務者無不治嘗校文四川河南有得士之譽蓋人無不稱其公者先生孝友忠信㳟已愛人繼祖母父母皆夀九十事之皆得其懽心處兄弟宗戚盡其道其教學者必以誠而人之於先生無不篤於義者先生於洪武日仕二十年以老告歸又年卒於天順戊寅閏二月十三日享年七十二配孺人南溪蕭氏贈戸部尚書養心先生之女有子四人銓寛粟相相早卒銓粟皆以儒被薦受官孫男五諸子既葬先生於所居之南園孺人之弟前戸部尚書翰林學士孟勤銘其墓矣又俾予為文表于墓上予聞之朝廷建學育才以興道致治而師為之本達官要人往來者又有以警其惰課其功則教成可兾也然為師弟子者多樂弛縱好佚㳺典教者以其適已而不知檢達官往來者以能佞已而任其意肆然自放不至於廢學者盖鮮有如先生之篤於教以舉其職非守道不回之君子哉是可表也予與先生有世好豈可辭乃書其事而使鑱諸石以勵來者
  贈御史楊君墓表
  君諱熙字舜民别號水南居士其先汴人從宋南渡家餘姚大父世延父子昭皆有隱徳而不仕君天性孝友持身謹飭與人處循循㳟讓人無不敬愛君者永樂中有司推長其鄉糧賦君所施最有法洗手奉公無一毫横取人亦感君之恵而事乃先集縣令佐稱賢焉性尤剛毅人有過面斥之諸子或有闕悞請改輙從寛懐坦亮愛人容衆常曰改過君子之道也君子不貴無過而貴能改過平居一言一行必以聖賢為師法切於教子延福州府學居憂訓導諸均輔為之師日君有疾飲藥而加劇召諸先生及所親愛入卧内告曰死生常理耳棺歛之用備足矣吾慮諸子輩為異端邪説所惑而得罪名教請必以禮正之又顧諸先生及諸子曰先生服闋當入京此子頗可教願以從行得徼終恵生死不敢忘言訖悲噎不勝左右皆泣下良久而卒無一語及他君子謂君達於道君生於洪武壬戌十二月十二日卒於正統丁巳五月二十五日享年五十六𦵏于黄山岡之原無違禮初娶本隅朱氏有賢行先卒繼室以祝氏生五子長文璧次文珪其三文琳戊辰進士拜雲南河南兩道御史陞江西右叅政其四文奎由懐才抱徳授河南封邱丞其五文球浙江憲司承差既滿而未任人謂楊氏世澤厚故其子多才而亦善教所致也叅政君既取進士兩拜御史有盛名而江西實大藩聲名文物蔚然當衆望君又為賢佐今聖天子在位求賢圗治有才者必用有功者必賞榮其身顯其親而至乎其極蓋累累有也君初為御史已䝉榮寵贈父為御史矣兹陞佐大藩職三品篤於忠誠以大其功業則恩命之隆又可計日待也君以予為相知求文以表親之墓予嘉其舊績欲勉其新功而進脩不已焉故為表於墓上
  蕭氏合葬墓表
  永樂十年泰和南溪蕭鵬翔與弟鵬漢以其曾伯祖徳軒君其祖立齋君之墓皆嵗久且圯大懼不足以妥靈於逺乃以是年十二月初十日即其鄉㳫壠之原啟徳軒君之墓繕治之易棺衾葬焉且以其配劉氏祔于左又自其里兩口塘遷立齋君之骨以祔于其右既卒事則相與謀曰惟吾蕭氏自長沙再徙至于南溪其蓄徳儲祉以敷遺其子孫者既勤厚矣惟是二祖實有徳善義烈趾美前聞人而加植于我後嗣今合葬于兹雖納誌於幽堂若又以其行著為文章以掲于墓上豈不益顯白於禮宜可衆皆曰然乃來求文而刻之按徳軒君字子道祖曰舜卿父曰祥甫君姿貌魁偉而襟度豁然自其祖父時久以多貲雄鄉里至君而益盛然終不以此驕人平居篤於為善如飢渇之於飲食孝弟之行充於家而達於其鄉成人之善惟恐不至周人之急亦惟恐不及嵗嘗大旱鄉黨幾散亡君發盡所有全活之然卒未嘗責償也故當時無少長愚良皆謂君有徳以至治癸亥三月初十日卒年七十君一子信可早卒乃以其季弟徳濟為後時俗然耳徳濟一子即立齋君也立齋字志立益闓爽不羣其脩於已而見於事者蓋不異徳軒君見義勇為不擇利害為趍舍尤多智筞欲有以自見嘗讀光武諸将傳慨然嘆曰使吾從事其間功名豈少哉壬辰兵亂傍近縣皆冦壘數侵犯泰和監州達公最知君檄君以鄉兵守北門君以恩信結衆心人人為盡力未幾吉安失守守臣來奔扣北門君以大義詰之拒不納及監州傳言納之君乃納於是監州益知君果可用也當是時泰和城獨完以忠義著稱者君與有力焉監州沒而君亦老矣以至正丁酉三月廿三日卒年七十三有子三人自新自明自成皆已卒孫男五人鵬舉為蘇州府同知山東鹽運副使鵬南鵬起亦已卒其存者鵬翔鵬漢曽孫男二十人源本煇金潭基𡒊派堅堅鑰榦壑鎡塈堡墅煒㷆焜而本煇潭基派堅鑰墅皆早卒嗟乎二君之行美矣使其顯於時推其所有而大施之豈不益可稱道哉而不幸卒于幽隱君子蓋多惜之然自其沒至于今百有餘年鄉人父老聞其名者猶為之低佪感慕而君之子孫被其遺澤亦皆習於詩書禮義之訓足以世其家而益大其門古所謂位不稱徳者必有後福其是之謂乎故為書之以表于暮使人知蕭氏如此其盛者有以也
  處士羅宗汾墓表
  處士羅氏諱濟字宗汾其先金陵人四遷乃居泰和仙槎鄉處士曾大父達可又徙雲亭之夏逕今為雲亭望族大父夀逺父仲賛皆不仕而皆有隱徳其貲産甲一鄉處士幼聰敏喜學有志於用㑹其兄卒而父且老公私諸務日滋不克展其志孝事二親祗勤不懈晨昏奉養能得其懽心至於奉先尤極誠敬嵗時祭祀必中禮節遭親之喪哀毁如制鄉黨有故極力振助常長其鄉糧賦一以寛厚為本他人或計贏利而已則損以裕人貧者遂以代輸與朋友交篤於信義親戚之間亦極仁愛凶歉之嵗人有假貸者賑之不責償或榖粟已乏則與白金官雖命償然處士終不取如是者二十四家兄宗齊及子京早卒處士厚撫其孤煢俾全其節義諸孫箴箎樂學者皆資給使學俱有成士大夫過從相與欵洽連日無厭倦皆見於吟詠承先貽後之計秩然有條理年老倦勤乃以家事付諸子孫而從容燕樂悠然自得也天順己卯六月二十五日以疾終距其生洪武丁卯七月七日享年七十三而有子京廣序孫纂籍箴管曾孫賞貯䝩貢配蕭氏有賢行父母舅姑内外姻戚莫不讓賢焉先處士九年卒年六十三至是子序以江隂致仕知縣曾貫所述行状詣予泣曰先考妣實同有令徳以興其家不幸而母先逝不獲同享其福於悠久心實痛之葬于里中天井坑之原久矣今先考以庚辰正月初四日葬于井塘之原欲啟天井坑之封奉先妣之殯往合葬焉神靈有知宜必安於此願賜一言表諸墓予聞羅氏之先皆惇本尚實恂恂然有淳行其前之往者皆不及識若處士之父仲賛甫與其兄宗齊予嘗與之接而知其為人蓋無愧於好善樂義之君子其儀於家孚於鄉閭里巷非一日矣年九十而終曾𤣥之孫繩繩蟄蟄豈但為士而好善之效天所以報之也閨門内外亦有好徳勵行而成其美者積善餘慶将益盛故為序述而使刻之俾永有聞於後世
  澗泉蕭先生墓表
  南溪蕭徵士士敏既以永樂戊戌之冬改葬其祖澗泉先生於五十一都池下矣後三十年為正統丁卯而士敏之子瑱仲等復相與謀曰曾祖之葬既有銘以納諸墓若又表其徳於墓上豈不益明顯而延聞於世乃以書來北京請予文以刻諸石予生也後不及識先生永樂初入翰林始得與士敏相接觀其孫之賢固已知先生之善矣則今日表墓之請可辭邪先生字叔明澗泉其别號國子學録蕭先生子所嘗作詩歌詠之其先世出湖南祖覺仕楚為軍廵判官避馬氏之亂初徙泰和之早禾渡四徙而後定居於南溪傳至先生已九世曰漢卿仲寛徳英其曾大父大父父也皆以隠徳弗耀先生為人簡重好學素負剛毅直氣有志於時用適元季兵亂奔走避難無寧嵗逮國朝混一海宇平靖而先人之田宅皆已廢燬先生乃力謀於恢復及家道振而先生老矣遂無意於出縣大夫知其賢舉為耆宿而咨政焉鄉人徳之者衆一時士大夫多敬禮之是宜久生而不厭乃以洪武辛未五月十三日卒距其生元祐庚申九月十八日享年七十二配曾氏繼梁氏子五人南亨道亨曾出利亨文質文美梁出女一人嫁詹宗繼孫男八人士敏其一也曾孫男人嗟夫江河之流不已者以其源之深也蕭氏自軍廵判官之後至徳英十一世皆以隠終其積之甚久而源固深矣宜其於先生發之乃遭時不偶抱才以卒及士敏始以善書徵而見用於世亦顯矣今其子若孫又相繼以文學出為教官方興而未艾其傳果有已邪然則蕭氏之盛固其累世之積要亦先生有以培植之矣是宜表之以示其後人且使之勉於善繼云
  行狀
  故香山縣丞彭公行狀
  公諱豫字與智别字叔介其先由長沙徙居泰和世以詩書顯名六世祖惟孝君博學有文宋光宗時詣闕論時政獻賦一篇以諷光宗大竒之友人周文忠公必大楊文節公萬里謝諫議諤交薦其材可用有詔特補一官君不受而歸自惟孝君至公之曾大父景望皆以學行有名位于時大父順翁父徳聲府君始隱居不仕以行誼稱元季之亂冦逼州城民大恟府君以鄉兵助州守破走之鄉人賴焉娶瀘源蕭氏女而生公公少好學問勇於自進嘗受易於安成劉雲章先生究隂陽消長之理性命道徳之源慷慨自負意不至於大成不止也金州守嘗以才行薦公公不為起與其徒日講論磨勵以成其學而名聲益彰徹不可掩南雄守辟公為教官公又辭不就而萬安縣學復以幣走館下聘公為師公念不可終拒也故公遂為萬安縣學訓導日進諸生講説周公孔子之訓言喻而身化之在學六年諸生皆用有成以言事擢授廣州府香山縣丞香山海邦也素號難治前為縣者率以重法繩之卒亦未臻理也公至寛其教條省其刑罰廢弊具舉流亡四歸其俗以男女質錢久則沒為奴婢民多所不欲者而莫與直焉公為復之者二十餘家民有腴田若干頃軍帥利之誣為閒田以給軍府檄縣割畀焉公曰帥欲病吾民乎吾在此田不可得也帥不敢逼邑南際大海倭奴往來為民害出沒海中飄忽若風雨民無兵備且不虞其至莫有能禦者公教民樹柵積石以待又以䇿獲其舟於是始有所憚不敢近俗善蠱人被毒者輙死公㢘得之徙其家後莫有犯者大猾陳甲李乙嘗持吏短長揺撼以為已利因得肆其姦莫敢誰何公獨發之乃又以語言撼公公不為動卒寘於法退而伺候公所為将中傷焉久無所得乃大服不敢復有意干公嵗大旱祈禱皆莫應公曰吾無以文為也乃謝去里巫躬率父老百拜籲天以與民請命不二日雨大注嵗得上熟明年旱復如之邑中灾且及廨舍公叩頭言曰廨舍者錢榖甲兵之籍皆在焉有不幸不惟吏得罪将大擾於民俄而風返火滅得不焚凡在香山九年洗手奉職信心以行不視難易為避就抑强暴植柔良平征徭興水利公無負租民無遺便邑人皆稱誦之又以其暇日教諸生諸生服公訓遂有以科目顯者公之所為類如此可謂豈弟君子者矣永樂六年以老病告于朝乞致其仕天子憐而從之将歸而疾大作醫不可愈遂以十一月二十二日卒于賛善梁君之官舍獨有孫榦與其從孫詡况在側焉嗚呼痛哉公生至元戊寅九月二十七日享年七十有一初公處而未仕也執親之喪不酒肉嬉笑者三年人以為有子羔之行其於宗族尤有恩意嫁孤女之無歸而賑其貧不能存者平居教子弟與鄉人之子弟必依於忠孝義所當為雖犯危難不顧也其為里中長復民之冒姓者以教其孝戒民之誣善者以教其誠征税於民不過取以自利民貧不能輸者以已貲代焉不足則破産不自悔人皆以為矯而君子以為仁其面目嚴冷望之凛凛可畏然能别善惡以為好惡故君子咸敬愛公而小人或忌焉蓋公以聖賢之道存於心而以剛介潔㢘行之故其窮達之所施有以大過於人也平生工為詩才力豪富而意氣奔放不可禦憂悲愉樂皆於詩發之有集若干巻藏于家初娶蕭氏處士蕭宏亮女得婦道甚克成公之志再娶王氏時氏有一子曰啟蕭出也孫男四人榦耒顥鉉皆讀書有士行榦號哭奉公之喪以歸卜葬焉以直嘗辱教於公知公徳為詳且世有連也故授公行事俾述焉将求銘於立言君子誼不得辭故述其梗槩如右云
  張宗震行狀
  公諱震字宗震姓張氏其先有諱煥者自廬陵徙居泰和二子長曰槱次曰槐應宋季時槐應以進士釋褐第一槱入元為江西醫學提舉是生才甫才甫生文仲為醫學正文仲生徳翁則公之曾祖祖父也公自幼力學為儒於諸書皆務熟讀暗記而又習於醫年十四喪其父獨與母居遭元季兵亂故業蕩無存者公劬力經營復作堂以事母朝夕承候起居奉順顔色而親調其衣食寒煖之宜務以悦親之心退則以所學教鄉人子弟怡然自樂也國朝平一天下詔舉賢良方正之士縣令丞以公應詔而非其志懇以親老辭不獲又辭於府亦不聽至江西行省日伏庭下乞歸養許之公歸益自晦不求聞於人而所以自脩者益篤嵗辛酉邑中大疫兄宗益病且殆而沴氣愈盛家人莫能興讙言有嘯於室者他子弟稍避去平生親友莫敢過其門公獨留事之不去或勸公少避公曰此吾兄也使果有鬼神吾終不以愛兄死矣卒不去宗益死公以禮治喪哀哭且扶持其家人卒皆愈公亦皆無恙以此益見重于時公既失其兄其屬人皆倚公公亦懇懇為之盡嵗甲子隣邑冦犯泰和公亟擕其兄之孥與妻子族屬倉皇出走不能顧其貲至於貧甚然公意恬然獨以得安全為喜賙之盡其方妻子皆化公所為無彼此言者卒撫育其孤姪使皆有成今教諭休寧日孜者其長也公事父母極孝敬嘗侍疾晝夜不解帶湯藥必親嘗而進治喪奉祭皆盡禮然尤恨不得久於養每念之輙悲痛至於老而猶然所謂孝弟忠信之道既以脩於已而又常以勉鄉人鄉人素慕公之行而皆服其言莫不以公為善人長者其於朋友重信義不矯矯為異亦不翕翕為同平居寛和簡靜未嘗以言忤物以色拒人家雖不甚豐而樂以餘財振人急雖負之不責也初公之得勉而歸也惟以醫術濟鄉里既老而術益精而應人愈不倦不以寒暑蚤暮貧富逺近疏數為辭或以公汲汲為勞公笑曰吾豈為利哉醫者仁道也仁豈有間乎人以死生託我汲汲猶恐不逮况不汲汲乎蓋公之存心如此故一時危急賴公而全活者為多永樂丁酉五月十八日以疾卒其生元至正戊寅十月初六日享年八十娶彭氏邑中望族有婦道甚子三人日昭日省日敬女一人嫁曽勉早寡孫男孫女曽孫男女日昭兄弟卜以日葬 鄉原命狀公之行将求銘于今之有道而善文者以託不朽焉嗚呼若公者誠不可使無傳也而直之先大父竹亭先生於公配為内外兄弟直視公蓋大父行也知公徳不誣故撰次如此云
  先公行述
  先公諱 姓王氏晉司徒導之後其先自金陵徙居泰和世為衣冠之族代有聞人髙祖芳洲府君妣曾氏夫人曾祖天隱府君妣劉氏夫人祖臣則府君妣彭氏夫人考竹亭府君元季授福建行省照磨改吉安路治中俱不受以經學教授鄉里妣陳氏夫人繼李氏夫人先公生而秀偉穎悟絶人幼受學于家日記數千言甫弱冠於四書五經諸史悉通其大義下筆為文思若决河既長聞安成劉雲章先生嘗從虞邵庵先生講學得圖書太極之藴遂往從之盡傳其所學雲章先生亟稱之以為不可及及壯浩然有四方志時先叔祖啟翁先生由監察御史僉憲廣西先公遂往省焉度庾嶺過蒼梧憇桂林久之啟翁先生改知崇慶州事先公乃復下湘水泛大江入三峽遨遊成都覽觀山水之壯已而復還京師友天下之賢既歸而學益超詣文益閎肆鄉先生陳心吾見之歎曰此漢唐之文也為序之洪武十五年朝廷聘求賢才與論治道邑大夫時習首舉先公應詔既至京太祖皇帝親見延問又與論太極皆稱㫖時天下賢士至者凡一百餘人上御奉天門試其經學及時務之要以先公為第一且命公次第其餘以進上益以為可用既而授廣東按察司分廵雷州府海康縣試僉事先公慨然思有以報上知遇始至問民疾苦與凡利之所當興者即建言振寃滯恤孤寡防海冦與海北鹽法之弊凡五事又言宋冦凖在雷州嘗開渠徑城中引特吕塘之水以灌東洋田萬頃在元時海北元帥府以兵守水閘而海北㢘訪司掌其扄鑰以時閉泄嵗獲大穰今塘淤渠廢而東洋之田多旱民病之請開浚以利民㑹罷分廵僉事例召還京然其所言皆次第行之吏部将改授官上曰江西秀才王某頗讀書以為工部主事使時與趙尚書論學而先公不知也既至工部趙尚書始諭上㫖先公益加感激其於職事早夜盡心無有曠缺未幾以先祖竹亭府君憂去官歸明年先夫人卒又明年先叔祖啟翁先生卒既連遭家難遂坐起復後期謫居安慶者十年先公安於所遇進退恬然其所處者雖有文武精粗不同然皆謂公有徳無不敬愛之者洪武三十二年復用薦舉起先公知瓊州府時瓊守以曠職罷去民皆瘁然思治其長老聞先公來喜曰是嘗分廵雷州王公邪能興利以便其人必能利吾民矣先公至官布仁厚之徳恢含𢎞之量施平易之政民皆安之先是崖州黎民相讐殺府衛皆以反叛聞于朝言黎冦結砦凡百餘勢張甚請發兵勦之兾有所漁取任事者以為然命亟發兵衛既受符而先公適至因逼遣吏為鄉道且以危言撼公先公執不可曰審如所言則既數月矣當連䧟數城而隣境尚得晏然耶此必黎人相讐吾自以身任之時府僚皆𡙇先公知寧逺丞黄童素㢘平可屬事命往察之童歸報如先公言且致其首事者數人以復朝命衛不得發兵崖州人遂無事相與感泣曰微我公吾妻子為僇矣先公初至山峒之民雖嘗聞公名而未熟公之化及聞崖州事皆信曰真我公也由是凡令下皆奔走懽趍無有後者先公在位清靜以自守日求其民之蠧弊而疏剔之瓊之田素薄收而嵗常三穫賦其租以給軍軍中不以時受俟民用乏然後急歛焉常以此困民規利先公曰吾在此尚爾邪命民三獲三輸之軍不得為害凡軍中一切干託有司者皆沮格之其豪横吏不悦公所為朝夕使人伺候其短隂欲把持之久之無所得衆皆大敬服曰不復敢有意干公嵗甲申大旱種不得入土父老巫覡禱之百方終不雨先公曰此吾責也乃設壇齋戒暴露烈日中以身禱焉明日大雨獨城南十五里江之外尚焦然是夜先公復焚香籲天曰彼民亦天民也惟天其哀憐之明日先公往清瀾浦視蕃舶既渡江豋岸雨隨注盡夜乃止人號為太守雨是嵗大熟初海南之民以健訟聞爭利害如毛髪輙告連數十百人吏因得按舉為姦及民病有司苛刻者輙廢業入生黎峒中吏莫敢誰何自先公至民皆化服無敢以非理相告言者其亡逃而歸者凡萬三千餘口郡中熙然無事先公乃壹意學校視廟宇講堂補其𡙇漏撤其弊者而新之課勵諸生季考月試由是賢才輩出視昔為盛佐吏有新至者怪公無赫赫之威而視三州十三縣之民皆樂生興業無失所者蓋先公於其屬吏嘉善而進不逮故皆有所勸而致然矣先公在郡凡十五年以事朝京師及病不視事者幾半之而教化之效如此此無他先公之徳積於已者厚而所以待人者誠故也嵗癸巳丁李夫人憂東歸瓊之士民爭來送公皆拜且泣曰公歸矣如吾民何願公復來安我自城中至海口十里之間不絶于路先公天性至孝事父母必盡其道初家居時祖母陳夫人病先公晝夜不解衣帶湯藥飲食必躬調而敬進之及先祖竹亭府君繼祖母李夫人有疾皆限以官守不得親侍左右則慟曰此吾終身憾也其居喪葬祭皆以禮不為世俗之行先叔祖啟翁先生既罷歸老而無子先公敬事之如父既喪亦盡禮葬祭而撫育其孤女使有歸先公姿貌魁傑而襟度豁然遇事無所留碍接人無賢愚貴賤皆有恩意於宗族親戚尤克盡其情未嘗言人過失事平生無所不學自經史之外以至隂陽地理醫學卜筮方外雜家之書皆能悉其㫖趣至於字書之妙尤得晉人家法故所至之處不特士大夫尊之其自奉儉約雖貴未嘗擇衣食常曰鮮衣美食貪者得之然貪者禍之媒也吾所守者三言循天理而已永樂十四年五月以李夫人服除謁選詣行在而兄信侍行時直亦以扈從留北京蓋違五年而始得拜膝下六月初七日改授廣東肇慶府知府屬先有脾胃之疾乃以聞于吏部請得醫治而後行而不肖孤兄弟不能具醫藥時飲食遂遘大禍以七月初九日辰時終于萬寳坊之官舍嗚呼痛哉先公生元至正壬午十月一日享年七十有五先夫人歐陽氏前進士臨淄知縣日新先生之女婦道母儀為宗族表法生不肖孤二人女一人適楊子行先先公三十二年卒繼母蕭氏夫人在堂孫男八人䆅穟䅘种秬稹稚穆孫女三人皆幼先公所為詩文千餘篇藏于家嗚呼不肖孤兄弟不孝不天不即隕㓕将奉先公之喪歸葬于泰和千秋鄉辛山之原痛惟先公盛徳懿行存諸身以及於人者有不可泯若不能顯白以告來世則不肖罪惡益大将無所容故敢述其大略丐為銘文以著不朽荒迷不次伏惟垂仁采録焉不肖孤直泣血謹述
  彭先生行狀
  先生諱羣字與和姓彭氏世為泰和人曾祖吕濂溪書院教諭祖方拙號月溪處士父文政皆不仕然皆以學行見重於人而亦以貲富甲一鄉元季兵亂州守達侯結義兵為守備月溪與州之豪傑傾貲以應之是時傍近皆冦壘惟泰和獨完以忠義稱者實侯之功諸公資助之力也及侯卒月溪父子相繼沒而州亦陷于冦倉猝之際骨肉離散先生走贑州龍泉以避難亂定而歸親屬無幾室廬皆焚蕩先生為之號慟及聞女兄被掠往衡州即徒往購贖以歸又往安成求得兄子某歸而卒於途先生負其屍行哭求地以葬見者哀焉既而自念曰以百口之家而存吾一人不力學何以昌吾宗乃從直先祖竹亭先生學大肆力於六經子史百家之言為文清婉而有法安成劉雲章先生見之曰彭某所造他日未易量也洪武中詔求賢才與論治道有司舉先生應詔後又以應懐材抱徳之徵辭弗就避居廬陵永水之陽鄉人子弟從之者甚衆先生日為講説聖賢之道所以脩已及人者學者化之郡縣學校聘為弟子師先生皆力辭謂人曰吾豈能舍先人墳墓而從宦乎嵗時祭享與論及祖父盛時未嘗不泣下沾襟也居永陽二十餘年乃歸居于南溪之上其從兄叔介先生剛嚴有禮不以言笑假人先生事之如同産怡然道義之樂其於宗族恩意尤厚伯父文明夫婦既沒久未葬先生以其骨往葬瀘源山中夜宿道傍神祠無扄鑰虎闖祠而號先生曰吾所為非不義鬼神有知吾終不死於虎卒安坐不動虎亦不敢近至旦乃去族弟可永死其妻子貧無依先生分所有濟之曰此其初一人之身也濟之不猶愈於他人乎其家不甚豐然樂以餘財振人急酬與否不校也與人言色温氣和未嘗有所忤故無賢愚少長皆稱和林先生而不名晚有二子長百鍊次百鈞皆使力學曰爾祖多振施於人有隂徳其在爾乎爾其勉之先生生元至正癸未十二月初九日以永樂丁亥五月十一日卒年六十五當先生疾甚時命取平日鄉人假貸劵約盡焚之左右勸留以資二子先生曰吾觀二子必能讀書以自立不必留此累其進卒之後七年百鍊取進士為監察御史後三年百鈞學成将貢於有司未試而卒女三人孫男二人先生初娶楊氏早卒再娶永陽胡氏男女皆其出也先生葬南溪已十六年而墓未有文百錬痛之使直状其事将求銘納于墓直之曾祖母乃先生之從姑故先生於先祖竹亭為内外兄弟蓋直之大父行也幼時常謁拜先生先生以所聞於先祖者教直藹然仁者之言嗚呼若先生者是豈可無傳者故述其大槩如此其所著詩文若干巻藏於家云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九
  銘
  禮部侍郎陳公墓誌銘
  陳氏之先汴梁人宋建炎間有諱譽者為嶺南清海軍節度使終于官子晏䕃東莞令因家邑之延福鄉由是為東莞人公高祖祖舜曽祖誠子祖用廣父宗彛皆不仕宗彛娶翟氏生四子公其長也自幼聰敏喜學從邑庠訓導黄先生受書經學成領鄉薦會試不偶入太學選為桂林府學教授嚴條約以身先之時有詔武臣子弟皆受學公日進諸生講聖賢之道所謂忠孝仁義之說必使身體而力行之諸生雖文武不同莫不皆有所得都督韓觀總兵鎮廣西猛悍不下士聞公之教心恱誠服毎以儒師加禮焉秩滿陞國子助教永樂初近臣言公有治才不宜置之散地詔試在優等擢知許州始至人以儒者易之公少有警發衆為悚懼乃更以寛厚寜民未㡬代還改滁州均徭役時征斂禁姦戢暴民用大和太宗皇帝廵幸北京所過先遣廷臣察吏治問民隠治有異效者加陞擢焉衆皆言公績㝡滁人恐失之詣闕乞留遂陞揚州知府掌滁州事賜綺衣一襲鈔五百貫禮部宴餞給驛遣還在滁又九年陞四川按察使四川去京逺民不畏法豪吏黠胥姦弊百出公至一治以法不少貸軍中暴横有號彪虎太嵗者人莫敢犯犯輙受竒禍公亷得實為設方略宻遣人捕之皆置之重典而人以寜乃建言修武備慎刑罰眀禮制復義倉正風俗等九事上嘉納之召還改南京通政使掌國子監事公既樂於教諸生亦樂於學而以内艱去服除復為南京通政使出納命令罔不眀允上喜其盡職賜之誥命以示褒而曽大父大父父皆贈通政使妣與妻皆淑人正統初陞調南京禮部左侍郎於稽古禮文之事尤拳拳不少懈又五年以年踰七十乞致事上許焉公徳行淳懿文辭典重人愛之若拱璧其所進於上有廵狩頌平夷頌鐃歌鼔吹天下傳誦之搢紳士大夫求碑銘序記詩賦諸作以發徳述懐娱情寫物者足相躡於門公應之如響故所作㝡多今傳者有琹軒集歸田藁若干巻尤好著書凡所臨郡邑必采其山川人事風俗物産所以供賦税之正而適上下之宜者為書以傳若頴川永陽羅浮成都等誌皆具存其識鍳精眀取舎不妄賓興之嵗公必在主司之列而收得人之譽及致仕而歸鄉之學者有所請益郡縣守令政有未逹者得咨度於公黄蕭養作亂其所以制禦綏靖卒保無恙者公之筞為多公生於洪武庚戌五月初七日而以景泰甲戌十月十六日終享年八十五配淑人袁氏有婦道先卒𦵏縣南三十里竹溪之原又娶侯氏子男二亦先卒女四孫男二將以年月日奉公之柩與淑人合葬焉墓宜有銘鎧以公之友左副都御史致仕羅公亨信所為行狀來請予甞託交於公知公文行政事之善且與羅公同年又知其言足以取信扵後世誼不可辭乃為序次而銘之銘曰
  東莞陳宗來自汴梁武德桓桓奠此一方傳至于公益篤文藝奮迹泮宮遂領民事今之太守乃古諸侯千里滁陽賦政優優繼登外臺克謹邦憲政肅刑清俗為之變典教成均學者有師執事之樞出納具宜維少春官禮樂是輔帝實用公公乃求去白髮蒼顔老于故鄉賢哉二疏千古相望山川出雲雨彼黍稷功成來歸孰知其力公今逝矣與汗漫期有美在人百世之思
  王思賢墓誌銘
  泰和南富處士王公思賢以洪武壬午七月一日卒年七十七其子若孫奉葬於其鄉賽口山既又以地不吉也乃以永樂二年曰改葬其鄉之甘溪葬十八年而未有銘其墓者其子守訓大懼無以昭德示永久使子維以鄉先生歐陽永清所為狀來求銘按王氏其先自廬陵何山徙居安城之連嶺後有諱扆者始為泰和人其曰興祖廷圭功迪者則公之曾祖祖父也雖皆不仕而皆以詩禮世其家公少而能學長而有為事親治家必盡其道平居孝謹恭儉不妄言笑家故饒財然不以自累洪武初覈民田人有以不實誣公官没入其貲衆皆謂公宜如何公處之泰然未甞怨誣者於是其父老矣而公之所以奉養不異於盛時官私百需皆自公出上下給足而家復以興盖其素所服行者有以致然矣性方潔和易口不言人過而樂教其所不及待其子弟則甚嚴不肯一縱之於不善之地凡言事必據於理與人交終始如一不以勢利為親疎素不嗜酒然未甞以已律人長筵廣座公居上必從容笑樂使飲者各盡其歡甞曰醒醉各有趣夫何異因自號獨醒老人前翰林學士解公為之傳南富去縣西十五里其地多大家而如公者無㡬人故鄉人子弟服公之徳有失其平者得一言無不意滿而去初娶羅氏再娶蕭氏子男五人守一守約先公卒守敬守行後公卒今存者守訓公第二子也女一人孫男八人維今貢為太學生經太康縣學教諭曽孫男公卒之日遺言其子必以詩禮教人而以勤儉裕其家於乎賢哉予雖不識公然觀公之子孫服公之訓而知公之德則惡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銘曰王自廬陵徙于安成再遷泰和其家以興公德之茂不失其恒雖未顯榮有蔚厥聲衣冠儼然雍容降升皆醉者人惟已獨醒甘溪之原和氣所凝子子孫孫百世其承
  歐陽公觀民墓誌銘
  泰和蜀江歐陽氏始自萬安常溪而分盖唐吉州刺史琮之後元國學録徳高徳高生孚先孚先生以定則公之曽大父大父父也公諱琳字觀民甞以父命為伯父以信後自少疏通有幹局所遇無難事官私諸務公皆任之不以煩父兄元季盜起鄉民有欲為應者公捕送之官且欲舉義以保鄉里而賊勢日甚不可支廼奉親出避艱難之際極力營養務慰恱其心親殁殯𦵏無違禮國朝定江西吉安内附始克有寜宇大將常遇春取贑州令泰和諸縣以民丁從擇公領之軍中指顧皆如令主者愛其才師還欲挾如京師用之公懇求歸田里始誅蓬藋治耕稼然官府初立法制未定征賦以田為凖公兄俊民素不任事事至無奈何悉以田歸公曰吾無用此也公為治辦而復歸其田承平日乆合族而居長幼殆數百人公與叔以忠兄性民性翁俊民四公者為鄉族儀表隆然敬愛之施公甞舉祖宗徳義之實以教諸子姪延明師於家塾訓切之務趾美前人其後累累以經學顯者公端莊厚重惇夲尚質家雖豐而自奉儉約待親姻必盡禮而視宗族一以仁從兄逸民早卒公長育其子允恭分貲産與之允恭又卒公又撫其子浤濟浤濟又相繼卒公又厚撫其孤閒居無事子孫宗族見公者必從容與語勉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甞曰徃年鄉邑之豪多怙侈蔑義自謂人莫我何今皆澌盡無復存者惟讀書循理之家猶不失其故則天之佑善可知也且富貴貧賤各有分不可以幸致亦不可以幸免惟當安於義而已其教鄉人子弟亦如之平生未甞以言忤物以色陵人人或有違負公者公處之無少異衆為公不平欲與校公曰吾求天知而已何暇與彼校得失哉人徃徃自化服公於經史皆通其大義尤熟于文選及陳夀三國志多能暗誦至議論當時事與人之賢否犂然當於人心凡隂陽醫學山經地志諸書皆所深究遇有善者必手録之至老不倦喜蓄善藥以濟人甞有贑卒艤舟河下同輩二人病且死莫知所措公徃視與之藥留十餘日病可乃令去後以事至贑二人者遇公率其同伍羅拜曰公吾父也甞活我然公亦不能記憶徒唯唯而已其他賙窮恤匱尤多生於元元統甲戌八月十七日以宣徳丁未二月初九日終年九十四是年三月十七日葬縣西郭石獅嶺下公所自卜也公再娶皆南富王氏後娶龍丘曽氏子男五人長允清淶水縣學訓導次允賢國子助教次允仁屢聘為儒官不就次允乾次允和雲南按察副使女六人皆適士族孫男十九人廣湘廣漴廣𣹟廣哲廣莆廣淶廣浯廣濬廣灤廣澗廣沐廣徳廣澧廣灞廣沔廣濠廣洧廣淳廣溆曽孫男人時峻珽顯泰勉華瓌光熙效蕳欣祐綱𤣥孫十人直與公之季子允和通婚姻嘗得拜公
  館下時歐陽氏之長者惟公一人接其詞氣温然盛徳君子也竊謂子賤之賢孔子歸於魯之君子今鄉邑有公在焉後生小子得以瞻望其儀型而興於徳義庶幾善類之多也而今已矣其可復得哉公葬已十八年而墓未有銘允乾數以命直直縻於職務未暇也至是廣哲為浙江按察司僉事來京師復以銘為請嗚呼公之徳自足以不朽直何以副賢子孫之意哉其尚敢緩耶乃按狀序而銘之銘曰
  曄曄名宗盛德在公于家于鄉孰比其隆壽考百年公又多子多子多孫公既受祉維老成人衆之所望天不愸遺人胡不傷石獅之岡公所卜吉歸安于兹過者必式
  夫人蕭氏墓誌銘代郭公緒作
  夫人蕭氏諱夀泰和禄岡處士蕭以吾之子而歸我肇慶太守王公為繼室慈儉順祥以克有其家處士君素富既歸王公又貴顯而夫人樂居田里澹泊自足浣濯之衣菲薄之食處之不厭未甞矜飾以自大猝然見之不知其貴且富也家雖豐裕未甞妄費一錢而所以經營綜理者益宻盖忘其身之老也王公初娶歐陽夫人有二子夫人能撫愛之逮事姑李夫人李夫人者公之繼母有徳有能當王氏中衰李夫人嶷然自守撫育其後嗣以再造其家鄉里敬服焉夫人事之無違禮其待宗族鄉黨不問疎戚愚良皆有恩意其生以至正戊子五月十九日而以永樂庚子正月二十日終享年七十三夫人有二女長嫁周仲威者早寡次適嚴敬仲其二子長曰信字行敏次曰直字行儉今為翰林侍讀孫男七人女三人其𦵏以是年十二月某日其墓在禄岡南升仙嶺之麓𦵏既有日使來求予銘嗚呼予文何足以彰夫人之徳哉然不可辭也乃序次而銘之銘曰
  於惟夫人慈順儉勤克有其家而約其身仙嶺之原有崔者墳昭德垂休述此墓文
  劉宗慶墓誌銘
  永樂十八年庚子二月二十四日前完縣丞劉宗慶卒于河西務時予在北京與其平生故舊聞之皆傷嗟出涕五月予以内艱歸過河西務徃哭之十一月其姪渙與其子完州等奉䘮歸至泰和姪同文來泣告予曰吾叔不幸以喪歸卜以是月初一日𦵏縣南門外龍洲上先生甞辱與處則墓非先生莫宜銘敢以為請嗚呼予與宗慶相好十五年今雖哀苦不文其忍不銘吾友耶宗慶居泰和縣東祖某父某皆不仕至宗慶乃以邑庠弟子歴試於吏部擢丞完縣方盛年有才局遇事果敢其令與簿皆聴其所為縣有逋租積三年弗完者宗慶首出俸貲倡僚吏代輸其他事皆辦集一縣稱治今皇帝以舊藩為北京完縣在畿内扵事尤劇宗慶理之無不宜者時方調郡縣出薪炭以給用所與䖏者皆中官要人其下怙勢干求有弗得即媒孽其間故司出納者多敗去行部以宗慶為能使典其事宗慶洗手奉公夙夜勤慎請託雖不行而亦無所忤既歴三年未甞有違言者宗慶歸後來者又相繼敗而宗慶之能益顯其後縣人有應從戍者逃去宗慶以其族人代之用事者以為罪乃落職居河西務宗慶處之恬然賓客徃來輒置酒相樂終日忘倦曰如是足矣嵗己亥予以外艱服闋赴北京宗慶聞予來俟于河上相見甚歡則告予曰吾近得痰疾氣逆上㡬死今再見幸也嗚呼孰知去一年而宗慶竟死矣則知人之處扵世者其可自恃以乆乎其生以丁未月日享年五十三妻鍾氏同邑某之女有女四人又娶慶都某之女生四子完州北京復任重關也宗慶雖不幸客死於外然既知義命而能安之則亦何憾之有予與為銘亦以慰宗慶也銘曰
  材足有為而又逢時退而就卑益恬以嬉知命不違死則奚悲我銘用昭永永弗隳
  羅先生墓誌銘
  先生羅氏諱河字徳崇一字象賢西樵其號也世家廬陵之清湖自幼讀書穎悟異常人甞逰吉安路儒學從勤窓王先生受詩經日有造詣元季兵亂乃歸學于家與其諸兄自相師友經史百氏靡不窮究暨天下大亂隣境多冦壘先生相其兄自持倡義保一鄉人徳之國朝受命儒道復興先生遂以學行師後進文章翰墨徃徃爭為人所傳洪武辛未用薦舉為武昌訓導日與諸生講聖賢之說凡經指授者多克底于成乆之歸老于鄉鄉人學者復相踵于門先生誨之不倦其教宗族子弟必使守禮而蹈義與他人言亦依于孝弟忠信盖本諸其身云其祀先祠掃墳墓嵗時必謹至於先世遺文法書名帖皆手自校録以遺子孫雖老不衰羅氏故望族先生五世祖妣蕭氏在宋時以上夀錫封孺人文信公以親故甞拜跽稱夀扵堂上既貴猶然髙祖融齋景定元年以明堂恩贈承務郎妣蕭氏封孺人曽祖濬祖則揚父求過皆不仕先生生元至順辛未十一月某日沒於永樂癸未某月某日年娶同鄉江隂劉氏子二人孫男四人曾孫男三人葬其鄉某山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適均卜改葬于某山之原乃自為狀使子彬來北京請直銘之直少嘗從舅氏歐陽先生學以故人子得拜先生於永和先生風儀秀整語言切實所以垂訓者甚至今四十年毎思之不能忘其何敢愛不腆之辭不以銘先生墓乎乃序次其大槩而系以銘銘曰清湖之宗來自金陵世有德義藹然聲稱先生承之學博以宏人所儀刑而已不矜越七十年不爽于恒荃蘭杜蘅有苾其馨峩峩新阡子孫是營載德垂輝刻此墓銘
  封御史宋公墓誌銘
  監察御史宋原端既聞其父一聰公之訃當歸治喪事乃來北京請命而後行奉其友右春坊諭德黎君恬所為狀謁予告曰生之父實有奥學淳行生忝以科第成名者皆庭訓致然也及濫官雲南道其所以教者尤篤cq=496凢敬慎潔亷盖諄諄命之生得服膺焉幸歴三年無過舉吏部以為稱言扵上推恩封文林郎雲南道監察御史勅且下而訃至矣嗚呼痛哉今歸奉葬而墓宜有銘庶㡬託以不朽敢請扵先生予與原端居同郡誼不得辭按狀公諱敏一聰其字世居永豐遷鸎鄉之白水里為名族高祖邦達元信陽州判官曽祖貴忠祖夀考父永泰皆不仕然詩禮相承為鄉邑所推重公秀穎純茂篤志於學凡經史百氏之書靡不研究工扵詞翰與弟一誠皆有志科第而不遂乃出以教學者學者爭師之孝扵親睦扵宗族鄉黨其持已待物一以誠信非義不為非禮不行藹然君子長者之風生元至正癸卯十月初十日而卒扵今宣徳癸丑正月日享年七十一娶黄氏有淑徳二子長即原端次行端孫男三予聞人之有徳善者必獲佑扵天生雖未食其報而卒享其榮若公者非天之所佑哉是宜銘以昭徳垂後葬以某年某月某日其墓在同里帶源之西巖銘曰
  遷鸎名宗藹文學衣冠相繼儼蔚若有美夫子玉在璞惇德勵行志愈確賢嗣承之奮寥廓推恩褒封荷優渥龍光下賁洞𤣥漠吁嗟天道信可託辟之稼穡種必穫我為銘詩警涼薄更百千年久彌灼
  太宜人楊氏墓誌銘
  太宜人楊氏諱觀豐城人曽祖祖父皆有善行而皆不仕太宜人自幼端重寡言笑工於女事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邑丁公尚文既歸善事其舅姑飲食衣服必躬治以進朝夕勤甚舅没年七十二而老姑獨在堂太宜人奉事尤謹其心懽焉年九十而終丁氏素饒財遭亂失之公乃有四方志挾其貲旅逰於外者二十年太宜人治家事扵祭祀賓客吉凶慶弔凡諸所行皆中節由是公得如志卒能再豐其家平居教子必使讀書為善於諸女婦必戒以貞靜謹嚴其言鑿鑿乎不少貶至待妯娌則藹然其和遇窮困撫幼賤皆有恩初命子鉉赴南京受學於丁季恒先生所以訓勵資給者甚備學成以進士入官太宜人得食其禄而教戒尤至鉉初任太常寺博士得封孺人及為刑部員外郎遂加封太宜人今進位刑部侍郎於法當封淑人而乃不能待以正統六年二月初一日卒於家距其生丙午之嵗享年七十六子男五女一孫男八曽孫男五侍郎君聞訃解官歸將以年月日奉葬于之原以行狀授予請為銘納諸墓中予受而讀之知其婦道母儀皆可為師法於葬宜有銘况侍郎之孝而予沗交好奚可辭銘曰
  孝事舅姑順相夫端厚淑慎厥家宜善既積累慶有餘令子顯赫升天衢恩封屢進禮秩殊髙堂鼎食㫖且腴忽焉而逝良可吁我為銘詩賁𤣥廬後百千年永弗渝
  尚寳卿張公墓誌銘
  尚寳卿張公諱信字彦實以正統七年二月初三日卒於年六十以年月日𦵏江寧鳳棲鄉先塋之次其子昱昂以尚寳卿朱君用和所述公行狀來謁銘公東萊掖人曾大父諱某大父諱興考諱五以公貴贈尚寳卿母某氏封太宜人公天性至孝自幼已能奉父母飲食不敢先居父䘮哀毁㡬滅性而事母尤篤母甞病醫弗能愈公焚香籲天刲肝和湯以進母病遂愈事聞太宗皇帝嘉之詔旌表其孝行而召為尚寳丞能以勤慎舉其職秩滿陞少卿仁宗即位陞尚寳卿而封贈其父母賜之誥命又滿九年於例當陞正四品徙他署上以其先朝舊臣不欲使去左右命復為卿而食正四品禄至是乃以疾終永樂之初朝廷有所纂述既成書當用寳識之予時在翰林與公同事者㡬二年毎朝罷輒相與任其事然公必以書自随稍倦更休則退坐屏處出書相講論務窮極㫖趣當時皆深美公以將家子而篤學如此其賢於人逺矣及同事仁宗皇帝於東宫旦莫同出入者又二年公忠勤切至臨事儼恪其與人處則雍容謙退未甞有所忤人亦莫不敬愛之在位三十餘年未甞易所守可謂篤實君子矣勤於治生有别業在都城東暇則課僮僕力樹藝衣食之餘以待賔客賑窮乏不少吝事其兄義極恭愛義為旗手衛正千户無子公奉太宜人命以次子昻為之子兄卒昻襲其官公教之忠孝必無𮥠前人功而思保其禄位正統六年朝廷出師征麓川昻在行見公有疾欲求免公戒之曰爾年少當捐軀徇國毋以我為念昻遂行以破賊功陞指揮同知獻捷至京師而公疾甚昻不敢留復奉勅詣軍中而麓川平即馳歸闕下冀得一侍疾而公已捐館矣嗚呼公之教子有成績而不及與其榮人皆為公惜之娶楊氏封宜人生二子昱昂也女一孫男二予既悲公不復見而公之子乃能求銘以葬思著其徳于乆逺其何可辭銘曰東萊之濵生此令人既孝乎親亦忠於君寳璽是司小心慎宻逾三十年所履如一鳯棲之鄉其安其藏昭徳有銘愈乆彌光
  孺人費氏墓誌銘
  孺人費氏諱妙清以正統七年五月日卒于家年七十子敬為監察御史在京師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治䘮以翰林脩撰張益士謙所為行狀謁予告曰敬不幸失慈母罔極之恩不能報其痛甚矣若葬而不得銘以昭徳垂後則何名為人子敢請於先生予與敬素厚且哀其意不得辭按狀孺人世居歸安之淩波里父原達母吴氏皆有善行故孺人之生亦端重柔淑閑於姆教凡諸女事不程勸而能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邑處士嚴士毅遂以歸焉處士孝弟忠信雅有志於四方常挾貲以逰家事悉孺人主之以勤儉自足處姻族撫下人待鄰里鄉黨皆盡其道見貧乏者賙之橋梁道路有欲修而弗給者亦助焉居常蔬食曰吾非他有慕也不欲以嗜味傷物耳敬早有志於學孺人相處士日夜奬勵之學成取進士為縣令御史又毎以忠孝為訓故敬大有譽於時而孺人夫婦得偕享其禄恩封之典將及之而孺人不待矣此敬所以慟而不能已也孺人一子即敬孫男四女一其葬以某月某日墓在之原於乎孺人之德善如此而子又克孝是不可不銘銘曰
  婦道之良母德之光胡不百年而忽云亡藏于斯丘龜卜所定利爾子孫以鴻厥慶
  中書舎人周君墓誌銘
  永樂中太宗皇帝嚮意文藝既以經術求賢矣而攻書之士學有師法者亦徴詣京師有所纂述使執筆其間姑蘓周君璿用珎與焉其書宗虞永興在朋輩中最有名乆之得官為營膳所丞然未甞去館閣與人交謙慎有禮士大夫雖前輩名徳多愛之而用珎乆益敬不見有闕失遷中書舎人益謹飭不懈而書亦益有名秩滿得推恩封父母而二親皆得食其禄鄉邦榮之母没治䘮如禮起復未㡬復以父䘮去官既即吉將朝京師有疾遂弗起臨終自以不克報君恩為慊而勉其弟與子以忠孝正統辛酉九月七日也年五十七其天資明敏多讀書又通醫術喜吟詩於晉唐名帖所積尤多其畫師董源作古松法畢宏韋偃揮毫洒墨變化不窮京師人多好之用珎亦不厭其求其為人如此周氏之先居鄢陵宋南渡時有諱 兵馬鈐鎋守平江之嘉定州因家焉曽大父繼善元平江路醫學提舉大父自牧為鄉校師父仲立封從仕郎中書舎人母陸氏封太孺人妻張氏贈孺人繼室施氏封孺人子男一曰浩女二以卒之明年葬長洲縣彭華鄉金盆塢之原而墓未有銘其弟寜波府學教授璣貽書翰林徐編脩良玉請為行狀託中書舎人凌尚義持來謁予銘予於用珎亦素厚甞念其以憂去而冀其速來不知其遂死矣惜哉銘曰楚楚兮令儀𣺌渺兮予思悵一去兮不復來金盆之原兮此焉歸於呼奈何兮胡寜不悲
  張君墓誌銘
  張君諱字彦彰别號耕逸其先清河人唐末有諱容者為吉州刺史因家于吉宋建隆初孫渥乃徙居吉水縣文昌鄉之西圑里世以儒術顯聞君之曽大父尚友大父心顔父允仁皆不仕而皆有學行母顔氏以至正壬寅十月初十日生君君自幼穎敏闓悟博覧經史一見能了其大義座客甞有言周勃呼軍門令左右袒以為逹權變君曰斯時唯當喻以義豈當問其從不從邪其意與先儒合前軰長者大竒之及長學益進智識亦超邁宗族有事皆取决於君然君未甞有矜色居常嘿嘿似不能言者至論事之是非析理之同異衆言紛紜莫有適當者君徐一語折之無不恱服君雖負竒氣然所行必由道早失父事母顔夫人極愛敬伯父晚年䘮子諸孫幼君養之如父厚扵兄弟先廬悉推讓之從兄死君教其子宗璉尤嚴見其能學則心為之喜諸子弟有悦學者皆奬勵以成之族有遺孤女從其母適人而許與非類取而育之擇名族歸焉從兄弟某遭疫舉家莫能興衆亦莫敢過其門君獨日徃視予湯藥死則殮𦵏焉緦親有中嵗猶鰥者君出財為禮俾之娶謹於取友非其人則深絶之性不喜飲遇賢士大夫相過從輒傾倒為懽至竟日不亂尤倜儻有才畧好古人竒節偉行非常之功嵗壬午永豐吟田羅坊人作亂聚衆萬餘殺人掠財焚廬舎故家大族皆慄慄危懼務奔走以圖存君獨思保障一鄉傾家養士召鄉人子弟喻以逆順禍福部署為扞賊計衆樂為之用逺近來依君者君皆能館榖之賊素聞君名亦畏君君覘知之率敢死士夜出旦乘大霧擣賊巢賊倉卒不知所為殺戮無筭餘衆各鳥獸散比官軍至聞賊平止不進縣令丞欲上其功君力止之曰吾為家族計耳何功之有君子謂魯連不過也甲申嵗歉君推其餘積以濟饑所活甚衆永樂丙戌十月二十四日以疾卒年四十五聞者莫不哀之娶劉氏有賢行五子長容重後君十四年卒次容端次容肅次習早卒次容靜君甞欲各教以一經今皆能為士人女二孫男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君於里之故寺祔大父母之兆然墓尚未有銘至是容端以君兄子宗璉舊所為狀來求銘予觀君之才行信所謂竒偉不常之士稍振其端而所立已有過人者使効用於當時得盡出所有其功業豈少哉而惜止於斯宗璉故大理丞甞官春坊與予為同僚予知其言信故不辭而為銘銘曰
  嗚呼張君承閥閱之華服禮義之腴才足以奮厥謨行足以世其家而不永年命也奚辜銘以昭之千載弗渝
  都事熊公墓誌銘
  熊氏居南昌之盧觀為右族在宋有仕至補闕曰雲卿者公之五世祖也曽祖叔美祖敬昇父中立皆不仕中立娶劉氏生公扵元至正丁酉十月十六日今正統壬戌十一月日以疾卒于家年八十六公諱紀字景方松節其號也自少端重喜學多讀書孝弟之行成於家孚於鄉里其與人處寛和而有恩嵗饑常發粟以賑貸貧不能償者焚其劵鄉人有受傭於家必豐其飲食常直之外又厚資給之曰吾扵鄉曲當如是豈惟酬其力哉家雖豐自奉甚約其教家人亦如之至待賔客則甚厚性坦亮剛毅好古人竒節偉行洪武壬午有司以才武薦公用事者便宜授公六品公知不可為竟謝去會造船海運費繁役重守令屬公董之部使者苛急衆不勝其嚴貸白金六百兩以就事弗克償公曰吾觀役夫多貧若責之急必有損産業鬻兒女者獨取於家償之衆皆誦徳焉子尚初以才舉當得官需次于家公教之勤慎平恕而以不欺為本前都御史顧公佐舉尚初為都察院都事用公之教有能名於是朝廷推恩封公為都事鄉人皆以為有徳之報公饗其榮養將二十年而所以教子孫者尤篤至是雖以高夀終而大夫君子猶惜之娶徐氏有賢行子二長尚初今為都察院經歴次尚爵女二孫男六曾孫男尚初卜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之原以國子助教李洪所為行狀來請銘嗚呼公之德宜有銘而子又克孝予奚可不銘銘曰
  熊於南昌蔚為故家而公承之亦孔之嘉其福則那其夀則遐昭德有銘百世之華
  王處士墓誌銘
  泰和王君伯彰以永樂二十二年二月十四日終于家年六十九其子若孫將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於原而以狀來請予銘予與君交也後而相知為深其何敢以不敏辭乃按狀序而銘之君諱環伯彰其字世家邑之梅岡自少力學通諸書慨然有志於用而諸兄弟多䘮亡惟君在父母老矣因自嘆曰親老乃欲仕耶遂隠居榮養朝夕左右能得其歡心父母疾奉侍尤謹湯藥必親甞親没葬祭無違禮寢苫枕塊三年然後復既乆而哀慕不衰好善急義出於天性親族有㓜孤者長育婚嫁之死不能葬者為具棺葬焉嵗歉則出榖以賑貧乏貸而不能償者不切切計也故鄉稱為有徳嵗辛未里中大旱巫尫百方禱之不雨禾則盡病君歎曰若是民其殍矣乃自作壇以籲天誠意懇至越三日大雨人又以為有徳之應皆歌詠焉甞一至京師今少傳楊公故翰林侍讀梁公皆相推重梁公後以憂歸君遂禮而館之使諸孫受學焉益相與為莫逆性尤髙簡閒曠喜賦詩得唐人家法吾邑故族富而有文如君者甚少君亦以此自豪遇大夫君子相從講論連日夜不厭長筵廣席高吟大唱以為歡他莫之顧也由是為不能者所忌而尤以門第自重鄙夫窶人一旦勃然起者未甞比數收拾故素出其下者尤忌之然君一不以屑意自號樵雪人異之曰君非樵者也君曰吾豈欲為會稽守邪清苦自勵吾志也與其從兄子朋相友愛一味之甘不聚不食故宗族子弟皆化之王氏夲長沙人南唐時有為吉州法曹者因家廬陵之甲村今居梅岡則自甲村徙也六世祖約齋宋咸淳間與弟某皆以易經舉進士而約齋與文信公最相愛然至君之祖則堂父道濟累世皆不仕而皆稱為善人長者君娶清湖羅氏之子婦道母儀克刑其家子二人長某先五年卒次某孫男七人曽孫男二人憶永樂廿年予以内艱起復赴北京君因邀予過其家相與觴詠至夜分不寐既旦遂别去未半年而君已矣此予所以深惜者也故既為詩以哀之又因其請而為之銘亦情之不能已也銘曰
  嗚呼王君有行有文不詭而羣世嗣其芬蒼山鬱盤有崔者墳慶澤斯存利爾後昆
  范仲彰墓誌銘
  仲彰姓范氏諱文煥上虞人也忠厚坦亮厭世之為機械者因號守拙子人信其行因亦以是稱之好學能文博覧強記少從四明桂彦良先生受詩經欲有為於世值元季衰亂不遂也甞一逰齊魯燕趙之郊訪古人遺跡登覧吟嘯慨然歎息人莫之測也其事親能飬志有疾則躬調湯藥衣不觧帶母甞冬月患熱疾㡬殆思食𤓰不得仲彰冐風雨走百二十里得之會稽市中及暮而歸以啖母疾遂瘳葬其父時積雨泥淖仲彰禱于天得稍霽葬畢復然人咸以為孝誠所致事伯父仲父皆盡禮病則為治湯藥死則具棺衾殯歛焉撫其遺孤尤厚好義樂施賙窮恤匱人有假貸不能償者折其劵洪武乙亥有詔舉賢才左軍都督府經歴俞均息薦仲彰仲彰以疾辭而縣令李惟中強舉為耆老甞與論賢才將薦舉焉仲彰以葉砥履道對惟中薦之起自戎伍為考功郎中而人以為當永樂元年縣南黄路溪蝗生縣令丞令民捕之而浙江按察僉事林公亦以蝗故至上虞責縣令丞曰蝗生由爾曹失政也捕之而用非其人益為害林公知仲彰亷謹乃専委用焉仲彰念非人力所能盡於是齋沐禱于社不數日蝗無遺類鄉人歸徳於仲彰皆歌頌之永樂六年又用薦者徴至京以年老辭歸縣官毎行鄉飲輒以大賓之位處焉永樂二十年某月某日卒年七十九以某年葬城南工黄山先塋之次范氏本宋石湖先生之後石湖之孫禮始家上虞禮之孫生無咎無咎生德甫德甫生均與仲彰之曾祖祖父也娶盧氏有子一人曰侃先卒孫二人曰曾孫二人平生所為文有北逰集二巻和陶詩二巻歸田藁二巻藏于家仲彰葬已二年其姪監察御史宗淵始因其同僚歐陽御史求予銘將以納諸墓予重其意不能辭也乃為序而銘之曰嗚呼仲彰學博行淳玉韞珠淪不顯其珍孝以事親誠以感神明以逹賢恵以賑貧其善不忘其嗣彌振我銘用昭千載猶新
  劉仲良墓誌銘
  君劉氏諱懿字仲良世居泰和東陽門柳州判官况之後也曽祖中祖仲源父存善皆不仕君少英敏尚氣誼從陳心吾先生學渉知書史用其道於父子兄弟之間亦稍振厲見才能視鄉里齷齪者無足當其意人謂君宜在官使將薦之洪武十九年被誣謫遼東安於義命時以吟咏自娱無怨懟不平之語當時重之居十餘年乃歸益篤意事親與季弟相友愛待諸子姪恩意尤厚於得失利害不校也乆之徙居江南下村課僮奴力耕以自足子咸舉進士為按察僉事自四川改河南迎君就飬不行而數寄詩以忠謹潔亷為勉咸分禄以飬於家君既不為時俗傲放事而事亦無干君者乃陶然於詩酒之樂號醉吟翁甞以其族分而慮其疎也既為譜牒以聨属之復欲以已分地建祠堂於故居以奉祖考嵗時祭祀使子孫得序昭穆於其中庶㡬不至為塗人其用心厚矣今年咸自僉事秩滿陞廣東按察副使君於例當得封有司以前被謫不許君子皆惜之盖君性伉直非其人不交遇事必盡道理人有為非義即正言面折之以此見重於君子而亦取惡於人君生元壬寅正月十日而卒於今宣徳己酉四月十四日年七十八娶廖氏有婦道子三人震坤咸側室子六人女一孫男十人曽孫一人其所著詩和平婉麗有壯逰集醉吟翁槀藏于家古者君子之仕也其父兄所以相告語者必以道其居官臨民其處鄉䣊州閭盖未有違道者是以徳立而名顯今仕者之父兄能如古人者盖少矣反道悖徳慿籍以自逞者盖有焉仕者既無所取式不知道之當行卒有䧟於邪僻有識者盖深鄙之君之子咸貴為大夫處方靣之重而君若無與者從容田里之中飲酒賦詩足跡罕或至城邑而所以教其子皆道義之言此君子所以多君也今不幸已矣咸兄弟將以某年卜葬君于原而以狀來請銘予知君者其何可不銘乃為銘之曰
  嗚呼劉君行淑才優于家于邦不競不絿善教其子以克顯仕在人則驕而已一致田里之間優游咏歌今則已矣命也奈何日月其良歸于窀穸發聞垂休視此貞石
  李伯昻墓誌銘
  伯昻李氏世居泰和之南岡有元盛時其曽大父英叔以財雄鄉里居室之華貲産之盛園池逰觀之美能過之者鮮矣英叔為栢興路同知生子皆春皆春生如春為南安推官則伯昂之大父父也元季之亂豪傑蜂起推官既即世伯昻年始十四主其家貲猶以萬計江西行省參政全普庵薩里受命復袁州憚不敢行走保贑猶以軍興括民財豪横之徒依以用事伯昂始破其家盡失其貲産于時袁冦數侵掠泰和居室皆焚蕩伯昻奔走避亂無寜時國朝受命海宇寜謐乃歸葺𡚁廬以學鄉閭子弟爭師之尤喜交逰敬禮賢士大夫遇故人賔客相與道盛時事或因覧其遺趾而想其故處則嘆曰物盛而衰固其理也吾何忻戚於其間哉伯昂孝於先仁於宗族既為族譜以聨属之嵗時有事於祠墳則躬率子姪以致其禮待姻戚鄉黨亦皆驩然有恩篤於教子甞語之曰吾少遭亂晚而始學不能有為於世汝曹勉之毋亦有後時之悔也故其子桓圭信圭之學皆足以成名甞闢一軒種菊其中而扁曰愛菊鄉人因以號焉以永樂丙戌正月十七日卒距其生至正己丑六月二十九日得年六十八初娶趙氏漢中教授伯洙之女再娶胡氏皆有婦道子男六人惟高堅節桓圭信圭介圭躬圭惟高早卒堅節為浮屠師桓圭信圭相繼舉眀經桓圭由蒲縣典史擢南陽知縣信圭為清河知縣並見稱於時女四人皆有歸孫男十四人曾孫男人伯昂之卒也權厝於其居之東偏至是始得吉地于之原卜以某年某月某日改葬焉信圭考績來北京奉國子助教宋先生琮所為狀請銘予觀自古冨貴之家其子孫安於豢飬而無卓厲之志一遇變故徃徃不能以自存或遂冺焉盖有也伯昂之家甞盛矣而淪於䘮亂乃復能自立如此非其中固有卓然不可易者乎况其子之才安知李氏將不盛於昔也哉乃為之銘曰
  李氏之先大顯於唐析自分宜居邑南岡南岡之盛遭亂不競惟伯昂甫克紹厥慶其行孔嘉其福則那有子承之益大以遐歸藏斯丘卜者曰吉刻此銘詩百世有繹
  蕭叔仲墓誌銘
  公蕭氏諱鉉字叔仲泰和螺溪人曽祖容安祖厚溪父端仁皆不仕而世以貲雄鄉里端仁號草堂尤急於賑施用其所有供佛僧修橋道為利益事者甚衆至今人知蕭草堂公生而端厚喜讀書於世俗侈靡傲放事及一切鈎距機械傷人害物者未甞存諸心惟思廣其先人之恵以周窮振乏元之季世用薦授江州徳化縣尹非其所好不果赴天下大亂豪傑四起螺溪之居皆焚蕩公奔走避難無寜時國朝受命始歸理故業課僮奴耕種以自足而放懐於山水之間會故人賓客則相與飲酒談笑終日於諸利害不計也洪武乙丑五月初八日以疾卒于家享年七十有三娶吉水坪溪李氏先卒二子孫男三人曽孫七人公卒之年二子奉葬于里之石陂越三十三年為宣徳三年諸孫以其地之沮洳也擇某年某月某日改葬公於其里石洲之原而墓未有銘既而棟梓來北京請於予盖先考瓊州公甞與公相好而予又與其諸孫逰是所謂有世契者而公之為人又長厚如此其何可不銘乃為銘之銘曰
  蕭氏之先實出於梁綿綿慶源積久彌昌螺溪之居徙自廬陵好善急義藹然聲稱惟公承之亦篤于施有蘊弗彰仕不逢時遭遇聖明業底于成以善其身以厚其慶石洲之原公墓在焉刻此銘詩百世之傳
  孔君墓誌銘
  永樂己丑仁宗皇帝在東宫監國實尊信孔子之道而篤行之思用其後之賢者時君由太學生為工部主事近臣為言上曰聖人之後而使在劇司將不為累乎即以君為太常博士食六品禄君與予比屋居而母夫人在堂旦則出營職及暇而歸即率婦子侍左右備物敬飬焉夫人樂之退則與予言笑相好也嵗癸巳予别君詣行在後三年丙申君來奏事詔陞君太常丞留北京復得相與懽笑如曩時明年君以大祀天地乗傳還南京又明年丁母夫人憂去官服闋調祠祭主事予亦連丁内外艱相去六七年始復見於北京而故意猶藹然也仁宗即位復太常寺丞祀神南海上今天子即位改元復奉命告祭帝王陵寢就祠闕里因得與宗族懽聚踰月而歸君謙慎和厚秉禮而蹈義其奉職尤盡誠與人交乆而敬人亦無不愛敬君者宣徳己酉六月二十七以疾卒年五十七相知者莫不哀之娶龔氏封安人賢而謹禮法君之所以事親處友睦婣戚和鄉黨克適其宜者安人相之也先是有羸疾因哭君遂劇是年十一月初四日亦卒年五十二三子皆為士人二女孫男三君宣聖五十五世孫其先居曲阜九世祖傳與兄子端友從高宗南渡端友襲封衍聖公傳官撫州因家于衢卒贈中奉大夫開國男端友傳爵五世至洙始讓於曲阜宗弟曰治者傳生奉議郎端已端已生南岳奉祠行可皆贈少保行可生贈少師文介公元龍元龍生右諌議大夫資政殿大學士僉書樞宻院事應得應得生奉議大夫汴梁等處納綽提舉福孫福孫生新會尹維敬維敬生道君父也以君貴贈太常寺丞母班氏封安人君卒之明年希綱兄弟奉君與安人之喪歸以某年某月某日合葬於原而以衛府左長史金先生用誠所為状來求銘予念與君交好廿年當隣居時兩家婦子亦未甞有違言者今君夫婦俱不幸予雖不忍銘亦安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曰
  聖澤之長君行之良宜夀宜昌而忽己忘納銘其藏後世之光
  蕭母胡氏墓誌銘
  宣徳五年二月工部營繕郎中泰和蕭飬高䘮其母太宜人胡氏將奉葬於其里陽坑而以翰林侍講陳循所為狀來乞銘蕭氏居螺溪里為大家予繼母盖其族因甞得拜飬高之尊府贈工部營繕郎中世榮先生與太宜人而飬高以端重勤慎有名與予相處為莫逆予雖不敏其可辭而不銘胡氏之先始居廬陵永陽里後析居邑之岐歩岡世為右族太宜人早慧知理義喜女紅父母為之擇配以歸世榮事姑盡孝姑甞疾篤夜禱於北辰請以身代姑疾尋愈世榮業儒嗜經史於家事一不以介意太宜人治之悉有法待宗族婣戚鄉黨皆得其宜甞以學問勉其子曰必無愧前人故飬高遂顯于朝而封贈之典及焉其生元至正戊子九月九日卒於今宣徳己酉十一月四日享年八十三男一人飬高是也女三人孫男二曽孫一嗚呼太宜人之生與予母恭人歐陽氏及予繼母蕭氏皆同年而皆不幸乆矣獨太宜人得享其子孫之禄飬至于高夀而終豈非福也哉予於此有不勝其哀者矣銘曰
  早為賢女壯為賢婦晚為賢母藏于斯墓子孫之祜
  管氏孺人墓誌銘
  孺人管氏諱靜字淑恵寜都管仁傑之子嫁為同邑黎大成之妻二家皆大姓世有徳義孺人早慧習姆教閑女紅年十九歸大成相夫以順事舅姑以禮凡賔祭冠婚長㓜之衣食内外戚之徃來供餽皆孺人主之尤明於事機而造次必守禮義大成甞受誣被逮赴臬司有為異論搖撼之者孺人曰黎氏世為善善者天必祐之吾何懼大成竟得白而歸大成甞遘危疾孺人籲天請以身代未㡬疾愈其後大成客閩浙家事一委孺人處之盡其力誨子使學曰爾家世以讀書為顯官爾必無愧前人凢士大夫有過寜都者必為之盡禮俾子從之逰或招延以教之大成女兄適温氏者夫婦皆早亡有遺女孺人飬之如已出及長備禮嫁之黎氏家素饒中而困晚而益裕孺人之力也故鄉人論婦道母徳之善者必歸孺人宣徳丁未二月某日以疾卒距其生之嵗得年六十一二子淳為邑庠生諒以易經領癸卯鄉薦孫男六人孫女五人淳諒以日葬孺人于邑東山之原而墓未有銘今年諒會試于北京乃以前進士張純所為狀來求銘自古女徳之著于閨門者不少非孝子順孫表而揚之其湮滅無聞者多矣今孺人既賢而子又克孝予何可以不銘乃為之銘曰
  德之盛才之良宜于家聞于邦藏斯丘綿厥慶刻此銘百世光
  龍彦鶚墓誌銘
  永樂甲辰月日泰和甘溪處士龍彦鶚以疾卒于家其子崇安遞運大使公常以月日奉葬于雲亭鄉乕岡中洲之原而未有銘及起復來京師得清逺驛丞乃以請於予將歸而納諸墓龍氏世居甘溪為大家宋咸淳進士連州推官登其顯者也至處士曽大父盤居始遷縣城西豐堂廣宇盖窮州下邑公署所不如大父善翁父成章皆好徳樂義不求仕進處士少嗜讀書存心以不欺為主孝於親友於兄弟忠於親戚朋友凢其所行必法古人與人言必依扵孝弟忠信衆皆以為善人長者其後厭城市徙居乕岡之下以詩書山水自娱家雖不甚豐而極好賔客延師教子尤盡其道及公常以薦得官教之以忠孝大節必勤必慎晩年復歸甘溪理故業與宗族鄉黨遨娱徃來方將享其子之禄扵永乆而竟以夀終其生元至正戊戌十二月十九日得年六十七娶羅氏繼康氏二子長即公常次日弁女三人皆有歸孫男一龍氏與予家相好予生也後甞從處士遊察其言行心切重之而公常又厚扵予則今之銘墓其敢已乎銘曰
  善有諸己以淑其子宜多受祉而終於此銘告來世作者太史
  鄭先生墓誌銘
  錢唐進士鄭垕述其父完齋先生之行謁予拜且泣曰先人不幸棄世而垕留京師不得盡為子之道其罪大矣若葬又不銘以著其徳扵不朽則不孝之罪益大將無以自容敢以為請予哀其志不可辭乃按狀序而銘之先生諱壁字伯規自㓜頴異過人在祖父側日聞君子長者之訓與其所為詩退而即能成誦前軰皆竒之長從鄉先生周某學通書經其為文章力追古作者雅有志於當世弟仲舉卒乃一意事親不復求進有薦之仕者皆弗應二親老先生侍左右能得其懽心父卒既歛比舎失火延其廬先生痛哭籲天俄而風反火暫息得舁櫬以避及母没皆不飲酒食肉者三年晝夜悲號鬚髪為白鄉里皆稱其孝其與人處則恂恂恭讓未甞昜其言言之必如所行家故有池池上種竹因作軒曰水竹軒日觀書其中客至必置酒吟咏以為樂晩自號完齋盖寓全歸之意所著有完齋集宣徳戊申十一月廿八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丙辰六月十六日得年六十三娶陳氏一子即垕也恭而有禮盖能昌其家者女二孫男一鄭故汴人其六世祖筠孫仕宋至中大夫判揚州從思陵南渡始居山隂大父俊徳在元時從江浙儒學提舉陳衆仲學因復徙居錢唐父敬常皆不仕先生初有志扵用而以事親不果扵是力教垕使必如其志及垕領永樂癸卯鄉薦自以無他兄弟侍飬不忍去左右先生勉以移孝為忠及取甲辰進士歸五載復被召尤不忍去乃復以顯親揚名為勉先生雖未仕然觀其善教與其子之才安知不終享其榮也哉其葬以宣徳己酉四月某日墓在錢唐縣石壁之碧梧原銘曰孝以事親善以植身雖未榮顯亦足自見夀六十年克全其天銘著不朽以耀爾後
  王敬先墓誌銘
  今上改元之三年詔修永樂大典徴天下學官及甞考貢士者皆使執筆焉敬先為郴州宜章縣學訓𨗳甞考試于廣西由是預徴入館閣來者盖累百人然如敬先者不多也於時吾邑之士若今左春坊大學士楊先生士竒與其姪刑部主事之宜山東叅政陳公士啓及予軰凡廿餘人皆在京師敬先朝入坐館中編摩讎校其所去取皆當乎人心同列敬服之暮出則過諸公談論笑謔或飲酒或圍碁譁然不知夜之乆也如是者累年當天下太平沐浴膏澤禎祥恊應嘉禾瑞麥之類交獻於朝敬先皆得親見而形扵頌歌士大夫韙之書畢受賞而歸既三考陞岳池教諭慨然欲成就後學孜孜講道晝夜不厭然未及五年而敬先卒矣敬先少從鄉先生陳心吾國子學録蕭先生子所㳺故學有造詣而從之㳺者亦皆得成其才質厚氣和坦然無畛域人犯之不校也然事有不可亦未甞詭随其為人類如此而竟不及中夀以卒是可惜也其家在泰和縣北之灉江祖眀徳父古平皆不仕而皆有隠徳其生以乙巳年六月十七日而以永樂十八年六月初二日卒扵官年五十六娶胡氏再娶彭氏子二人固聰聰為伯父象山教諭效先後皆讀書習舉子業女一人皆胡出也孫男五人固自岳池奉柩歸泰和以永樂十九年十二月初八日葬扵廬陵二十八都馬嶺之原而求予銘其墓予重朋友之誼而哀之乃為銘曰
  灉江奮身勵文學璞玉堅渾藉雕琢宜章岳池繼鳴鐸校文廣西聲蔚若持筆編摩居館閣渢渢雅頌中矩矱平生交好恣為樂怡然色笑相唯諾奈何一去反𤣥漠九亰冥冥不可作我為銘詩賁泉壑
  陳處士墓誌銘
  監察御史陳訥汝常既葬其父黙齋處士六年矣乃以九江太守吴致文所述事狀因中書舎人黄䝉飬正請予銘其墓曰先人以行誼聞于鄉而不及大顯扵時今不幸已矣若又不得銘以著之恐乆而浸泯敢以請於先生予辭不獲乃按狀序而銘之處士諱升字子讓其先頴州人唐宰相夷行之裔夷行後三世曰檄者始居閩之長溪又二世居善復居温州平陽上莆里故今為平陽人高祖彦慱宋南康軍教授曽祖銘道祖雲翼皆不仕父國光仕元為閩清縣尉處士敦厚好學受業林栖澤先生之門於經史子集隂陽醫卜諸書無不究尤精秦漢篆𨽻甞逰閩浙覧觀山川竒勝及古人遺跡然不求仕進既歸益以耕學教子為事奉飬二親極其至侍縣尉君疾藥必親甞衣不觧帶及没哀毁㡬絶水漿不入口者累日葬祭一遵家禮及母薛氏病没亦如之鄉里稱其孝其待内外属及閭里鄉黨皆盡其道尤慎語言甞曰惟口起羞古人所戒因名其室曰黙齋以自警故號黙齋處士邑宰羅敏學高其行毎舉行鄉飲必請居賔介之列人無非間之者永樂辛丑二月初五日有疾且亟召諸子孫戒之曰吾家素以耕學為業爾等善繼之無忘也言畢而逝距其生至正癸未得年七十有九以是冬十二月初七日葬里中上莆祖墳之次娶同里吴氏子男四南伯訥推訥即來請銘者女一孫男七曽孫一予甞謂君子之行其顯者易見而隠者難知若處士之脩身慎行非其子汲汲顯揚之亦何能自白於後世哉然則處士可謂有子矣銘以昭之固宜也銘曰其行淳其志壯孝於親信一鄉樞機之發慎有常生雖自晦没愈彰我銘斯丘昭弗亡
  王主簿墓誌銘
  遂安縣丞王開所瞻以其尊府遂昌主簿之官世行治為書謁予拜且泣曰先人之没乆矣没之日開始四嵗於其徳有所未知長而聞諸母夫人然弗能詳也雖得翰林編修周先生述為文表於墓然尚未有銘無以光幽潜示乆逺敢請於先生先生幸哀而賜之銘豈惟開之不肖得以逭罪而先人實䝉頼焉予辭不獲乃按狀序而銘之君諱道字魯方居吉水縣仁夀鄉之高唐里世以儒為業年十九即能為人師事二親盡孝承候顔色奉甘㫖得其歡心父没哀毁骨立葬祭如禮甞從元進士歐陽莘耕受書經有志於科第洪武中縣大夫舉以應求賢之詔其母勉之問所宜施則跪而對曰道聞事君不忠非孝也茍受一命當盡心所事庶㡬不辱吾親既而有遂昌之命時令丞皆罷懦事一委君君夙夜不懈悉以辦治尤慎於刑獄民有忿爭即諭以義多化服罷去嵗大饑有莩死者君蹙然曰吾為民父母可弗救耶即躬白于府發粟千餘斛以濟之民頼以活一邑稱其仁而僚吏無不恱服甫三年以疾卒于官年三十七曽祖誠可祖恱中父以順皆不仕娶郭氏一子即所瞻女二孫男五曽孫男三嗚呼君以方壯之年抱有為之志始見用扵世已足以成功名而不幸不至於大用然幸有子能彰君之徳以光顯于後天盖以此報君其亦可以無憾矣墓在里中涌泉岡石陂山葬以某年某月某日求予銘則宣德九年二月也銘曰
  孝以事親仁以及民而不永年何辜於天餘慶所鍾俾有令子謂天孔神庶其在此隆隆髙墳石陂之山昭德有文百世不刋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   明 王直 撰
  墓銘
  歐陽先生墓誌銘
  永樂二十年十一月初三日國子助教歐陽先生以疾卒于官時監學之賢自司業吴公以下至於六堂之士徃來問疾治醫藥者相續於其門及卒也又相與哭之哀凡所教諸生官京師者皆來會哭且相與治其䘮子哲奉柩歸泰和凡祭而送者又千數百人既歸諸子將以日奉葬于其鄉馬⿰岡之原而先以事狀來請銘予與先生同邑且有連又同官京師二十年閒暇相從講學論道相知為最深盖先生自幼聰慧夙成讀書輒了其大義稍長懐竒負氣不肯在人下遂入鄉校為弟子員洪武庚午領鄉薦眀年會試禮部中乙科得嚴州教授益自刻厲其所以自脩者必依扵仁義忠信而其教人亦如之以母憂歸家父觀瀾先生為憸人所誣受役太常役滿猶當戍邊先生與兄允清謀曰父受誣而情不白今且老矣戍役可奈何即以情聞于上願以家人代戍使父得終飬上憐其孝許之一時士大夫嘖嘖稱譽服除調興化教授秩滿陞國子助教時天下太平天子篤意文治永樂四年三月一日親釋奠于先聖孔子因視學祭酒胡儼司業張智以經進講畢命學官坐賜茶而退明日上表謝人賜衣一襲錫宴奉天門詔國子監官坐各官上先生在列人觀其進退容止皆以為宜受此榮也為助教九年例當陞有司失奏請守舊職人皆為先生惜之而先生怡然又及九年將請告歸覲而乃以柩歸嗚呼其命也夫先生為人雍容敦厚無畛域其言恂恂未甞忤扵物然臨是非利害之際則有確乎不可奪者其與人交乆而益善尤篤于倫誼從兄允堅為益都丞伯兄允清為淶水縣學訓導皆以事謫戍興州先生皆屢以俸給之其為人師善誘掖奬進講經至扵精微𢢽𢢽為諸生言故承指授者皆有造就其列官中外盖五百餘人其在太學四方充貢者皆願屬歐陽先生至有托逹官貴人請扵祭酒司業而後得之其尊徳善教為人所向慕如此其文思發越動盪必以理勝有集若干巻藏于家先生諱賢字允賢世居泰和蜀江為衣冠之族高祖徳高充國子學録曽祖孚先祖以定父觀瀾皆不仕而皆有徳善為鄉邑所稱母王氏先生以洪武元年十月十五生享年五十有五娶劉氏贑州府學訓導一清之女有賢行子六人哲登永樂十九年進士第莆先先生卒女二人孫男三人先生兄弟五人允仁允乾皆讀書為士人允和為監察御史歐陽氏之福盛矣然其尊府年九十餘尚康強無恙而先生遽以疾終嗚呼此其可哀也已銘曰
  德足以潤身學足以及人既逢其辰式榮其親不及百年天道奚信歸藏斯丘後嗣彌振
  龔處士墓誌銘
  處士龔氏諱賢字思齊其先汴人宋建炎間有遇仙者從高宗南渡道崐山愛其土俗卜居之揷銀杏一枝於地曰生則吾居於此既而果生遂定居焉於是為崐山人高祖端甫曽祖天祐祖士斌父子瑞皆不仕而皆有隱徳鄉里敬重之處士自幼端重若老成人性聰敏讀書輒了其大義甫弱冠祖父相繼没克自樹立而喜從縉紳先生問學故識益廣行益修而家益饒事其母極孝敬處宗族鄉黨厚而和交朋友慎而信縣大夫竒之俾長其鄉賦税竭力奉公事集而民不擾鄉人有疑事及鬬爭不求決於官而求決于處士處士旁引曲譬一折之扵理無不悦從人有艱食及播種無種者處士則傾廪給之天旱不雨則多為桔橰以恵貧者使引水灌田而不取其傭故里中貧民有以為生而無鬻男女轉徙失業者凡䘮有不能舉者與之棺嫁娶無資者助以財其善之及人多類此是以人多徳之為縣者亦徃徃稱譽以勵俗尤篤意教子延良先生為之師而躬視其業加砥礪焉故皆能有立其生以洪武丙寅十二月初九日而卒於宣徳癸丑五月十七日年四十八娶周氏子男三曰珩曰理曰琚琚以春秋領鄉薦會試禮部中教官選䝉恩㧞擢授冠帶讀書於太學盖以逺大期之一女子曰淑英在室孫男一曰慶同理聞訃將歸偕其兄弟奉葬於駟馬涯先塋之次而以禮部主事沈餘慶行狀來請銘予謂先王之世以孝友睦婣任恤教其民故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及乎後世教有未至人亦鮮能務此故可稱道者少矣今觀處士之行不㡬備矣乎雖聖朝之化抑其天性然也是宜銘銘曰
  其行之淳既有及於人宜久存厥身而遽返其真維嗣之賢終以克振垂逺有文以揚其芬
  陳處士墓誌銘
  處士諱頥字九齡姓陳氏世居上虞之小越歴二十一世生某某生某某生與道處士之曽大父大父父也與道娶孫氏生三子處士其季也少好學有志于當時及伯兄韶出為亷州教授仲兄睿為叔與權後處士専家政家既饒裕事亦滋出遂無復用世意曰吾能不墜先業亦可矣奚必仕哉其立心平恕而識度過人年未五十縣舉為鄉老一鄉之人有不平者不之縣庭而皆求直於處士得一言無不意滿而去縣令丞於事有疑者多詢之處士為區畫處置曲盡其道急於為義鄉之貧弱有姻䘮不能舉者多賙給之其於教子孫尤䔍招延名士為之師盖自先世已然四眀孫某括蒼王某其先皆延為塾師以道義相好遂留不去至處士皆分給田廬俾為永業子孫遂連姻婭宅前有山最竒秀鄉先生徐某求為葬地術者曰是大利子孫處士曰使吾子孫能力學爵禄自至奚必是吾不可不遂徐先生志即告諸族人書劵與之不受其直其平生篤義如此甞戒諸子孫曰為人後者當砥名礪行不愧于前人吾老矣汝曹勉之及從子羆選入邑庠為弟子員孫瑰以推擇從事憲府則又勉之曰進取之階雖不同然能敬慎自持則皆足以致顯榮吾不及見汝無忘吾言也永樂甲午正月五日以疾卒於家其生以元至元戊寅閏八月十四日享年七十有七娶顔氏有婦道克相其家三子伎侃皆先卒傪後五年亦卒女一嫁士人馬斯臧孫男五人瑰今為吳縣主簿其四曰孫女一曾孫男七金登宣徳癸丑進士第為翰林庶吉士處士之葬以卒之日其墓在蕭灣之原葬已二十餘年而尚未有銘至是羆取進士為贑州推官與瑰各以職事來北京會於金之官舎憶處士之遺訓而傷之思眀著其徳以傳於乆逺於是瑰屬羆為狀而使金請銘於予曰先祖之没賴先生以不朽請勿辭乃按狀序次而銘之銘曰
  猗陳公德之良儀於家孚於鄉教子孫篤義方福則那慶彌長刻銘詩久愈光
  陶節婦諸氏墓誌銘
  陶節婦諸氏蘓州崐山人曽祖挹祖勝父安之皆不仕而皆有隠德安之娶陸氏生節婦端一柔嘉閑於女事習聞父母禮義之訓及古昔賢女貞婦之行心切慕之及長嫁里中陶震孝以事姑敬順以相其夫生二子琛璐而震卒節婦年才二十四父母憐其少欲嫁之節婦誓不他適苦辛劬力以事上撫下舅姑没節婦竭其貲以葬既無所依遂復依父母其父母無他子亦賴節婦以養及當徙京師亦随之既而璐卒父母相繼没節婦皆以禮襄事雖備極艱難而志愈明節婦厲琛受教以行誼聞節婦喻之曰汝一身而二姓之祀系焉汝其慎之琛奉命惟謹永樂十九年有司以節婦事上於朝詔旌表其門琛娶張氏繼王氏孫男二長瑛早卒次元素節婦教之有法度遣從眀師受業領鄉薦當赴春官以節婦老慕戀不欲行節婦勉之就功名曰當使吾見爾有成也又遣琛送至北京及元素成進士而節婦訃至盖以正統元年二月三日卒於家年七十七琛父子皆不勝其哀琛即日歸治䘮語元素曰葬宜有銘使託大理評事同郡張益述節婦行實而以請於予予觀節婦之所自立誠可謂難矣夫節義雖生於心非有待於外而處豐豫則易處困約則難然豐豫而失其守者亦多彼固不能自擇於禽獸也節婦之困約蓋甚矣而卒能卓然有立於世此易之所謂安節者也是不可不銘其墓在之原其葬則日也銘曰
  婦人貞吉唯一之從偉兹節婦困極而通煌煌髙門錫命顯隆令子賢孫以榮厥終既安既藏有鬱其封刻銘于中以耀無窮
  鍾處士墓誌銘
  處士泰和荷塘里人以洪武甲子二月二日卒年五十六葬其鄉湖角塘至是孫沔為邵陽教諭官滿來北京致其父彦初之言曰先人之葬彦初尚未成童蓋不能如禮今卜者又以為不吉愚豈敢自安将以正統二年月日改葬於兆次墓宜有銘敢以請予少時嘗讀先大父竹亭先生所作處士東遊藁序知處士以詩名縉紳間心竊慕之而恨不及見則今之請其敢辭按狀處士姓鍾諱祥字舉善曾祖祖景雲父靜春皆不仕處士自幼頴敏好學多讀書事父母至孝靜春府君喜藝蘭時號蘭所既没而處士哀思不忘求宋景濓先生書蘭所二字掲府君之室旦夕瞻慕如或見之事兄舉正甚䔍兄卒二子繼没處士厚撫恤其家鍾氏故饒財元季兵亂盡失之處士不屑意惟以書畫自娱興之所至發為吟咏洪武中劉先生子高甞客南溪蕭氏蕭氏之賢曰鵬舉雅能詩與處士為内外兄弟得相從講論詩遂大進處士家雖貧賔客相過或不能具酒食而泊然不為動唯篤意於詩皆清雅有思致劉先生序之以為窮而能工者性樂易無畛域與人交懇懇盡誠可謂君子長者矣娶羅氏繼陳氏子一人彦初女一孫男八曽孫男處士詩多至千餘篇而多忘失今存者什二三為巻藏於家銘曰
  維昔詩人窮而後工猗嗟處士乃與之同既昌其詩窮則奚恤視彼顯者孰得孰失矧曰孝友式獲於天有繁孫曾慶則斯延新墳峩峩是為吉宅昭德垂休納此貞刻
  康孔猷墓誌銘
  泰和處士康孔猷以宣徳甲寅十一月十九日卒於其子京山縣學訓𨗳韶之官舎年七十六既奉柩歸將葬其弟梁府紀善孔高之子大理評事頮詣予泣且言曰伯父不幸已矣惟其善行有足書者盖事繼母如所生友愛弟妹至老無間言親戚有急即赴救之病疫人不敢近獨數徃視而周其所乏死者為具棺葬焉行道之人有病投止者飲食之病愈而去未甞有徳色或私用其所積榖貧不能償置不問平生喜讀書手不釋巻乳源縣學甞欲請訓諸生謝弗就為里塾師以吟咏自娱非公事不一至官府其行之善如此娶曽氏三子豫勉早卒其一即韶也女三孫男六其葬以年月日其墓在千秋鄉末車之原敢請銘于先生予與處士同邑居其何敢辭然嘗銘紀善君之墓而載其世系為詳此不著銘曰恬以自怡而不外馳善有諸内亦施於外逢時之隆以夀考終其安於此利爾後嗣
  教授黄君墓誌銘
  黄先生諱湏字用之福之永福人始逰邑庠以詩經領鄉薦及會試得蕭縣教諭以内艱去服除改番禺又改萬安秩滿陞瑞州教授以舊官代還改廬州卒權厝於廬州先生為人温厚和平其持已甚嚴而教學者甚篤故所至有成蕭俗勁悍為士者亦不樂學先生誘而進之遂有以進士顯者番禺萬安素尚文得先生為之師士益勸以眀經進者益多萬安劉哲遂為禮部第一其廟學乆而敝先生次苐修之煥然華好前之自科第出者勒其名于石以風勵後學萬安人士服先生之教皆敬而愛之非若他人為師弟子者既滿不能留白于縣官奏乞留之奏至已遷瑞州瑞之士亦喜得先生而遽以代去在廬州僅三年學者知所嚮方益趍於學而先生卒矣先生之去萬安人思之不能忘及聞其卒莫不哀惜之先生亦甞美其俗有留居之意至是故諸生擇地以居其孥相其子亦水迎先生之柩歸葬焉刑部員外郎劉廣衡諸生之傑然者適請告歸省墳墓既為經理其事又以先生歴官行事之實為狀持亦水之書謁予銘先生孝於親親没哀慕既乆而不衰恭愛其兄兄老而子弱先生毎之官必奉以行事之如事父撫姪亦信如亦水萬安訓𨗳何阜卒于官貧不能給䘮事先生為具棺稅地葬之而資贍其家其子來又厚賻贐而歸之工部員外郎趙鼎卒於交阯有司逓傳歸其骨至萬安失之越數年其子求之弗得訴之官無可柰何先生百方為求得之加賻遣焉平居以誠敬自持喜怒不形於色遇人無貴賤少長皆有恩意其心之厚於仁如此曽祖均夀祖提叟父則敬皆不仕娶同邑陳氏繼杜氏子一人即亦水女三人孫二人其生以洪武辛亥十一月十七日卒於宣德癸丑閏八月十二日享年六十二其葬以日其墓在萬安縣 之原嗚呼師生之義薄久矣豈獨生之罪盖為師者不能盡其道不足以化服之耳今於萬安觀之非先生徳之至與其士習之厚惡能至是哉用是可以為勸于後世矣何可不銘銘曰嗚呼先生德周於身教孚於人是以其澤雖久而不泯峩峩髙墳松楸在原何必金支之麓玉泉之濱其安爾魂寧爾神利爾子孫彌逺彌振
  周振文墓銘
  泰和爵譽周氏為著姓盖南唐僕射矩之後㡬世至希叔始徙居其鄉之陽岡希叔生道立雖皆不仕而皆不沗其先則振文之祖父也振文㓜孤其祖教育之既長哀痛以念父孝敬以事祖遭元季亂離奉祖避難未甞以艱虞廢禮䘮亂既平勤身節用以裕其家慎終追逺慕古人之行嵗時奉祀必誠必親常曰祭而豐不如飬之薄盖未甞不泫然也讀書知道理事無大小必盡其宜人無賢不肖皆有恩意且姿貌豐偉而言語恂恂人敬愛之縣大夫舉行鄉飲振文必與焉盖可謂善人長者矣以永樂日卒于家得年氏有子曰於其葬也以翰林庶吉士廖謨所為狀來求銘予嘗往來其鄉聞其行良然今已矣是可惜也乃為銘曰豐其貌行則臧刑于家孚一鄉嗟不見此其藏我為銘百世光
  彭孺人墓誌銘
  孺人諱玉字玉潔姓任氏盖保冲處士之長子而彭君學禮之賢配也兩家皆家泰和西郭室廬相望又皆以善良稱於其鄉故孺人為彭氏婦性眀敏㓜讀論語孝經皆暗記而通其大義其為女也能哀痛以念母孝敬以事父撫其弟妹有加焉既歸移其事父母者事舅姑衣食湯藥必親焉柔順相夫子以主其饋祀和睦處宗族而適其戚疏教諸子以禮蓄奴婢以仁見鄉隣之貧者必惻然思濟之淑善如此而不及中夀以卒其命也夫盖生扵洪武已酉十一月十九日而卒扵永樂庚子五月二十八日享年五十二子一人曰俊讀書習舉子業女一人其葬以日其墓在之原予與彭氏有世好故俊以狀來請銘予嘗聞其行云然今按狀果然乃為銘之銘曰
  才淑行孚宜其室家施于父母移于舅姑克相其夫子亦惋愉惠洽童奴逮及里閭天不永年五十而殂歸藏斯丘命也嗚呼
  康宗性墓誌銘
  永樂十六年八月十一日衡山縣學訓𨗳康先生卒於北京孫衡負骨歸泰和其子伯徽奉𦵏于其鄉而以事狀來請銘按先生名某字宗性泰和沙溪人曽祖友賢祖文瑞父景從皆不仕先生生而端確好讀書而家素貧困於無資乃去從舅氏尹務厚先生學詩經業成舉廣東乳源縣訓𨗳未㡬調雲南之曲靖永樂初復還乳源秩滿遷衡山能以其學教諸生所謂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朝夕講說𢢽𢢽為之盡故所在皆有成其自衡山考績赴北京過直沽得疾至則不能朝求醫治療不愈且死衡與其親戚王汝霖以身後事為請先生索筆書云上天生我上天死我一任於天有何不可觀其於死生之際如此則其平生所飬可知矣既歛比舎失火㷊其柩乃拾骨以歸嗚呼其可謂不幸者矣先生平生謙謹秉直不欺善𨽻書通隂陽術數又能詩有詩集巻藏于家其在衡山名其所居軒曰樂靜軒故門人稱為樂靜先生云其生元至正戊戌享年六十一子一人女三人孫男四人銘曰
  質厚而不華才美而行嘉藏于斯丘君子之嗟
  羅孟敬墓誌銘
  極拙翁者姓羅氏諱存字孟敬泰和人也以永樂辛丑四月二日卒卒之後二日其子仲晦奉葬于縣北之楮原而墓未有銘今年予以内艱起復將之京仲晦乃以其塾師康中行所為狀來求銘按羅氏始家邑之梅溪其祖均瑞乃徙居城西父仁夀皆不仕而皆饒財好施與翁有弟六人篤於孝友父早卒葬祭無違禮撫其稚弟有加應門幹蠱以身先之奉母劉尤盡其道篤意教子請蕭尚仁先生為之師先生剛嚴難事翁處之雖乆無間言性不嗜酒出入閭巷恂恂然未甞忤於物常言種徳莫如醫乃學眼科人求之多竒效窶夫細人皆與善藥不責其報有司嵗行鄉飲必禮翁為賔平居無事輙焚香端坐誦佛老之言及古人竒方奥㫖訓子姪必以仁義忠信與鄉人賔客談論亦如之聞人有善喜若已出雖童僕有過亦以好語訓勵未甞加笞箠其交朋友以信處鄉里宗族皆和厚平生畏慎扵機變之巧耻為之甞别治宅於舊居之南名其堂曰極拙前靖江王府長史蕭用道為之記又因以自號曰吾無益於世宜以是表也其生以元至正丁亥八月二十六日享年七十五娶蕭氏子二人長仲勤讀書有氣節先翁五年卒次即仲晦通醫學能世其家女四人孫男七曽孫男二予與翁同鄉里知翁之行而子又能求銘以著不朽則予安得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世人競巧翁以拙稱不究其行孰知其名胡不百年七十而止歸藏斯丘裕爾孫子
  廖先生墓誌銘
  永樂二十年八月初八日桐城縣學教諭廖先生以疾卒于官其子儀仲祥仲奉柩歸泰和葬于之原惟墓宜有銘乃以鄉先生曽存禮所為狀來請予與先生同里閈少先生二十年而辱與為友相知最深今雖以内艱起復匆迫就道其忍不銘先生墓乎按廖氏始由金陵徙泰和世以儒名家先生之祖芳所以明經教授鄉里父伯先亦舉明經為翰林編脩官後終五河簿先生諱傳字季習自㓜端恪凝重聰悟夙成其為學早夜不懈縣大夫舉為學官弟子業成升太學選授松溪縣學教諭其所以教諸生亦如其自為學旦暮坐堂上相與講論聖賢之道必以脩諸身而見於行事於是學者皆有成其出而顯者比比也會朝SKchar纂脩永樂大典徴天下教官萃京師者數百人能如先生者無㡬館閣諸公雅愛敬之書成受優賚歸松溪考滿調桐城其所以教亦如松溪時纔三年而先生有疾然毎旦猶肩輿至堂進諸生問所業至疾甚乃已及卒諸生哀之如䘮所親平生質直好義不喜浮華㓜孤貧事母至孝年十四伯先先生卒於五河能輿櫬歸葬哀毁如禮鄉人咸稱之其教子姪處宗族交朋友皆盡其道事獨孤氏寡姊意厚甚撫其甥樂善尤有恩樂善今仕為都水郎中能舉其職盖先生之教然也其生元至正丙申五月二十五日享年六十七娶曽氏存禮先生之妹有婦道子二人憶前七八年予為翰林脩撰在北京先生亦以考績詣行在而主於予萬寳坊之官舎時天甚寒予與先生及儀仲三人者毎圍爐至夜分煮茗而啜之談諧笑嬉不啻如骨肉及去予贈詩十章自此不再見然皆相憶不忘也嗚呼孰知今已矣感念疇昔予雖欲不銘可得乎銘曰廖氏之先來自金陵累世為儒鄉邦所稱於惟先生孝友端確揚譽邑庠馳聲館閣表表有煒作人之功胡不百年六十而終歸藏斯丘曰有令子刻銘墓中作者太史
  彭士鼎墓誌銘
  士鼎諱鉉姓彭氏居泰和月池世為望族與予家故有連盖予之曽祖母則士鼎之從曽祖姑也自予祖父時數以親故相徃來予少時亦甞至其家拜其祖香山縣丞叔介先生與其父今處士彦晦君退而與士鼎諸兄遊相好也時士鼎年纔十嵗餘方從諸兄讀書於經史日記千餘言端重謹確不事遨嬉凛然異常兒其祖父皆愛之後予取進士官京師不見士鼎者十三年及以外艱歸間徃至其家士鼎出所著文章與予講論予不能損益也嵗丁酉士鼎以易經領鄉薦在高等眀年上春官後期而歸益沉敏務學其志不肯小成而止也未㡬得痰嗽疾氣或逆上藥食且浸减其父兄求所以療之者百方終不愈勢且殆則呼天曰吾父母老矣而我早死不克終飬曷少緩我乎竟以戊戌十月日卒其祖母與其父母諸兄哭之過哀而族姻朋友之知士鼎者亦莫不哀也嗚呼士鼎姿貌豐厚其進退行歩翼然處事必據於理有不可者輙正色直言不曲從茍止遇大夫君子言色溫溫未甞有所忤奉父母盡孝敬事其諸兄盖怡然順也其為人如此而其家又世以儒為業其祖父盖善人君子果安所獲戾於天而士鼎以夭死嗚呼所謂佑善灾惡者可信耶士鼎生洪武辛未卒時年二十七娶劉氏萬安城江劉之女子一人生始數月女一皆㓜葬其所居南園予與士鼎㝡厚尤不能已於哀者也故為銘其墓銘曰
  嗚呼士鼎質厚而不華守正而不阿才足以為時用學足以世其家而夀乃不遐嗚呼其命也耶其可哀也耶
  方處士墓誌銘
  舒之懐寜有處士曰方君琮字伯玉以宣徳已酉十月十日卒年八十一其子義為河南道監察御史聞訃慟絶即觧官歸治䘮而以同官吴邦直所狀行實來請銘曰先人不幸棄諸孤今歸將以日奉葬於之原義嘗辱愛於先生惟先人之墓宜有銘以昭德垂後敢以為請予曰甞聞子之親盖所謂樂善君子者今按狀良然是不可不銘方氏世為懐寜儒家處士之曽大父紹祖大父昻霄有文行而不仕父桂山在元為黄州教授陳友諒兵亂棄官而歸余忠宣公守安慶引為賔客用其謀城䧟家覆與公皆死焉處士因流落沔陽時雖㓜然能知其家世務讀書自立乆之歸懐寜理故業而家益裕與親戚朋友旦暮過從以為懽其言行皆師古盖未甞有違於理者鄉邑之人皆愛且敬焉甞謂人曰丈夫志四方吾將盡天下之大觀寜能老於此乎乃㳺閩浙湘楚逾淮泗入陜洛所至觀其形勝訪古人遺跡遇賢士大夫内交焉意之所適援筆紀之名曰壯逰録歸而其中盖浩然晚愛郭西山水之勝别築一室寘圖書榜曰眀善常與客論談觴酌盖終日焉因號明善處士常戒義曰吾家世業儒而吾㓜遭亂不得力學以趾美前人汝小子宜成吾志既而義取進士為御史舉其職而處士教之以道益𭃄𭃄然時既以義為賢而尤多處士之善教配畢氏有賢行子三人義禮智而禮早卒女一孫男四於乎以處士之善雖不及貴顯然既食其子之禄而又以髙夀終可謂盛福者矣况國家著令仕而賢者即以所居官贈其親而處士有賢子安知不終享其榮也哉銘曰幼而屯長乃亨樂善道焯有名遊四方際盛明子克賢教之成膺胡福享遐齡藏于斯久而寧
  吴處士墓誌銘
  豐城進士吴顯試用在京師聞其父處士君之喪即觧官歸治葬而以吏部員外郎丁鉉所為行狀來請銘盖處士篤意教子甞作重室聚書延明師以教之縉紳之士之有名徳者皆禮致其中名其室曰雲津書閣顯甞求予記曰此吾父以教顯也不可無記以示乆逺予為記之京師能詩者又從而歌詠之由是人知處士之賢而有未及識之歎乃今已矣顯以予為知君故復請銘焉予安得辭處士諱平字伯衡其先居豐城之吴塘至其祖景福始析居縣城雲津坊而與其父子文皆隠不仕處士早孤諸兄教育之然亦頴然克自立性資敦樸篤於孝弟先塋之傍舊有田以供祀族人各欲私之處士不可曰此祖宗所以致其孝敬者子孫宜百世守之其可廢哉於是田以永存而祀亦不廢平居守禮而好仁足跡未嘗至官府見人有不給者即賑貸之能酬與否不屑屑校也與人處久而益敬而於士大夫尤厚盖欲成其子也顯既取進士鄉人皆賀處士亦為之喜曰是不負吾志矣及徵用來京師惓惓教以忠孝而厚資給之常曰仕者所以喪其良心盖以家為累也吾何靳於吾子哉人盖以處士為賢既老自謂身際太平約與故人親戚歲時為㑹飲酒以相歡鄉里敬慕焉其生以洪武壬子八月十五日卒於宣德壬子日年六十一娶羅氏有子三人女一人孫男五人處士之葬以日其墓在之原銘曰
  雲津之陽矗髙閣經史百氏相間錯延師教子俾力學有嚴訓辭本先覺業成而升志允若玉石加礲匪徒琢行孚於鄉警涼薄晚有髙情衆所樂嗟今已矣不可作新阡盤盤此焉托我為銘詩庶無怍後百千年久彌灼
  御史謝良翰墓誌銘
  君諱憲字良翰姓謝氏臨江之新淦人晉臨川内史靈運之後十世祖仲任與歐陽文忠同年取進士官至殿中侍御史至君之曽祖逺翁祖子亷父程高皆不仕然皆以忠厚聞鄉里君六嵗而孤母何氏教育之俾從良先生受業業成鄉人子弟爭師之得以其資備甘㫖為飬極愛敬之情退而與其弟怡怡然樂也洪熈改元命下江南求文學之士有司薦起君至京師試事于吏部而太子少保金公㓜孜雅知君延至其家教諸子朝夕授之書講説詳盡而重厚端嚴公益愛之乆之除建寜府照磨建寜逺郡為吏者多怠忽案牘不能無謬誤者君至日夜磨勘皆駁而正之府中肅然敬憚焉時方擇賢為御史於是御史包徳懐首薦君遂徴為御史益恭謹不懈遇事無小大必究其情而折之於理不茍止妄随衆皆稱之以為無愧於其職甫四月以疾卒宣徳七年十月二十八日也生洪武庚午七月二十四日享年四十三娶張氏有一子曰邦女二尚㓜君天性孝友常篤念其親而恨不得侍左右及為御史則喜曰吾父不幸早世吾母守節以教我今䝉頼恩徳至於此而當聖眀之世舉封贈之典庶或有及乎吾其慎修以成吾志時其母年㡬八十矣嗚呼孰知老者存而壯者乃遽已乎推君之志其能無遺憾也乎然而命也邦從在京師至是奉柩歸將以日卜葬于之原而以翰林編脩習嘉言所為狀來請銘予素知君而重哀其志乃為之銘庶㡬少慰焉耳銘曰
  嗚呼謝君遽止於斯有偉其才尚蓄未施傷哉老母失此壯子何辜于天斯乃已矣卜藏斯丘龜食其墨銘以慰之安此𤣥宅
  楊博士墓誌銘
  博士名顥字希章姓楊氏其先居泰和縣西湖潭里曽祖某始徙南溪祖舜卿父彦通皆不仕希章自㓜喜學祖與父䔍意教之遣從鄉先生彭與和受業駸駸有造詣後入縣庠為弟子員讀書作文日夜勤慎於事師處友皆盡其道未甞有過當時在學者百餘人希章年甚少前軰皆以逺大期之希章益自勉登永樂辛丑進士第歸鄉里鄉里子弟爭師之受其教者多有成乆之召為太常博士凢有事于上下神祇益恭謹不懈少傅楊先生館之使教其子諄諄然為講説學者慕之多從之者受任三年上以為稱推恩贈其父為博士母與妻皆孺人將捧勑歸焚黄于墓下而病不果行逾月遂終宣徳壬子十二月二日也距其生洪武戊辰四月一日享年四十五初娶劉氏先卒再娶羅氏又卒又娶廖氏凢三娶有二子砥礪三女嫁希章温厚和平孝於親友於兄弟睦於姻戚故舊與人處能輔以義及在太常又善於其職自始從予㳺縣庠洎同官京師前後三十餘年見其如此意謂方進未止也而竟止於斯嗚呼其命也夫希章初病時其弟希武適來得治醫藥與其終事今將舉柩歸葬而以監察御史彭百錬所為狀來請銘予素厚希章而重哀其死奚可以辭乃為銘之其葬以日其墓在山之原銘曰
  既學而仕宜享夀祉而遽藏于此人誰不死尚利爾後嗣
  羅處士墓誌銘
  公姓羅氏諱道生字孟昭其先居泰和仁善鄉之梅山里至公高祖福始徙其鄉之⿰土㓜 -- 坳頭以貲富得名曽祖仲實遇非横早亡䘮其家祖均瑞才五嵗随母嫁城西劉茂林遂冐其姓居城西復振起其家父仁夀凡四世皆不仕公生而秀頴父母愛之鄉先生蕭尚仁教其家子弟公獨出儕軰以推擇為郡庠生又受業於吉水顔六竒二先生皆奬譽之學有端緒以疾去又遭父䘮遂不復出惟以飬母為事與兄弟相友愛公私之事皆以身任之暇則觀史書接大夫君子考論古人言行以資其身䔍意教子曰吾不幸廢學吾兒可復廢耶仍延致尚仁先生教之先生卒繼以其子用道及龍仲雨皆禮之甚至既而遣長子𤪌㳺鄉校受易於廬陵謝子方次子諆居家塾受詩於里儒陳公延二子皆能力學如公志皆有造就公好徳樂義於事先極孝敬常曰姓氏所以别宗羅之於劉其可終冐乎乃與諸父兄弟言於官請復羅氏君子韙之家雖豐而自奉儉約然於祭祀賔客賙窮恤匱則未甞吝也甞以輸税詣京師次池州遇暴風他舟多覆溺人浮沉巨浪中莫有援者公號於岸曰有能活一人者吾賞米一石活五人皆衣食而遣之後三十年過黄盆湖民家見有書公名為位祀之者盖所活者也其待姻戚鄉黨有禮遇臧獲下人皆有恩見人之善者敬之其為不善者未甞一與狎也治家整然有條理雖老不倦尤謹於守法其居室服用必如制戒家人勿蓄異物曰伹取充用而已毋以妖異賈禍也其善行多可紀如此娶韋氏繼胡氏二子即𤪌諆胡出也𤪌領鄉薦入太學未仕而卒諆取進士為刑部主事有能名四女長韋出其三皆胡出嫁袁仲彬胡秋輝樂象明嚴思濟孫男三鏞翀翰曽孫男一曰浚公生元至正乙未閏正月廿四日没於宣徳甲寅二月廿八日享年八十初疾革諆在京師鏞侍側請禱焉公曰死生有命非禱所能益也爾奚用禱為我語爾叔慎以持已忠以奉職教爾兄弟皆能有立吾志願足矣雖死奚憾言畢而逝諆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服喪卜以日奉葬于之原以予為知公乃奉狀來請銘予聞洪範所謂五福而本於好徳公之徳裕矣而夀考康寧以卒于正寢此好徳之驗也況又有令足以顯揚于後公可謂盛福者矣於其葬也是宜銘銘曰福備諸身及其後人惟德義是遵斯有獲于天銘以昭之千載彌新
  陳處士墓誌銘
  處士陳氏諱美字克良世居永豐縣遷鸎鄉之留屯里以宦學為名家曾祖父志徳皆積忠厚而皆不仕處士生有至性幼值元季避亂無寧時能順父母不憂勞其心國朝平定有寧宇處士年才十嵗已能盡孝愛嘗之旁近親舊之家食以美味輒不食曰將歸以奉二親與二弟聞者咸嗟異之盖其孝弟出於天性然也及長溫厚謹重事親無過舉親没哀甚蔬食以終喪嵗時備物致享必盡誠撫二弟克俊克遜尤篤既教之學又為之娶無愧於為人兄者睦於姻族信於朋友治家以勤儉待物以平恕鄉人少長皆慕其徳服其化有為非義者不敢使聞之或有爭競不平多質於處士㨿理折之無不悦服常曰彼是非不辯者不反諸心故也反而得之何爭之有聞者謂為名言以是尤為縣大夫所禮嵗鄉飲必寘之賔位而人皆以為宜篤意教子自言吾故簮纓之家不可墜先世之聞使其次子誠逰鄉校而教之甚至及誠取進士為兵部主事益訓勵不少置誠亦能奉其教宣德九年處士以疾卒于家年七十九妻謝氏四子皆業儒遺言勉誠以竭忠守分無負於國家女一孫男人誠與諸兄弟以月奉葬于其里之原而以翰林編脩鍾復所為狀來謁銘於乎處士孝友人也有士之實者也世之名為處士者多矣未見其皆無愧也若公者庶㡬無愧焉耳矣予安得辭乃按狀序而銘之銘曰
  孝友之行乃仁之施休哉陳公率履不違充而達之譽望有偉惟士之名庶幾無愧鄉山之原峩峩新阡全歸于兹大耋之年夫既有年而又有子刻銘垂休何千百祀
  王處士墓誌銘
  處士王氏諱忱字敬恂一字公弼梅雪其號也世家泰和之梅岡為望族曽祖臣山祖獨清父SKchar予皆不仕SKchar予為廬陵永和彭氏贅壻生處士於永和故遂為廬陵人自㓜謙敏好學甞從胡山立先生逰博渉書史好為唐人詩其事親極愛敬親没𦵏祭無違禮二兄相繼亡事二寡嫂皆盡禮死亦以禮葬之而撫兄之子如已子嫁娶皆不失時壯逰四方遇名山勝景必形於歌詠晚年以家事付其子惟與賢士大夫觴詠以為娱從兄伯彰居梅岡亦篤誼而好吟處士時徃從之極其意之所適然後歸正統丁已十一月二十二日以疾卒享年七十二娶鍾氏生子二人女一孫男一人孫女卜以日奉葬于之原而以予舅氏歐陽先生所狀行實來求銘予聞處士久矣生雖不及見死則奚忍不銘乃為之銘曰嗚呼處士躬孝友晚歳怡情在詩酒宜以百年為爾夀胡乃遽歸無何有我銘其藏傳不朽
  于先生墓誌銘
  予㓜時甞從舅氏歐陽先生讀書於永和時則有于公SKchar王用霖二先生與予舅氏交最善而皆以文章翰墨見重當時數徃來講論予從傍聴之心竊慕焉公SKchar又從謝先生子方逰有决科之志其後用霖先卒公啓以疾不果出而鄉里子弟師尊之未㡬予亦歸泰和乆之遂竊第入翰林毎從人問于先生起居之狀而先生亦卒矣追念疇昔盖不能不䀌然傷心也今年予内弟歐陽士則來北京于先生之子剛之則士則姊夫也以舅氏所述于先生行實俾予銘其墓嗚呼予尚忍為之銘哉然亦何可不銘按狀先生諱閌字公SKchar雪巖其號也其先金華人宋時有履吉先生者典教廬陵遂家於永和曽祖拙愚清江學官祖應雲父從龍皆業儒而皆不仕先生自㓜聰敏出儕軰温然和厚而最孝友早孤善事其母撫三弟尤篤弟先卒則又撫其孤教育之平居以禮法自持其教人亦必使由於禮法襄陽府學甞辟先生為師固辭不就一時名公如觧胡二學士脩撰蕭時中國子愽士羅師程軰皆與先生有文字之雅欲推挽俾見用於世而惜其病也先生曠懐雅度不汲汲於名利唯以詩書自娱雖甚貧不厭君子韙之正統丙辰四月十三日卒於正寢年七十三初娶歐陽氏再娶龔氏王氏有子二人長剛之歐陽氏出次繩之龔氏出也孫男一曰善貞葬以日其墓在之原銘曰既善其身以淑諸人病不克振又何戚欣歸全于兹昭徳有文後百千年愈逺彌新
  張子中墓誌銘
  公張氏諱忠字子中松江華亭人曽祖秉彛祖仁甫父安皆不仕然世積忠厚鄉稱長者公早孤母顧氏撫育之長讀書通大義常痛不及事父故事母極愛敬備物致飬朝夕無違禮母甞病躬侍湯藥衣不觧帶時人稱其孝家雖不甚豐而樂以餘財賑貧乏與人處務掩惡揚善然於事之是非必盡道理未甞茍異而妄随故鄉人有不平者不求直於官而多於公取正焉平居胸次悠然不役役於物課僮僕勤樹藝客至則飲酒相歡所與厚者多一時名士言行有可法者必籍記之其取善不厭如此甞謂其子政曰吾不幸㓜孤廢學不克有所為今幸遇聖朝豈可負哉遣入郡庠受業業成領鄉薦會試禮部得分教遂安既而用薦舉拜湖廣道監察御史公喜曰成吾志矣數以書勉其忠慎政奉教以稱職聞吏部奏請推恩以政所居官封公為文林郎湖廣道監察御史既得命而公卒矣宣徳八年正月十五日也距其生元至正甲午三月三日享年八十娶吳氏有二子女一孫男三曾孫男四政將以日奉葬于 山之原而以其友江西按察僉事黄翰汝申所為狀來請銘嗚呼公可謂善人君子也既享高夀䝉寵命而子又克孝其得於天也厚矣葬奚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銘曰積善於身内以事親外以及人宜有獲於天而卒返其真勒辭貞珉千古不泯
  楊仲穆墓誌銘
  仲穆楊氏泰和中村里人也以永樂丙申八月十九日卒年四十九是年日葬於里河埠先塋之次後廿餘年其子徳敷為大理評事始以翰林編脩蕭鎡孟勤所狀行實來求銘將納之壙中泣曰生不能早有立以圖顯先徳今始求於先生此生之罪也願先生賜之銘使永永不朽則為幸大矣予雖不識仲穆然哀徳敷之言乃按狀序而銘之楊氏故大家仲穆之祖晴川以上皆居縣治西廟巷元末兵亂其父與良始徙雲亭鄉之中村仲穆天性孝弟未冠已能事父兄有事必服其勞既長而益力父疾躬侍湯藥不忍去左右其事母尤極敬愛二親没葬祭無違禮而哀戚過之嵗時祀先省墓必以身任焉於宗族尤厚訓其子姪必以義兄仲實早死人有欺其孤而侵其産業者仲穆毅然持正不可回得不侵鄉人曲直不能平質於仲穆必公其是非為平之莫不悦服閒居靜處未甞有外慕唯課僮奴治稼穯至於修陂堰以備水旱必命衆豫為之鄉里常頼以不饑其行類如此盖可謂一鄉之善士而天不畀之年嗚呼惜哉然今有子在官位所以顯其親者未可量天盖以是報之也娶柳溪陳氏有婦道子五人徳崇女一人孫男十四人孫女五人曽孫男二銘曰
  善不必夀而能有後全歸于兹先祖是依既安既固以延爾祚昭徳有銘百世其徴
  袁仲暹墓誌銘
  泰和袁君仲暹以正統元年五月二十七日卒于家年六十四鄉閭之人無疏戚愚良皆哀惜之至為出涕予聞則亦為之悲而歎其不可得君淳謹坦夷内外一致師古人之嘉言善行凡世俗機巧畧不萌於心稍長傳家政事父母極孝敬無毫髪違忤公家百役弟妹婚嫁日用之費皆盡其力不以累父母與諸弟相友愛至分貲産皆聴其自取已之所得美惡多寡不復校家雖近市未甞營於利若有役在官可以得志亦未甞茍取於人惟以田園之入自給安於儉約毎從容而有餘性不喜飲至奉祭祀待賔客則豐厚傾倒以盡情晚居城西别墅作惇夲之堂教諸孫為學課僮奴耕稼曰此治身治生之本也人非善類不與相徃來縣大夫非鄉飲不一見市㕓喧囂非有事不投足樂於賑貸不能償者不責也嵗凶盡發倉廪倡富室以濟饑自底匱乏則糴貴而不厭所行所存如此盖自少至老不易意則謂之善人君子奚愧哉君娶陳氏有婦道子男一曰和女二孫男五袁氏出唐尚書右丞滋滋之子邯為吉州刺史因家泰和宋嘉定中有諱士表者由進士官至建寜通判至君之曽大父以寜大父務學父克睿皆不仕然皆以德善重鄉邑而君又以篤實承之子和受教取進士有名則袁氏之世徳可知矣和將以日奉葬于之原而痛不得早沾榮命以顯親自為行狀來求予銘欲著其美而傳之逺然以君之行安知其不終享也哉乃序其實而系以銘銘曰
  有淳行宜永年遽全歸閟斯阡嗟古人已有然勒吾銘百世傳
  指揮使石公墓誌銘
  正統二年八月初三日昭勇將軍安慶衛指揮使致仕石公卒于家其孤珣來北京以兄琮之命詣予告曰先人不幸棄諸孤將以日奉葬于懷寧縣緑水鄉山之原惟其平生忠孝大節所以効於上而光啓其家者不可以無傳敢請銘於先生庶㡬託以不朽予謂公致位三品其勲烈多矣宜有銘且予甞受知於公而琮珣又以禮請其何可辭按狀公諱英字某世家山東海豐縣之慶雲鄉自少端重沈毅以材武自豪其志卓卓在人上洪武中代父為十夫長𨽻遵化衛随王指揮征討五浪河又随徐指揮東征至希爾哈指揮胡龍征口琨又擇公自随所向有獲軍中皆推讓之太宗皇帝靖内難一時豪傑之士雲合景從公尤感激奮勵從指揮蔣玉攻松亭關擣雄縣莫州畧真定有功而還擢長五十夫随大軍援永平攻大寜城城小南門守最堅攻之不下主將問誰敢當先者公先登奪其旗軍聲大振賞銀碗三鈔百緡大戰鄭村𭐏公獨挺刃闘而前多所殺傷衆乗之敵不能當遂大敗陞副千户復廣昌克蔚州從征濟南畧武定州皆有功陞正千户又征滄州大戰于東昌師還敵以兵遮絶道路戰魏縣郤之又戰深州敗之鏖于夾河蹴于藁城公之功為多遂躐陞指揮同知明年度兵肥河𧿥大店驛渉小河攻齊眉山又合于靈璧皆大戰破之遂入泗州渡淮河絶大江抵京師自興兵以來小戰不計大戰凡十數公皆在前摧鋒䧟陣未嘗少挫衂每戰勝彌自脩飭無矜色亦無惰容衆皆服其量而美其能人或與論古兵法公曰用兵雖有法然闔闢變化豈能盡拘於法要湏智勇兼備而已人以為名言又問公所以克敵制勝之方公曰此上威靈所致吾何能然臨機應變豈可以言喻卒不以語人太宗皇帝即位録前後功陞太倉衛指揮使俾子孫世襲然愛其材留環衛中不使去左右永樂六年始涖安慶安慶重地瀕大江兵民雜居易生好惡公一待以寛厚衆皆喜曰公吾父母也無彼此言者處同僚必和必敬於士大夫尤厚平居恂恂然無疾言厲色而號令條教莫敢有毫髪違者曽祖某祖某父某皆以公貴贈指揮使妣贈淑人公自以身都顯位食厚禄而不克致一日之飬於祭祀必盡其誠其教子孫必使忠以事上仁以撫下未甞及於私宣徳九年以老疾請于朝命子琮代其職公閒居接賔客語道理論古人功業陶然自樂也至是卒年七十六娶張氏封淑人有賢行二子琮與珣也皆能世其家女一孫男六女六曽孫男二女三於乎自古國家之興必有傑出之材以輔成大業然或泯没而無聞者子孫之不肖不能序而傳之逺也公以雄才逹識遭時奮興其所立有過人者而子又賢思著其美於後世惜乎竒謀偉略不盡傳於人然書其大㮣亦足以不朽矣銘曰桓桓石公產自海豐奮于幽薊萬夫之雄太宗龍興公樂順附荷戈與殳闞若虓虎搴旗大寧壩上鏖兵奮鬬直前人莫敢嬰龍旂四征公必在列其聲赫赫其武烈烈内難既清萬方底平錫爵酬勲三品之榮頟頟舒城公則專制既有威嚴亦有慈惠士伍民居不忮不求恬澹優㳺惟公之庥於國克忠於家克孝式嚴武備式謹文教子孫之賢公徳在焉厚禄高官有永其傳天不憗遺將星夕墜比屋連營靡不涕泗高墳峩峩公藏其中勒此銘詩垂耀無窮
  給事中焦君墓誌銘
  君諱起良字明善郴州興寜人祖必正父慶華皆不仕君生而頴悟選為縣庠弟子員學成當貢念其友曹貴民之淹滯也舉以讓之永樂丁酉領鄉薦登戊戌進士第觀政于刑部甲辰拜吏科給事中能以恭慎舉其職上以為稱任封其父為給事中母妻皆孺人既而以内艱去服除改户科駙馬都尉井源持節徃寜府行冊禮君為之副能不愆于度王重之未㡬權長其科事滿九年拜户科都給事中君感上恩常思欲有報於法當舉縣令曰薦賢所以報也吾豈可茍哉舉李寛為蕪湖令果稱職凡時事有可行者無不言甞請考察在外文臣武將之未良者修大學以飬士興義倉以賑民大書方面大臣姓名於便殿以便覧觀察賢否外諸司有重囚疑未决者請命公㢘吏徃審覆從輕决遣之遷民有老疾無依者放之歸畿内饑請發廪賑貸國子生初食陳粟請易以粳米漕卒多糶所運粮而挾貲來糴於北京故米翔貴請禁之所言多見聴用君之志益欲大有所為人亦以逺大期之而遽以疾卒正統辛酉二月初九日也距其生洪武乙丑得年五十七君平生孝於親事生送死能盡禮宦逰二十餘年以逺不得飬有一美饌未甞不思親教其子必守家法於祖宗墳墓展視尤謹見凢物有罹害者必救之權量之属必如制否者毁之其自奉儉薄而厚於撫下故人人親愛焉其所存所由盖如此子一人從周正統已未進士女三人長適同邑李秉恭餘未行於時君之父年八十一尚無恙而君則已矣從周奉柩歸葬而以兵部侍郎鄺公所述行狀來請銘予念甞與君周旋惜其志不及大行以卒而父乃以耋年失令子是皆可哀也且從周又予所取士而汲汲圖其不朽亦可謂能孝故為銘之庶㡬存没皆少慰焉耳其葬以日其墓在山之原銘曰仕既逢時材行具宜未竟厥施命也奚悲白髮髙堂失此令子而有孝孫亦克用繼故山之原有鬱其阡刻銘垂休百世之傳
  錢良玉墓誌銘
  良玉名瑛姓錢氏其先江都人世以醫名曽祖益元常州醫學教諭因家常州兵亂徙蘓州祖原善洪武中徴入太醫院晉王子有疾奉命徃治之愈王竒其術留之卒葬太原父宗道亦精於醫王奏為良醫甚見禮遇乆之亦卒良玉奉葬于祖之墓次而奉母歸飬于蘇州遵治命也良玉承家學之懿又慱通諸書醫道益大顯蘓人求醫不問風雨寒暑貧富貴賤即徃視與善藥無不愈名聞京師又徴入太醫院奉公有暇徃赴人之急一不異蘓州時人之能報與否不計也甞教諸子曰醫仁術也當博施濟衆而可計利哉聞者韙其言而美其徳事母極孝能順適其意去年冬母病心憂之為之不遑寜處湯藥親甞而後進母卒治䘮如禮居苫塊之中哀毁踰節將奉柩歸蘓州得寒疾而終正統六年二月十七日享年五十二娶高氏子男五女二孫男二女二恒兄弟舉二䘮歸欲與祖母同域葬焉乃以禮部主事顧謙所為狀來請銘予在京師乆見凢為醫者多嗜利而少見其效心切鄙之甞問今右副都御史陳君鎰蘓醫之良者為誰得二人焉其一良玊也數欲試之㡬緩急可托而卒未能遇嗚呼孰知良玉今遂死矣豈非可惜哉予既重其人而惜其死奚可以不銘其葬以日其墓在之原銘曰
  仁於人孝於親吁奈何返其真善必報利爾昆刻銘章庶永存
  秦主事墓誌銘
  禮部主事秦君初字性初越之山隂人唐詩人系之後曽大父懋徳大父喜皆不仕父祐以君貴封翰林院檢討母王氏封孺人君自少喜學選為郡庠弟子甞作樓讀書扁曰凌雲以示志永樂辛卯領鄉薦明年會試不偶遂入太學益自勵弗懈太宗皇帝在位四夷賔貢無虚日上亦欲大鎮撫之思盡通其文字命選太學生之愿而敏者入翰林習之君在選習西天書然志彌厲必欲兼盡其美再試禮部凡三塲文字又以西天書翻譯成篇主司嘉其能取以進及SKchar對亦然遂賜進士出身為翰林庶吉士未㡬除檢討授從仕郎凡西天譯書皆與執筆焉乆之連丁内外艱居䘮盡禮鄉人稱之服闋改中書舎人秩滿陞禮部祠祭主事又改精膳皆能舉其職於所當為者勇為之未甞有辭避以是見重於僚友君資禀淳實其言呐呐似不能出口然其中固有黒白所守確然不可回若機變之巧未甞萌於心而所行必依於仁義太學生張安以使命去京師妻死無主後君曰安吾友吾甞兄事之其妻則吾嫂也吾不可不任其事即為具棺衾使家人殯殮而自徃致祭且安厝之必盡其誠又有金某者得某衞經歴當之官貧無以治行君觧衣衣之輟所乘驢資遣焉甘徒歩出入或勸君市一馬乘以造朝𨽻人失之以逸告衆以為盗且疑𨽻與盗通當窮治君曰吾無負於彼彼安得為是豈可輕以盗賊汙人又安知實非逸乎命求之得之他所果逸去𨽻以不寃君雖忠厚而嫉惡尤甚居䘮時鄉人有暴横以致富者厚其金幣請為其母墓銘君曰吾雖貧且居憂然寜渇死誓不飲盗泉堅拒不納君為人如此正統六年六月廿一日以疾卒于官年五十七娶蔣氏先卒繼以張氏有婦道三子君歴官二十年俸入之外不茍求妄取既卒竭其資僅足治棺以故衣衾殮焉他無餘物理將奉柩歸山隂卜以日奉葬于㑹稽甜水井上蔡山陽先壠之次予在翰林已愛君及出佐禮部又見其踐履之實而與其為君子於其卒也深悲之不欲使泯泯無傳乃求君之行狀為序而銘之以授理俾納諸墓中庶後世有徴焉銘曰
  其言也恂恂其行也振振官雖久矣家則貧忽焉而逝返其真賦命如此奚所云上蔡之陽安爾墳後欲考德在斯文
  贈監察御史黄君墓碣銘
  黄氏戈陽潭石名家君之曽祖隠名祖謙甫皆有徳善而不仕考祐忠洪武中為海寜丞蘓州延平二府經歴母郭氏君其仲子名遜字敬讓自㓜喜讀書長益不倦隂陽醫卜筭數靡不通善事二親極其孝敬父終于延平君奔走歸其䘮哀感行路葬祭不違於禮而養母盡誠左右奉順能得其歡心母病甞刲股和藥以進病良已人謂其孝感所致兄敬和早世與弟敬方友愛甚䔍撫教諸子姪必均一昬娶則擇名家不問財賄嫁姊妺姑姪之貧者五六人則厚資給之嚴於自治由身以及家門内百口無間言財用出入一以公處之家故饒裕而樂於賑施内外戚姻有舉貸者一不計其息鄉之古塘田瘠而民貧則倣義倉之制計口嵗給焉橋梁道路之傾圮修治之不惜費人有疾病不能療者與之藥忿爭不能平者喻以義而服其心訟為之省平居言行恂恂一以理為主其心惟恐人不入於善人知其意多樂從故兄弟有相讎者化之竊牛之盗化之豪奪人之室者亦化而返焉其有不可化者聚徒黨好刼掠挾官府以朘民搆詞訟而興大獄者則言之藩憲而誅罸之鄉邑感焉佑善摧惡之見於事多此類其治居室則建祠於東以祀先作齋舎於西聚書籍以教子孫因地之宜搆臺榭蒔花卉以奉母佳時令節則率婦子奉觴稱夀致樂於其中作清興樓以延賔賢士大夫來者燕欵終日無惰容又於其居之東百歩許多植松作亭松間事親之暇常與客逰焉四時朝暮寒暑晦明之變景物所遇雖不同而亦各適其宜也因𭈹松埜處士君子謂其於松比徳焉生於洪武庚午六月一日正統丙辰十月君有疾彌留神色不亂其言以不得終飬母為恨戒諸子善繼志語不及他遂卒是月十八日也享年四十有七明年丁巳十二月初九日葬邑之招賢鄉弋源里大山之陽初娶陳氏有賢行先卒繼張氏側室傅氏子男七長溥字澄濟明經取進士拜監察御史善舉其職朝廷推本於親贈君文林郎廣西道監察御史次澄濬澄清澄流陳出也澄淮張出也澄澈澄演傅出也女四皆歸名族孫男二十六珪瑄瓉璲㻞琛珣瑜瑛珤珺𤧚璉琳珵㺬玭璟瓏琡⿱珦瑗璡玘珙曽孫男五習旦昊旻昇君之葬乆矣至是漙以禮部郎中胡添麟所述行狀來請曰先考之徳修於身行於家而及於鄉人溥䝉餘澤以克今日兹荷聖天子寵命而褒贈及焉為幸大矣惟墓前之石宜有銘以昭徳垂逺敢請於先生余嘉其孝故不辭銘曰
  弋陽之黄實曰名家維君承之克振厥華孝友之隆慈愛之篤惠于鄉邦儀于姻族克用其柔克奮其剛以植善良以抑暴强詩書之訓乃有令子為賢進士為名御史慶典之貤寵贈及焉烜赫龍章式降自天佳城峩峩君安于此靈秀所鍾以利後嗣墓前有碣刻此銘詩昭徳垂休百世之詒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一   明 王直 撰墓銘
  知府李君墓誌銘
  君李氏諱湘字允淮泰和文溪里人髙祖仁可曾祖宗明祖雲龍父又新皆不仕然世以忠厚聞鄉里又新甫冠循循雅飭躬孝友之行配蕭氏有賢徳故君之生亦端重謹靜好讀書不喜佚游遨戲予兩家相近數往來甚愛之及游縣庠遂援引以入啟處必偕又新甫篤意教之而深以屬予朝夕相與講學不厭予先仕入翰林久之君亦充貢升太學初厯事都察院以勤慎得名遂知東平州前之守東平者以不職逮去君至務㢘公為治去民之所患而求其所以恵民者築大村壩捍水患化沮洳廢壤為上腴民肆耕其中資用給足視州學敝甚圖新之以教學者以舊守代還時朝廷遣重臣廵撫山東州民數百人列言君治狀願得君事聞上還之東平而君之所以恵其民者益有加於昔開市區以通商賈節婚禮以便嫁娶於是民益親愛如父母凡所當為皆勸趍之無不如志太宗皇帝北征饋運失期者以軍法從事君總督兖州車千輛撫綏有道無一夫後者君之才既足以有為值嵗豐民和乃大脩學宫捐已貲以為倡衆僚和之其民之好義者爭來助學遂以成凡諸壇壝及州治廨宇皆次第脩葺事神治民各有其所人不知勞初馬驛夫長有巨姦久衣食其中君黜之日夜伺便欲去君乃誣君脩學隂有所漁取州民大以為恨詣闕訟寃者千餘人刑部亦知君賢曰不可使無辜受垢為窮治得姦状君遂復官而其志彌厲不少變民心既孚績用大著滿九年上其状㑹朝廷擇郡守禮部尚書胡公亟薦君授懐慶知府東平之民數百伏闕借留不能得皆怏怏而去君既受命河南方伯李公昌祺適在京師謂予曰懐慶衛卒最喜生事擾府縣又嘗有惡婦人與其子壻皆工為誣詞以搆害善良故有一虎三彪母大蟲之諺今其風猶在李知府能懾服其心斯可矣君聞之曰吾知其衛卒多揚州人向之薛守以鄉郡之故與之狎是以敗今吾以正道馭之彼當自戢不然吾知有法而已吾何憚既至文武之吏及軍民無賴者聞君之言與東平之治皆曰是不可欺也皆帖服無敢譁而君亦以治東平者治其民民大悦郡以治稱然君已得風疾初則手顫不能書久而加劇或不能坐聽事然人猶敬憚不敢撓其政兵部侍郎于公廵撫河南山西還為予道其善不置口曰今惜其病矣相與慨嘆者久之而竟以正統己未七月初十日卒于官年五十七懐慶之人無少長愚良哭之皆哀子誠奉柩歸過東平東平之人亦奔走㑹哭賻祭如所親嗚呼是可以觀其徳矣君孝於親友於兄弟其季浩為固安教諭得痞疾君求醫藥百方治之不能愈既卒為歸其喪葬焉娶朱氏有三子長即誠次讃次恵側室子一人女三人孫男三誠兄弟以是年十二月丁酉奉葬于縣之千秋鄉四十都羅團之原葬已乃來北京請予銘其墓曰先人實受知於先生葬而得先生銘以昭徳垂後雖死而不朽矣予念朝廷重養民慎擇賢守令而任之君之所存與其所行表然有名於世使得永年而究其所至将不與龔遂黄霸等乎而不至中夀以卒此人所以哀惜而不已也況予知之久愛之深而欲已於哀可得耶則墓非予誰宜銘銘曰
  求世之治莫重良吏吏而循理其民乃喜東平覃懐衆庶允諧績則多有胡不眉夀命也奈何而譽則遐欲知其徳視此銘刻千嵗不泐
  紀文逺墓誌銘
  山陽紀文逺以正統六年二月十四日卒于家年七十三子昶善醫有名在太醫院告歸以日奉葬于其邑鉢池山之原思顯其徳於不朽乃求翰林脩撰張益士謙為行状因予友番陽胡秉常來請銘納諸墓中予辭以不暇㑹予子有疾數求治於秉常秉常亦數以銘為請曰紀公重厚坦亮雖若少文然言行恂恂無悖於理者且不茍取不吝施有古長者之風公宜為之銘乃按状序而銘之文逺諱明其先鳳陽定逺人祖元潔仕元為萬戸父士和元季避兵居山陽故今為山陽人文逺躬孝友惇信義常挾貲遊四方貿遷廢貯故其家益裕然樂推其餘以周人之急貸而不能償者因以與之洪武中傍郡連嵗饑民流至山陽鬻男女自給文逺多出錢留十數人育之後皆遣還其家揚州教授欲脩孔子廟與楊運使謀俾商人助費人不能過二百貫文逺獨助三千貫它食物稱是嘗早過市就浴堂得倉鈔於地計其直巨萬萬洛陽周晟所遺也晟失之欲自絶乃訪晟還之晟感其徳篤念不忘外祖死無嗣文逺葬之祖塋之右令子孫亦以嵗時祀之又鑿井得髑髏其大異甚為具函祭而瘞之其夕夢有來謝者鄉人有親喪不能舉輙往遺之貲使葬焉其篤於義如此娶陳氏戸部主事陳仲祥之女有婦道子一人昶也孫男二予嘗觀夫世之善自營者往往極其才力之所至茍可得矣不復計義之如何若義所當為者則又寧死而不肯費一錢所以見薄於君子若紀公者賢於斯人蓋逺矣是宜有銘以葬銘曰
  不徇乎利必放於義不遺其親亦厚於人全歸于此宜爾子孫我為銘章百世之光
  處士歐陽允乾墓誌銘
  歐陽氏於泰和為大家衣冠文物自唐宋來為甚盛至君之曾大父孚先大父以定父觀民皆不仕而皆以徳誼重鄉里至君諱允乾尤荘重喜讀書嘗曰吾於書通其大義不悖聖訓而已吾豈切切為章句儒哉君兄弟五人相敬愛學而仕者有循良明哲之稱隠而處者有孝弟恭愛之行二親在堂皆九十有餘而君以踰七十之年致其養此天之厚於君也且不汲汲於財利貸而不償償而不備者皆不問人至有求福於神以報君者性坦厚有容人之量而好善惡惡為尤至未嘗茍徇時有言郡守以誣枉殺其子至起大獄以取償守皆就逮當過君地以驗屍彼積憤聚徒伺守至将逞惡焉人皆危之君獨奮曰孰敢肆惡於吾土即呼鄉人為之衛加嚴焉彼不得間以逞乃免事訖而散當時人謂非君莫能禦至今服其勇且仁君家縣城上游蜀江章水之間往年予竊禄京師假寓於君之弟御史君永和因得聞君之善其脩身愛物濟人和衆囂囂然有樂於心而無用世之意予謂此馬少游之髙也久之乃搆宅先作祠堂以祀先其藏書之齋待賔之位燕遊之居棲息之舍次第皆作而花卉竹樹蔚然秀發在山水之外而可樂者尤多及予老而歸方欲與之久處而不厭而君已矣蓋有足悲者君娶萬安曾氏繼娶泰和曾氏皆有賢行子男四溥濠沔漵女三康汝宣王用荘賴仲暘其壻也孫男十二斆遷用璉曼彞仰兆傑錫登頌而君以景泰庚午十二月初十日卒諸子奉葬于沙壠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乃以屬予将以納諸壙予蓋慕君之行而不得者奚可辭銘曰
  猗歐陽君卓爾不羣既孝于親亦厚族姻恵利之施逮及賤貧士論失常天奚不聞君子之心既勇且仁彼區區者曽何足云沙壠之原君墓所存源逺流長百世之芬盛徳不忘視此刻文
  湯處士墓誌銘
  處士諱鉉字文恂姓湯氏其先豫章人宋時有曰珩者為廬陵尉因家廬陵後又徙吉水之大洲故今為吉水人尉之孫從志與益國周文忠公為布衣交嘗見於吟咏孫念吾為大理評事其後累世皆未顯處士曾祖雲瑞祖惟信元至順領江西鄉薦未及仕而卒父韶翁妣鄧氏處士自㓜不事遨戲端重如成人比長好學多讀書達於物理服勤家事不以累父母而致養必盡誠撫愛弟妹尤篤宗族有貧者必濟之出入鄉閭恂恂恭讓横逆之來不校也由是人皆稱為長者莫不敬愛焉其襟度灑然喜賔客相與久而不厭延師教子務厚待之兾得盡其心平生治貨産不汲汲於求但取適而已嘗游淮楚交四方賔客茍意氣相得雖捐重貲不吝也一時豪俊皆願與之交而於士大夫尤極向慕禮之惟恐不至嘗取周益公詩及先進士髙若鳳國朝吏部侍郎顔秋宇諸公往來之作類成巻學士解胡二公及諸名賢皆為之題咏處士最珍惜之嘗語諸子弟曰吾家世積徳雖未大顯然不失為士若等不可不勵志以光前裕後及季弟文禮為宣城訓導處士喜益勉之以學曰惜吾病恐不見汝大有立也永樂癸已六月初九日卒距其生元至正辛丑九月七日享年五十三娶夏氏二子琰頊皆讀書三女孫男四日葬其里黄洲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文禮以閩縣教諭考績來北京得潮州府學教授則自念曰吾幸過家得拜吾兄之墓而惜其不吾見也乃述處士行實謁予銘予觀世之為兄弟者以利欲之私移天性之貞生而不相好者蓋多矣能念其死而思其善以圗其不朽者十不一二見也若處士兄弟交相愛而互相成非詩所謂令兄弟者乎予為銘之亦以愧夫未能然者銘曰
  繄處士鍾厥美宜遐夀胡遽止昭徳垂休偉令弟刻此銘章示無已其不然者宜有泚
  許處士墓誌銘
  處士姓許氏諱觀祐濟川其號也以宣徳壬子十一月七日卒距其生元至正辛卯十二月六日享年八十二闕日葬于其里藕塘山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其子誠為武昌令述職來京師乃以中書舍人宋懐所為行状謁予曰先人實有徳善而未獲顯聞於世願先生賜之銘庶幾託以不朽予哀其志故不辭按状許氏之先某處人曰元冲者宋嘉祐八年進士子份崇寧中擢甲科知鄧州家于鄧咸淳間有諱銘者為廬陵尉卒于官二子湘湜因家廬陵之鄔園以貲産雄一鄉湘生復安復安生明通又徙居吉水中鵠鄉之青山明通生宗逺則處士之考也處士早失怙事母盡孝有美味不先奉母不敢嘗撫一弟二妹尤篤婚嫁皆以禮勤於治家嘗挾貲遊四方覽竒勝友名士遇人無賢愚皆有恩義人亦皆敬愛之雖童稚亦知其名性質厚耻浮薄鄉里歸其徳服其教俯接後輩色温氣和使勉於善見貧者則賑貸之不計其償平居無事遇天朗氣清與故人賔客逍遥於閒曠之中談論故實及治生諸事聽者忘倦常曰為人當安分而已何用外慕哉尤篤意教子務不忝其先故長子誠遂取進士厯宰三縣皆有名處士娶廬陵村前李氏有賢行子男三人長即誠字正非次去非早卒又次曰戒非女一人孫男七人銘曰於惟處士徳藴諸身教行於家亦以及人福慶綿綿厥有賢子納銘墓中以告來世
  任母蕭氏墓誌銘
  吾邑任信㑹試於禮部中教官選聞其母孺人之喪詣予泣且告曰生之充貢而來圗進用於世以為父母榮也今幸取於有司當得教官禄足以奉朝夕而吾母不待矣此生所以抱痛於無窮也母蕭氏世居泰和城東大父某父某家故饒財而吾母最勤儉精女事幽閒靜專無傲惰之習既歸吾父善事大父母而宗族稱其孝處妯娌及内外屬一主於禮施之必適其宜恩及下人衣食必均一見鄉鄰有不給者必賙之假貸不償不問也吾父以醫名鄉邑求治者足相躡於門其能濟人之急而不以家為累者吾母之助也生兄弟就學時日諄諄誨諭隆事師之道必欲使底於成今生未能有所立而吾母棄之其何以報大徳哉且於其終生獨在逺外不得奉湯藥視殯殮於孝已闕矣若葬又不能乞銘以昭徳垂後則不名為人子敢請於先生予嘗與生之父敬説公遊而予家人又數以病厪君由是聞孺人之徳而知生之言為然則安可不銘其生以洪武甲寅十二月二十六日卒於正統辛酉十月日享年六十八子四人長曰遜次即信又次曰宏曰靜皆為士人女一孫男五其葬以日其墓之原銘曰
  早為賢婦終為賢母葬此原阜既安且久尚利爾後
  曹處士墓誌銘
  曹氏於歙為儒家在元有觀國者為某官實生從善永樂中為遼府審理則處士之大父父也處士以正統戊午八月五日卒年六十四日葬于其邑水西花塢岡之原後四年壬戌之十二月十四日其配陳氏亦卒年六十七某年日祔葬處士之墓次葬已子睿明相與謀曰惟吾二親實有令徳今不幸已矣若刻石墓道以掲徳振華使永永不朽於禮亦可衆皆曰然於是睿來京師以行人葉春蓁所述處士行状又自録其母之徳為書因刑部侍郎楊君屬予銘予重楊君之言而嘉睿兄弟之孝故不辭按状處士諱韋字子寛自少懐竒負氣力於學問事其親懇懇致孝審理君素髙邁喜賔客其在京師及從王之國江陵賔客過從無虚日處士輙治酒殽供宴樂務以悦乎親家之有無不計也親疾憂形於色朝夕不去左右湯藥必嘗而後進審理君卒以喪歸舟遇大風前後多覆溺處士哀號籲天風為止其於葬祭必以禮時物未薦者不先食治家有法教諸子則以勤儉為脩齊之本鄉人子弟有為不善者必勉使為善閭里多化之平居必整冠服未嘗有惰容喜屬文賦詩攻行草書所著有夢草藁嘗自號存耕人稱為存耕先生性不嗜飲然遇知已雖觴詠終日不厭丙辰秋遘疾治久弗效臨終之日語子孫務勉於學行必不辱前人言訖而逝陳氏為歙之故家皆篤於為善由是産賢淑以配處士孝敬順祥姻族取法處士之行成於家及於人與凡事物之酬酢皆能相其志門内之治肅然自子婦至於臧獲無不秉禮法而雍睦之風藹如也處士有疾雖老猶躬自扶持三年不少懈處士卒哭泣過哀因以成疾疾且革戒子以勤慎友愛不及其他二子睿與明也女二孫男三銘曰
  有蔚曹宗世業以儒簮紱相承珮玉長裾篤生處士式克用繼其繼者何維徳之似婉婉令人來歸自陳淑善之孚始于閨門宜大宜久而不眉夀孝子順孫以昌厥後其安其藏花塢之岡銘以昭之愈逺彌光
  孺人夏氏墓誌銘
  孺人夏氏吏部司務程羽之母以正統癸亥十月十一日卒于家夏故旴江大族曰仲祥均迪者孺人之祖與父也孺人生而柔順善女工母陶氏甚愛之訓教尤篤既長擇壻以歸程孟麟甫孟麟守儒素澹泊自足孺人克執婦道以孝敬事舅姑而勤儉以治其家紡績織絍旦暮無廢業門内之事井井有條孟麟始雖貧繼而日以饒裕孺人相之也有二子孟麟皆課督使學孺人則循循誨導俾勿怠長子光卒於永樂甲午孫杜始二嵗孺人躬撫育之次子羽由邑庠生充貢入太學留婦章事孺人未幾章亦卒所遺子女皆孺人撫之教養備至故皆有成立羽嘗謁告歸省孺人勉以忠孝大節及為司務欲迎養不果請分禄為養孺人喜遣書戒羽曰吾與汝父得食汝之禄幸也汝尚慎以守身敬以事君則可以長保此祿矣聞者皆稱其善教嵗壬戌遣杜來北京視羽歸次池口溺焉孺人聞之傷痛由是得疾遂不起年七十六二子光羽二孫桓杜光杜先皆已卒惟羽桓在而曾孫男乃六人後來之盛蓋未艾天之厚程氏其在此歟羽卜以日奉葬于某山之原而請予銘予嘉孺人之賢而羽又克孝乃為銘之銘曰徳有諸内而形諸外既宜其家益蕃以大孰不有子而子克賢禄養之榮惟教則然既多受祉歸安于此我為銘詩以著厥美
  方處士墓誌銘
  方氏之居歙者由漢丹陽令紘始初居歙之東鄉再遷蘇坡之陽為大家處士大父宏仲篤學醇行而未顯實生德潤處士父也有大志雅度樂磻溪山水之勝遂徙居之是生處士諱榕字以茂少聰敏喜學而不求仕進事父母以孝聞父知其才委以家事綜理皆盡其道父之心歡焉父沒葬祭盡禮既久而哀慕不衰勤於治生課子弟僮奴戮力樹藝家日以饒里中地疏燥嵗多旱處士乃相地宜治為堨以畜水溉田田更為上腴無旱灾一鄉賴焉初鄉人有重利者為私量加公量十二以公量出而以私量收其權衡亦然細民苦之而無所取正處士以為不義乃多致衡量於市區小大均一人得以為凖欺弊遂息嘗長其鄉糧賦徵輸必以公民有患難庇護貧不能輸者代之輸人皆歸徳焉其性端重不嗜酒不樂華侈與人交必以誠不能强笑語為容悦亦未嘗矜已之長人或假貸而無以償者不校也常延名師教諸子及族人子弟必以孝弟忠信為本藹然有仁厚之風尤善治居室經營規畫往往出人意表作成性之堂讀書之樓攬秀之閣禮賔之館庫廐庖湢下至僮僕之所居門墻巷道制度嚴整他自以為莫及也晚年又治别業鑿池塘種花果以為燕嬉之所暇則往遊焉蓋囂囂然樂也正統己未忽得疾醫弗愈語諸子曰吾殆不起矣汝曹幸知學吾無憾然勤以立事儉以治家者先人之訓也汝尚勉之以二月廿九日卒年七十娶唐氏有賢行子男三人長熙唐出也次煇次炳側室余氏出也女五人孫男五人孫女二人是年十月甲申葬於其邑楚山之原而未有銘至是熙以其親戚呉恭所述行状託刑部侍郎楊公求予銘予觀處士之才行誠有過於人其恵利之在物亦有沒而不忘者而熙猶汲汲以圗不朽此孝子之心也予其可辭乃按状序而銘之銘曰
  惟歙之方自漢徙子孫綿延濟厥美處士繼之乃愈偉徳孚於鄉本諸己恵澤之流如彼水謹權審量納諸軌嗚呼休哉此君子
  宋子琳墓誌銘
  子琳宋氏諱珏子琳其字也曾大父彬之大父成章父若璟皆有徳誼而不仕其先居吉水之洪同為望族再徙廬陵城西又徙吉水之田心至若璟迺買宅郡城南之龍舟街居焉宋氏素尚文學而亦以多貲聞鄉里若璟有四方志屢挾貲往遊必極其趣迺已子琳能如父志嘗遨遊兩京觀都邑之雄宫闕之壮禮樂制度之盛四方萬國之㑹同又徘徊齊魯荆梁秦隴之間見山之髙川之深民物之繁富聲教之洋溢流風習俗之淳美皆發舒其志意以見於詠歌歸而其心益有以自樂其行於家施於宗族鄉黨姻戚友朋務各盡其道吉凶慶弔祭祀賔客酬酢往來輕重疏數必皆適其宜表然有譽於鄉里而士大夫尤以孝友重之蓋子琳初生纔五月喪母孺人張氏鞠於大母大父尤憐之常置諸懐抱大父卒子琳甫四嵗知其母亡而悲且念大父之徳哭泣之哀如成人食輙舍肉父病子琳色憂躬侍湯藥未嘗去左右其執父喪慟絶復甦者再居廬毁悴杖而後能起凡所行一遵朱子家禮不用浮奢嵗時奉祀及遇忌日哀戚如初喪事繼母孫孺人生致其養死致其哀亦不異於父初其父每出遊必委以家政子琳厚於諸弟數延明師以教之暇則至塾中相與講論經藝提掖奨勸友愛篤至諸弟亦善承其教敬恭朝夕怡怡和悦上下惇睦無間言由是多以學行顯者予與其弟子環同年取進士同官京師嘗一歸故里訪子琳子琳設宴於堂中諸弟侍左右唯兄命是聽周旋進退無不中禮藹然和氣可挹也予於是敬之深而知士大夫之重子琳者信可徵不誣晚年優游林下與故人親戚觴咏以為樂守令行鄉飲必以賔位處之曰此孝友君子也鄉人無少長愚良亦以孝友稱之嗚呼子琳其賢哉生於洪武乙卯正月十八日而以正統癸亥正月卒年六十九娶田氏張氏有婦道子男四怡悌恒憚皆能成其家而悌先卒孫男七女六諸子卜以日奉葬於山之原而以劉先生子欽所為行状命子環之子中書舍人懐詣予請銘以納諸墓予固知子琳者奚可辭銘曰
  惟孝友徳之基有諸身隆厥施令譽藹蔚紛四馳今其已矣吁可悲我為銘詩宜永垂
  曾本清墓誌銘
  本清諱泉姓曾氏泰和人蓋唐檢校司空洪立之後曾祖觀玉祖克復父子敏皆不仕本清自㓜聰敏喜讀書予遊鄉校時本清來從予遊親賢取友其學大進永樂辛卯領鄉薦明年㑹試下第入太學戊戌遂取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未幾擢拜監察御史有志於事功坐累出為汜水縣典史朋輩皆惜其去本清曰是亦足以為政何必御史邪汜水地瘠民貧而性椎魯不善治生以故積逋賦多逃亡本清乃教民入山採藥伐材木治薪炭為網罟漁於河又召工為造舟俾往來汴泗易貨於是民皆能自給流亡四歸田野盡治官無負租民有餘力凡諸繇賦必以公民無不信從擇其子弟之俊秀者入學讀書習禮義民俗婚娶必論財男女有失時者命其耆老轉相誨諭俗為之變民既有所養又有所教皆安於無事嚴保伍之法治他縣人之入其境為盗者有發即得之縣以治聞兵部侍郎于謙廵撫河南大竒之俾往山西撫逃民民亦樂從其令宣徳乙卯考績來北京得疾卒十二月初九日也享年五十汜水人有在京者皆哀惜之娶王氏有子六人䝉豫震升謙巽女一人尚㓜孫男十二人明年丙辰䝉來迎柩歸将以某月日葬于其鄉之某原以事状來請銘予與本清處既四十年聞其治縣如此心甚喜之常謂本清之治庶幾有循吏之風今聖天子篤意養民慎擇賢守令若本清者使專郡縣之寄其功業當益顯衆皆以為然将薦起之而本清卒矣豈非命也乃為銘之俾有傳于後銘曰有偉其才而不大施遺恵在人後世之思噫
  呉處士墓誌銘
  吳氏居廬陵郡城北其先有諱盛者仕宋官至殿中侍御史世有聞人曰某曰迪初曰九成者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呉氏既大家名公偉人多相與往來處士方㓜而岐嶷如成人應對進退能以禮諸公皆器重之讀書了其大義即止曰吾取適於用而已何暇為章句儒哉及長卓然自立於事之當為者必身任之不肯碌碌在人後洪武中擇貲産富者長其鄉糧税處士兄弟為之能不擾而事集鄉人安焉邑有劇賊為民患衆莫能禦處士設方畧縳其渠三人送京師餘賊皆遁走太祖皇帝嘉之勞以酒饌給道里費遣還處士謙退不伐未嘗言所為於人郡縣守令有重務或急需上官督責衆莫知所為即以委處士處士為計畫處置每如期而辦雖甚勞費不惜也由是聲譽益聞于上下嵗辛已令下徵民兵入衛郡守朱仲智雅知處士强起為百戸非其志卒免去平生事親孝友兄弟好善急義直道自信不以利害為趍舍蓋其親在時處士奉養敬愛備至能得其懽心親沒奉葬尤盡誠不使少有遺憾嵗時享祀既久而哀慕不衰兄立極早卒從仲兄遵極理家政事必咨而後行遵極嘗為小人所誣搆法司逮問禍叵測處士力為辨明雖被鍜錬詞氣不少挫慷慨激烈有足動人者竟得直而歸及遵極亦卒處士歛葬如禮二兄有遺孤三人皆㓜弱處士躬撫教之俾皆有成内奉二姊外睦一族恩禮勤至劉武信先生其師也罷廣西訓導歸家甚貧處士迎至西塾敬養之死則為治喪事鄉民有某甲嘗誣乙為盗處士憐乙懦慮不能自明即詣官言其非盗與其所以受誣状有司知處士長者信其言抵甲罪嵗甲寅廬陵大饑處士發廪賑濟所活不可勝計又令子昊出榖數千石以歸有司助賑貸事聞朝廷旌之為義民其善行不可以徧書其大者如此處士諱奭字民極竹雪其號也生於洪武乙卯四月初六日而以正統己未五月初六日卒年六十五娶王氏有賢行先十年卒子三人昊練績女三人皆嫁為士人妻孫男一人昊等卜以日奉葬山之原迺請河南左布政使致仕李公昌祺為行状因工部侍郎周公恂如屬予為銘以納諸墓二公皆其親戚言足以信於世予亦嘗與之接而知其才行則奚可辭迺按状而銘之曰
  廬陵名家顯自昔偉哉處士紹厥蹟徳義有聞聲孔碩夀不百年吁可惜𤣥堂一閉杳莫覿我為銘章刻貞石揚休述美永無斁
  郭處士墓誌銘
  吉水同江郭氏蓋汾陽王子儀之裔南唐時有在徽者為鴻臚卿以言事謫廬陵子暉因家廬陵之麻岡六世孫詠又徙今同江其後有季真者生喜叔為新淦蒋沙毛氏贅壻生務逺因冒姓毛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雖皆不仕而皆以忠厚聞鄉里務逺娶髙氏生處士諱望字子瞻其曰瞻雲處士者里人之所稱也性最淳篤其治身治家必循理義不為侈靡傲放既壮有四方志嘗挾貲出遊覽江湖之勝及倦而歸理田園齊家衆一以勤儉為之本友愛三弟人無間言季弟子南早卒撫育其子女俾皆有室家尤號鯁直是非邪正不茍為異同人或有争訟不白之官而質之處士輙據理論斷無不悦服而去愛其子擇師教之仲子俊取進士為行人奉使四方常乘傳過家捧觴稱夀處士為之喜人亦莫不以為榮藩憲大臣及諸郎官御史與俊善而慕處士之徳者有事過其鄉必往拜焉處士輙置酒欵洽終日雖老未嘗有惰容諸公貴人益敬愛之後陞為兵部員外郎處士數以忠勤為訓癸亥秋俊謁告歸省賔客之來者益衆處士日坐堂上俾得盡其情懽忻交通和氣充溢天下之樂莫加焉如是者蓋嵗餘甲子八月俊還朝處士復申前訓而益以㢘慎且曰吾先人冒毛氏今三世矣人各有本不可以不復爾往請于朝而復之俊如其志得請復姓郭以告處士而處士以俊行之月廿四日無疾而終享年八十娶蕭氏先卒子三人長璉次即俊次珵再娶袁氏亦先卒子一人曰賔又娶邵氏孫男十三人女五人曾孫男十人女人俊歸治喪将以日葬于里郭公山先塋之次自為行状謁予銘予與俊善何可辭銘曰
  郭居同江汾陽之裔處士承之善聲世繼有偉令子訓以義方翔於郎曹為親之光水木本源篤念弗替克復其初祖考用慰歸藏兹山既固且安昭徳有銘終古弗刋
  侍讀陳君墓誌銘
  君陳氏諱棖字叔剛閩縣人曾祖壵祖鈺考仲昌以君貴封監察御史母林氏封孺人君自㓜喜學端重異常兒稍長作詩有竒句先生長者皆愛重之從劉九疇受春秋選為鄉校弟子永樂甲午領鄉薦明年上春官不偶而歸益肆力於學辛丑登進士第時上重進士欲老其才而用之皆使歸積學以待君復從鄉先進學古為文辭深有造詣宣徳丙午徵為監察御史嚴重不苛預脩兩朝實録書成受重賞陞脩撰時他官預史者數人皆不留獨君在翰林而人皆以為宜未幾以内艱去廬於墓側哀毁逾禮服除領舊職脩宣廟實録上御經筵充講官實録成陞侍讀賜賚尤厚聞父病疽乞歸省歸而得疾頗狂惑失常父卒疾愈加亦卒正統五年二月二十三日也享年四十七君操履潔白謹於言行其事親孝家居極婉愉之樂其在京師凡物可以奉親者必致之左右不使乏絶於其弟杪桭友愛尤篤與人交必以忠信務相輔以道掩惡而揚善有客死無歸者則為經畫歸其喪居官勤於職業未嘗以私廢公退則閉門讀書非其人不與接事非其所當為者不敢為休暇無事喜與故人賔客飲酒賦詩其襟度灑如也娶林氏浙江叅議季之女封孺人生子皆不育而能娶妾以事君生二子煒爟皆幼女一嫁士人周材林出也陳氏之先光州固始人也唐末有諱檄者從王審知入閩官至太尉太尉二子令圖令鎔宋之時令鎔之後有諱塏者仕至顯謨閣待制至君之曾大父大父父雖皆不仕而善慶實鍾於君故君遂超取顯美為當時偉人惜其年不永用不極功業不大見於世然即其所立者而觀之可以知其賢矣君以卒之明年二月甲申葬於其鄉蔡荘山之原至是弟叔紹取進士官京師以侍講劉求樂所為行狀詣予告曰兄之葬少保江陵楊公為文表諸墓矣而墓未有銘惟兄嘗辱愛於先生願賜一言俾託以不朽予在翰林時實厚於君今不幸已矣心切傷之奚可以不銘迺按狀序次其事而系以銘銘曰
  其行有常其言有章宜及百年士林之光而夀迺弗長刻銘幽堂久愈彰雖死不亡庸何傷
  劉君宗平墓誌銘
  永樂二年予取進士入翰林時初至京師四方之士相與遊者蓋甚寡惟翰林有學士解公侍讀胡公侍講楊公直以世契得從容其間而君亦先自大寧教諭與脩髙廟實録陞翰林待詔又自待詔陞檢討一時同郡進者凡數人皆篤於鄉誼往來相善也太宗皇帝徵天下名儒集館閣脩永樂大典翰林之賢則命為副總裁而君在焉予限以職業不得數從君聽議論其後扈從留北京跡日益疎久之聞君坐罪在謫籍則為之悵然不懌既而聞以代還有司復舉為教官送之京師意謂君且復顯而竟以疾卒於天長之旅邸年五十七嗚呼其命也夫劉氏之先自金陵徙居吉水之金灘再徙居學宫之旁世以詩書顯聞君之曾祖 祖道章父子同皆不仕而皆以學行有名然君實道山之孫子温之子以子同無後故命君為子道章先生嘗受易於解先生伯中得呉文正公之傳至是竒君淳謹盡以所學授焉故君早有譽於世由學宫弟子領鄉薦㑹試禮部得典教大寧大寧俗陋不知學君循循誨誘日以經傳為諸生講説俾致力於脩已治人之道諸生知所嚮方皆樂從由是寖有顯者其在翰林與纂述早暮盡心考據精切不取快一時嘗迎其尊府就養來京師備物盡禮懇懇致孝諸公皆稱道之君襟度坦夷不為崖異斬絶之行與人交色温氣和未嘗有所忤性尤篤誼親舊有罹患者賙恤之恐不至故學士解公檢討王孟暘君尤所加意者也若他人有急求於君君視其力可為即為之規畫處置於身之利害不暇計以故人多徳君及其謫也人亦皆深惜之君諱均宗平其字拙闇其號也生於洪武辛亥五月十九日而以宣徳丁未三月廿三日卒於天長惟季子觀在側力不能歸其喪僦地葬焉後九年為宣徳乙卯是冬諸子始克奉柩歸葬於故里䨇坑祖塋之側君娶里東門解氏華容丞元復之女有賢行子男三皆服君之教長晉能治其家次益次觀皆取進士第益今為兵科給事中觀未仕女三孫男五平生所著詩文有金陵稿仕優集拙闇稿若干巻藏于家君歸葬十年而墓尚未有銘至是益狀君之行詣予曰先人之交今惟先生在墓宜有銘敢以請先生不棄舊好而賜之言豈惟先人幸託以不朽子孫實嘉賴之願勿辭嗚呼予尚忍銘君墓哉然不可辭也迺為銘銘曰君家文江富儒術典教大寧俊茂出躋于館閣勤纂述發為文章何炳蔚翺翔禁署領清秩排風勁翮上雲日回溪澠池奮已疾悲哉天長人所恤歸安于斯卜曰吉勒銘垂休靡終卒誰其作者太史筆
  嚴處士敬仲墓銘
  予先祖竹亭公有子二人長即先考肇慶公次則嚴氏姑也姑歸元齡甫生二子曰敬仲仁仲而予兄弟亦二人各長一嵗以齒為序則予兄行敏最居上次敬仲次予仁仲則少予數嵗惟予三人者實相親雖同姓兄弟不過也二家皆以儒為業無厚産以自資而遭家難亦相似於是予三人各奔走自營不得相比如曩時間或一見傾寫未及終復東西散去其意雖親而跡則已疏未嘗不慨然興歎也既而仁仲卒君則就甥館禄岡以醫術濟人藥大效迺因其舊業而充廣之為富家予兄行敏亦治别墅於蘭塘課童奴耕稼其中囂然皆有以自樂顧予碌碌進無補於時退無益於家每念二兄欲相從以娯老而未能遂其嘅嘆加焉前八九年予兄行敏卒予哭之慟蓋傷兄弟之益少也然猶幸有君焉今復已矣則予之哀可止耶君闓爽不羣攻儒書識聖賢微言奥㫖又旁通道家之説通於文事凡人情物理靡不究知處之各當其宜人咸謂其才可用以有足疾不果薦君亦樂於自便得優游治其家作讀書堂以教子孫嘗語人曰吾先世以宦學顯聞自教諭天澤府君以來三世皆不仕先祖尚徳府君僅為萬安縣典史而吾父復以隠終積之之久子孫其必有興者乎性喜賔客往來欵洽無虚日且樂以餘財振人急人多徳之君諱璞敬仲字也生於洪武戊午二月日而以正統乙丑日卒享年六十八娶劉氏早卒再娶胡氏有婦道生四子所儉所仁所皆先卒今存者惟所義女二人長壻胡叔寓亦先卒次適蕭粲孫男人女人長嫁次則許妻予孫重母黨也所義卜以是年日奉葬於處之原而君之從兄誠仲甫以書來京師屬予為墓銘嗚呼君予外兄予深願其生而遽哭其死尚何忍銘其墓然誠仲甫予姻家其命不可辭迺述予之情與君之行而系以銘言之複者哀之深也銘曰少日兮相親既長兮離分老可樂兮意空勤忽死别兮返其真嗚呼哀哉兮涕淚沄沄述懿行兮勒堅珉耀百世兮永長存
  檢討何先生墓誌銘
  餘姚何先生諱鼐字玉鉉以子瑄貴封翰林檢討階徵仕郎享其禄養者七年以正統十年四月日得風疾卒于家年七十九瑄歸治喪以吏部員外郎柴蘭所述行狀來求銘予素與瑄厚不得辭何氏故汴人宋南渡時有諱曼者為宣威将軍居餘姚蘭風鄉之八字橋由是世為餘姚人其曰原禄子秀徳義者先生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先生端重警敏少從金華戴叔能學詩深有造詣戴公甚推許焉然篤於事親不欲仕郡大夫再以隠逸薦皆力辭父得心恙醫弗愈先生迺治居室植花卉置琴書圗畫其中日為具以娯樂之隨所意欲皆適其可如是者二十年而以疾卒母倪氏目眚餘十載而性嚴難事先生躬扶持得其懽心親沒葬祭無違禮每遇忌日哀慟如初喪雖老不變又本朱子為冠婚喪祭禮三十餘條名曰家範俾宗族行之知禮者取焉明於義理不茍愛一錢少與伯兄同治産新増有倍於舊及分異先生止取舊産而以新増者讓其兄從兄季章為古田丞被逮至南京年老子㓜無從者先生赴其難未至二十里聞疾亟倉皇疾行雖遺金不顧至則兄已絶矣迺為扶柩歸葬焉其於宗族皆有恩意親厚無間言性愛梅羅置階下花時徜徉其中扁曰萬玉築墻以蔽其外役夫發地得錢數斛歸之先生先生曰此天濟汝也吾何與卒不受鄞人姓潘者鬻農具經其鄉值風雪寒饑垂盡先生衣食之得不死嘗夜歸過余支湖忽寒風颯然有異狀先生心動曰顧安所得燭乎俄有火自山際來視之無人也先生曰爾來為我當送我過湖火遂前導及家忽不見是夜夢有告者曰我湖山主人也知君将及難故來救明旦聞有數虎共啖牛湖上先生非隂佑殆不免其行孚於鬼神蓋如此晚年作小軒號拙逸人稱為拙逸先生及受封鄉人皆以為榮而先生不自矜大非公事不一至縣門人以是益髙之娶蒋氏士族女相敬如賔閨門雍肅未嘗妄言笑婦道母儀皆可師法先十有九年卒贈孺人繼室陳氏子男二長琮讀書為士次即瑄女二皆蒋出也孫男先生姿貌魁偉美鬚髯慷慨尚氣節篤於教子每延名儒為之師而厚禮焉暮夜則躬課二子所受書必成誦迺已初遣瑄為邑庠生訓勵之甚至及取進士官翰林則以書戒之曰爾所師友者皆今世鉅公偉人當脩身慎行毋忝於親無負於君臨終勉琮以睦兄弟教子孫且令諭瑄益以忠謹為務喪禮悉依家範言訖而終二子卜以日葬先生於其鄉觀音峰之原而以蒋孺人祔禮也於乎君子之道以孝弟為本善以及物者皆孝弟之推也若先生者非孝弟之君子哉葬其可不銘銘曰孝弟之道始於其親推以及人而感乎神有子克賢顯榮其身昭徳垂休百世不泯
  主事郭公墓誌銘
  正統十年四月刑部郎中廬陵郭循以翰林編脩陳文所述其父主事君行状詣予曰先人生於洪武壬子六月十九日宣徳庚戌循備員刑部主事承朝廷褒封以循所居官享其福禄榮名者五年而以甲寅二月廿六日卒年六十三是年十二月葬里之同井師姑山今十二年而墓尚未有銘懼無以昭徳垂後敢請於先生予以鄉郡之好不得辭然靡於職務未暇作也十月上命舉賢臣可以當方面者刑部尚書金公以循薦即命為廣東叅政将行復申前請曰循之獲備任使皆先人之教今得拜墓下徒抱痛於無窮先生幸賜之銘以納諸墓隧俾永承不朽則為恵大矣予重哀其志迺按状序而銘之君諱勉字景敏竹林先生其别號也曾大父仕先大父有道父桂芳皆不仕母羅氏君自㓜頴㧞喜讀書既長益肆力於學學成故家右族爭迎致以教子弟篤於事親養生送死無違禮二兄逺客君皆獨任之居家惟以詩書自娯兄子賔初亦好學君日與講論扁其所居曰竹林清隠鄉人因以為號焉其教子姪皆令通一經嘗曰吾家不能以財産勝人惟讀書則不可後人子循有美質遣為邑庠弟子所以訓勵之者甚至迨取進士為刑部主事則數以書戒之曰刑獄重事也宜廉公平恕毋負天子欽恤之意循嘗上書言事有所忤人皆危之君聞之曰出位而言固當死然聖明在上必不以言罪人未幾果得釋則又以書戒之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治獄爾職也慎脩爾職斯可矣及循出録囚便道過家旦日即遣去曰爾有公事毋久留累累以敬慎為勉公忠厚端重其言行皆淳正不矯飾以徇流俗於夫治生産為異日計者皆畧不經意而樂以餘財周貧乏嘗客遊桂林盗夜竊其貲以出或促君追之卧不應徐曰彼以貧至此吾幸有餘積因而與之可也奚用追人皆稱君長者君既受封鄉人莫不羡其榮以為有徳之報郡縣長吏行鄉飲必請置賔位進退有禮人不見其惰容閒居無事親戚故舊相過從者觴飲無虚日然未嘗亂襟度豁如也娶孫氏封安人有賢行先四年卒再娶劉氏後四年亦卒子男二長即循次通女五皆適士族孫出也孫男六人郭氏蓋汾陽王之後王七世孫在徽唐末為鴻臚卿以言事謫守廬陵因家城北之麻岡今居烱溪者又自麻岡徙焉君之族也嗚呼自唐肅代以來至于今七百餘年其間世臣大家盛衰興滅者何限而汾陽王之子孫愈久而彌昌豈非功徳之大而天報之宜爾其厚邪而君父子所以承先而裕後者又表表如此郭氏之盛其有已也哉銘曰
  鴻臚南遷忠武裔廬陵再振篤文藝維公蓄徳子能繼顯身榮親䝉帝制夀考康寧福斯備云胡一旦奄然逝髙墳峩峩永潜翳作銘者誰太史氏發聞垂休綿百世
  龍叔昭墓誌銘
  龍氏居泰和甘溪為大家宋淳祐中有曰登者取進士為廉州推官弟際為臨江教授世以詩禮顯聞不特貲産之富也其後有曰以傳曰明逺曰贈禮部主事仁安者則叔昭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叔昭闓爽不羣讀書能通其大義即止曰吾豈為章句儒哉然於人情物理靡不周知其事父母盡孝敬處兄弟極友愛於宗族朋友必循其道好仁篤義出於天性從叔升云早死叔昭撫其遺孤俾有立見人之貧困者或與之財或給與衣食無吝色鄉黨資賴焉平生侃侃負直氣人之是非事之可否不茍為異同惟一斷於理凡有忿爭搆禍難他人不能平者得叔昭居中無不帖然順從蓋其言公且信有以服人也叔昭兄叔粲為禮部主事叔昭數來省視諸公貴人聞其行者多敬禮之少師楊公尤加奨重每見於文字而叔昭亦承之以謙作屋聚書使子都等勤讀誦其中名曰甘溪書屋又為亭曰凝春雜植花卉客至即從容延欵繙閲經史談道義退而觴詠於亭中超然甚適也又遣都為邑庠弟子資而教之者甚至期必底于成叔粲致事歸兄弟相與盡天倫之樂而叔昭得疾以正統十年五月廿三日終于家年五十六娶蕭氏子男四長都女四皆嫁士人幼在室孫男二儀佐子都等卜以是年日葬於原於是叔粲之子中書舍人文述其行實詣予泣請曰叔父嘗辱愛于先生其徳善之詳先生實知之葬宜有銘願求一言俾託以不朽嗚呼予與叔昭父兄相好四十年而交叔昭亦二十年矣其知之蓋深則叔昭之墓非予誰宜銘銘曰克善其身克篤其親義洽鄉人恵周困貧天胡不仁而不俾長存杳一去兮隔九原我為銘章納墓門垂耀百世在斯文
  侍郎李公墓誌銘
  正統十年九月二十三日正議大夫資治尹戸部左侍郎李公終于位初上以陜西災慮儲峙或不充欲遣大臣往按視河南地近關中積粟可移者有幾關右河西諸郡邑能免於災有粟可糴者凡幾即以内帑所出金帛收市之務使倉廩實而人不告病衆謂莫如公公亦以身任之将行疽發右脇而氣不少衰曰是豈能為吾害哉奏請緩數日即行上壮之積十餘日疾浸甚猶强起戒行李及大漸不能興時猶咄咄以整理糧草為言無一語及家事而卒事聞上為之嗟悼遣官賜祭命有司治墳塋子升等奉柩歸長安以日祔葬終南山北祖塋之次而以翰林編脩楊鼎所述行状來求銘予嘉其有體國之心而深惜其死奚可以不敏辭公諱暹字賔暘系本出隴西今家長安不知其所以徙髙祖忠信曾祖茂叔祖彦均父才甫皆不仕及公貴祖父皆贈通政使妣皆淑人公以洪武丙辰三月三日生自幼屹然如成人稍長喜學為邑庠弟子員領鄉薦入太學永樂初擢為北京行部戸曹主事調行在戸部於錢榖出入靡不盡心毫髪無所失坐累左遷清河監副清河不利孳牧公力請移房山馬大蕃息太宗皇帝在位徳化大行四夷嚮風西域諸國數遣使貢馬及諸水土物詔擇羣臣忠厚知大體有綏靖才者往撫之公在選與吏部主事陳誠偕行踰數萬里至賽瑪爾堪公姿貌英偉言辭辯正宣布天子仁厚之意其君長聞之皆悦服稽首南向尊朝廷宴享有禮所過部落遞送迎徧厯諸國皆得其懽心公之名亦徧滿西域使還各遣人隨入朝貢獻稱謝凡五往返不替益䖍上嘉之賜賚稠疊復命為户部主事陞郎中宣宗即位以京庾儲積多不能無蠧弊詔舉廉公有為一人理之大臣咸薦公公既受命謹防範夙夜勤勩震之以威處之以公典守者畏戢不敢復怠肆宿弊盡革陞右通政再陞通政使仍理其事久之上以通政司出納政令而使為之長不可久曠其職迺令公歸署未幾丁母淑人憂去官治喪以禮未嘗用浮屠喪三年不離墓側服除入朝仍命至京庾兼理積芻遷戸部左侍郎京師芻粟以億萬計皆委公事既繁重公不以為勞惟日夜憂慮或有闕失今年纔七十欲上章乞致事㑹命下不果而竟以疾終公性剛嚴守禮法仕宦四十年治官事如家事人不可干以私事母極孝敬嘗以使命過家升堂上夀盡婉愉之樂母賢而子克孝鄉里榮之處兄弟相友愛篤於朋友非其人不交茍賢雖少必加禮教諸子以忠孝勤儉諸子亦克承其教先娶吕氏早卒贈淑人繼張氏封淑人六子升頤吕出也復益臨大有張出也女一孫男二銘曰侃侃李公植徳自躬遭遇聖明克致其忠翔于大廷騫于絶域既宏厥聲亦丕迺績寵與位升遂佐司徒體國之心終老不渝噫嗟若人惟時之傑我作此詩以告來哲
  太淑人郭氏墓誌銘
  太淑人郭氏諱妙明鳳陽洪塘湖人也父祥母熊氏以忠厚勤儉聞鄉里生太淑人端重柔恵閑於禮則衣服飲食之事不待教而能父母愛之為擇壻以劉清才武遂歸之清九江徳化人起自戎行擢為十夫長方奮志取功名不暇顧其家太淑人理之家日以裕年廿六而夫亡太淑人益勤苦自勵躬女事以養舅姑教育諸子俾各務樹立長子源代父領其衆屢從征伐太淑人必勉以忠義報朝廷源能奉其教功業日盛遂自百戸累陞至懐逺将軍錦衣衛指揮同知在侍近者數十年家事猶太淑人主之小大之務咨而後行具有條理凡内外屬無間貴賤戚疏人人皆謂有徳於已源之得盡心所事荷列聖寵遇之隆有勞績而無過舉太淑人之教也子孫女婦朝夕受訓言皆克興其家正統十二年三月初一日以疾卒於北京明時坊之官舍距其生元至正癸卯七月廿六日享年八十五三子長即源次政次全早卒孫男十五人女八人曾孫男四女四源典親軍嚴侍衛例不得以親解遣潮等奉柩歸南京是年日葬于江寧縣趙家村新豐山之原而以錢塘王謙所為行状來求銘予觀太淑人之徳備于身儀于家受封秩之榮享禄養之厚有子有孫蕃衍碩大而又以髙夀終其得於天者厚矣葬奚可不銘銘曰
  孝敬順祥女徳之良猗嗟淑人實踐其常既興其家亦成其子桓桓懐逺功業焯煒錦誥煌煌三品之封富貴夀考孰比其隆新豐之阡卜者曰吉昭徳有銘太史所述
  處士魏仲英墓誌銘
  正統七年十二月甲子餘姚處士魏黙仲英以疾卒於家年六十五其子瀧水丞瑶歸服喪屬吏部員外郎柴蘭庭芳状其行來請於予曰瑶之奉葬事有日矣葬而不得先生銘将何以昭徳垂後敢以請予念初因吏部侍郎魏公得識瑶由是而知處士及處士得虞邵菴所註杜詩欲刋布以恵學者求予序其所以刻之意予之知處士舊矣則於銘墓奚可辭魏氏唐鄭國文貞公之裔始家鉅鹿其後累因事而遷故今為餘姚人曾大父福賜建昌路學正大父谷仁父子祥皆不仕處士㓜不好弄喜讀書嶷然如成人早失怙恃居喪無違禮而哀戚過之伯兄仲遜早亡事寡嫂尤謹與仲兄仲厚弟仲述相友愛甚篤治家整齊内外斬斬聚書以教諸子及鄉人之子弟必使勉於為善雖號能飲然未嘗獨醉賔至則傾倒盡懽或雅歌投壺吟詠以為樂雖終日不厭嘗踰江淮渉濟鄆以至京師覽山川之雄深人物之繁富都邑之鉅麗四方萬國之㑹同禮樂文章之昭著其意氣超然往往於詩見之與鄉人處一以義不以貧富貴賤易意其有不平來求正者則以理喻之無不悦服樂善汎愛待人不疑人有貧者處士嘗召與同處周給之乃竊取槖中金處士恐其不自安卒不問工人有受處士金為製器者因事盡費不能償每見必慚恧處士憐其貧亦不取見人貧窘或貸以金或濟以粟帛有負官租者代之輸以田土質錢者久不能贖焚其劵鄉黨宗族賴其賑贍者蓋多其心之厚於仁如此性好菊植數百本充其庭號曰菊荘花時日觴詠其中京師士大夫聞之亦有為之賦者娶曹氏有賢行子一人即瑶以賢舉為丞能於其職孫男四其葬以卒之明年十二月癸已其墓在邑西豐山之原銘曰
  篤於親恵及人薄於利厚於仁從容觴詠樂其真於乎逝矣名則振百世考徳在斯文
  侍讀尹公妻羅氏墓誌銘
  孺人羅氏吉水人考宏達妣周氏孺人為幼女最鍾愛既長為擇配得今翰林侍讀尹公鳳岐而妻之年七十而卒子昭㑹試在京師聞訃哀不自勝以其從兄建陽令載魯所述行状來請予銘将歸納諸墓而鳳岐亦致書於予以墓銘為屬予觀其意皆哀念篤至而欲託諸文字以傳不朽則孺人之婦道母儀可知矣故為序次其事而系以銘孺人聰慧夙成讀孝經女教能通其大義精勤女事每過夜分雖寒暑不廢足跡未嘗出外庭躬烹餁以事父母有疾尤謹視藥食不少懈年十七歸尹氏不及事舅而有大父母及姑在堂姑慮其出富家未能甘澹泊以意諭之孺人即減去服飾奉所有以歸于姑從姑事大父母極孝敬退而事姑尤恭順婉愉大父母沒相夫盡喪葬之禮姑嘗病卧床褥者數月醫禱皆弗效夫婦色憂夜泣籲天願減已年以益親夀及終治喪無違禮而哀戚過之鳳岐學日有名郡邑諸大家爭迎致為子師而孺人專家政鳳岐益得以肆力於學江西按察僉事黄翰汝申行縣聞其名籍甚舉為郡庠弟子其所以資給之者多出孺人機杼中取進士官翰林遣人迎孺人孺人以幼稚為累不果行乃為娶側室益勤儉治其家男女婚嫁皆盡禮洪熙改元封孺人衆皆稱慶孺人念姑不及見為之戚戚以悲及鳳岐歸焚黄欲以孺人行慮諸子廢學復不果久之鳳岐喪側室遺諸子女皆幼乃迎孺人來京師撫育之恩同已出僅三年見二女已長惟務刺繡歎曰吾聞古人謂錦繡纂組害女紅此何益於實用乃擕之歸教以紡績織絍凡女婦所當務者卒皆稱賢焉孺人忠厚慈恵而謹禮義家庭之訓秩然有條理嵗時奉祭祀給賔客睦姻族鄉黨撫臧獲下人皆適其宜凶年饑嵗不吝施予其所周給全活者蓋多孺人子男二長哲先卒次昭鄉貢進士女四側室子三貞泰來泰同泰皆習舉子業女二孫男五孫女五孺人之生以洪武戊午日而卒於正統丁卯十一月初九日其葬以日其墓在之原銘曰
  孝敬恵慈實宜乎其家勤儉自持淳質而不華歸藏于兹孰不悼嗟銘以昭之百世之遐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庵文後集巻三十二   明 王直 撰墓銘
  侍郎金公墓誌銘
  公金氏諱問字公素其先杞人世有顯者從宋南渡家于吳故今為呉縣人公曾祖徳久樂善好施有恵及人嘗自郡之許墅抵楓橋鑿七井以資行旅人徳之因號金井祖國用元河渠提舉父仲旻以公貴累贈至中憲大夫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妣顧氏累贈至恭人公自幼頴敏荘重喜讀書日記千言悉了其大義弱冠從俞先生受易聞講姤復二卦曰勿謂隂微當存抑遏之戒勿謂陽微當加擴充之功凡所聽聞深悟黙契諸老先生愛重皆折輩行與交兄聲亦好古嗜學有麗澤之益家貧無書嘗從人假借疾讀暗記無所不達其或損壊必為完整永樂初被薦為司經局正字仁宗皇帝在東宫雅知之丁内外艱皆賜楮幣俾乘驛歸葬即奪情起任事雖不獲終制然喪禮未嘗廢久之坐累訟繫者十年資用或不繼然餽之不以義亦不受時學士永嘉黄公洗馬江陵楊公皆以事在繫三人者甚相得省躬念咎之暇各持一經相與講論曰此吾處憂患之道也仁宗皇帝即位陞翰林脩撰備顧問論時政得失上褒納之賜鈔二千貫衣一襲米十斛宣徳乙卯擢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正統癸亥調南京太常寺乙丑冬陞禮部右侍郎戊辰春正月二十七日以疾卒年七十九事聞上為之嗟悼命禮部致祭工部為治墳塋公天性孝友事父母極力營養不以貧故儉其親兄嘗病熱劇醫云必得螺可治方盛寒公解衣循河覔之股皆赤腫得百枚以進病良已其治家以禮内外秩然里有喪不能舉貧不能自給者每伺夜投錢與之曰吾非為名也娶謝氏封安人加贈恭人生子男二長汝進中書舍人次汝遜女三孫男三平生所為詩文甚富必根於理而達於性情有青楊集桂坊集耻菴集若干巻藏于家耻菴其别號也最善書得魏晉人書法於星厯之學尤精然未嘗語人汝進在北京聞訃而歸以日葬公于邑之太平鄉薦福山白雲塢先塋之次而以墓銘屬予予蓋知公者不可辭銘曰有行有文亦克有子光榮始終既多受祉白雲之原公墓在焉刻銘垂休百世之傳
  太宜人楊氏墓誌銘
  太宜人楊氏諱觀豐城人曾祖皆有善行而皆不仕太宜人自幼端重寡言笑工於女事父母愛之為擇壻得同邑丁公尚文既歸善事舅姑飲食衣服必躬治以進朝夕勤甚舅年七十二而沒惟老姑在堂太宜人奉事尤謹其心歡焉年九十而終丁氏素饒財遭亂失之公乃有四方志挾其資旅遊於外者二十年太宜人治家事於祭祀賔客吉凶慶弔凡諸所行皆中節由是公得如志卒能再豐其家平居教子必使讀書為善於諸女婦必戒以貞靜謹嚴其言鑿鑿乎不少貶至待妯娌則藹然其和遇困窮撫幼賤皆有恩初命子鉉赴南京受學於丁季恒先生所以訓勵資給者甚備學成以進士入官太宜人得食其禄而教戒尤至初任太常寺博士得封孺人及為刑部員外郎遂加封太宜人今進為刑部侍郎於法當封淑人而乃不能待以正統六年二月初一日卒于家距其生丙午之嵗享年七十六子男五鎔銑鉉鉉鎮女一嫁曾黙孫男八曾孫男五侍郎君聞訃解官歸以日奉葬于之原以行状授直請為銘納諸墓中直受而讀之知其婦道母儀皆可師法於葬宜有銘况侍郎君之孝而直忝交好奚可辭銘曰
  孝事舅姑順相夫端厚淑慎宜厥家善既積兮慶有餘令子顯赫升天衢恩封屢進禮秩殊髙堂鼎食㫖且腴忽焉而逝良可吁我為銘詩賁𤣥廬後百千年永弗渝
  處士尹君墓誌銘
  君尹氏諱齊字子齊永新之南里人曽大父祖興大父佑卿父慶宗皆不仕妣歐陽氏君生質英邁然自幼與羣兒處獨安徐荘重如成人衆皆竒之既長通詩書大義慷慨自持不肯碌碌在人後長身玉立美髯而廣顙其意氣昻然若不可狎近及得而親之蓋温然和也有司以其饒産税俾永充糧長君戒諸子姪輩曰産税祖父所致今以此受役若等必務公蔑私毋貽辱前人由是為之十年無絲毫闕失鄉人有欲誣取人業者訟於官官不能决知君剛直不阿以委君其人夜懐金賂君求助君曰拂天理以徇人欲吾不為也即白於官以業歸被誣者好仁篤義出於天性其事親盡孝生養死哀無違禮事長兄如事父撫異母弟尤有恩與人交懇懇盡誠過失則規之貧匱則賙之急難則赴救惟恐後里中嘗大疫親戚有陳某者盡室莫能興癘氣甚盛人不敢往來某死亦莫之顧君喟然曰親戚死喪義當恤使鬼神有知必當佑行義者即備棺衾躬率僕從往殯歛安厝之卒無恙尹氏之先居永寧大礱而永寧與永新舊同邑君四世祖層仲自大礱為南里蕭氏甥因從其姓至君乃嘆曰水有源木有本吾可昩所自出乎遂復姓尹凡蕭之業皆歸之作復本堂以示子孫士大夫益髙其行皆歌詠焉愛其子延名師教之諸弟姪願學者皆資之使學而旦暮訓勵尤切故益能昌大其家君之徳善大率多此類正統戊辰四月一日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庚申六月六日享年六十八娶園湖呉氏有賢行子男六長義為蜀府教授次禮取進士為監察御史善於其職次智信忠和皆士人女一嫁賀循轍孫男六人女人以卒之明年葬于原於是禮以監察御史劉克彦所為行状來求銘予與禮善而信其父之賢觀克彦之言尤信乃不辭而為之銘銘曰
  尹顯南里厥聲世繼迨君承之維徳維義既儀其家亦孚于鄉振後光前為衆之望有偉令子教授御史其諸繩繩亦克為士兹雖云亡流慶則長何以昭之刻此銘章
  醫學正科朱君墓碣銘
  故将仕佐郎延平府醫學正科朱君彦永與其配黄氏合葬南平縣長沙三門祖塋之次葬三十餘年而墓未有文其孫經為徳安縣學訓導大懼無以昭懿徳示久逺及來京師乃以前金州守石夀所為状來求予文刻諸墓石予哀其志不能辭也按朱氏本光州固始人其先有諱者治延平軍事子孫遂家延平城南其曰友玉以儒行聞曰仲疇元時為本路醫學録者彦永之祖考也母林氏彦永幼失二親即能哀毁如禮事諸兄如事父及長諸兄卒撫諸姪如所生敏於學間未嘗以貧故廢習尤攻醫術於其書無不讀洪武甲子設醫學舉善其術者授以官於是郡舉彦永遂為醫學正科能以所學濟人明年乙丑攝西平河泊所事勘核流亡奏免其逋税三之一丙寅尤溪人弗靖藩府檄彦永招諭之彦永反復開譬人用安業得免於禍藩府竒其能命攝髙才板廵檢適尤溪縣官皆以事逮去民請於郡得彦永攝縣事敦本厲俗月朔召諸父老使勸諭其鄉人必愛親敬長趍事赴功人大化服訟理政平明年當述職彦永當攝以行時庶務脩舉者例受賞彦永預焉後有以賢良文學薦者徵書下而彦永卒矣時戊辰八月初一日也年六十一性和平無畛域不喜言人過其教人必依於孝弟忠信晚年以碁酒吟咏自娯然必謹禮度常曰士貴有恒故自號恒軒學者因稱為恒軒先生娶黄氏之女淑善勤慎歸彦永不及事舅姑每以為憾故嵗時助祭必誠必恭治家嚴而有法為女事每至夜分子婦有怠者必切責之加訓勉焉相彦永睦宗族處姻戚待賔客賙鄉黨皆適其宜教諸子讀書為學不使渉於非理以洪武癸亥九月十五日卒年五十五先葬于三門及彦永卒乃以辛未日合葬焉子孫五人添經濟泰信經即來請文者女三人皆嫁為士人妻曾孫男六人女三人嗚呼以彦永之才行足以有為而止於小試以其配之賢足以正家而亦不獲永年是皆可惜也序而銘之非徒以慰經之心亦将以儀後世云爾銘曰
  朱本光州仕于延平初以武貴後乃儒稱醫術濟人亦已再世有煒正科不止于藝有行有文厥聲彰馳小試理民慶典所施惟以攝終其用弗竟亦有賢淑主其内政教行閨門宜室宜家胡福不延内外哀嗟歸藏斯丘刻銘貞石儀爾子孫傳示無極
  縣丞何先生墓碣銘
  昔我太祖皇帝既受天命統萬邦乃偃武脩文恢𢎞治道洪武庚戌之嵗實即位之三年也詔天下設科取士于時廣東行省叅知政事周天祥周禎奉命惟謹聘禮名儒以典文衡予先祖子與公實與焉合諸郡之士羣試之而先生以春秋中第二明年登進士第授将仕郎睢寧縣丞睢寧當兵革之後凋瘵未蘇廨宇學校皆頽敝先生一意養民恵綏撫摩使盡力於田畝作文以勸諭之民既安業有所養乃稍治廨宇脩學校公事之暇即至學宫與師生講論脩已治人之道而以孝弟忠信為本由是强暴化服柔良者益趍於善衣食足而禮義興縣以大治秩滿陞登仕郎改永康縣丞永康之俗文勝而質少先生一待以至誠所以治教之者皆不異睢寧永康亦治洪武已未六月二十六日以疾卒年五十三先生諱慶宗字子海伯川先生其號也世家番禺之沙灣為望族曾祖君澤宋南恩州判官祖汝楫元廣州徳慶二郡教授父光衍元靜江縣主簿母黎氏以元泰定丁卯七月廿九日生先生天資明敏夐出儕輩少治尚書後更通春秋其餘諸書皆博覽文詞瑰竒浩瀚至正丁亥領鄉薦第四人以元季隠居不出國朝更化乃成名當時賢達如翰林編脩宋濂典籍孫蕡湖廣行省㕘知政事陶凱皆推重之有文字之好初娶馮氏無子繼室蘇氏生祖鳳洗氏生祖驥祖澤女一人孫男十二人公恵文生其葬以洪武辛酉正月十一日其墓在青螺嶂大坑山之原至是文生以撫州府學訓導秩滿來kao北京謁予告曰先祖之名薦書也實先生之尊大父進之今卒葬久矣而墓石未有文先生幸賜之銘以託不朽其為幸大矣禮曰先祖有美而不知不明也知而不傳不仁也文生知其祖之徳而思傳之逺可謂明且仁矣予豈可辭乃為之銘銘曰
  其學之充其行之隆以治則有庸以教則有功庶幾古良吏之風青山崇崇靈秀所鍾刻銘其中以告無窮
  處士項公墓碣銘
  月湖處士項公士毅温之瑞安人以永樂甲午三月二十二日卒年六十一後廿七日其妻孔氏亦卒年五十九是嵗十月癸酉合葬其邑帆遊鄉大山之原葬二十八年子伾為無錫令述職朝京師乃以徽州孫太守所為行状介禮部司務陳珪來謁予曰先人不幸以隠終其徳善之形於家孚於鄉而啟佑我後人者不獲大顯聞於世失今不圖恐後遂沉泯則為罪大矣敢請銘刻諸墓碣庶幾託以不朽予嘉其孝故不辭按状公諱愉士毅其字也自幼卓然有立志國朝初下方氏藉其遺糧運之括公之父以糧長當行然儒者不堪逺役公年始踰紀請代行又輸税于武陵于龍江皆身任之父喜曰吾有子矣凡公私百役皆委焉公内盡孝弟外應事變罔不中節凡内外屬有事必咨而後行洪武中從弟僅坐累之京師公慮其不得白與之偕卒周旋以免永樂初姦黨之獄起小人相搆結誣良善多没入公從容其間而宗族賴以全盖智足以謀義足以制而和厚周慎又足以感物而逺害平居教子讀書課僮僕治耕稼皆亹亹忘倦至於脩治先隴葺祠堂以奉祭祀意尤篤暇則日記所見聞及所為諸事嵗終通類成書以備觀考其精勤尤如此所居傍月湖以月湖漁隠自號不事表襮不慕聲利不用浮屠雖儉於自奉然佳時令節朋舊過從必相與酣暢意氣軒豁常語諸子俾明理治心善繼先業以成吾之志諸子皆敬承不敢怠孔氏系出闕里元進士同知平陽州事孔公暘之孫女克有令徳cq=497孝於舅姑睦於姻族仁於其子與側室之子教養必均一凡公所行皆能相其志公有子五人長曰傳次曰佋早卒又次則伾曰偃曰仇女二孫男七人女四人項氏先居霅川五季時始徙瑞安之南隄有道生者徳積而家益大宋季祕書著作郎知常徳府贈通議大夫爵瑞安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戸諱模者生公澈為公之髙祖通判汀州長子從政郎長樂主簿諱光祖早卒無子以弟通仕郎則祖之次子師之字容卿為後容卿生誾字仲敬則公之曾大父大父父也夫世有貴顯者則必有善及人雖公之祖考及公皆不仕然其脩於身者必無愧於天是以子伾受民社之寄将又大顯其門則公之徳可見矣銘曰
  霅川之宗振于瑞安襲慶綿綿遂有顯官至公三世恬不喜仕而公之徳式克用繼婉婉令人平陽之孫宜室宜家婦道是敦干将莫邪終合于一偕沒同藏卜云其吉惟公有子實克孝思刻銘垂休百世之貽
  處士羅公墓碣銘
  監察御史羅俊承彦以翰林檢討宋先生所述其曾祖行状來請曰俊之曾祖實有令徳以啟後人於其卒也葬於里中吹塘之原二十年矣而未有文刻諸墓碣以昭徳垂逺此子孫之責也敢以為請願勿辭予家與處士居相邇處士之年與先考尚書公蓋相若而情好最深處士姿貌豐偉言辭確訒閒暇相過從論詩書語道理莫逆也則予不可謂不知處士者於銘其墓奚可辭處士字安道一字安浩世居城西秀溪坊曰友山與成仲仁者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皆有行誼而不仕處士早孤嶷然思樹立文溪蕭文恭甫為女擇壻得處士甚重之而欲以自近於是亦徙居文溪惇本尚實務勤儉以興其家痛二親之弗逮養也嵗時奉祀惟謹而悲不自勝方㓜孤時舊業在楮源諸從父多隂據之及處士有知皆弗問而益篤於義終不以産業侵奪易其心先世墳塋則率諸弟以時展省不少怠常長其鄉糧賦未嘗妄取人一錢細民有不能輸者則為之盡其方必使公賦足而下不告病凶年饑嵗常發廪賑人急橋梁道路有當治者必出貲以倡其成人或為不善則委曲勸戒使復於善隣有李姓兄弟䦧於墻将訴官處士急遣人羅致諭以古人兄弟相好之義深切懇至皆悔服感謝而去自是有不平者不質之官但求質於處士平生言行必謹於禮度名所居堂曰尊禮人亦以此尊之縣大夫舉行鄉飲必賔禮處士朝廷下詔養老必受酒肉綿帛之賜其生於元至正丙戌十月初五日卒於今宣徳丙午七月二十七日年八十一配蕭氏有淑行先卒子男五長子榖先二十年卒次子晅子㫛子曜子暉女一嫁蕭子善孫男十三斐琰玥璟⿰珪瑢遜讓珣璣儉源女六曾孫男三十俊女十六𤣥孫男女各七予聞羅氏之先嘗盛矣至元季而弱處士以一人之身而孳孳為善子孫多至五百餘指女子不論也天之昌其後如此蓋以彰為善之應今俊為御史又有名勉而繼之顯榮光大有已哉予為之銘以勉其子孫而凡為善者觀於處士可以無怠矣銘曰
  處士之先居縣城西文溪再遷家益用肥孝友忠信率禮由義人服其公亦懐其恵善之所施厥應伊何子孫之多其福則那八十而終安此𤣥宅墓碣有銘用示彞則
  劉叔魚墓誌銘
  叔魚諱鯉字叔魚别號拙軒其先居邑之珠林後乃徙今大原三岡里宋季曰榮甫者典教潮陽庭桂分教蘄州洪武中大父仲啟判陜州有治聲父仕堅好學能文不肯仕叔魚聰敏喜讀書日記千百言不忘先生長者校其業無能出其右者台州教授周以巽翰林侍講余學䕫皆以逺大期之戊子舉于鄉擢教寧逺邑庠寧逺僻在萬山中其人素不喜學叔魚循循善誘言行而身化之學者多克有成殿堂門廡久被焚叔魚首出貲倡義復新之煥然有加於舊邑東南百餘里有洞曰長橋羣冦所聚多脅民為從出抄掠縣官請發兵勦之而民益受害弗能禁叔魚毅然以義白主帥兵稍戢軍中所獲脅從者甚多将盡戮以逞叔魚乃從容言曰将軍之來正以除盗安民民之被脅從者非所欲今不察而輙殺之豈上意哉主帥悟盡釋之民感更生之徳歸而為位祀焉未幾以憂去改教長汀縣學其教不異寧逺時㑹府遣奉表詣京師或諷曰暑行不易若以事辭可免叔魚謂非誠以事上之道不用其言冒暑往得疾至延平驛卒焉庚戌七月廿八日也距其生洪武戊辰九月廿一日年四十六娶袁氏有婦道子男三世興世傑世殷世傑肇慶府學訓導世殷韶州府學訓導女一嫁鄭宗倫孫男九叔魚長身玉立美鬚髯孝友和睦治官治家必循禮法導人為善周人之急其教子弟及誨人子弟必以讀書明理為務凡求文者即與之無吝意有寧逺集長汀集藏于家日葬于里之黄岡而墓未有銘其諸子孫慮無以昭徳垂逺以世殷所自為状來求銘予嘉其孝乃為銘之銘曰
  其生也逢時其才也有為其學足以端表儀誠以奉公乃止於斯嗚呼若人其誰不悲
  郭氏孺人墓誌銘
  孺人郭氏諱琉世家萬安縣城之南祖徳夀父明道皆有善行明道娶街下蕭氏生孺人四嵗而明道卒無他子蕭孺人守節躬教之養其徳性之美於衣服飲食之事不課勵而能孝經小學諸書皆能成誦以古之賢女婦為師又攻筆札然不以施於外凡家事有當記注者皆任之蕭孺人愛之深不使去左右為擇賢壻得劉君孟淵而館焉於是遂專家政時舅已卒迺迎姑就養致其愛敬與母齊等所以奉其口體而順適其志意者人不見其有異也姑與母皆以夀終相孟淵葬祭如禮處妯娌以和撫子姪有恩待内外親屬禮義皆隆至臧獲下人衣食必均一課其治生處置皆不失宜篤意教子使隆師親友務古人之道鄉人有窮匱者必賙給之未嘗責報其善多類此嵗甲寅里中大疫孺人病亦危殆夢有告者曰汝多隂徳夀見牛而止今無恙既而果愈益精明不衰治麻枲益勤子曦領鄉薦上春官孺人勉之曰爾當以逺大自期勿以我老為慮曦既取進士分俸之半以資養及授行人司正俸益増孺人用為酒食以祀祖考而及於姻族里隣人皆以為榮生於洪武丁未八月二十日而以正統乙丑正月二十三日卒果符向所夢云享年七十有九一子即曦女一嫁藍田蕭卓車孫男五公碩公著公槩公理公宜以日奉柩葬于之原而以状來請銘曰母嘗讀書知文字為貴葬而得先生銘以昭徳垂逺庶幾慰悦於地下矣敢以請予既嘉母之賢又重曦之能孝思託文字以慰其親不可以不銘銘曰
  惟此賢母徳則多有藏于斯丘尚利爾後我作銘詩俾永不朽
  處士蕭公墓誌銘
  蕭故長沙人避馬氏亂徙泰和之早禾市後又徙沙湖里為大家世有科第顯者至公之曾祖晉玉祖均祥父天與皆不仕而皆以行誼重一鄉公早失母周氏賴繼母撫育之既長聰敏喜學事父母以孝聞父母益愛之遣從鄉先生陳心吾學陳先生樂於教凡孝弟忠信仁義道徳所以脩已治人之説靡不為之盡而公之學有成或勸之仕公曰吾父老弟幼仕非吾志也吾為政於家而孝弟之道行焉亦可矣父竒其志悉委以家事公私百為無不當其意朝夕奉養惟謹親之心懽焉親卒葬祭無違禮而哀戚過之撫異母弟子巽尤篤同居處飲食未嘗有間言子巽嘗得危疾公醫禱百方獲愈後數年卒公長育其二女逾已女厚貲装嫁之學士解公嘉其行名其堂曰孝友而為之記公天性端重言動不妄待姻族以仁遇朋友以謙接鄉黨里閭則和而厚無貴賤愚良皆有恩未嘗有疾詞盛氣加諸人雖倉猝急遽之間藹如也族有遺孤子公嘗給以田而俾之有立後乃反噬或謂宜收其田公曰吾為祖宗之故豈以是不義而易吾心哉卒善遇之人亦以此益髙其行公生於洪武永樂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以疾終年六十八娶王氏直之族姑能以徳義相君子生五男子九淵九徳九思九臯九齡孫男二十人裕旭昱昭禧旻曼禎晉昕暉祉鼎昇時㫛昌瞹炅晧女二嫁錢慎儀劉伯髙曾孫男十五人修倫儼儉倣伯佐休倚僎傑信伋傳儒某年日諸子葬公於鐵溪岡之原而墓未有銘今年孫曼㑹試禮部乃以九淵之言來請銘嗚呼公篤厚君子也葬豈可不銘直為外姪實知公奚敢以不敏辭銘曰
  蕭氏之先式居長沙沙湖再遷大振厥華公徳之茂本於孝友克儀于人亦昌厥後何天弗遺七十而終鐵溪之原隆隆新封山髙水清公安于此靈秀所鍾利爾孫子
  黄主事妻楊氏合葬墓誌銘
  景泰五年五月朝廷推恩任職之臣而褒寵其親於是考功主事黄徳温得封父信初為承徳郎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母楊氏封安人錫以勅命人皆為徳温喜徳温益自喜思奉勅以歸為父母榮也踰月訃至則相繼卒矣徳温悲二親之不能待哀慟之至幾欲無生即解官歸治喪将以日合葬於某處先塋之側而詣予請銘黃氏世家信豐其先皆惇本尚實為善人承徳公之父彦清篤於倫誼赴其兄之難死焉公早孤踰數嵗母袁氏亦卒煢煢孑立而奮然思振起以不辱前人辛勤綜理充廣其田業而脩治其室廬凡故所有者悉以讓羣從兄弟而家日以殷雖未暇學然於孝弟忠信禮義㢘讓尊賢事長愛人和衆凡行於家施於姻族鄉黨無不合乎道嘗曰觀書不必多吾於明心寳鑑有取焉果能是亦足以脩身齊家矣常舉以訓諸子其學于里塾者日課其勤惰皆有法子孫遵教故多成其能鄉人或為不善則勸諭使為善有貧乏者則賙之人人謂公有徳於已安人鄉邑楊仲賢之子母梁氏梁氏舊以貲望甲一鄉愛其女為擇壻以歸信初端重慈慧孝敬儉勤門内之治肅如也其事長上尤盡誠伯祖母曹氏嘗病痢穢惡狼籍諸婦婢妾畏避不敢近安人曰長者病篤而可翫視乎自以艾煮湯熏浴之躬侍藥食由是稍有來視者曹氏病愈祝曰我病得安爾之力願爾多子孫又得賢婦皆如爾孝敬也其奉祭祀待賔客和妯娌撫家衆皆適宜人稱善者無間疏戚黄氏再興其家雖本於公之才亦安人之助也公生於洪武辛酉日而以景泰甲戌正月十八日卒年七十四安人則生於戊午日亦以是年三月十二日卒年七十七子男六徳寛徳裕早世徳温以進士入官即為主事者徳柔徳良亦早夭又一庶出尚未晬孫男七霽習舉子業孫女九徳温在考功勤於職務予固惜其去而又聞其父母之善如此故勉而為之銘銘曰
  猗歟黄公世居信豐其艱其勤而家以隆淑媛來嬪天作之配令徳孔宜協于内外有子克賢列官在朝恩寵所加其聲昭昭犬耋而終同歸于此考徳有銘焜燿無已
  員外郎沈君墓誌銘
  君沈氏字思義世家湖州武康之相溪大父政父士昇皆不仕而惇本務實為善人君喜讀書明理道力行孝弟父早世治喪無違禮事母丁氏尤篤撫育弟妹皆使有室家母之心安焉以才能推擇從事於浙藩尤惓惓守禮法藩憲大臣皆重之既滿為丞於鄭州管城驛馳傳往來者日相繼而文武貴賤寛鄙細粗不同君夙夜不懈處之曲盡其道無不意滿而去最喜接士大夫過者尤樂為之盡嘗有暑困於圃田者恐不能生急投君求濟君延置小㕔善視之命巫醫為治竟不起君聞于州具棺歛㑹僚友殯于東郊馳告其家歸葬焉後有讒者誣君為如何以理正詞直不可枉惟坐誣以罪因以累君謫役于房山人或憐君謂此好客之過君曰是所謂無妄之灾也未嘗有毫髮怨懟意久之得復職念久貽親憂即迎親就養滿九年當去時欲為子彬娶婦已有日㑹聞國哀即告止於女氏或勸君可無止君曰吾為臣子豈可自同庶民必過其期然猶罷燕止樂陞南海縣都寧廵檢其地在海島中蠻蜑常出刼為民害君廉得其實屢率兵捕之前後獲六十餘人悉送有司置之法蠻始畏伏民得免冦害又秩滿當陞遭母憂遂以老疾乞致仕歸家居二十四年年八十二其生於日而以景泰甲戌六月十二日終于正寝君天性嚴厲謹於自治常未明而起家人未嘗見惰容其居官時或造朝或公㑹必宿齋戒各服其服行禮不茍且失儀及老病歸每遇正旦冬至諸令節雖不能拜慶如禮猶北向稽首然後謁家廟於事先奉祭待賔客必盡誠教子孫接内外屬各以其道雖篤於慈愛然有過失不少恕鄰里有急必赴救勤儉急誼老而彌切娶馮氏同縣封山馮承賜之女孝敬以事姑恭順以相其夫門内之治皆中禮節凡君之所欲為者皆能如其志飲食衣服必以時莫不精潔完好雖或處窮約而賔敬不失常先君六年卒於正統己巳五月一日距其生洪武丙寅十二月十七日享年六十四子一人即彬女一人君誠愛彬自謂父子享禄位無以報國家而訓彬甚至所謂仁義忠孝敬讓廉慎寛厚平恕凡脩已而及人者未嘗忘於心彬由是取進士官刑部以賢聞當時而朝廷之褒寵及君始封承徳郎刑部王事妻贈安人今又進封奉直大夫刑部員外郎妻亦加贈宜人然命下而君已矣此君子所以深惜也初宜人之喪以景泰庚午二月壬寅葬邑秀巘山之原君命虚其右方以俟至是彬歸将奉柩合葬焉而自状其行來請銘予觀君之徳善有足以垂世勵俗而子又克孝奚可不銘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才舉其官行儀其家禄養恩封受福則那髙墳峩峩歸窆于此刻銘垂休宜爾孫子
  遼府長史楊君墓碑銘
  君楊氏諱述字宗道世為嘉興桐鄉人髙祖茂曾祖懋誠祖徳順父希孟母姜氏君其仲子也生而警敏天資絶人祖與父極愛之遣入郡庠為弟子員君亦奮勵思有以稱其意學日益進同輩皆讓其能郡守齊政教授陳立尤奨重甫弱冠宣徳癸卯以書經領浙江鄉試第一明年試禮部中教官選不就入太學庚戌㑹試復不偶於有司乃嘆曰仕以行道今吾以道教人教行道亦行也奚不可哉乃去為宜興訓導宜興學政弛君嚴立教條務窮經明理而發於文章諸生始知務本士習丕變由科目顯者相望以績最陞監利教諭其教亦如宜興荆州守劉永喜君善教擇郡諸生好學者致書幣遣就學後果有登巍科者正統甲子鄉試四川請君典文衡君謝絶私謁以興賢自任閲巻畢求可當首選者衆皆難其人君獨取一巻曰此竒士他日必成大名視之乃周洪謨也明年果廷對第二丁卯與考福建鄉試君初閲視即取一巻曰解元在是矣及閲巻畢卒無以易君者當時士大夫知君典教之善又見君簡閲之精翕然皆推重之景泰辛未又以考績謁選吏部吏部知君學行奏以為遼府右長史階奉議大夫君曰長史以輔導為職當先其大者不汲汲於細故事有當言必委曲諷諭不肯茍止妄隨且謂世子當以務學讀書為要王好賢樂善自以為得良輔所言皆敬納焉嘗手書公正二字以賜蓋喜君蹇蹇自持而兾其盡職也及感疾王躬臨問命醫藥兾速愈君卒為惻然傷悼賻禮有加君於書無不讀達乎性命道徳之奥為文章必據於理尤涵肆於唐宋諸大家其事親孝敬君之尊府八十餘常迎致不可君每分禄以資養數求便歸省極怡愉之樂然後去兄著無子君奉順其意生事死葬無違禮教諸子為學務循聖賢之道以脩已治人自以少䝉訓於陳先生感念不忘凡過儀真輙往拜其門而周給其家與人交懇懇盡誠好善嫉惡皆出至公周窮恤匱甚於為已其存心之厚多此類以永樂甲申八月十二日生景泰甲戌九月廿四日卒于官享年五十一配宜人蘇氏亦桐鄉人本姓張中山太守某之曾孫徽州太守某之孫即墨教諭志學之次女初志學女兄嫁蘇景賢無後而志學生宜人因以為已女遂姓蘇教愛之至四徳克備為擇賢壻以歸君景泰辛酉卒于監利之官舍而以江隂潘氏為繼室子男四長曰青取進士為禮科給事中有名於時而君訓勵之益至次曰表善承其家女二皆蘇出潘二子曰素曰泰女一孫男一君詩文甚富有蘭谷集藏于家又嘗訂正潘迪所註庸學序解行於世至是青等卜以日奉葬于邑之某鄉梧桐里先塋之次與宜人蘇氏合葬焉乃以太子少傅兼吏部左侍郎俞公所述行状來請予文以刻之碑公與君嘗同學知其行為詳且又與予同僚而知其言果可信况復有令子之請邪乃為序而銘之使刻焉銘曰維君早嵗負竒質素向儒宫究經術業就功成推第一遂擁臯比領清秩秋闈取士最嚴密公道昭明皎如日趙璧隋珠靡遺失曳裾王門為良弼從容論道謹操率鄒陽枚乘乃儔匹胡為知命遽終⿰徳誼文章照簡帙梧桐髙原勢迴鬱𤣥堂新營龜筮吉欲播英聲騰茂實誰為碑銘太史筆
  給事中劉君墓誌銘
  公劉氏諱忠字仕達世家山陽曽大父宗逺精於厯學仕元為司天監官大父徳銘隠居行義鄉稱長者父均義通經博古當元季不仕徙居滁州從學者甚衆一時名卿大夫多敬禮焉尤邃於醫藥以其道濟人娶荘氏生公天性剛毅言行皆據於理不茍止妄隨事父母盡孝敬處宗族姻戚厚於仁遇朋友一以誠信事所當為者不以難易為趍舍必勇往力行鄉人有緩急多賴焉勤於子史論前言往行而究其得失語嘗屈其坐人雅有志於仕矣父以無他子謂醫亦足濟世何必仕命輟舉業益攻醫盡以軒岐以來諸名家書授之精研其義用以濟危急多竒驗漢庶人知之奏取𨽻所部公察其有異志深自晦匿及當遷臨棠以二親在滁遣妻歸養而稱疾杜門不復出庶人欲任使之亦以疾免事敗凡受任者皆得竒禍公亦謫戍遼東人服公先見而嘉其能明哲保身如此及老而歸以醫術付二子安道守道命季子清受學郡庠而訓勵尤篤曰吾世業有所付吾無事矣植橘家園結菴其間因自號橘菴鄉之耆耋張思忠輩九老者日來㑹彈琴奕棋飲酒賦詩囂囂然樂也清學成領鄉薦公益以進徳脩業用光前人為勉清益思有以成公志而公於正統七年四月十三日以疾終于家距其生日年八十二初娶李氏韓國公李善長姪女先卒生四子女二繼室郭氏生一子即清也孫男六人女十一人公以卒之年八月十五日葬滁州北原先塋之兆正統戊辰清取進士為翰林庶吉士授兵科給事中以才猷致通顯北伐南征皆有勞績遂陞刑部右侍郎而以前所居官贈公為從仕郎兵科給事中母郭氏封太孺人太孺人得食其子之禄而君子以公不待養為慊景泰五年日太孺人終於侍郎之官舍将奉柩歸滁與公合葬焉而自為状來請銘嗚呼公有令徳懿行儀于家恵于鄉之人而又以髙夀終有子克孝以致顯榮是謂全福宜有銘以葬奚可辭銘曰
  山陽故家代著厥聲既通厯書亦克醫經公纉其先身隠道泰學以勤至業以久大逢時之屯用智自防優游海邦乃還故鄉鄉之九老容服靜好樽俎燕遊樂此夀考子也克賢庭訓則然帝命煌煌寵贈自天猗太孺人比徳儷美同藏于斯利爾孫子山川盤迴靈秀萃焉刻銘墓中永永其傳
  布政使戴公墓誌銘
  戴氏之先顯于晉從晉南渡因家金陵又遷于歙于婺源而以文學武功享禄位宋之世公九世祖士先取進士令錢塘樂浮梁風土之勝遂家焉由是子孫為浮梁人髙祖可翁曾祖徳誠祖璹皆有文學徳誼而不仕父嗣安尤稱長厚以公貴贈陜西右參議母徐封恭人公諱弁字士章早負才望鋭志於學選為邑庠生恭勤夙夜不少懈為文章頃刻數百言同列皆推讓之遂領鄉薦為崇陽訓導諸生素不樂學公以身率之績用有成及考廣西鄉試人服其公崇陽令缺藩省俾公攝焉政興務舉民徳之秩滿以績最陞兵科給事中恪舉其職然務大體畧細故時有言應天諸郡工匠當赴役者多避匿詔公往理之公處置有方而物無遁情又命行邊察漁陽盧龍諸戍屯守所宜人䝉其利上尤以西北邊備為憂詔大臣舉能任之者得公賜勅奨諭宴賚而遣之凢諸邊務得便宜從事於是師律嚴明士氣奮勵軍實完整察指揮楊洪朱謙可大任薦之朝上以為能亦屬意用公未幾擢陜西右參議築城堡於臯蘭東北三百里曰達喇蘇以遏冦衝城成而人不知勞肅州苦餉運公為畫屯守方畧通商旅往來而儲蓄常有餘諸軍伍有闕以屬公公按籍補完而去其蠧弊不四三年士勇邊實西畨部落為冦患事聞命擇方面能臣往視之衆皆憚行公毅然請往或勸以兵從公曰邉夷反側加之以威不若撫之以徳撫之不從用兵未晚公往臨其境集諸酋豪諭以天子威徳而曉之以利害之故衆懽然聽順邊境以寧上嘉公勞績陞湖廣右參政以外艱去服除調廣東廉雷諸郡猺獞作亂公出視撫捕之至肇慶羚羊峽猝與賊遇賊稍向公公登岸據胡床不動使人諭之曰我戴參政也義不可茍辱其酋聞之遽麾衆使退曰果我公也邪公與楊公信民皆清廉愛民民亦愛公不忘今遇於此何敢怖左右皆羅拜稽首而去黄蕭養反圍廣東勢張甚城中乏食公百方賑給之賊攻圍益急公備禦盡其方捐已貲懸賞以募士遣間使導援兵入城守以固而公當捧表北行文武吏士懼公去或有變懇留之公留與叅将武公駐軍金利㑹都督董公偕以兵進戰獲其渠賊次第皆平賜公織金衣寳鈔羊酒陞右布政使以内艱去詔奪情任事逾年陞左布政使然公有疾不克究於用矣公天性孝友事父母極敬愛父嘗患瘡在左股醫十餘年不痊而益甚公為給事中歸省親䑛之去其腐敗傅以善藥瘡遂愈又以去親逺不克侍朝夕請分俸為養詔許之自初洎終奉事無違禮兄弟七人公為長雖雍睦有常然言行尤謹於所發使得以視效不輕舉而妄隨其官京師嘗作屋以待鄉里之無依者鄭常崔逺死於其家具棺殮返葬之至於清慎勤儉正直謙和君子無間然也公自教官厯給事中叅議叅政累陞至左布政凡四十餘年其功名事業之可紀者如此而詩文之見於世者亦多正統末年數以疾乞歸不許景泰甲戌來朝懇以請許之歸浮梁養疾日課子孫以守官持身之法保家睦親之方絶口不言勢利疾少間復作諄諄然語以禮戒勿用浮屠姻族來問疾舉手謝之倐然而逝冬十二月十三日也距其生洪武庚午正月廿六日享年六十五先娶同邑閔氏贈恭人三子珹瑄玘玘鄉貢進士女二孫男六女四繼娶合肥李氏無所出明年乙亥冬日葬于山之原玘奉公之弟嘉興教授冔所述公行状來請銘予與公交久相知為深且公之墓宜有銘奚可辭銘曰
  在昔成周方伯是崇維今承之有偉戴公戴公俁俁克似厥祖既闡乃文亦究其武帝曰休哉汝維近臣于旬于宣恵此下人崇徳報功二品之貴慶澤滂流子孫世繼髙墳峩峩公居其中刻我銘詩垂耀無窮
  編脩陳君墓誌銘
  正統四年已未廬陵陳君大訓以其子文貴䝉恩封翰林院編脩階文林郎癸亥三月廿一日以疾卒于家年六十一蓋食其子之禄者八年士大夫初以為榮既又以為戚蓋君有徳善而能成其子之賢宜享福於悠久而不克髙夀豈非其不幸哉文聞訃不勝哀即解官歸治喪而以刑部郎中郭循所為行状來請銘予與文素厚安得辭按状君諱寳大訓其字也自幼端重頴敏讀書即了其深趣弱冠父委以家政克自樹立不以煩二親朝夕奉養極其敬愛左右順承務悦之以道而親之心懽焉於財利不茍取惟義是視遇所當用雖重費不吝也故能厚於宗族鄉䣊而恩禮不廢也有遺孤子無依者君長育之俾有室又買田宅居之人皆謂君厚於仁陳氏先居江南後徙居里之大櫟江南舊居堂廡門塾凡再經亂盡焚燬君慨念先業興復之不失舊觀居傍有池池上種竹復搆亭池中盛夏之月君與客觴詠亭上薫風徐來凉滿襟袖清言雅詠出於水光篁影中而游鱗翔羽皆有自得之意洒然不知塵埃之擾炎暑之酷也其風致如此人因以竹薫號焉君内貞外和既不忤於物而亦不隨俗俯仰平生好文章於古今人制作能評品髙下勤於教子嘗禮循為之師訓勵篤至文丙辰進士及第授翰林編脩貽書戒勉之尤切踰三載以稱職聞上推本於親由是君得受封文捧勅歸省拜堂下懽動一邑未幾居母彭氏喪哀毁逾禮遂嬰疾不能支後雖稍間然哀思不忘終不愈竟以是疾終焉君曾大父顯忠以學行名當世大父子時父宏徳皆不仕然皆為鄉長者初娶髙氏先卒有子三人長安節次安簡即文也又次安止女一人繼室朱氏女一人側室子一人曰定孫男六人其葬以日其墓在之原銘曰
  詩書傳家起自昔孝敬仁義紹厥迹教子一經領清職恩封煌煌美禄食家居雍容荷帝力薫風池亭湛深碧超然煩襟為之釋意與羣物各有適吁嗟此樂豈終極云何遽去不可即髙丘㝠㝠就窀穸惟其徳善人所惜勒銘垂休永無斁
  封監察御史孫公墓誌銘
  景泰六年四月吏部課功舉朝臣之績最者以聞上命皆賜之誥勅而封贈其親曰朕以勸忠與孝也於是髙郵孫公銘字克新以子謙為監察御史有勞績得推恩封為四川道監察御史命既下而公以五月初十日卒于家謙聞訃慟絶即解官歸治喪以公嘗為淳安令今兵部侍郎翰林學士兼左春坊大學士商公淳安人實知公請為公行状持來謁予銘以葬按状公髙郵望族曾祖士信祖思誠父文禮俱有隠徳而不仕公自幼端重喜學游郡庠通詩經欲以取進士連不得志於有司遂充貢入太學太學之士千餘人亦樂與公為友厯試諸事皆有名嘗言為政當以徳為本徳孚而人自化事豈有不治彼區區以刑罰毒民而欲求治不可得也宣徳甲寅擢為淳安令淳安善地公亦喜於有為務以至誠接物而所行必以義留意學校盡其所當為邑人多安於其治而不悦者相與滕口當路者納浮言亦或沮抑之公不顧曰吾求無愧於心焉耳窮達非所計也得返初服亦足矣遂歸髙郵與故人賔客日觴詠為樂曰此孟子所謂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也公襟度夷曠而姿貌偉傑美鬚髯望之如神仙然雖寛厚無忤而簡靜自持衆方譁笑傾一座公獨嘿不為變人莫測其意如何也天性孝友事父母極敬愛始終無違禮弟鈺早世尤善撫其孤姻戚貧乏賙之不少吝佛老之徒有求者錙銖弗予也退居十餘年唯以教子孫為事不汲汲於勢利郡邑大夫有所咨度則必為之盡人亦隂受其賜公去淳安久淳安之人思之不能忘過髙郵者必拜公而後去公亦撫之如所親及有子為御史人益為公喜曰公之善未盡施之政此天所以報也至是而終距其生洪武丁卯十月廿三日享年六十九配張氏封孺人子男四長誼次讓早卒次讃次謙謙取進士為御史女二長適廣東布政使經厯王珏次適翰林脩撰董某之子僎孫男五曾孫男一其葬以日墓在某之原銘曰
  髙郵故家世業之盛公奮于學遂起為令善政善教未究厥功天錫祚𦙍克纉其隆制命煒煌荷此寵錫生榮死哀曷其有極髙墳峩峩公安于兹昭徳有銘永永弗隳
  定襄伯夫人髙氏墓誌銘
  夫人髙氏追封定襄伯郭公景南之妻今征西將軍定襄伯登之母也髙氏世居髙郵以武畧立功夫人伯父實官至後軍都督僉事父宣為散騎舍人諸兄亦累累至通顯夫人家雖貴富而不溺其習貞靜自持言行不妄而於女事尤精年二十歸于公蓋營國威襄公第八子也威襄開國元勲位列侯子尚貴主所與通婚姻者皆世禄大家赫然隆盛夫人來歸動中矩度尤篤於孝敬事上撫下皆盡其道執舅姑喪無違禮親姑戚氏病夫人躬侍藥食七旬不解帶姑卒未兩月而夫亡夫人纔二十六連遭二喪哀苦益甚毁瘁幾不能生然志節愈厲常衣粗食淡遇忌日悲慟如初喪姑戚有遺女夫人躬撫育之長為擇配分已奩具嫁焉三子方幼即令讀書循理勿讕語妄動及就外傅夜則躬課其學業曰我寡汝弱當務為好人常舉其父之嘉言善行以朂之尤戒以誠信為本性極仁厚視人猶已嘗有賈嫗為人持物求售厯數家過夫人所遺一小囊而去嫗耄弗記也夫人為藏之以俟踰旬嫗貿貿來泣以告夫人舉嚢示之嫗驚喜發視皆重貨厚致餽謝夫人峻卻之遣去他日復有所遺求弗得物主索之急室人亦徧謫之嫗無以償欲就死復來見夫人哭曰仁如夫人不可復得吾死矣夫人憐其窮慰解之輟所用銀器俾償焉嫗叩頭出血曰夫人活我我不能報願夫人福夀無量子孫榮貴以此為祝耳其心之篤於仁多此類及夫人守節氷清而玉剛仁宗皇帝念郭氏勲戚哀死厚生擢其子武為尚寳丞遣登之南京迎母來就養以武貴封太安人正統丙辰十月初八日卒距其生洪武戊午十月廿六日享年五十九以武病不克歸葬權厝宛平之玉河鄉登以才畧為時用累建勲績進封定襄伯佩征西前將軍印鎮大同父加贈定襄伯母贈定襄伯夫人而武終於尚寳丞理未仕而卒孫男二桂孫早卒嵩散騎舍人帶刀侍從至是征西欲歸葬夫人于南京請于上許焉命禮部賜祭兵部以舟送之工部為治墳塋以日祔于南京上元縣聚寳山先塋之次而請予銘其墓予嘗為作傳矣因復序次其事俾納之壙而系以銘銘曰
  其節堅其志專依所天珏乃全勒此銘垂千年
  處士蕭公墓誌銘
  公蕭氏諱翪字鵬翔其先居長沙有曰覺者為馬氏軍廵判官避亂徙泰和禾溪又徙瀘源三遷遂為南溪人公曾祖徳濟以行誼重鄉里徳濟生志立號蘭谷尤以才畧聞于時元季大亂冦盗蜂起州守達侯正道倡義保泰和而以北門委蘭谷北門當冦衝蘭谷日夜嚴警備聲振他邑冦來輙敗去泰和以完蘭谷生自成號此山尤卓犖有為而家益大生三子公其仲也端厚勤慎才望蔚然事父母極孝敬與母兄鵬南弟鵬漢恭愛篤至從兄鵬舉鵬起亦怡然雍睦内外無間言庭下紫荆有一本五株之異人謂其兄弟和氣所致皆歌詠之且謂其才良而冀稍出為用當是時吏部尚書劉先生子髙方休致以經學教蕭氏子弟鵬舉學成出為蘇州府同知而諸兄弟家事亦滋出蓋惟公與鵬漢在焉所以承祖考睦宗族接姻親恤鄉䣊教子孫撫幼賤公私百為無不咨於公然賔客往來欵洽之禮未嘗廢嵗時餽遺輕重疏數亦必適所宜凡其言行一鄉之人敬信之事有不平公為處其中皆帖然服有貧乏者周給之貸而不能償者不校也其襟度坦夷不為畛域故人無不相親愛者憶予初游縣庠時與公善公常來齋舍相與談諧久之而後去及竊官翰林而鵬漢處士來京師向慕之意尤厚及以憂歸乃請予為子師又得交公從子今太子少師孟勤公見其綢繆相好心益喜從容閒暇極燕游之樂意氣蓋豁如也不二三年則東西散去尤謂可以復聚處為樂孰知既去而公死矣豈不可哀也哉公生元至正癸已以今永樂庚子四月廿七日卒享年六十八葬于其里柞樹陂之原初娶郭氏生子先卒再娶鍾氏生子煒㷆焜女六孫男三曽孫男公卒後三十三年為景泰壬申六月十八日配鍾氏亦卒年六十九而㷆為保昌縣學訓導奉母葬公墓右哀公之墓未有銘既免喪謁選來京師得國子學録知予與公善也以國子學録梁先生栗所為状來請銘将納于公墓以昭徳垂逺予念舊好不可辭乃為銘之銘曰才足有為行罔不宜既睦于族婣而兄弟怡怡君子慕其和厚小人喜其振施何七十之不延奄一去而莫能追柞樹之陂公安于兹後欲知公考此銘詩
  侍郎王公墓誌銘
  王氏先居永清後乃居武城而忘其所以徙大父勝剛父成皆有徳善而不仕至公乃以儒入官累進至禮部右侍郎階通議大夫而大父父皆得贈通議大夫禮部右侍郎妣皆贈淑人公諱士嘉字道亨五嵗而孤母淑人教育之然聰敏喜學遂為邑庠生年十二已能賦詠作古塔詩云浮屠何代建峭㧞入雲端絶頂登臨處摩挲星斗寒鄉先生劉中行見而竒之以擬冦萊公年十八充貢入太學太學諸生讓其能擢為大同山隂令山隂民獷悍公教之以禮義均其徭賦躬厯畎畝視勤惰而課勵之人知公之愛已也莫不化服性明達善聽斷有瞽者賫鈔百緡醉卧城南荆樹下覺而失之訴於公公揚言此荆樹為孽當出城按問民大駭從之公令人密捕不往者得一人倉惶失措訊之果服還其鈔而罷代府内藏失綵幣而戸牖封識宛然莫知其所自王知公有智畧召問之公察視氣樓似有物嘗往來而非人跡疑為狙所竊乃以幣列庭中伺羣狙過而觀焉一狙果玃取之因詰其主皆欵服盡還之官人以為神自是隣邑有疑獄皆請决於公母淑人年逾七十迎養來山隂有疾公朝夕侍湯藥惟謹而疾弥甚忽氣絶不可救公哀號不止聲徹天地久之淑人復蘇人以為誠孝所感云公忠厚愛人上每欲用之而下不忍捨永樂初擢為陜西按察僉事所至無寃民以西域貢使失供應三司皆坐免未幾公復起監饒州陶器凡三十餘萬皆如期而辦授都水員外郎以母憂去服除改虞衡時宫殿大材皆積紫荆關山西軍民防守慮有失以公臨之令嚴而事妥興濟河决妨漕運俾公涖屯田往塞之不勞而成功陞北京行部工曹郎中而臨清舟楫往來帶磚者皆頌公之徳尋陞陜西右叅政勅專理司事他不得擅遣正統初以少傅楊先生士竒薦陞禮部右侍郎勤於稽古禮文之事兩知貢舉皆以公得譽關中大旱命公往禱之輙應凡其所行莫不盡誠已未秋京師多雨公之居壓焉上知其貧命有司賜地東安門外給以材俾自營其素行見知於上如此既三年以七十乞致事不許又三年再請乃許焉陛辭之日上賜之酒給以道里費慰諭而遣之公歸怡神養性手不釋巻汲引後輩尤惓惓其質幹魁偉言動不妄人皆望而敬之厯事五朝享有厚禄然居處服食如寒士見人之貧窮無告孤而不能婚嫁者輙周給而相成之若此類蓋多生於洪武已酉九月七日以景泰乙亥五月十二日得疾卻藥謂子孫曰吾年已至此死生命也何以藥為惜未有報於君親其神志不亂如平時越六日乃終享年八十七訃聞上悼惜之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於其邑城南先塋之次公初娶魏氏繼桑氏俱早卒皆封淑人側室張氏子男三人長玉取進士累官至河南按察副使先公五年卒次璽通春秋中山東鄉試第一以公老未仕皆桑出次瑄張出也女四人嫁劉子俊宋鐸右通政殷謙士人李謙孫男十一人夢熊景泰庚午貢士先卒夢庚孫女二人璽将以日葬公謂予嘗官禮部與公為同僚今銘公墓以昭徳垂逺非予則誰宜乃屬太常卿許君彬述公行状俾公壻殷通政來請予實同官奚可辭乃序次其事而銘之銘曰
  生既逢時出也有為其徳則優其才具宜故功業日彰而譽望四馳歸老於家不見闕虧大耋而終一往莫追昭徳有銘百世之思
  陳母蕭氏墓誌銘
  蕭氏為泰和秋嶺故家文隆則其里之傑然者也而與柳溪陳氏以正先生最相好文隆娶爵譽周氏生一女柔順而能勤與先生之孫桂芳年相若因許為婚姻既長歸陳氏不及事舅獨有姑在堂而家甚貧孺人紡績織維以供衣食晝夜無寧時善事姑養生送死盡其道然多遇凶嵗家事復滋出科需力役奪其時幾無所仰給孺人相夫備嘗艱苦忍貧如鐵石而一歸於命未嘗怨天尤人及時和嵗豐人安於畎畝得從容自適孺人猶不忘其故日夜訓諸子興宗等俾讀書務孝弟之行敦本而力作戒諸女婦治女功一如其少時一家長幼爭自激昻無有閒曠廢事者而家日以興皆孺人相助之益也桂芳年六十以病卒孺人念與同勤於昔時今稍暇豫而先逝朝夕哀慟幾欲無生居喪三年無違禮而治家益勤奉祭祀睦婣族待賔客撫鄰里臧獲下人皆有恩天順二年五月得疾子孫日奉醫藥不效至七月初五日以天年終其生以洪武已未十月十六日享年八十子男四興宗成宗昌宗榮宗而成宗昌宗皆先卒孫男十二紳經綸純纓纊緩緯纎縑紡縉興宗等以是年十二月十八日奉葬于龍洲上先塋之次以予為陳氏壻且與桂芳為内外兄弟知其母之徳為詳請予銘其墓予安可辭銘曰
  孝順勤儉既備諸身其艱且貧乃不尤人故天錫之以福而家道復振八十而終慶及子孫昭徳有文彌久彌新





  抑庵文後集巻三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三   明 王直 撰墓銘
  知府葉公墓誌銘
  公葉氏諱砥字周道更字履道盖楚名臣沈諸梁之後以所食采為氏居南陽至晉有諱儉者為括蒼太守因家焉其後又徙上虞髙祖萬曾祖明祖父良玉皆不仕公天性明粹喜讀書早喪母童氏又喪其父皆能以禮居喪不惑於流俗甞受學於鄞陳文昭㩗李鮑仲孚二先生皆元故老博學有文章嘉公篤志為之傾竭底裏由是學行大進洪武庚戌公以明經取進士第得定襄縣丞兵荒之餘民未安業公勤於撫字流亡來歸乙夘坐累謫凉州公處之泰然曰吾無愧於心足矣日杜門為學有詩寄子曰不須詢逺道窮達信乾坤更號坦齋又號尋樂作賦以見志士大夫謫居邊者皆宗之守將西寧侯宋晟亦延致家塾為子師已夘求賢陜西按察副使羅某臨江知府劉鵬上虞知縣李惟忠皆薦其學宜任史事遂起為翰林編修又有言其堪任風憲者復陞廣西按察僉事用法平恕獄無寃滯吏畏而民愛之甞兼綰三道印出按郡至遷江㑹洞獠數出没為寇害吏民洶洶欲遁去且以無備諷公請少避公曰我去汝縣官必遁民何恃以安即命料丁壮立保伍寇来併力禦之彼豈不畏死耶頃之報益急公下令如故不為動寇亦卒不敢至永樂初以史事被逮籍其家惟薄田敝廬故書數篋而已事白還之仍命與史事書成改考功郎中公進退人才品第髙下大小各適其用尚書蹇公謂其年邁一以藻鑑任之他不溷以事㑹脩永樂大典徴天下名儒命公為副總裁稽經考史無不愜當仁宗皇帝在東宫緝熈聖學擇儒臣侍講論公預焉其言於上者必堯舜周孔之道非是不以陳為郎中九年俾食四品禄職如故公重聽誤以為授他職上親灑翰授之至今寳焉久之公引年求去不許乃自言於吏部曰砥老矣過䝉優禮猶叨禄在朝人將謂何上若不棄願得一小郡牧小民庶効報萬一吏部以聞即拜饒州知府公先教化後刑罰興利去害摧姦植柔民無愚良皆愛之如子水旱為災憂若已出每齋沐致禱必獲有年人以為徳之應郡故有磁窰銅冶而丁調不减他郡公為力言於布政司得减四之一時方營造工之受役者當給糧贍其家布政司下饒州於逺輸内留八萬石給之公謂非户部意不可衆譁然利其便請必從公終不許未㡬部符下他已入倉者皆反之民使逺輸勞費彌甚衆乃服公明决皆拜謝布政司亦自愧其所行凡再述職京師皆以恤民隠革弊政去汙吏為急然謂饒之風俗厚其民易化有訟者必以理諭不付曹民知公之愛已也多悔悟而罷有婦代前夫子訟盖欲資其後夫公揣知其故窮詰之以母子不忍為詞公曰爾不忍於子何忍悖其父而從人邪婦慙裂狀逸去由是無理者不敢至其庭訟簡刑清民歸徳焉户口増至萬三千士之取科第者加數倍於昔公年益髙而燭理益明遇事亦若無足為者甞賦詩以自適辛丑八月有疾作書戒子孫以睦宗族和戚姻重義輕利毋貽譏於後世尤以不能報國恩為慊是月廿一日卒扵郡廨之正寢距其生元至正壬午三月初六日享年八十郡人無賢愚貴賤皆哭之哀諸孫奉柩還以壬寅正月初六日禮葬上虞廿一都駱家嶺薛氏墓山西麓配周氏賢而克家先公廿一年卒今合葬焉子男二信可用可有士行皆早世孫男五綸早卒綬應州學正緯以子貴封南京刑部主事綺先卒續湖廣東湖馬驛驛丞曾孫男六罍充縣學生未仕冕取進士今為松江知府嗣生蕃佐佑曾孫女六皆嫁為士人妻公平生為文甚多號坦齋集今所存者南行槀退朝槀芝山槀經進槀及經筵講義弟魯道拙於治生無厚業婦家欲離婚公即以已産益之終身不復言其自處儉薄雖位望之重比封君而蕭然不異布衣時人有過失婉詞誨諭使知改而止未甞疾言遽色然内貞外和雖詞氣寛平而所守有不可奪者博極羣書手不釋巻其所著述必根於義理之正而有益於世教盖於漢魏唐宋諸大家無不學故其所立蔚然有盛名當世而可示法於後来於乎公有徳行文學之美而又兼政事之長誠一代之鉅人君子矣葬三十五年而墓未有銘至是冕来京師以綬所為狀求予銘予從祖思忠與公同取洪武初科進士第及公来翰林予亦忝從公後盖於公舊矣則今銘墓奚可辭銘曰葉氏之先實楚名臣源逺流長子孫振振暨公承之乃舉進士奮迹文章揚譽政事經幄詞林寵命自天堯舜是陳維公則賢公既老矣皇用殊錫加乃常禄仍乃顯秩公有誠言願守一州恵此羣黎庶㡬寡尤湖山之間厥壤千里人之愛公不異其子公逝不留民心則悲豈弟之化百世之思峩峩新阡公安於此昭徳有銘垂耀無已
  大理少卿張君墓誌銘
  張系出曲江盖唐相九齡之後有儀鳳者為筠州團練副使見新喻上汾山水之勝因家焉君其裔也曾祖徳脩祖允恭父懐立皆不仕而皆以行誼重一鄉君諱固字公正生而端厚頴敏過人喜讀書日誦千餘言經史傳記務究極其藴鄉先達李時芳見而竒之曰此廊廟器也舉為邑庠弟子員通春秋識聖人明道正誼尊王賤霸内諸夏而外夷狄之意學成取永樂癸丑進士第戊午拜刑科給事中凡其行事必揆諸所學是非可否務以公不以情亦不為苛細矯激之行君子謂得近臣體丙寅調吏科時有令舉賢為郡守而舉者不擇甞為吏者得厠焉君上言郡守民之父母必誠心愛民者可任之今之為吏有子民之心而不急利者盖甚少臣請命所司察其實行可任者任之不然則否庶㡬民受其福上是其言著為令冊立晉王妃命君持節行禮先是有往者王必厚禮遺之無不受至君獨無所受王以為知禮加敬重焉君侍上左右克舉其職益勤慎不懈已已陞吏科都給事中賜之勅命亦以是官贈其父母與妻皆贈孺人是秋邊塵有警言者謂天下雖安不可忘武詔擇廷臣往任之君之河南督文武吏屬撫綏其軍民而料其丁壮加之訓練嚴立科條去害而興利境内肅然庚午陞大理右少卿四川行都司臨徼外與諸畨雜處易動而難馴往臨之者既鄙其人而又憚瘴癘鮮留意於治理人之不得其安者有矣君獨勤於事而厚撫恤焉必使各得其分人徳之而已無恙及代還衆皆願留君亦愛念之不置曰人無有不可化者壬申山東饑民或嘯聚為盗上知君可用勅遣安撫之賜鈔千貫以行君宣布天子徳意開倉賑贍凡可以恵民者無不用民皆感恱於是盗息而民安癸酉山東大水多流移又勅君同薛尚書振濟盡其所以振濟之方民免於死亡而多得復業其懐壬申之恵者感君尤深君在大理篤慎於决獄凡情可矜罪可疑者必推致其極常曰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吾安敢不盡心事凡經君讞議者人皆自謂不寃上嘉之賜少卿誥命以寵之又追贈其父母妻室皆四品君益思所以報早夜孜孜忘其勞盖不知其身之老也景泰丙子八月初得疾醫弗效而以十六日終距其生洪武乙亥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二娶黄氏繼室孫氏子男六黼甲戌進士為監察御史君依仁蹈義事父母極孝敬於兄弟友愛尤篤居官清慎自持事有常言者必侃侃盡言不曲随茍止人有善譽之不已有未善則諷使改焉故君子歸其厚而小人誦其平黼為御史君教之以㢘勤仁恕勿矯矯近名衆皆謂君善教有司以訃聞上深悼念遣官賜祭命以舟歸其䘮葬焉黼乃以君鄉友太僕丞金輔伯所述行狀来請銘予素與君厚知之亦深奚可辭銘曰
  曲江之張顯于盛唐迨兹理卿愈煜其光逢時而升邦家之傑肅肅在公有勞有烈胡不百年命也則然未究厥施惜哉此賢髙墳峩峩卜者曰吉刻銘垂休以示無極
  曾處士用礪墓誌銘
  處士曾氏諱金字用礪其先居南豐在宋有諱斝者判吉州子秘書省著作佐郎銳遂家廬陵銳次子新淦主簿中行又徙泰和南岡之長洲今居泰和北門者又自國英徙焉國英生珍玉珍玊生克仁克仁生子省則處士之髙曾大父大父父也子省俊爽不羣而謹厚好學縣大夫選為邑庠弟子員學成未用而卒處士與兄用楫弟用常篤紹其父志用楫尤頴敏思樹立求旁近空舎中屏諸俗務與同業者相切磋為師友一時有志之士欲奮起成功名者皆推讓其兄弟久之用楫為子長逰南行踰五嶺觀山川形勝將以發胸中之竒而嬰疾不返用常明經取進士㑹車駕北廵未奉大對而卒于京師處士皆歸其櫬殯葬之而撫育其孤弱甞自泣曰吾父賫志以没而兄弟繼之今老母在堂仰事俯育惟予一人在敢尚有仕進意乎斂其遺書守故業得為馬少㳺足矣處士母羅氏前進士臨髙主簿尚文先生之子有純徳懿行處士事之極孝敬待宗族鄉黨盡其道於一切世務酬酢皆適其宜人有不平者多取正於處士鄉邑縉紳君子莫不推敬之者羣從兄弟以進士入官為郎官御史者相繼其勢崇顯矣皆惟處士之言為信好吟詠喜出逰遇適意處輒留題識曰聊以記吾曽而已其為人疏通坦亮無畛域與人處未甞有過言非其人不妄交才足以致用澤足以及物而竟以隠終髙年令徳君子惜之其生洪武庚申正月初五日没於天順戊寅六月二十二日享年七十九娶陳氏有賢行子男三浩渙沛渙先卒女五人孫男十遵通曾孫男四人浩等卜以日奉葬于山之原以予託交㝡久相知為最深屬予銘其墓予實故奚可辭銘曰天賦之才而又逢時云乎尼之乃不克施八十而終鄉邦所思垂耀後来眎此銘詩
  李克禮墓誌銘
  克禮姓李氏吾里人也曾祖瑞可祖宗賢父文佐皆不仕克禮幼失怙伯父昌隆無子以為子昌隆復坐事戍邊以卒克禮奉所生母陳與所後母曾能盡孝二母安之與兄克紹處友愛甚篤年十七八時卓然自樹立買田築室家日裕常推其餘財以賑閭里之貧者見人有急難則赴救之里中嘗大疫盡室弗能興者相接也克禮往来視與湯藥死則瘞之又告縣令丞為禱於神疫乃息其於學問雖不經意然能知道理以之處事多適宜性坦率遇人有曲直輒盡言雖逆人不顧人亦識其性反愛重之予未仕時方汲汲於學於克禮未暇接後官京師往往聞其善如此及再以憂歸克禮甚厚於予予或託以事克禮能為之盡心予亦重焉及服闋来朝遂相去逺且久矣而克禮於予家尤厚不少變越十餘年忽聞其以疾卒予深惜之以為自今而後鄉閭有緩急安得復有克禮可倚耶久之其子珙来謁銘以葬予縻於職務不果作而珙求之不已今年予陞秩吏部珙復来以啓賀予予讀之喜其工既又以銘為請曰吾父辱見知於先生故敢以不朽為託葬而不得先生銘猶不葬也予既惜克禮又嘉珙之孝而文且里人也安得辭克禮娶蕭氏又娶嚴氏生四子珙璞瑜球女三孫男五楘槩其生以洪武戊午十月十八日卒於宣徳甲寅二月十一日享年五十七而以正統甲子年十二月日葬於雷洲觜之原銘曰
  生為衆所重死為衆所思嗟世人兮鮮若兹勒以予銘兮将百世其永詒
  袁處士仲彬墓誌銘
  泰和袁氏唐司徒滋之後其少子邯為吉州刺史子孫因家泰和汝南坊為望族在宋有士表者通判建寧又以宦業顯通判五世孫以寧生務敏務敏生克睿則處士之大父父也雖皆不仕然皆以行誼聞於時處士諱斌字仲彬自㓜端重喜讀書嘗從學於蕭尚仁先生博覽廣記逈出儕軰上先生甚嘉奬之篤於事親先意承志必盡其道生致其樂死致其哀於兄弟極恭順内外之間無彼此言者宗族姻屬亦以禮相親愛交朋友重然諾其行於家及教鄉人子弟必以孝弟忠信禮義㢘恥待臧獲下人尤有㤙其是非好惡必以公不以情見人有為不善必面斥其非改之乃喜事有不平而質於處士一言折其中無不服每遇凶嵗周人之急不少吝雖居城市足跡未嘗至公門縣大夫雅敬之鄉飲以大賔禮焉其性澹然以儉薄自足時俗所好無一動其心不肯茍取妄求甞作堂以待賔客凡堂中服食器用皆質素曰此吾性之所宜也因以質素自號且以名其堂賔客皆歡樂之其髙懐雅度有過人者景泰乙亥八月初七日卒距其坐洪武戊午十月十六日享年七十八娶羅氏繼劉氏皆有賢行子男三穆先卒次穟次稔女三孫男通達為順天府三河縣學訓導奉其父穟之命来告予曰先人不幸棄諸孤將以今年日奉葬於千秋鄉珠林先塋之次墓宜有銘惟公幸甞見知且有姻親之誼鄉曲之好敢以請予念之良然不可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袁顯於唐繇宋至今衣冠相承式昭徳音於惟處士厥聲世繼誦詩讀書依仁蹈義天祐善人夀考是宜胡不其延而有止期孝子令孫奉葬於此刻我銘詩垂耀無已
  龍母傅氏墓誌銘
  廣西僉憲龍君澄䘮其母太孺人傅氏已葬于居後翔鸞之原而自為誌納于壙矣既又兄弟謀曰吾母有令徳以興其家而子孫實頼焉葬雖有文若復得為銘以刻之石豈不益昭徹大顯衆皆曰然於是僉憲自奉所為狀詣予請銘予老且病不能文而僉憲請不置予念其意篤乃勉為銘之傅氏金川梅溪名族祖吉珂父仲昇母髙氏太孺人之生有美才父母愛之幼讀書知道理年二十歸為龍氏冡婦值兵燹匱乏而能孝敬勤儉事舅姑承上撫下寛裕有容永樂丁亥官有大役于武當山夫領千夫往焉久不解祖妣得疾劇太孺人憂瘁日夜侍側祖妣念其勤祝天錫之福俾得安而祖妣竟不起太孺人相夫治䘮皆以禮舅姑没亦如之嵗戊戌族人弗戒火延先廬殆盡衆求析居太孺人綜理益勤衣服飲食之事不以晝夜為勞盡鬻奩具為資費不十載家復振尤篤意教子遣從明師受學正統戊午澄領江西鄉薦太孺人慮其安於小成欲汲汲進取俾仍從師進學壬戌澄遂取進士拜大理評事而父母得食其禄景泰庚午遂封父為大理評事母為太孺人太孺人智識髙明天性安重事循其實不溷侈餘費有當施雖多不吝不然不輕予也甞言今富家巨室自謂能賙窮恤匱至列為墓文以欺世求其實無有也我死慎勿似之辛未評事陞廣東僉憲便道過家省侍未㡬太孺人諭之曰便道不妄也若或託疾則妄言以自欺矣女奚可僉憲聞戒即上道凡其平生率禮蹈義多此類宜其子孫之欲有聞於世也是可謂能顯其親矣其卒以景泰壬申正月廿八日距其生洪武癸亥九月十一日享年六十九逺近弔哭者莫不哀子男三源澄瀾孫男五儀為郡庠生後復将有顯者太孺人之徳未艾也銘曰閨門之秀徳孔華兮遭遇盛時荷寵嘉兮既宜其良亦宜家兮紫誥之頒粲金葩兮福既多矣胡棄遐兮愛雖在人傷如何兮詒後有銘賁邱阿兮子孫之思永不磨兮
  副都御史羅公墓誌銘
  公羅氏諱亨信字用實其先南雄人後徙東莞之英溪髙祖儁曾祖應辰祖徳寛父祖昌俱不仕而以公貴祖考皆累贈至右副都御史妣皆贈淑人公自幼知學喜讀書年十二䘮其母即能以禮服䘮選為學官弟子業成永樂癸未以詩經領鄉薦明年取進士授工科給事中命往嘉興視水災奏免嘉興海鹽崇徳三縣粮稅以甦民困丁内艱起復調吏科給事中陞右給事中坐累謫為吏交阯公雖貶降而益勤於事分所當為者無不為久之用薦起拜山西道監察御史賜白金命往通州察倉庾之弊得老姦宿蠧若干人皆伏法廵按真定等府旌㢘黜貪飭學校人知勸沮清軍山西凡閱五萬餘名無枉漏者丁繼母何夫人憂命馳驛奔䘮即起復既至京大臣有言其堪任方面者詔復舊任食正五品禄宣徳乙夘陞右僉都御史賜楮幣命同武臣往平凉荘浪等八衛練兵以備邊公殫心盡力夙夜不懈上念邊境苦寒降勅勉勞各賜文綺二有副公益感激自勵正統丙辰仍與都督趙安率師廵邊賜紅紵絲衣以行正統戊午丁外艱有㫖奪情視事明年殄㓂功成公陞俸一級賜紵絲四表裏白金四十兩始命馳驛歸葬父陛辭賜鈔千緡公葬畢還京勅賜鈔陞右副都御史命往大同宣府督屯種務興利除害為久計公自是在邊者二十年朝廷任之以腹心用之為耳目而公之志亦始終無間於分屯之逺近道里之險夷土壤之肥瘠将校之設施士卒之勤惰地利之厚薄餉運之難易緩急與夫廵狩𠉀望寒暖之宜靡不周知有言於上必思之精議之熟無不當於人心故所言無不聽而行之無不適其可若公者非忠誠體國之君子歟庚午公有疾上章乞骸骨不許進左副都御史而公在邊又以擒賊功受白金文綺之賜秋七月上察公實老病令僉都御史任寧代公還俾致仕凡有餽贐皆不受陛辭賜紅紵絲衣一襲公至鄉里始營居室作祠堂治先壠建義齋以訓子孫及姻戚子弟怡然自樂也盖歸八年至天順丁丑十月二十五日以夀終距其生洪武丁巳十月廿八日享年八十一配某氏某氏皆淑人而相繼先卒子男訃聞上念公有勞績命禮部賜祭工部為治墳塋供葬事子某等以日葬公某山之原而以行狀来請銘予與公同年取進士又同官京師且久而公乃先致其事以去盖嘗惜公不得相與從容於暮年而今乃屬筆銘公墓奚可辭銘曰
  於惟南越産此竒山川清淑鍾令儀詩書禮樂當盛時巍科峻擢登赤墀黄門繡衣罔不宜奉命出入揚㤙威經濟實籍文武資名聲赫奕紛四馳臣心報國無窮期臣身已老才力衰乞骸幸得副懇祈九重沛澤流華滋歸来林下介夀祺奈何仙去杳無追子孫孫子百世思髙墳峩峩葬有碑後欲考實徴吾詩
  教諭聶大年墓誌銘
  大年聶氏世為撫州臨川人曾祖某祖伯善皆不仕父同文洪武中取進士為翰林侍書尋改中書舎人壬午六月太宗皇帝至京師時盛暑以迎鑾暍死大年於父卒後五月乃生母胡孺人撫育之天資明爽頴悟絶人比長喜讀書日記數千言通詩書二經於諸子史無不讀尤篤意古文及晉唐人詩書法歐陽趙松雪皆臻其妙由是名動縉紳間用薦起為仁和訓導藩憲大臣與一時達官顯人過杭者皆禮重之而大年之文章傳於逺邇迎其母来杭旦夕率婦子偹物以養必誠必孝母之心歡焉逾六年母卒奉柩歸葬哀感行路鄉邑耆老列言母賢行足以勵風俗而子又克孝如此詔旌表其門閭服闋分教常州府學滿九載陞仁和教諭仁和之人得大年復大喜敬愛逾往時大年乃言於有司脩學校嚴學規訓勵彌切諸生日加親慕教用有成登第者彌衆賔興之嵗諸藩省請典文衡者聘幣交走其門而多以後至不能得為憾大年所至能得士人服其公凡所經歴處遇佳山水及古人遺跡必見諸賦詠聨為大巻藏於家景㤗六年秋朝廷有史事徴詣翰林将用之而大年以疾告退就醫藥凡與善者數往来問候冀速愈而勢日危殆大年知不能起呼子章取紙筆書曰吾上負朝廷之㤙下負平生之志爾兄弟尚勉學為士人擲筆而逝盖景泰丙子二月二日也觀其所書如此則其抱負可知矣予初識大年於金谿王先生所又得其所作小瀛洲水竹居賊觀其詞翰而重其為人真可謂竒偉非常之士也常思振起之使効用當時以其學行必有以名世傳後及被召来京師心切為喜思與之久處不厭而大年病予亦以老疾絶人事往還心雖相親而跡則疎矣大年病甚遣門生李昻持簡来言身後事盖欲予銘其墓予聞而哀之不三日而大年卒矣於乎予豈忍銘吾友哉大年生於洪武壬午十二月初三日及其卒也享年五十又五配陳氏前平樂太守用晟之女有賢行四子女四孫男四大年有詩文四十巻多可傳者斯足以不朽矣章奉柩歸臨川将以日葬山之原予乃為述其行而系以銘銘曰學足以為人師才足以適事宜出既逢時亦将有為何天不憗遺而未究厥施嗚呼噫𡃰其誰不悲
  王希時墓誌銘
  希時王氏名秈予兄稼軒先生第四子也稼軒髙識有美才負直氣鄉邑之所敬讓而為子者多克肖永樂壬寅生秈予時丁内艱家居為之喜是年起復不見者三十七年及聞秈漸長喜讀書好吟詠作唐人五七言詩皆有理趣而稼軒老矣諸子年長者相繼謝世家事獨秈任之理田園接親友小大諸務一以謙厚為本未嘗矜已傲物衆亦樂為之盡無不如志人謂稼軒有子矣天順元年予以老病致仕歸秈喜謂㡬四十年乃一見予察其為人亦滋喜謂足以慰吾意不意秈有疾愈二年疾作盖舊患所致遂止酒息勞延名醫求善藥禳禱百方無少效而疾日加如此者半載餘然猶自强不懈聞有欲為禱者則歎曰死生命也奚必是即遣子謝郤時方建祠堂㕔事未畢工起而周視之歸曰吾不能待矣命具浴浣擳易衣坐呼子儲取紙筆作詩四首述其意以告宗族冀相與維持且訓子勤學務本善事親取友又勉進湯液就卧明旦醫問疾强應曰如舊頃之親故問所食倦於對舉三指示盖三進湯液不能啜也須㬰顧左右曰世言人之将死有鬼臨之此說誕妄不足信吾家慎勿為所惑今與公等永訣矣言訖而逝其明理不亂如此天順三年十月初二日也非所謂樂天知命者歟享年纔三十八娶灌坑羅氏子一人儲也女二其葬以日其墓在山之原予哀其不永年而賫志以没為銘其墓以抒予哀銘曰
  生既逢時才足有為而數則竒予奚能不悲噫
  義民楊彦實墓誌銘
  楊氏舊居泰和城西為大家世以詩書顯聞不特貲富為然也元季兵亂穹堂廣宇皆化為邱墟公曾大父逺峯大父思魯相繼没國朝受命海宇寧一公之父子友乃即雲亭髙隴之别業居焉其地有溪山之勝田園池沼逺近相望皆按舊籍而理之家復裕公又能承父志極其孝養而與從兄弟彦素彦威相友愛延名師以詩書教諸子表然不失前時之望鄉人有食不給者皆周給之於親戚故舊禮意尤厚其有孤遺無依者公長育婚嫁之無吝色利非其所當得者不妄取一毫人或忿争不能平質於公公據理譬解之無不恱服見人以豪横加諸人不可以理諭即歛戢退避或用勢力怵公使從已公益拒不顧人雖深以為忤而公自若也鄉邑皆稱為長者其襟度恬曠不以物自累賔客過門輒相與欵洽連日居閒無事杖屨逍遥依茂林藉芳草追雲月之去来逐魚鳥之翔泳超然甚樂也因名所居堂曰樂志正統五年朝廷脩養民之政遣使督郡縣廣儲蓄公出榖二千石以佐有司備賑濟事聞上降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公来謝㤙闕下以暑行得疾舟過濟寧卒焉正統八年六月初四日也享年七十三公之子揆先以事在臨清知公来亟往迎之聞訃匍匐至濟寧慟㡬絶将奉柩歸葬哭曰吾父篤於義而上寵褒之如此不得頓首謝以畢其志且其平生徳行皆可書葬而不得銘以託不朽是猶不葬也遣人来京師告刑部員外郎梁楘叔車曰子實知吾父丐為行狀請之吏部王公宜無不可予二人與公有世好聞公之来冀得一相見乃今卒矣有不能已於哀者况重以揆之孝其可辭公之母龍氏有令徳克相成其家初娶黄氏生子一曰振先卒繼室以胡氏三子接揆撰女二孫男十人曽孫男十人銘曰
  惟義及仁克有諸身下以及乎人上以獲乎君而不百年遂返其真銘以昭之百世不泯
  故樂清令劉君時省墓誌銘
  劉氏之先池州人宋潁上令凝之之裔凝之孫大郎嘗通判䖍州愛信豐山水之勝遂居焉君八世祖也大郎生卓卓生將仕郎源道源道生國賔國賔生義方義方生夀文夀文生平川平川生子寧君之父也世以宦學顯聞載諸譜牒母葉氏亦宦族君自幼聰敏喜學性髙伉不肯随人後永樂壬辰舉鄉校弟子員累以書經進於有司未得志宣徳甲寅充貢入太學太學諸生多讓其能擢湖廣黄陂令㡬五載見學舎弊甚而舊址窄隘為士者恥之乃出俸資以為倡好事者競出財力以助買鄰生萬志基業恢拓其規模而増廣其制度作孔子廟明倫堂兩齋兩廡㦸門櫺星門凡廟學之所宜有者無不悉備於是来游来歌者皆以逺大自期而君之志益厲時邑有典史蔣某者無意於恤民君核奏去之君亦以内艱改樂清尤篤意仁愛事故御史范霖貧未葬捐俸葬之民有陳起等犯法夜餽金求免君卻之鄉里童幼歌詠焉景泰甲戌以外艱歸居䘮盡禮君子以為難凡其行事之善者所蒞諸邑皆録之欲俾傳諸後天順戊寅服闋之京師以老乞休致許焉惟以家譜未備祠堂未修汲汲營之且將營夀藏以俟老志未畢而終庚辰六月二十七日也距所生洪武已夘十一月十五日享年六十二聞之者莫不哀君正直寛平外和而内剛忠厚篤義人人皆樂親之娶黄氏生三子三女又娶張氏生男一女一孫男五人聞政等將以日奉柩歸葬於供福之原咸謂先考功業卓卓在人耳目葬宜有銘否則無以掩諸幽奉前監察御史呉遵所述行狀請銘予老且病不能文而孝子顯親之意不可卻乃為序而銘之銘曰
  其出也逢時其志也有為蔚然善政之施炳然令譽之馳盖君子以為有恵於已衆人亦以為不失其宜嗟百嵗兮杳難期奄六十二遽全歸供福之原山更竒宜爾𤣥宅安于兹後欲考績徴吾詩
  侍講余公墓誌銘
  公諱夔字一夔其由歙從韶宋廣南經略安撫使靖有文武才始大顯子仲荀為融守孫忠館于陳通判貳室陳泰和人因遂家泰和世以宦學顯曽大父希武教授贑州大父存道不仕父斯延亦以經術為人師用公貴贈翰林侍講公自幼喜學篤於孝弟忠信讀書以窮理為務隆寒盛暑手不釋巻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必探極深㣲非聖賢所傳未嘗出於口存於心永樂甲申以書經取進士第太宗皇帝稽古右文詔選進士優等者得二十八人以為翰林庶吉士俾盡讀中秘書學古為文辭公與焉公天性開敏力於進修體上心之嚴充家學之懿聖經賢傳諸史百家莫不研究其為文章必本於性命之奥而發其詞氣之偉同列皆推讓焉及修永樂大典天下名儒集館閣以公為副總裁乙未書成陞翰林檢討又命纂修五經四書性理大全一時執筆者亦以公為能盖其燭理明存心公故議論正而取舎定是以功績著於朝廷名譽揚於海宇甲辰陞翰林侍講兼經筵講官修國史其所講說必以堯舜之道非是不以陳有欲言抗詞髙論無所顧計人頗為公危之而公自若也上亦知公乆賜之勅命而封贈其親於是公有焚黄之請還朝仍理舊職愈竭誠不懈冀有所補益心雖切而病及之常曰皇上恩徳厚矣愚臣不能報萬一今年已五十六病勢日増而竊禄未已不去則罪將益大而無以自容即具疏乞致事人之知公者多勸止之謂公素貧嚢無厚貲将何以為歸奚去之果公曰吾平生不茍取惟儉以自足朝廷禄賜有餘先人之遺産尚在而受㤙不能報其去宜也奚不可疏奏上憐其情許之既歸值嵗歉即發所藏糴榖以賑鄉里之貧不責償開塾以教宗族子弟與鄉人之子弟賔興之嵗廣東諸藩省請公典文衡有至公之譽而無遺才之歎正統甲子十一月初九日以疾終距其生洪武壬子十一月三十日享年七十三配安人吳氏先公一年卒繼室曽氏有婦道子男二達駿女皆嫁為士人妻予與公同逰鄉校同取科第入翰林載筆随公後其受益多矣方資公以忝竊而公乃遽去今幸退歸追思昔逰恍若夢寐未嘗不慨然興歎公之子以日葬公於某山之原而以公侄婺源教論廣所述行狀来屬銘嗚呼予文何足以揚公之美哉然不可辭也銘曰學博才良徳優行懿蔚然其文浩然其氣急流之中勇退為賢恵于戚疏亦罔或愆佳城盤盤公安于此山川儲秀利爾孫子我昔從公永逺是期勒銘墓中百世之詒
  贈主事章君墓誌銘
  君諱徹姓章氏字知通先居建之浦城五季時有諱仔鈞者仕閩王審知至撿校太傅髙州刺史配練氏封越國夫人生子十五人其十曰仁肈累官至檢校工部侍郎後周廣順間又徙桐廬之窊石仁肇生仲彛仲彛八子其一遷明州宋初為奉國軍節度陞慶元府即今之寧波寧波之章惟仲彛之孫百十九甫居鄞邑者為最蕃一傳曰千十二承事生從五將仕傳元五將仕文二將仕至道一將仕則君之髙祖也曽祖仁祖義考禮皆韜晦弗耀禮一四子智逹智傑智和其四智通則君也自幼天資絶人書過目即成誦既長力學有大志自謂一第可俯拾永樂中取富民實北京章氏以業鉅當往君兄智和自請行君曰吾豈可茍安獨以累兄乎舎其學業與偕往凡京邑諸務身任之而其兄安焉遇内艱從兄歸治䘮既畢則請兄留終䘮而獨来京邑雖賦繁役重而從容辦治益若簡而有餘人皆讓其能踰年乃以疾卒鄉里哀惜之君孝於親事生送死無違禮緇黄之說不以動其心其於兄弟友愛尤篤搆和樂軒以示志惇宗族之義重姻戚之好輕財樂施賙窮恤匱好善惡惡處之各盡其宜慕唐張公藝宋范文正及浦江鄭氏之義采其規矩設施書於祠堂之東壁有事祠下則兄弟議行之協徳一心必期於久與朋友交披豁心腹雖在遐逺片紙有言無不信又倜儻有才略慕前人竒節偉行而欲與之偕初君不幸時子繪方九嵗已凝重有立志家有古畫月桂一幅有元諸名公題其上君寳之君之配俞氏以付繪曰汝父之志以科第望汝等此古人植槐之意也當勉學以承父志及繪登進士第因畫以名軒曰傳桂人皆賢其能承父志而亦譽君之善教其篤㤙誼厚倫理一出君之意今五世百口同爨無間者知君者惜其志未就而卒君生洪武癸酉日而以永樂甲辰日終于京師君初以子主事貴得以其官贈君配俞封太安人有賢行幽閑貞静以儀其家子一繪也孫男五鐸銑鎧鉞鍈女三俱在室予昔主禮部㑹試繪来取進士得其文進之而名日顯由兵刑工主事陞刑部郎中超遷山西按察副使調江西所至有盛名君之葬在邑西潘墺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以刑科給事中宋君儒所為狀来請予謂銘以昭徳垂逺况宋君之言信奚可辭乃按狀序而銘之銘曰天之生才欲有為丰姿明爽傑然竒云胡不使究厥施有子讀書當盛時功名事業罔不宜聖㤙褒錫雨露滋髙墳峩峩前有碑子孫孫子百世思後欲考徳徴吾詩
  謝汝涵墓誌銘
  謝氏於龍泉為大家宋工部尚書諤居新喻之竹坡其孫桂芳始徙居龍泉之網埠桂芳孫清岩又徙居北溪之陽清岩生均貴均貴生國從國從生觀祥觀祥生子宜皆有隠徳而以詩書行誼世其家子宜娶蕭氏生子七人而公為之長公諱海字汝涵自幼讀書習事卓然有立志應門幹蠱小大諸務皆身任焉不以煩其親養生送死各盡其道其視兄弟尤極雍睦未嘗有間言仲弟汝善逰太學所以資給者無不至凡有所為必從容中節不輕舉妄動其經營措置有他人不能及者謂北溪居址隘就其上流一里所築室以居其中有隙地則又相度其宜多為小屋凡民無所庇者使居之不取僦直貧無食者與之粟不責償於是人争趨之而歸徳焉心之嗜義如飢渴之於飲食惟恐或後吉安郡庠櫺星門壊捐白金百兩重新之龍泉縣學大成殿及兩廡頺敝率諸兄弟改作之朝廷行勸恤之典公與兄汝泉弟汝卓汝謨各出榖二千石助縣官賑貸詔旌其義皆錫之冠帶兄弟四人表然在人上鄉邑之中莫不敬且讓焉而公益循禮蹈義言行恂恂未嘗忤於物人以此益髙之若浮屠老子之宫公有暇數逰焉有求亦無不應而於周窮恤匱意尤篤天順戊寅春得脾胃疾醫弗效公自視加劇一日召族人飲時弟汝善待選吏部獨不與公慨然念之曰吾弟食祖考遺澤將顯矣而吾不及見也吾其以五月十五日往乎衆皆愕然既而汝善以四月十七日授保寧經歴公果以五月十五日去世兄弟至親疾雖甚而關於念慮如此公生洪武辛未二月十日享年六十八娶李氏潘氏皆有婦道先卒繼室以曽氏子男五棨業棋樌枋女五孫男四琛環瓌瑀棨等卜以是年十一月三十日奉葬於其里松山寺北七塘嶺之原而以縣學教諭方玭所為行狀来求銘予嘉公篤於義雖兄弟同徳而皆自公啓焉昔周有八士論語書之記善人之多也謝氏一家兄弟以義顯者凡四而皆受㤙命謂非善人之多不可也於公之葬奚可以不銘銘曰
  於惟謝公以義著聲有蕡其實有華其名聖恩煒煌錫此寵榮刻銘𤣥堂百世之徴
  頼處士墓誌銘
  處士頼氏諱晰字仲輝别號含章其先居贑之寧都唐季有諱某者為某官掌其都兵任守偹子某官料糧院徙居吉之萬安藍田里為大家歴世至某某及秉衡甫則處士之曽大父大父父也而秉衡甫家益大嘗學於縣庠有司以其貲産甲一鄉用長其區糧賦生處士勵志於學究經史習文藝日有造就及膺是舉則歎曰幹蠱子職也可以此勞吾親乎乃躬任其事催科出入朝夕不懈而事每先集他與同役者多逋慢處士以區正捴督焉洗手奉公不茍毫髪官稱其賢民不知擾久之以勞瘁告代得免處士善優㳺以事親作别業芙蓉山下田西之上據山水之勝日備物敬養焉未㡬秉衡甫有疾以仲子某早世遺二孤及繼室子某庶子某皆未成立呼處士欲有言處士則先意承志拜曰大人宜善調攝勿懐後憂不肖兄弟析産當以義豈以嫡庶長幼存没有間哉秉衡甫喜曰爾能此吾復何言及卒居䘮盡禮痛其母早終不逮養語及輒悲哀事繼母尤謹撫弟姪篤於義至析産業必均一不異前所云故人子嘗議婚後以孤貧為所棄處士力為經紀卒歸之至於事先善後尤惓惓族中初建祠堂以奉祭祀既作而復廢處士相其有力者圖興復獨捐貲作前廡髙祖旅殯泰和灌溪展省久曠處士即率羣從兄弟往拜墓下修祀事嵗以為常初徙田西名正堂曰終慕東作家廟西闢塾館又建啓進荘議積穀子孫有志於學者資給之其識度卓偉規模𢎞逺矣且自奉儉約供祭祀待賔客則豐潔㫖美而周窮恤匱尤不惜費人有鬻産者既與善價尤憐其意稍増益之人皆歸其厚於是以田産求售者多集其門嘗戒子孫以勤儉勿奢傲又曰淫祀無福死生有命非鬼神所能移病革諸子問所欲言曰吾已著家訓立身之要盡在其中明日吾當永訣矣至期盥櫛更衣坐正寢與所親厚談笑賦詩訣别時天順戊寅日也距其生永樂丁亥日享年五十二娶世源陳氏有賢行子男四女二孫男卜以是年日奉葬山之原而以邑人郭行可所述行狀来求銘予居泰和於萬安為鄰邑聞處士之徳善舊矣且行可之言足以信於後而其葬宜有銘奚可辭乃為銘曰
  徳修於身施以及人既周戚姻亦恵困貧慶澤之長子孫繼美刻此銘詩垂耀無已
  故孺人黄氏墓誌銘
  孺人黄氏諱興字孟仁莆之衙東人曽大父某大父某父徳甫母曽氏孺人之生於兄弟為㝡長而尤聰慧精於女事不待教而能父母鍾愛異諸女為擇壻得盧某以歸焉時年方十九而舅姑在堂孺人事之克盡孝敬朝夕左右奉侍惟謹衣服飲食必親舅姑沒相夫治䘮無違禮永樂壬辰某取進士奉命入蜀須宫殿大材竣事而歸拜海寧知縣未㡬坐誣謫戍邊孺人任家政某不以家為累而得盡心所事卒辯其誣起謫籍為韶州訓導孺人之助居多某家世業儒及以科第入官守㢘節不茍取家事百需孺人紡績織絍以自足其心安焉初孺人盛年有子而不育常以繼嗣為憂乃脫簮珥勸夫納側室為後圖得林氏待之有恩而三子生孺人愛逾已出撫育之三子長亦感孺人之徳逾所生人謂黄孺人厚於仁林氏謹於禮林氏卒孺人遣諸子祔葬於其父墓次然孺人食其子禄無恙天盖以是報之也天順元年十二月十六日以天年終距其生洪武甲寅三月初八日享年八十四三子侗即林氏出泰和教諭傳懐安訓導偕亦讀書為士女五其四皆孺人所生一林出也孫男七孫女七孺人既不幸侗聞訃哀慟㡬絶即解官歸服䘮将以日奉柩合葬於先考之墓乃自述其行實詣予曰侗兄弟荷孺人大徳以克有今日而不知所以報其罪大矣今葬宜有銘若又不能昭著其徳於久逺使泯泯無聞則不孝之罪益大矣敢請於先生予嘉其意乃按状序而銘之銘曰
  於惟孺人毓秀令門孝敬勤儉益篤於仁子孫之興乃徳之大宜室宜家罔間内外八十四年受禄于天期於百齡胡不其延髙墳峩峩瘞此雙玉銘以昭之綏爾後福
  康惟進墓誌銘
  康氏之先自廬陵祈州徙泰和再遷為秀溪望族其曰一清曰静觀曰用明者則處士之曾大父大父父也世有徳義且以貲富雄鄉里處士早失母而能知自立應門幹蠱不憚勞勤逺邇稱之永樂庚子父以事卒於洪都諸子惟處士在侍能以禮治䘮晝夜號哭奉柩歸葬焉處士兄弟五人未㡬諸兄相繼逝處士辛苦持門户思光大其家而存心益忠厚言行一不違乎理人或有非理相及者未嘗與校也若質是非辯利害處士一折以正無不服其處宗族和待子弟有恩子弟亦敬謹畏服至於公家之事尤盡心正統以来兩為其鄉萬石長凡十五年洗手奉公事無不集然以其區民寡糧多為難理力言於有司有司請於朝許併其一事乃克有濟舊有隠漏稅糧及布縷之征不計户而槩取於里甲貧者病焉處士為經理辯明革其弊鄉閭之間生齒多而作業繁㢘讓之俗㣲争競之風興處士則集諸老者議為鄉約以銷弭之人用競勸尤留意於興利除害鄉社有廟祠神以祈年廟圯而神弗祐處士復之而人受其恵廟外石橋久圮人病涉處士架巨木為橋以濟之癸酉大飢處士出榖一千二百石以賑濟朝廷賜勅旌之為義民修族譜以厚倫誼明道徳以教子孫天順四年正月二十二日以疾卒距其生洪武癸酉十二月十六日享年六十八臨終教子孫以勤儉和順葬祭宜以禮不可事老佛以愧我語畢而終娶周氏有賢行先處士二年卒葬其里水寨之原子男七至是諸子以日奉處士之柩與周孺人合葬以翰林編修尹直所為狀請銘予嘉其能孝乃為銘之銘曰
  康氏之先啓自廬陵源逺流長子孫乃興有開于先有繼于後孝弟順祥徳音是茂處士承之其福則那七十之年又何少多水寨之原秀鍾于此刻我銘詩焜耀無已
  羅先生妻張孺人合葬墓誌銘
  常州府學訓導羅昇以福建按察司照磨陳直所述其先考晚翠先生妣孺人張氏行實詣予言曰羅氏居泰和在宋以刲股愈親疾被旌得荏平主簿伯受者先生五世祖也曽祖見可祖榖禎父子理徳安府同知有循良之行坐累謫戍西安而卒先生兄賔㢘往繼久之先生亦因事徙北京為良民先生乃徳安繼室陳夫人所生實與太師楊文貞公為同母兄弟至是皆去其鄉文貞念母之墳墓缺祀也請於仁宗皇帝詔皆免之俾守墓時賔㢘亦卒歸其孥先生事寡嫂盡禮而子育其諸孤使皆有成鄉里皆稱其篤義安貧守道擇然後言未嘗有過舉辛勤自營置産業作居室必先建祠堂奉祖考一依朱子家禮居鄉黨以謙和為本其於楊氏親屬尤勤厚謹禮義視他人有所恃賴以傲物取咎先生恥之無事不一至公門惟鄉飲則至焉士大夫嘉其晚節之堅以松竹擬之稱為晚翠先生諱京字賔畿生洪武壬子七月十日卒於景泰庚午正月二日享年八十配孺人張氏同邑張復亨之子孝敬端重而勤儉以興其家凡助祭祀給賔客接姻戚待妯娌撫幼孤皆盡其道門内之治秩如也至於臧獲下人不間幼賤皆有恩生於洪武癸丑十一月一日卒於天順已夘三月十八日享年八十七長子曼早卒次即昇又次昻杲亦先卒女一嫁古田知縣尹古孫男八女三曽孫男一女二予與晚翠交好數十年觀其事文貞與文貞之愛之内外無少間凡他之為天屬之親者不若是其厚也仁義之徳何其至哉晚翠之卒十年既葬矣而墓銘尚未刻今昇奉母孺人之柩将啓其封合葬焉念二親同徳皆當有文以傳世俾永不朽而以請於予予不得辭其葬以日其墓在龍洲之原銘曰
  繄羅先生任性自然不詭不随志確行堅其行謂何依仁蹈義坦坦施施奚怍奚愧亦有令人相于閨門孝順儉勤鄉邦所尊八十七終既多受祉孝子令孫迓續無已龍洲之原雙玉瘞焉刻我銘詩百世之傳
  任敬祥墓誌銘
  先生任氏諱祥字敬祥泰和城北人其先世以儒醫顯有名在仕籍元季仍設科取士先生曽大父廸吉以書經試於有司不偶由是大父光徳父保宜俱不仕保宜娶江氏生三子其季則先生也九嵗失怙而能居䘮以禮哀痛如成人稍長從鄉先生蕭用道學日有造詣朋軰皆資頼焉先生端重寡言笑養慈母極孝敬婉容愉色能得其懽心事二兄尤恭順有禮一家之事惟兄命未嘗有違言奉祭祀待親族一以誠敬雍睦為主而尤攻黄帝岐伯之書深究其宻㣲人有病求醫者先生必赴不間早夜寒暑風雨按其脉理而窮其㫖歸未嘗有所茍嘗曰人以其死生禍福寄於我我豈可茍哉故凡病者必求先生而先生亦無負於人者皆曰先生仁人也其隂徳之及人盖多而未嘗責報人惟期天報之曰将必在賢子孫乎未㡬先生次子衡領鄉薦明年中乙榜得潞州學正迎先生就養人皆為先生榮之而先生之教子尤盡道於是潞人益頌其善教及陞應天府學教授又用薦舉知海陽復以其所以教人者飭吏事海陽縣人皆安於其政是皆先生教訓所致也先生生洪武庚申日以天順已夘日卒于家年八十娶陳氏有賢行子男二長修字能修次即衡字能鑑女一孫男八曽孫男一任氏在泰和為故家其前軰多君子與予交逰者尚四五人今惟有先生在其懿徳令望可敬而仰也而先生又即世則鄉閭之有緩急者復何所望哉此予之所深悼也先生諸子孫将以是年日奉葬於北郭楮原山之原而以翰林檢討梁仲載所述行状来求銘予安可辭銘曰
  任先生行甚純學軒岐徳在人天有顯道報孔神夀終八十返厥真子孫繼美福愈臻我銘示後久彌新
  侯官縣令梁君墓誌銘
  梁氏泰和故家以文章宦業名世久矣至君之大父畦樂先生尊府泊菴先生而益著永樂初君侍泊菴先生官翰林學士解胡二公深竒之曰此梁氏千里駒也皆勉之使學君從瑞州府學教授鮑禮夫受春秋夙夜不怠學以有成遂與弟叔車同領鄉薦而君以㑹試後期留京師時仁宗在東宫監國聞之喜命有司宴勞而勉焉未㡬君以憂去服除被薦授邵武經歴邵武閩浙之衝頗號繁劇君才敏贍應之常若簡而有餘是嵗天下諸司朝京師有㫖舉賢才閩藩憲舉君得侯官令而泊菴嘗三為令所至有聲君又得之喜曰為令養民吾有譜民不受恵者吏害之也命諸吏惟坐曹治文書毋坌進事有緩急惟吾言是用君事上以禮撫民有恩先之以仁而濟之以嚴上下皆安其所為事不勞而治邑之西南舊有隄扞江嵗頽圮屢築屢廢春夏雨集則洪水漫流没民田數萬頃民失其養而官有負租君曰民患有大於此乎乃因農暇發民丁起浮淤盡下而止得龍舟一艘君曰此禍本也今去之亦盡下乃止實以土石甃築堅完自今水不為害而民食有頼矣福州府學有漢晉唐書板字久漫滅不可讀君謂漢唐以来事多失傳不足以為法戒者以此此好古敏求之君子所患也乃倡率諸文士俾相與補完之於今得以考察當時人物與其行之是非善惡者君之恵也又念父泊菴之文妙天下學者思以為法而病其難得每念之輒悲傷乃捐俸鋟梓以傳又足以見其顯親之孝君子謂君之為政能知本末緩急而有倫如此沙縣民鄧茂七反官軍討之藩憲大臣及總兵将師皆在知賊地險難用兵且善設伏以待来者而君才可有為分兵使先往君徑入賊地呼與語曰汝本良民何意為此然豈無脇從者今大軍来果能自新即轉禍為福衆拜稽首曰我等實良民不幸陷身至此萬一得生皆公之賜也君喜其能自新召里中老長俾收領為良民其負固不服者遇官軍多死焉君又得賊舡斬賊首四十餘級而歸其所掠民物於是人思君之恵稍稍有来歸者雪峰山寺地大容衆賊初起時民之避賊者多往依焉久之食盡不得已亦强取於人僧走告變君為白總師曰此非欲從賊盖飢火所廹耳請備榜往撫之民見君来喜且拜曰吾父来吾生矣皆帖然順服總師又命君率兵守洪塘君制禦有法及往来饋運皆有功賊平當得陞君以老疾懇辭遂致仕歸鄉里與親戚故舊娯意山水間觴詠以為樂興之所至大篇短章頃刻立就曠懐雅度縉紳髙之平生著述學者多傳誦焉君兄弟四人君居長諱果字叔䝉别號蘭坡次叔車今為浙江左布政使文行尤髙次叔濟太平知縣次叔榮先卒妻羅氏有婦道子五人其長曰翰其三曰翹在餘皆有志功業未大用而卒孫男十二人曽孫男十人君生於洪武丙寅二月初五日以天順四年三月初五日卒享年七十五是年日葬縣南龍洲之原予與梁氏世有連而交君最善則於銘墓安可辭銘曰
  才之長氣之昌文章遒美道逾光施之武事肅有方安民和衆志則臧歸来林下樂未央云何一去超混茫我為銘詩刻此堂昭徳垂逺逾千霜川水浩浩山蒼蒼子孫之思永弗忘
  郭祖儀偕配蕭孺人墓碣銘
  泰和南舎里郭氏姓先世自五雲符竹分東溪其後有曰仲誠以其地隘也徙南舎為邑之望族君仲誠之六世孫諱彦輝祖儀其字也曽大父儀可大父以道父斯和皆以學行重鄉里母袁氏有賢行生子五人君其長也質厚氣和寛宏坦亮循聖賢之道不立異以取名與人交一以至誠為本事父母盡孝父性嚴急君或有過舉輒加捶撻則愉色受之俟父改容然後退尤篤愛諸弟凡事皆身任之而不使有及焉惟督令務學故二弟學成皆能為人師君嘗出財創私居及兄弟析異則併以歸衆不校也産業既析歸諸弟而役則仍總於君弟卒其子皆頼君以免諸費久而猶然未嘗一責讓臨事簡曠不役役於物人或加以非禮不銜之其與宗族鄉黨以惇睦禮讓為先縣大夫聞其賢舉為耆老有所質問必公其是非不茍為異同凡在官者稱之無異詞孺人姓蕭氏鳯岡鉅族也諱幼大父文學父同善皆有隠徳孺人在室為賢女奉舅姑為賢婦事夫為賢妻處妯娌如同産遇宗族長幼及臧獲下人各盡其道共祭祀待賔客舉適其宜篤意相夫教子凡所以禮師者甚至其子之能受教者皆孺人内訓之力居多也景泰癸酉二月十七日卒距其生洪武乙丑六月十三日享年六十九君既䘮孺人嘗語人曰吾生平所行惟直誠而已當必令終天順二年十一月初六日舉動㣲有異而飲啖如故初八日忽語其子孫曰吾弗起矣語畢而卒距其生洪武丙寅七月廿七日享年七十三子男四武理璉琢理先君二年卒武琢皆業儒武尤䆳於學問明葩經之㫖女二孫男七女三曽孫二君沒後生女一君與孺人既合葬其里之原矣今武為吾塾賔以浙江杭州府臨安縣儒學訓導鄭錫所為事狀請銘於予予重君與孺人之行宜有銘不可辭銘曰
  符竹故家有傑其稱南舎再遷久而有徴君之飭躬仁義是蹈矧得孺人有相之道今其逝矣誰不惜賢雙璧同藏有光煜焉我作銘詩以著其美貽爾後人垂示無已
  宋氏考妣合葬墓誌銘
  嗚呼是為率性道人宋公子昇與其配徐氏孺人之墓刑科給事中儒之考妣也宋氏之先邢之南和人唐季有諱嗣宗者為四明奉化令因家奉化有元之時公之祖大霆為慶元路學録又徙于鄞父景温好學厲行母汪氏公自幼喜讀書循循謹飭不肯戱慢佚㳺甫冠失怙恃益奮志於學及坐累謫寧夏日以書自随未嘗廢其持已接物一由於禮義寧夏故重鎮将家子弟以才武自豪者多見化於公而願受學焉念二親早棄不克終養嵗時奉祭哀慕如初䘮人之有善樂稱道不置賙人之急甚於為已有鄭閏者寒欲死公解衣衣之歐稔老無食則食之死則具棺葬焉薄於營利非義所當得者雖一毫不取家人嘗得遺失物令訪其主還之篤意教其子儒多市書以資學問未嘗惜費及儒領鄉薦則甚喜謂曰宋氏舊以宦學顯聞吾不幸以謫廢汝當勤勵以成吾志出入閭巷遇五經文字及古今人翰墨有破碎零落者皆收藏之素衣小冠徒步往来如世所畫道人居士者盖超然無所累於物衆或異之公曰吾率吾性之自然而已豈有異哉衆因號為率性道人公亦不辭嵗戊午忽得疾自謂素無疾今若此殆将不起乎戒儒他日仕當忠敬勤慎於吾之䘮無以奢廢禮言訖而終四月二十一日也享年六十有八五月十六日權厝賀蘭山劉家渠北之原妻徐氏孺人錢唐徐彦名之子端慎慈恵勤於女事孝敬二親姻族稱焉年廿二歸於公雖在謫居恬静自處閨門之内肅如也凡公之奉祭祀待賔客周窮恤匱訓育其子以底於成盖得内助為多儒既成進士為給事中迎養来京師嘗推公之教以申勵之故儒蔚然有賢名久之得疾儒醫禱百方終不愈以正統十四年三月三日卒于官舎年七十八子一人儒也女一孫男一儒奉櫬歸浙又走寧夏啓公之柩而舁以歸至錢唐遇故人指示葬地復以杭為孺人鄉郡遂卜景泰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合葬定香橋南山之原而以兵部侍郎徐公所述行狀来求銘盖侍郎與公同居寧夏最相好書其徳行之孚於内外者皆可以傳信後世故予為序而銘之銘曰
  宋受姓始於殷傳百世有顯人公繼之謹儒業耀西陲彌煒煜美内治興厥家子克賢聞邇遐啓幽宫瘞此珏刻吾銘示悠邈
  故平江伯夫人馬氏墓誌銘
  夫人馬氏其先合淝東鄉人世有徳善父清以才武為鳯陽留守中衛百户娶劉氏生夫人柔慧嚴正閑於女事父母愛之擇所宜歸以陳氏為邑大家遂歸焉是為平江伯贈平江侯諡恭襄之冡婦嗣封平江伯之夫人今平江侯豫之母也夫人来歸時年二十三舅姑在堂克盡孝敬奉事無違禮恭襄薨姑湯夫人老病不能行夫人躬侍起居親調藥食不少間湯夫人喜稱之六親其奉祭祀供賔客待内外屬及妾媵下人親䟽隆殺無不適其宜人有飢寒者衣食之窘乏鬻幼女者贖以還其願留者長育之使有歸如是者八九人教子豫以忠孝務勉盡其道不愧於前人次子佑非夫人出然教養一如已子天性節儉雖貴富而自奉者未嘗侈亦未嘗有驕色惰容人以是益賢之初豫奉命討閩寇夫人病已甚聞之起戒豫曰朝廷以大事付汝汝當清慎以圖成功忠於國乃所以孝於親勿以我為慮也豫泣以奉教去踰月而夫人薨正統戊辰十二月八日也其生以洪武甲子八月十四日享年六十五上遣官致祭命有司治䘮事所以榮終者甚備豫既成功進封平江侯感夫人之教而痛其不復見日夜號泣以景泰元年奉葬于應天府江寧縣大山之原祔於先考之兆而請予為銘予觀夫人之行孝於上慈於下克成其子之才以光大其家誠可謂賢矣葬奚可以不銘銘曰
  毓秀名家嫓于慶門孝敬仁慈徳隆位尊既相其夫亦成厥子榮始令終亦多受祉大山之原有崔者封刻銘墓中垂耀無窮
  太恭人徐氏墓誌銘
  鄱陽徐氏盖偃王之裔偃王好仁故傳世逺且蕃其後曰元佑曰偉曰仁顯三世皆不仕仁顯娶姚氏而生太恭人孝敬勤儉動應規矩凡諸女事不煩姆教父母最鍾愛為擇配年二十以歸戴氏為贈叅議嗣安君之妻奉舅姑如父母姑嘗有疾躬侍湯藥浹旬不解帶姑卒居䘮盡禮而哀戚加焉事姒氏如姑撫諸從子不異於已子相叅議君延明師教之愛洽恵施小大歸一為子擇婦惟視其家法如何他亦無所問教諸婦如女亦以身不以言諸婦化之門内之治肅如也事先奉祭必躬必誠賔客之宴享内外親屬之饋遺必中禮節待下人必以㤙推其餘財以周貧乏不少吝由是莫不稱賢焉以子弁貴再封至四品然自處如平時人不見其有矜色嘗以所製布衣分給諸子孫曰汝軰非無好衣此吾所自為者當愛惜之令後世師吾儉子孫遵教而謹藏焉又嘗戒之曰爾等頼祖宗餘慶與汝父之教故克有今日惟仕者皆忠勤㢘慎處者皆孝弟忠信則足以盈吾志矣服食不論也其嘉言懿行多類此景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卒距其生前丁未正月二十日享年八十四子男七長曰弁廣東右布政使曰貞蚤卒以子瑺貴贈南京吏部稽勲主事曰爵曰冔慈谿教諭曰甫曰冠曰委林陽訓導女一孫男二十瑺吏部驗封郎中珉兵部武庫主事琥領鄉薦女十七諸子孫以日奉柩合葬於本縣夀安鄉下長源都禄山叅議君之墓而請予為銘惟太恭人克有令徳是以受福于天而子孫多賢且享髙夀而卒其葬宜有銘予與弁冔素相好而瑺又為予屬則奚可以辭乃為序而銘之銘曰仁哉徐君傳世則遐維太恭人令徳之華婦道母儀式有諸已克宜其夫亦成其子四品之封命服煒煌貴富顯華不易其常嫓美匹休既偕受祉同藏於斯銘示無已
  雲溪楊處士墓誌銘
  處士楊君字子珮泰和上園故家雲溪所居别墅也因以為號余嘗誌君二親之墓而詳其世矣此不著古之君子學而未仕則謂之處士君嘗以所學進於有司而未見於用鄉邑之人皆稱處士無異辭而其濟物之心尤篤聖天子在位修養民之政詔天下富民有能出榖五百石佐官賑濟者有司立石題名以旌其義復其家君聞之曰孔子嘗謂君子義以為質則樂善好施固君子事也即如數出穀以為倡大夫君子亦謂君之子繼嘗仕矣今進者未已也何繇役之復而猶恭上命如此非誠篤於義者哉楊氏之先以三登仕著名至君之尊府從進翁恭儉勤厚以興其家遣君從陳士瞻先生學易學日有成銅荘康公彦恢為女擇壻得君翁亦喜子之儷美也悉以家事任焉凡公私鉅細吉凶緩急諸務皆治之無不如其志翁益大喜曰吾子與婦如此吾豈以家為慮哉翁卒君事其兄如父戒其妻事其嫂如姑時母郭孺人夀考在堂頗憶雲溪别業之勝謂可以事耕稼長子孫君乃奉以居極甘㫖之養而孺人樂焉年八十而終鄉人皆稱其盛福君遵遺訓充廣田宅與二兄相近時節相過觴詠為樂人有貧者賙之有為非義者則匡正之族人戍逺欲鬻其故址則資之去令無棄先業所假俟歸日償不計利也鄉人有貧而納聘其後欲背盟者君以為不義白之官而助其禮物俾以女歸焉其仗義多類此君好學手不釋巻而尤工吟咏延明師教諸子親族子弟願學者皆館榖之長子繼以易中選得温縣教諭踰年卒君哭之慟人謂君意必少怠然猶教不倦故繼之子憲又中鄉舉入太學其接武而俟進者尚多皆君磨厲訓誨之效也晚年喜子孫有立撤所居第更作之祠堂㕔事規制整然而氣象軒豁稱其為故家右族之居上園舊宅久而弊念祖宗之遺而不忘修葺之美君子韙之君資貌瓌梧胷次灑落而明於理道知故實語嘗傾一座縣大夫每行鄉飲必延致賔位而多以疾辭天順二年得足疾醫稍間又得痰疾數月勢愈劇語子孫曰吾疾殆矣吾平生好徳無大咎可謂生順死安尚書王公知我我死必公銘吾墓吾無憾矣爾曹孝順勤儉思無忝前人言訖而逝是年十一月十八日也距其生洪武辛未十一月初一日享年六十八妻康氏讀書能詩有古幽間淑女之風君之大其家成其徳多内助之益也子男四人長即繼先二十四年卒次纓緘純俱有士行女一孫男九人憲恵慤思念態憼愚息曽孫男楊氏之先徳美矣其接於見聞者非一世也若君之行施於父子兄弟宗族鄉黨可謂無愧其先而有裕于後今之葬也誠宜銘使百世之下可以觀法焉乃不鄙而以屬予嗚呼予言何足以彰君之美哉然不可辭也乃為序次其事而繫以銘銘曰
  才足以有為而未遂厥施乃自斂其竒惟稼穡是宜歌臣工詠鳬鷖以樂於盛時云胡一往歸無期山川盤廻鍾秀在兹刻銘垂輝子孫之思
  夫人陳氏墓誌銘
  夫人陳氏泰和栁溪故家栁溪之陳貴於元其居竹山者則以徳義相髙予先大父竹亭徴君實保翁之壻先考瓊州公乃其甥而予則彌甥也保翁從子以正公生良輔良輔君生夫人為長女於予為内外兄弟二家篤母黨之義因重請婚公許焉迨二氏多難各䘮其考妣以正公治家嚴而有恩夫人母蕭尤賢能謹禮教故夫人克閑女事予繼祖母李夫人既䘮我先妣汲汲求自助而夫人遂歸於我入門而諸親皆喜既涖事而内外皆賀以為人莫能及也李夫人愛之如所生夫人事之亦如實生已幼聞孝經女戒能知其大義循循然守規矩未嘗妄言笑紉縫剪制紡績織絍不待勸而能至於刺繡工巧之事雖或為之然非其志曰不若布帛之切於用也予少甚貧頼夫人同勤苦忍貧如鐵石夜窗熒熒一燈相對各勉其所業至夜分乃止及予竊第入翰林太宗皇帝賜膏油費俾讀書攻文章為古人之學夫人從予居其志彌厲相勸日益篤曰君尚憶敗幃瓦燈相對耶聖恩如此其可忘之予之幸免於戾者夫人之助也在京師數被火衣食淡薄或不如平時夫人委之命無怨尤久之歸故鄉人亦不信其貧及有常見之者然後知其實貧也人復有言其食指衆當析異者夫人不與較曰吾可以衆口累人耶耕以謀食吾嘗聞之祖考矣盡賣其服飾器用買田西郭中課僮婢及大男之勝耕者晨夕不懈而食粗足或以為天相之至今諸子皆力耕自足夫人啓發之效也及予連丁内外艱起復不相見久矣夫人劬瘁理家政而心安焉迎来京師遇國家大慶受封賜親見典禮文物之盛夫人安静整肅如素習者莫不以為宜其家然是時家事亦滋出顧無可任者遂歸綜理不懈祖宗忌日及墳墓皆暗記時節命子孫致禮無遺者人或萋菲有言一不以介意宗戚賔客往来宴餽必中節若諸幼稚有所當給者雖果栗㣲物必均鄰里之間嵗時以飲食欵洽皆從厚有所假貸不責其必償故人人歸徳焉及聞予病告歸上不許則歎曰病而曠官將何以報國日籲天以祈安而予乞身之章亦屢上聖天子憐而許之天順元年四月才至家夫人得相見然後喜可知也鄉邑之人無不以為喜安知喜極哀生二年二月初九日以疾終距其生洪武丁巳九月初三日享年八十二夫人生六男子而存者四䆅翰林檢討以夫人䘮援例請命於京師歸至揚州得疾卒是年六月初一日也秬稹穆皆為士秱則邱氏出今為邑庠生夫人撫之徳厚而施均人莫知其異母也女三嫁梁相蕭禎袁榤相南海教諭禎早䘮妻守節不變榤亦勵志科舉業孫男八仁中癸酉鄉貢佐休褒侒俅脩傚曽孫男五宜夀宜久宜大宜盛宜永其葬以天順二年十一月初六日其墓在横乾之原予既哀夫人之即世惜予之老而鰥且念葬不可不銘乃書其先徳之懿世姻之美辛勤樹立之難如此而系以銘俾刻石墓中銘曰
  猗予夫人令徳在躬孝敬勤儉一其初終聖㤙煌煌封秩有偉紫誥金葩極品之貴胡不百年而遽已焉傷哉若人何辜於天我作銘詩刻此貞石維以告哀百世無斁
  袁孺人墓誌銘
  孺人姓袁氏諱菊廬陵姑塘里人也大父文徳始徙泰和之水南父子簡母劉氏孺人生而聰慧習女紅父母愛之選於三岡劉氏得叔魚以為賢遂妻之叔魚盖陜州判仲啓之孫處士仕堅之子劉氏故簮纓家而叔魚最好學孺人既歸宜於其家移事父母者事舅姑而極其孝推事兄弟者處妯娌而極其和奉祭祀待賔客小大之事不違於禮家之長幼貴賤衣食厚薄必時而均閭里疏戚周貧恤匱未嘗有所吝人皆稱其賢叔魚中鄉舉得教寧逺縣學孺人偕之官盡内助之宜叔魚既善教而孺人孝順勤儉之徳亦有聞而化者及叔魚丁内艱服闋改教長汀孺人居家綜理有常叔魚不以家為累而盡施教之方孺人之相也未㡬叔魚卒孺人哀慟㡬絶迎其柩歸葬祭皆以禮居䘮守節志撡益堅教諸子讀書以承其父志子世傑世殷學成皆為郡庠訓導鄉人咸嘉孺人之能教也景泰壬申日以疾卒享年六十四子男三世興世傑世殷女一以明年日葬於本里深山之原而墓未有銘至是乃請於予銘曰
  處則為賢女既嫁則為賢婦有子則為賢母而終歸於兹土深山之原封樹在焉刻我銘詩以永其傳
  亡姊楊君妻王孺人墓誌
  吾王氏居泰和為儒家曽祖則堂府君祖竹亭先生皆有懿徳髙尚不仕先考肇慶府君功業焯著先妣歐陽氏恭人齊徳並美以洪武庚戌之嵗生孺人是嵗朝廷初設科取士竹亭先生實校文廣東因名孺人曰文貢端重純淑聰慧儉勤幼讀論語孝經悉知其大義紡績織絍綰結縫製不待教督而能先恭人不幸即世孺人日夜哀毁㡬欲無生事祖母李夫人極其孝敬善撫二弟視衣服飲食尤篤至既笄歸楊君子珩而舅姑皆在堂孺人移其所以事祖妣者事舅姑事楊君以正而順待君之姊有禮遇其弟妹恵而和治酒食以供祭祀饋賔客必精楊氏故邑中大族遭亂失其資楊君父子再造厥家孺人謹内事衣服皆有常制舅姑沒相楊君治䘮無違禮楊君有側室孺人處之甚厚無間然内外親屬下至小夫賤人莫不稱其徳既老方優㳺自適二弟之家争迎致事之如事母既而長弟行敏卒孺人哭之慟不三年而孺人亦卒於家正統三年六月初一日也年六十九一子曰綸六女嫁袁範歐陽演蕭釡羅鄂鄭宗祥其一嫁劉永吉者亦早卒孫男三人廣恕女三人嗚呼孺人於直為伯姊當無母時得不失所者孺人之徳也後以貧故兄弟各謀其身不克盡事長之道至是幸有立可以盡其道矣而直乃竊禄京師相去又十七年不得侍左右常欲一歸省庶㡬少伸其意而縻於職務輒不果孰知孺人竟棄弟往矣嗚呼哀哉直兄弟止三人前年哭仲兄自幸有伯姊庶㡬不孤今天又奪之以直㷀㷀之身将何所倚而立邪嗚呼痛哉楊君篤夫婦之義而綸又克孝将以明年正月初五日奉葬於千秋鄉桐柱山之原直恨不得躬親孺人之柩之安於此土也謹序次其世出行實俾納于墓中百世之後有徴焉嗚呼言雖有盡而直之哀其有盡耶謹誌
  自撰墓誌
  王直字行儉其先瑯琊人晉太傅導之後太傅從晉南渡家金陵唐有崇文者為吉州刺史因家吉州孫贄侍郎顯於宋又徙泰和故今為泰和王氏代有顯人國朝以直忝竊之故曽祖以道祖子與皆由處士顯父伯貞由肇慶知府皆累贈少傅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妣皆贈一品夫人直早䘮母而父以事去家貧力薄獨頼繼祖母李夫人撫育教訓以底成立永樂初試於有司取進士時太宗皇帝篤意古學詔選與進士曽棨等二十八人為翰林庶吉士俾讀中秘書師古為文辭未㡬選入内閣凡政務之宻亦使執筆其間陞翰林修撰車駕廵幸北京仁宗為皇太子監國留務之重選任尤嚴時翰林則留黄淮楊士竒而直亦與其末勤慎不懈幸免於過及再幸北京直亦從行遂與脩太祖髙皇帝實録書未成以憂去服闋仍入翰林陞侍讀太宗皇帝賔天仁宗皇帝即位陞侍讀學士宣宗皇帝為皇太子選宫僚陞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侍讀學士經筵講義及文武羣臣誥勅皆兼任之又兼記注凡聖政聖訓之當書者皆録之以備纂述仁宗皇帝上賔宣宗皇帝即位一時從官皆陞進直仍領舊職脩兩朝實録成賜白金綵幣襲衣等物陞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讀學士宣宗皇帝上昇今皇帝登大寳位詔脩先朝實録直叨與總裁書成賜白金綵弊襲衣鞍馬等物陞禮部左侍郎仍兼學士久之陞吏部尚書又陞太子太保兼領吏部又陞少傅兼太子太師仍兼吏部尚書盖由進士為脩撰在翰林春坊詹事府者三十七年實任禮部侍郎者三年陞吏部尚書少傅兼東宫師保者十五年前後歴官凡十任竊禄五十四年散官自承務郎累陞至光禄大夫從一品以直之駑下學不足以窮理文不足以述事明不足以知人量不足以容衆才不足以成務言不足以决疑辯惑徒守朴忠懐謹畏叨侍近車駕謁陵寢飭邊務兩奉勅書命居守屢充殿廷讀巻官考禮部㑹試士簡賢授職收擇衆才小大之務罔不盡心然老病日加終無寸益其得罪多矣累疏乞身未䝉矜許皇上復正大位其仁如天特憫而宥之使得以病退歸賜勅書一通白金三十兩織金綺衣一襲新鈔三千緡兵部給驛舟廪食以行天順元年二月初四日也夫人陳氏先以夀終年八十二事聞命禮部賜祭工部治墳以葬㤙至渥也直今亦八十三身老而氣益衰思斂手足以歸于考妣而効結草之報於朝廷平生事為可見者當世君子自有公論其蕪詞蔓說不足以示人者則藏于家惟我子孫宜勤學問以忠孝友弟誠敬寛厚為本庶㡬徳立名揚無愧先哲予不足法也予生既無益於世死亦無可稱道朝廷諡法事出至公不可妄求以干憲典因倣白樂天自述壙誌俾寘之墓中録之家乘後世子孫由是而知有我足矣夫人栁溪令族予先祖妣親也孝順勤儉以興其家生六男子存者四人長䆅為翰林檢討以母憂告歸服䘮至揚州病卒次秬次稹次穆女二長適梁相次適蕭禎皆其所出次秱女一適袁榤邱出也孫男十仁佐休褒侒俅脩傚傲偕曽孫男七宜夀宜久宜大宜永宜盛宜髙宜堅子孫之慶後来書之者盖未艾此不著
  劉先生墓誌銘
  先生劉氏其先居泰和之珠林在宋有諱從周者始徙居縣西圳南五世至唐卿又徙萬安石洲遂為萬安人先生大父明徳以貲雄一鄉元季納粟得四川㢘訪司知事父敬先不仕以行誼稱母歐陽氏先生其仲子也自少嗜學選為邑庠生通詩易二經尤篤意於子史其議論文章朋軰皆推讓之洪武已夘江西鄉試以易經魁多士明年㑹試得湘鄉教諭九載績㝡陞淮安府學教授淮安南北之衝達官貴人往来無虗日諸生多以送迎廢業先生以簡重為務不矻矻趨走人以此髙之諸生亦得肆力於學由是賢才益盛滿九年吏部課在優等當得陞主選者知先生賢延至家俾為子師先生歎曰此孫寳所以去也願不陞竟受興化教諭而去丁内艱服除調文安教諭文安之俗不樂學先生循循化導學者有成至與先生子善慶相繼舉於鄉俗為丕變至今人稱為詩書之邑在文安九年以老疾得致仕去凡典教三十年其言行一致孝弟忠信禮義㢘恥發於身施於家而以教當時之人無少長愚良皆諄諄然未嘗違乎是非其道不妄取予是非榮辱一不以累心可謂㢘厚篤實之君子也先生致仕歸善慶取進士為行人陞刑部員外郎得致其禄養者又十七年以景泰壬申日卒於家距其生洪武庚戌日享年八十三娶同邑龍邱曽氏有賢行子男二長餘慶次即善慶女三郭道長郭良遇羅有初其婿也孫男四曽孫男三先生之葬以景泰日其墓在同里下邑之原善慶聞訃哀毁踰禮以副都御史劉公廣衡所述行狀来求銘以納諸壙予知先生之學行盖久而善慶又賢朝廷褒贈之来有日矣語曰徳無不報天之道也是宜銘銘曰
  充其徳偉其文師表後進廓前聞含咀道腴厭世紛翩然髙興薄浮雲歸来樂此蘭桂薰年既耄耋歸穸窀下邑之原新起墳靈秀所萃宜後昆刻銘垂休永長存
  半隠賀公墓誌銘
  安成賀溥功博為南海縣學訓導将歸其鄉葬其尊府半隠翁念與予婿梁相為同僚乃因相奉書以荆州府同知致仕王公澄淵所述行狀来請銘王公嘗與翁同㳺縣庠最相愛今與予同休致而長予數嵗其言信而有徴予安得辭賀氏之先四明人盖知章之後自越稽山徙禾川之良溪又徙安福書臺之北曰逢興生西岩西岩生静觀則翁之大父父也皆以行誼聞鄉邑翁諱顯字士達自幼喜學不肯佚㳺慢戱而聰眀英發所業日進智識日廣應事接物動循禮度父兄長者皆以逺大期之洪武中翁之尊府坐誣累謫役京師翁盡心調䕶期免於難而竟以病終奉柩而歸祭葬盡禮君子以為能孝其奉母極敬愛而事兄士通尤恭順生盡其懽死盡其道里中嘗有横逆事連坐某等七人皆就逮鍜鍊成獄人莫有言其寃者七人意必死翁憫其無辜為具言寃之實使其妻子訴之當道審覆推驗得其情七人者皆得免人皆頌翁之徳不置而翁未嘗言於人冺然若罔知者翁孝友忠信恭儉㢘讓赴人之急不避寒暑恤人飢困無間疏戚敬禮師儒若周子冶吳孟勤吳理安楊嗣慶謝復古諸先生賦詩講學朝夕勤甚從容欵洽未嘗有惰容羣從子姪左右承順耳濡目染者皆克成其才所居近市晚年厭塵雜足跡不至縣庭閉門讀書種植花卉以為娛自謂得隠之半號半隠衆稱曰半隠翁御史胡唘先休致家居稱為物外人翁亦自題楹柱曰三徑猶存松菊寸田留與子孫則翁之心事可見矣翁生於前丙午日卒於今宣徳癸丑日享年六十八娶南塘曽氏繼縣南曽氏皆有婦道子男七濟由成均弟子舉進士其授南海訓導則其仲子溥也女一孫男十又八女孫八曽孫十予觀翁之子孫盛矣足以見其徳之厚而功博又思表著於後世使繼續而引長之此賢子令孫顯親之孝也誠宜銘其葬以日其墓在其里艮山廟背之原銘曰世澤之長有偉其望教成於家善孚於鄉𤣥堂峩峩隠者所藏銘以昭之愈久彌光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四   明 王直 撰傳
  林叅政家傳
  林叅政諱瑜字子潤漳之龍巖人自幼聰敏好學缺缺為邑庠生學成陞太學洪武中選授五軍斷事司稽治獄號為平六年陞右斷事益以明慎得名公卿間數月擢拜江西按察司僉事嘗行部至贑贑之大豪有索逋而殺人者反誣其姪有司受賂鍜成之上其獄於公公察其色有寃曰是非為惡者安有殺伯母事乎為㢘得其實卒坐大豪而罪有司由是所至稱神明不敢欺安福姦民數十聚為盗剽掠勢張甚郡縣不能得詔發兵捕之任事者並縁為姦利不急捕盗反以藏匿誣平民轉相牽引搒掠以取貲於是盗逸而民弊矣未㡬皆以罪去而公獨任其事乃一切禁止苛暴處以閒和任鄉民之有力者蹤跡之盗悉得而民不擾既三考以最陞江西按察副使長沙流民作亂轉掠入袁州朝廷命豐城侯督兵討捕擇大臣為民所信慕者得公使先往招撫脅從者順服首惡就擒民以無事公之功為多王師之出絶漠也命下江西造戎衣一百萬期三月輸邉弗完者以乏軍興論公實董之如期而集又從工部尚書宋禮入巴蜀求宫殿大材公分往馬湖路極險惡衆皆難之公曰我豈擇便避事者邪卒皆辦治亦不後期盖公持已以誠待人以恕故民懽趍之不勞而功立如此公初入蜀也江西有二十人者以魘魅就獄於法當死而無其情衆疑不能决公歸力辯出之二十人者拜呼曰我固知公能活我今果然為副使九年當考績去山谷耆民三百餘人出拜馬前曰公在江西二十年恵我民也厚矣今决去可奈何因抱公足而泣公亦為下淚至京師考最陞浙江布政司叅政時布政以下皆缺而浙地大人衆素號繁劇公勤而撫之民多恱服既一年吏舎失火治事之堂案牘之舎皆燬焉事聞下刑部逮問公至輒引服曰此瑜責也夫何辭獄未上而公病以永樂二十一年朔旦卒年六十八公端厚樂易寛裕儉勤嘗舉汪信民菜根之言以教子使必明善誠身而不急於文藝其子平皆能服公之教云
  泰和王直曰予始逰鄉校時公為江西僉事所至㢘問風俗䘏孤老振寃滯興㢘律貪沮惡佑善數進諸生講聖賢之道使充其徳行而發於文章其言切實正大人至今頌之不衰於乎居是任者有不當如是邪然而乃有以苛察相髙以猛鷙相尚蔑忠敬之實無豈弟之心者抑又何邪然則若公之賢詎可使無傳哉故論著之
  呉先生傳
  呉先生勤字孟勤永新人也曽祖原道祖文振皆不仕考師尹元名進士為永豐縣丞先生幼聰敏好學日誦數千言迨成童四書五經皆暗記為文必根於理而氣充才贍偉然出儕輩諸老先生皆謂一第可俯拾以永豐君老不果出元季盗起先生以策干吉安守臣尼雅斯廸音冀弭盗不見用去避亂於洪偽漢圍洪行省平章多通不能守或欲薦先生先生曰吾觀此人無固志安能用吾言亟止之明旦多通果遁城遂陷先生間道歸永新國朝兵取吉安總帥蒐用賢才俾綏輯諸邑淮南郭子章在幕府得先生懽甚俾之官泰和不就洪武初詔天下皆立學徴名儒為之師先生得武昌教授以聖人之道誨諸生中書叅政方鼐國子祭酒呉唘皆其門人也久之去官楚昭王聘為子師先生益以道自任王敬禮加焉永樂初召修髙廟實録號良史才書成改開封教授以教武昌者教開封周定王亦敬禮之未㡬卒年六十六先生之學無不究雖方外之教亦能通其義然持身端重從容矩度之中孝於親友於兄弟撫教孤姪如子謹於義利無一毫茍得之意初罷武昌教授時諸生致贐皆不受曰但勉修徳業於勤有光足矣及在楚府蜀湘二王嘗致書幣願一見廣西鄉試請典文衡先生以王待已厚不欲更外交皆謝郤之湖廣叅政呉雲故與先生相好雲卒於官二子貧不能歸先生維持教誨俾有立平生喜揚人之善而掩人之過至於論事則公其是非不肯俯仰以徇俗君子謂先生不特文學可敬也初號匡山樵者晚更號由翁其文章渾厚典則有集若干巻藏於家子一人善存
  論曰孔子嘗言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盖君子義以為質其行已及物曷嘗不以義哉小人之隳行敗名鮮不由於利然觀昔之任事者往往以利為急而於職之所宜則闕然此其故何歟先生謹於義利如此謂之古君子非邪今之任治教者皆擇謹於義利之君子而用之使皆得如先生其效之白於天下當何如盛哉故論著之使人有所興起云
  陳叅政傳
  公陳氏諱雷字士啓一字震之其先自金陵徙居泰和世以科第顯曽祖文瑞瑞金訓導祖存道安逺訓導父煥章公自幼喜學十嵗攻文章十七為里塾師升堂講授屹然如鉅人鄉之號為儒者多不及諸老先生皆器重之曰士啓他日逺到未可量也稍壯父坐誣謫遼左從者道亡公聞之即馳往省焉為營産業治經費備物致養父樂之忘其為謫也久之奉命歸養母益閉户讀書或勸之仕公曰孔子云不患無位患所以立吾方圖所以立者未暇用公意也永樂初詔設科取士公曰可矣遂以易經中髙第選入翰林為庶吉士與修永樂大典以精博得名書成擢為祠祭郎中敬恭祀事於緇黄少所假貸君子是之未三年陞山東叅政公喜曰天子用我矣宣化恵民吾職也故民有所不便及有所欲者皆奏言之事多見從及營北京公率山東役夫撫之如子民皆樂為之盡力及陶甓衛河亦然于時今刑部侍郎樊公董其事最為嚴急少許與獨愛敬公朝廷遣御史給事中理山東軍籍要公與偕行多所辨别民免於誣枉青州飢詔遣使者如所奏賑之而有司言續有飢者數加倍使者使必再請公曰此皆國家赤子飢死在旦夕能待再請耶吾以身任其事使者不得已從之全活甚衆民知公之厚也皆愛戴如父母盖公仁恕出於天性而潔㢘自持故所立如此宣徳六年八月四日以疾終於位年六十六子一人曰祚初予與公同領鄉薦上春官凡八人公最長衆皆兄事之數叩以難事公立為剖决曲盡其道及觀指揮羣下難易緩急無不適其宜當是時固知公之善為政矣及自山東考績来京予謂之曰聞山東之人無貴賤愚良皆徳公其善之可書者多矣公蹴然曰吾備員叅政奉行天子徳意而已何善之敢言且吾日夕勉之恐不及安事紀載為他日名乎予於是愧其言古之君子貴務實而恥為名盖虚譽之隆實徳之病也後之君子實則未善而急於取譽承以嚚子憸孫又好摭拾以自誣此流俗之通患也若公之所存豈不誠君子哉予知公舊矣不欲其無傳也乃記所聞者數事著以為傳善觀人者觀此亦可以得之矣
  林母盧安人家傳
  安人盧氏文昌人元稅務都監仁夀之女自幼貞警静淑習嫻女工年二十歸林氏是為文昌縣令徳隆之配林氏故莆田人其先世宦㳺愛文昌山水之勝遂居之世為奉化奕屯田千户貴盛矣安人歸林氏其舅姑尚無恙安人於衣服飲食必親調視而奉祭祀供賔客接族婣皆適其宜舅姑嘗稱之六親曰新婦如此足昌吾家徳隆尹鄉邑有遺愛及人人無非間之者安人之助也當元季世陳子湖倡亂海南廹逐元帥陳乾富徳隆以義兵赴之屯萬安軍而賊囚其家屬安人謀於姑曰賊勢如此盖利吾家也盍輸財以緩禍乎從之乃得免林氏貲産素饒其鄧氏姑竊取銅鼓莊田五頃契劵鬻之徳隆父子訟於官乃得贖費鈔三千餘錠其後族屬欲脅而有之徳隆弗與安人曰與之不然禍自此始且分田以厚宗族於義大矣卒與之而宗族以和徳隆有庶子通安人撫之如已子人莫識其異母也其他賙給隣里恵恤臧獲尤多盖其細故也安人貌修長兩耳垂肩其律身端恪勤慎宗族化之今年過九十有子四人長曰廣為廬陵教諭次曰寛次曰宻舉進士為刑部主事先卒又次曰寰孫男女三十人曽孫男女九人嵗時伏臘奉觴上夀怡怡然皆中禮節鄉人榮之而安人教諸子孫必曰修身謹行盖善教也
  泰和王直曰予先公治瓊州時嘗識廣于士林中知其母之賢也亦嘗於直道之自古國家所以廢興皆由女徳之隆汙若盧氏之仁智如此其可多得哉其可多得哉
  葉秀實傳
  葉氏崑山士族而秀實尤樂善急義雖泊然布素於義所當為與惡之當去毅然自任而不囘盖有古豪傑之遺風元之末世方國珍亂海上小人乘時相挺而起善良被禍崑山福巖寺僧有提㸃與其徒昌都寺等亦聚無賴殺人肆焚刼略財物子女敢拒者驅而錮之舟中焚于嚴沙溝以威脅其人有司不知所為賊勢漸張禍及秀實秀實姻家金某刺知之賂以重貲乃得免秀實憤曰䑕軰敢爾今吾雖幸免忍視鄉人罹其毒不剪除之又一國珍也隂募勇敢士得徐辛一等若干人經畧已定乃以賊焚刼之跡繪為圖上之路率衆掩捕盡得之無脫者官為窮詰皆伏辜而有提㸃實先瘐死秀實聞之曰佛法重闍維戲作舉火文以著其惡鄉里稱快至今多能誦之者焚刼圖有副藏於家秀實孫茂以授孫春曰爾髙祖備衆善此其一也而鄉里實賴之不可以無傳春使其子兵科給事中盛請於予予觀自古禍亂之興必由小人竊發於下世無豪傑掃除之遂浸成亂階秀實之功偉矣豈非豪傑之士哉當其舉事時志在除惡激於義而已傳不傳非所計也而春父子汲汲以圖不朽記曰先祖有善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傳不仁也春父子可謂明而仁也已故論著之
  彭母傳
  彭母者泰和彭詡母也母劉氏諱靈萬安東溪處士本直之女嫁為月池彭原復之妻生二男三女詡其長也年廿六而寡居母幼涉書記能知古者女婦賢行誓死不嫁勤女事以自給當是時宗族有困辱其孤欲撓屈其節而利其所有者母自守益堅終不以是改行教詡力攻儒術随事訓切之不少懈嘗指其父所藏書告曰此爾素業也能讀書為善吾志樂矣詡亦自感勵學遂有成東溪處士既老病無子母嘅然謂詡曰吾父惟吾一女今兒幸有婦主饋祀吾歸養矣遂歸東溪養處士衣食藥物必親自調治凡七八年處士卒終䘮乃歸平居端静淑慎不妄言笑其處姻族恤鄰里馭臧獲各盡其道年六十八而終鄉人之為女為婦為母者皆以彭母為法云
  史官王直曰予聞前元時東平李如忠為山隂令其妻䝉古氏早死繼室馮氏有二子仕伏如忠卒于官李氏及䝉古之族相率至山隂困辱馮氏取其資以去馮不與校以節義自守廬如忠墓下二十年教二子讀書為善卒奉如忠骨歸其鄉葬焉二子亦卒為名士李氏及䝉古之族皆愧之至不敢見馮氏年七十餘而後卒當是時吳文正公虞文靖公及諸名賢皆紀載其事至於今馮氏猶生也而李氏及䝉古之族亦播其惡於逺嗚呼可鑒矣今彭母之困於宗族不幸頗相類而其苦節孝行則過之其善如此豈非詩人之所謂女士者歟予文雖不及二公然不可使無傳也故論著於篇使傳焉
  王處士小傳
  王處士名守訓泰和南富里人也王氏自廬陵再遷泰和世積忠厚至處士直諒謹畏不妄言動居家善事其父母而友于兄弟洪武初覈民田仇人以不實誣其父官盡没入之家素富而驟貧然所以事親奉祭待賔客不失其故者以處士為之子也兄守益早卒處士善承其家幹父之蠱雖劬力殫財未嘗望諸弟嵗時伏臘備物以養親兄弟奉觴上夀必謹儀度其進退盖怡怡然父母没葬祭無違禮其析貲産與諸弟多寡必均未嘗私一錢諸弟妹未婚嫁者備禮婚嫁之人人得其所與朋友交久而不怠平居簡静如不能言者及臨是非曲直之際其辯論堅確如黒白東西不可眩惑故鄉人有不得其平者多取質焉子弟有過失輒毅然衆辱之必愧悟請改乃已教其子經舉進士得太康縣學教諭處士嘗就養之太康其與諸生言者必據於理諸生多化服焉予居泰和城中去南富不二十里然未嘗相往還而予友浙江僉憲郭公緒處士姻家也嘗再於郭君所見之盖恂恂然可謂一鄉之善士者矣夫人之所以為貴者以其循天理之正盡人倫之常也然而有不踐此者何哉欲勝而已矣故親老而不致其養親没而不謹其終侮其弱兄欺其稚弟凌虐其幼孤者比比也是失其所以可貴者矣失其所以可貴者則惡得謂之人哉而乃騁其私智鼔其邪佞以自盖其行而矜肆於一時其可乎故予以謂為人者惟無愧於天理人倫斯善矣豈須為詭異邪若處士者盖不失其可貴而君子之所尚者也故論著之使鄉人子弟有則焉
  胡母段氏傳
  段氏番昜人世居碩輔里其父則榮甫也自少柔恵淑慎善女工事父母盡孝敬父母愛之既長嫁同邑胡以寧移其所以事父母者事舅姑舅姑又愛之姑先卒哀念不置有遺女生甫七月教育如其所生女及笄出資装嫁之如姑未亡也舅為兩淮鹽運使與以寧相繼没有後姑多病以寧二子秉彞秉恒皆幼家政母獨任之仰事俯育奉祭祀待姻族皆中禮法後姑安焉而二子皆受教有成立寡居凡㡬年終始一意未嘗少有玷缺今年已七十七矣予聞婦人主内事凡閨門之内所以事上撫下與凡所當為者皆婦道之常至於夫死不嫁而安於節義亦其常分所當盡此所謂民彞也天地之道亦貴於有常然則非常之事盖可謂不幸矣牝鷄之鳴有狐之歎此婦人之非常也君子奚取哉而世之妄子孫務摭竒以動俗嗚呼亦謬矣秉恒之母盡其常道如此可以垂訓於後世為婦人者能此亦足矣奚以異為哉奚以異為哉
  賛曰昔者君子之論有家也未嘗不致意於女徳焉盖女徳者家之所由興替也然女徳之脩豈有他道哉幽閒貞静孝敬勤儉而已此其常也觀於闗雎葛覃鵲巢采蘩諸詩可見矣及鄘之栢舟則因其不幸而節義著焉此其變者也聖人皆取而列之經所以為法於萬世然則後之女婦有能處變而不失其常者固君子之所取也作胡母段氏傳
  周公明傳
  先生周氏諱启字公明呉周瑜子都鄉侯允之裔其先自廬陵之烏東徙今吉水之泥田世以宦學顯聞而先生之祖學顔父孟泰皆不仕然皆以學行重鄉里先生聰悟絶人經史百家靡不通為文章必據於理下筆千數百言可立待皆偉麗不凡前軰大竒之天性至孝事父母盡其道有疾必躬侍湯藥衣不解帶食不甘味及卒葬祭無違禮先生幼時母多病祖母龍撫育之先生事之甚篤龍卒躬負土成墳修祀先塋惇序宗族皆不失舊規叔父仲芳久仕於外先生為訓其子慧榮皆使之有室其教子弟與鄉人之子弟必以孝弟忠信於義之所當為者為之恐不及自廬陵縣學訓導典教黄岡長洲三邑之士䝉指授者皆成名嘗考福建浙江廣東湖廣鄉試最為得士當時號良有司以永樂癸夘十二月四日卒於長洲之官舎年六十六初娶曽氏生子曰道再娶藍氏生子曰廸今為翰林脩撰次曰選曰達曰進孫男七人長曰源為武陵教諭次曰沂浙湘澄洪漢先生邃於春秋所著有春秋望洋策學舉要及詩文若干巻藏於家太宗皇帝時纂脩永樂大典徴天下名儒先生前後居館閣者凡六年其所撰述少有能及者嘗有詔試大一統賦獨先生最優當時皆謂先生宜在侍近備顧問而竟止於教官豈天固以先生師後進邪抑豈其命也邪
  泰和王直曰周先生在館閣時常得從之㳺其持已正大而接物和易人無賢愚少長待之皆懽然有恩然至為非義則誚讓不少貸性嗜酒雖多不亂茍非其人不處也世之為士能和以接物者多俯仰随俗而失之通其正以持已者又矯亢絶俗而失之隘先生可謂豫而介随而不失其正之君子矣又况立其大者邪故論著之使傳焉
  劉子潨傳
  子潨劉氏名㑹吉水人也自少嚴重不凡銳於為學從胡時中受業講性命道徳之奥最喜為詩清逺有思致其事親敬長皆循循有禮法先墓在南山子潨増修祠宇謹於祀事嵗時未嘗廢父天性早卒子潨哀念不置每一語及輒涕淚滂然洪武中從弟子淇以縣丞奉命使山東得疾子潨往視醫不能起遂歸其䘮葬焉撫諸姪底于成立而後已篤意教子遣鐔從胡敬方受春秋業成領鄉薦及㑹試得教官且戒勵尤篤嘗曰賢才為治之本教官為成賢才之本可不慎乎其襟度夷曠超然不累於物足跡未嘗至官府翰林學士解公胡公侍講鄒公家居時皆相與為莫逆惟喜交㳺樂賔客晚與黄叔昭諸公㳺每偕造南山祠下樂花木泉石之勝觴詠終日誦淵明詩悠然見南山恍忽若神交焉衆因以悠然為其號至老鬚髪郁然無一莖白者此非有所自得而能然哉四子長曰鐔次鏞銓鐄皆能承其家年六十九而卒
  泰和王直曰劉氏之先仕南唐其居吉水巽湖者盖自金陵徙也子潨曽祖明翁為郡教授祖信卿與歐陽師尹通家相往来父天性號東山静隠東閣大學士呉澄為之記至子潨益自立其所交又一時名儒皆有著述豈非所謂文獻足徴者歟孔子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然則子潨之所以能賢於人者有以哉
  廖節婦傳
  節婦廖氏泰和人松溪教諭廖季習先生之子嫁為刑部主事楊君相之妻淑慎勤儉閑於女事閨門之内肅如也主事君篤志學問日夜不懈永樂甲申㑹試禮部第一遂取進士詔選入翰林為庶吉士學古為文辭而其志彌厲及為主事雖勤於職務而猶不廢書節婦綜理家政一不以煩君故君得如其志遂以文章名天下未㡬卒於官節婦年纔廿二扶櫬歸葬每號慟輒欲絶隣里不忍聞子奕奐皆在襁褓節婦保抱擕持未嘗去左右曰此吾夫所遺未亡人所恃以終者也主事君初妻曽氏有女撫育之如所生謹於禮法不妄言笑足跡未嘗出外庭事舅姑極孝敬舅姑有疾即籲天以禱乞延其夀以長孤幼舅姑没居䘮皆盡禮待諸妯娌亦仁而有㤙二子一女既長皆教之學業而使有室家曰吾可以見吾夫矣縣之人士皆嘉其行相與言於縣大夫而以聞于朝詔旌表其門景泰元年節婦年六十三守節踰四十年貞潔之操至老不渝易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盖庶㡬矣二子求予言以傳信後世予於主事君友也常念其不幸早卒而嘉節婦之能賢故論著之亦以為世勸也
  劉憲副傳
  公名禄字子敏泰和劉岡里人也父夀叔早卒母蕭氏治家有法以嚴訓諸子公善承其意前監察御史王公罷官歸為縣學師見而愛之舉為弟子員業成入太學選為山東道監察御史時朝廷清明慎於刑獄任事者一不當即受其辜公斷獄百數無毫髪違理者由是知名山東道兼治遼東人有告遼之戍卒蕭茂徳䦨入官府治文書前之犯此者皆死公獨察其誣曰茂徳所治文書當有據不然人可妄殺乎力為辨之茂徳得不死三十三年以言事忤權貴黜為福州侯官令侯官久不治官吏無廨舎案牘版籍無所考公奏言之前之權貴滋不恱公所為又降為侯官典史公笑曰是豈不可為治乎令尹子文三黜不愠於我何有哉於是實户口核賦稅鈎考簿書發摘欺隠豪民猾胥不敢揺手公堂吏舎以次繕完然後申教條布忠信事有便不便者皆次第罷行凡上之所施下之所訟皆聽於公無不恱服縣以大治永樂初徴拜河南道監察御史尋陞山東按察副使上賜之錦衣綺帛楮幣乘傳之官盖特㤙也公嘗曰山東之民素淳朴宜待之以誠當自無訟沂州民以竊盗當殺者九人公曰以竊盗殺人出一時非定令盍緩之既而遇㤙皆免死以内艱歸葬祭盡禮服除改湖廣副使鄉民有戴計元者客湖廣時禁以銀為市犯者皆死計元被誣不能辨自引服公至訴之公為逮其舎主與嘗共為市者辨之乃以銀為酒器非市也訟者疑而誣焉卒得白以舊官復職調廣東其辨姦雪枉剗弊興利一如前既而考滿以疾告歸所居有溪山之勝田園池沼之娛而忠君愛國之心惓惓不忘也其處兄弟以和交朋友以信訓子弟以忠孝常積榖以濟貧乏不能償者不責也其有不平者皆求直於公得一言無不意滿而去其徳誼之信於人如此娶蕭氏子公平公正公濟
  論曰予官京師二十年見子敏之故人多矣皆能道其昔時事如此偉然可尚也閩之人士言其侯官之績尤卓卓及其去皆歌詠之於戲何其澤之入人者深也士君子讀書學道固将有為也官秩之崇卑何暇計哉觀於子敏可知矣故論著於篇
  南園翁傳
  南園翁蕭氏字仲齡世家泰和縣城西翁兄弟少從陳心吾蕭尚仁先生學欲有以自見於世其兄伯齡為金華教授以薦起為寧波同知卒弟季齡繼之翁獨養父母盡孝撫二室之孤如已子凡祭祀賔客公私百為翁皆任之由是無四方志延明師以教諸子訓厲之不少懈鄉閭之貧窘者多仰給於翁事有不平亦於翁講决焉子進取進士厯知兩縣有能名翁喜曰吾子能為縣吾可以自樂矣有田在雲亭鄉南園皆上腴作屋臨溪滸課童奴勤稼穡一鄉之人賴之嵗時豐成各持所有獻庭下翁亦烹肥擊鮮以勞農歌呼笑謔醉飽而後罷盖囂囂然樂也往年予以憂家居過雲亭鄉因訪翁南園而翁適入城不及見為名所居曰南園别墅而歸明日遇諸市翁大詫曰吾南園之樂惜君不得與也鄉之人士遂稱為南園翁而歌詠之其後予起復来京師聞翁在鄉邑間益以齒徳而為縣大夫所尊每鄉飲即以賔位處之予益歎翁之清髙閒放其福不可及也去之二十年翁年七十四而卒又十餘年予在吏部而翁之孫彞為考功主事以學士陳公所作翁墓表来見求為之傳予既衰病将歸老于武山之陽思得如翁者數人相與婆娑嬉逰從容酣適於社神田祖之間以極太平之樂而不可得也故摭其事以為之傳云
  夏友諒傳
  友諒夏氏蘇之崑山人大父貴一父公逹皆讀書有隠徳友諒生而岐嶷七嵗即喜學言論如老成人馬鞍山寺僧某戒行為吳人所敬見友諒愛之摩其頂曰他日為吾弟子友諒咈然曰異端之學我不為拂其手去之嘗随父至郡城從者擕鏹市器物友諒曰置器不如置書父異其言從之既歸即遣入崑山縣學受書於陳潜夫潜夫深喜得之剖析奥義穎悟絶人時年十二下筆為文章頃刻立就夏夜置燈帳中讀書不輟大父念其過勤起視之促使就睡見几間有絶詩曰更殘燭短可㣲吟周孔遺書似海深感慨聖賢無復見只存糟粕在吾心明日語潜夫潜夫歎曰此子天分甚髙盖将咀其英華以自足豈但味糟粕而已益以逺大期之而友諒志益篤然未底於成以卒卒時纔十又九君子皆痛惜焉娶鄭氏遺腹子一人善長母守節教育之既長刻苦自礪能以其學為人師生四子佑輔顯遂而卒年佑以文學舉為臨海丞遷禮部鑄印大使遂舉進士為禮部主事兄弟過予道其父祖事而悲欲託予以不朽天之生人既賦以過人之才若将使之有為也然不底於成以卒此其意何哉豈非誠有命焉也予觀漢賈生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受知於吳公及薦之文帝召為愽士年才二十耳雖卒以齟齬窮亦不可謂不遇也友諒負竒才自幼已知絶異端崇正學讀書晝夜不厭觀其所作詩殆有志於上逹者邪然前不遇呉公後不遇文帝而賫志以卒卒而有子幸矣亦不遇而早世其命如此若之何不悲然賈生之後嘉在武帝時任太守至九卿豈天以其欲命生者命之邪語云用不極者有後福生之謂乎友諒雖早死而不遇今二孫仕於朝駸駸通顯矣殆将與賈氏等邪予為傳載其事友諒聞之其亦可以無憾哉
  字說
  張博克温字說
  㑹稽張友讓名其仲子曰博博之師金某字之曰克温博從父来京師而請其說於予予謂男子之生父名之既冠賔字之為之辭以致其祝頌戒勉之意宜也予非賔也何可僣一辭哉而博之請益勤乃試為之說予聞友讓名其三子取三才之義焉博者地之質也温者其發生之氣也地之體誠博矣然非氣之温亦何以能生物哉自冬至一陽来復藴於地中未發也積之之久則其氣温然逹矣於是土膏發泉脉動而物莫不生焉故地之能生物者以其氣之温也聖賢之道具於書欲其博而又貴於温讀書誠博矣非時而温之抑何以能求道哉自聖經賢傳以至諸史百家之言呻吟讀誦有未洽則温之温之熟其學充然進矣於是明體以達用而道無不盡故讀書所以能盡道者以其學之能温也使温習之功不息於博學之餘如元氣之温無間於廣生之際則豈有不成也哉博而字之曰克温其亦顧諟而思勉也乎夫寡者博之反也寒者温之對也博學而篤志温故而知新是所望於子也寡聞而淺窺一暴而十寒非所望於子矣勉哉博也毋負父師所以命名與字之意也
  邵志和宗禮字說
  嘉定邵志和宗禮始為監察御史以憂去服除改贑州推官其在贑也與予兄善學相交故来京師亦厚予間告予曰吾幼而先人以志和名之既冠而師以宗禮字焉惟吾父師所命不敢忘願先生釋其義庶終身誦之予謂人性之禮即天道之亨具於心而見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間動静云為之際皆有自然之節秩然之分不可以毫髮僣差其體至嚴也夫既嚴矣而加以操切刻厲則将至於離而難合故其用貴於和和者從容不廹之意盖於至嚴之中而以舒徐行之使粲然有儀懽然有恩則禮斯盡矣然知貴於和不復節之以禮而或過焉則将流蕩忘返而禮終不可行矣名子曰志和者欲子以和為貴也字子曰宗禮者欲子以禮為之主而不過於和也名字之意盖如此夫世之善其名字者皆是也而能充其名字之實者未必皆是也宗禮佩父師之訓不敢忘是将充其名字之實視彼假借以稱道者有間矣君子之自修無已時不以老而倦也衛武公年過九十猶勤於自修宗禮幸未老也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仁存心以禮存心而朱子謂禮者仁之著也宗禮其尚謹於禮致嚴於三千三百之間修於身施於人推之家國天下從容以行之而不過其則焉則無愧於父師之所命而庶乎古之君子矣
  梁相叔脩字說
  予壻梁相初名横字叔脩脩之為言長也盖以梁木必横著柱端以負棟承檁而堂構乃成然非長材不能勝其任故以是命之也及入邑庠為弟子員其師以横字與豪横之横同乃改名相仍以叔脩字之既而相以内艱家居思大父母父母之墓未有銘以昭其徳慮自䧟於不孝乃来北京請銘於諸公将歸以字說請於予曰願有教也予謂横者梁之任而脩者其材欲子思其任之重而自勉以成其長才此爾父意也師以横字為嫌而易曰相非以棟梁之任辟國家輔相之職也與相而仍字叔脩盖脩又以飭治為義輔相之道必治身以為本也且相非但輔國家凡居副貳之位以佐助其長皆是已先自治而後治人其道一也道莫大於堯舜而孟子謂堯舜之道孝弟而已孝弟者仁之始澤民育物皆自此而推也叔脩惓惓於親可謂能孝矣由是而敬其身使言行皆君子則足以成其親兄弟者親之一體而分也推孝親之心以敬愛兄弟則道立而身脩他日推之以及於民物而無所不宜輔相之道得矣予願子以孝弟為務也世之人孰不本於親然能篤念不忘而思著其徳於永逺又推以厚於兄弟而不忍侵害之者甚少也棄之如芻狗不知其善之可傳侵害之如冦讎不自知其惡之可恥此禽獸異類之所為何益於家國也哉其能存也幸矣勉哉叔脩必敏於自治以求稱夫命名與字之意無曰輔相之任非小子所敢望也
  守性說
  毘陵胡克寧今大宗伯芝軒公之弟也以守性自號公俾予致一言夫性者人所受於天之理也其目有五曰仁義禮知信施於人倫事理而各有當行之道斯理也與心俱生心存則理存是故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而各盡其道之常至於應事接物作止語黙好惡取舎應對周旋之間亦無不當於理者此聖人之盡其性也若衆人之生局於氣禀蔽於物欲由是性不能全嵗改月化則氣日昏欲日盛而所謂性蕩然無復存者於是遺親後君瀆夫婦紊尊卑失信於朋友言非其所當言為非其所當為好惡謬而舉措乖凡其所存所由者皆出於私欲不復計理之如何然求夫害性之源莫切於貨色莫甚於酒尤莫急於氣性之所以漸瀆淪溺而蕩然無復存者未有不由於此夫既蕩然無復存者矣則亦何所不至哉惟好學君子知欲之不可縱性之不可失加存養之功致執守之力於夫人倫之大日用事物之細必欲踐其道之當然而不肯少悖焉者此所以為賢也克寧有公為之兄其才可以有為而循循雅飭謹於自脩言行之發惟懼弗當於理惴惴焉不敢少自放盖知欲不可縱性不可失以古之君子為法而以衆人之顛倒迷謬者為戒雖其生質之美而公之教於家者可知矣昔者子思作中庸首言性以見道之本言道之不可離必戒謹於所不覩恐懼於所不聞宋之大儒則以敬為學之要戒謹恐懼是即所謂敬也持敬之功無間則人欲消不離於道不失其性而何愧於古君子哉予嘉克寧之志而欲勉其進作守性說貽之且求教於公以為何如也
  說旅卦示穆
  予子穆来侍既一年而其兄䆅秬皆當来北京獨稹留治家事因命穆歸為稹助方治任適有感於予中而歎旅行之難也乃本易卦作旅說以戒之旅之為卦内艮止而外離明止則安於義禮之正明則察於事物之㣲安於正而不為内欲所遷察於物而不為外物所陷是以能亨且吉也旅之道貴柔而忌剛然初六以柔而居下卑汚猥𤨏而災咎及之此柔過之弊也九三居艮之上上九處離之上皆過剛而自髙羈旅而過剛自髙則誰能與之故至焚灼而䘮敗此剛過之弊也九四用柔而能下六五柔順而得中皆善矣然處不當位故四雖得資斧而不快於心五雖有譽命而不免亡失皆未盡其善盡旅之善者其惟六二乎六二柔順而中正柔順則不失於剛强而人無不從中正則不徇於偏私而事無不當故能安其居保其財童僕亦貞信以事之此旅最吉者也穆其可不知所務哉勿違乎天理而暗於事㡬過柔取辱過剛取禍與處非其正皆不可柔順中正以避凶趨吉此予所望於穆也然柔順而不中正則柔順将失之過而委靡不立亦不可也必全盡是道斯善矣穆也其尚留意於此哉夫出門庭去閭巷以達於鄉黨州閭皆為旅不必適千萬里之逺而後然也究而論之人之有生亦寄寓而已盖無往而非旅則無往而不用是道能盡其道則無往而不獲吉奚可有逺近始終之異哉穆服膺予言而終善且吉焉則予之志得矣
  王稌希薦字說
  稌稻也用以飯者其性宜下濕雖處處有之而江南為最宜族叔伯昭翁名其長孫曰稌而稌之同輩命字皆以希為號希望也有冀幸之意焉鄉人因以希稌字之古之立名字者皆有義非茍焉而已孔門弟子冉耕字伯牛耕者牛之事也仲由字子路路人之所必由者也近世大儒考亭朱子名熹而字仲晦晦者不欲眩其明也許文正公名衡而字仲平衡所以取平也其義如此稌而字曰希稌何居去年希稌以事来北京不以其字為是請予更焉予讀豐年詩多黍多稌則為酒醴以烝祖妣洽百禮而神降之福因字之曰希薦薦進也盖稌之豐必以薦於親薦於神明然後能致福於其躬若徒積之使陳腐焉而享祀之禮廢則必有怨且恫者福惡乎来哉此予所以命字之意也嗟夫希薦爾知所以薦之之道乎事親主於孝而事神貴於有徳孔子曰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則孝弟者享祀之本也勉於其道則禮洽而福至矣且孝者仁之實弟者義之實也希薦勤於學求其所當為者而日勉焉充而至於仁義不可勝用大人之事備矣豈特足以享祀而已哉予王氏之先既盛矣今之子孫大不足以繼前人予凛焉以衰㣲為懼因希薦之質美且有志於學庶乎其可望也故於其歸作字說以勉之
  
  示秬子文
  予来北京十五年仲子秬来侍亦三年今将歸自念已及六十而衰病相尋若七八十者其能久生與否不可必也有所欲言其尚可忍邪故為爾秬言之始予四嵗已失恃年才八嵗則父以事去所倚賴者祖母耳當時非無内外親其教育我使不失詩書故業則舅氏歐陽先生之徳予不敢忘也今幸居官食禄然才薄能鮮無以報上㤙恒懼福過災生貽辱父母且累爾兄弟故謹守禮法不敢放肆爾兄弟亦當勉於為善庶相資以久凡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其有人倫也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當各盡其道而每加厚焉然夫婦乃人倫之首其尤厚可知若事官府而恭謹處族姻而敬愛待鄉黨而和睦皆人道之宜爾能盡其道則無愧於為人而欲盡其道則當以讀書為本也兄弟者同氣至親如手如足華鄂之詩反覆乎天理人情之極爾輩盖嘗誦之而世之人多以妻子之私財利之末失兄弟之義忘恭愛之心遂至相視如塗人爾兄弟當師古聖賢勿以流俗小人自待也予少甚貧備嘗艱苦以今視昔所勝多矣恒産雖不可無然須得之以義毋虚價毋抑求毋妄取則人不怨吾亦可以長守而其所最急者在親君子逺小人盖親君子則能進於善逺小人則不流於惡以勤儉治生以忠厚養徳守祖宗墳墓食田園薄利勿怠惰以廢業勿酣酗以生禍文章書法以秦漢魏晉唐人為師學行有成能自立於士大夫之間鄉黨以善人目之斯足以無忝於前人予若即死無憾矣爾歸與爾兄弟觀之而共勉焉而又以教爾子若以予言為迂而棄之則爾兄弟之孝道虧矣其勉之哉慎之哉
  哀辭
  少保黄公哀辭
  正統五年正月少保户部尚書東萊黄公終於位年七十八事聞上惻然遣官賜祭命有司治葬事公始自卑官累陞至極品歴事五朝寵眷如一其徳業顯於天下而又以髙夀終可以無憾矣而士大夫尤哀惜之不置盖公端厚坦亮君子也忠於事上篤於愛民范文正所謂先憂後樂者公其人矣平生所為盖無愧於天而為上為徳為下為民之心至老猶不懈聖天子委之以南京其所託重矣然大臣如公者無㡬人使得在侍近入則獻嘉猷於君出而宣聖澤於民以畢其所志豈不尤愈乎此士大夫所以哀公也衛武公之入相年九十五矣而進徳不倦公之年尚足以有為乃遽止於斯於乎其不可哀也夫古之君子有益於國家者必欲其久生於世南山有臺之詩是已則於公之終雖欲弗哀可得邪直嘗忝同僚辱交好尤不能已於哀者作哀辭偉夫子之好修兮服仁義以自臧心怦怦其諒直兮行弗戾於周行遭聖明而奮興兮庸一言以悟主始低徊於下位兮遂卿佐其焉處勤朝夕以修職兮曰庶㡬乎藎臣進專專以奉君兮退懇懇於恵民彼蠻蜑之凶悖兮曾何識乎上下遇夫子而愛敬兮若赤子於父母荷列聖之隆寵兮耿精誠其未衰獻忠謀之亹亹兮冀永世其賴之繄根本之攸託兮有嘉靖之丕績何天之不憗遺兮奄一去而不可得惟夫子之洵美兮頋在列其㡬人嗟弼亮與宏化兮胡緬𨗿其未申昔衛武之佐周兮踰九十猶未怠兹黄髪之是詢兮悲夫子之不能待周詩之詠臺萊兮祝遐夀於無疆夫豈私於君子兮延邦國之休光嘅音容之日逺兮徒興念於疇昔寫予情於斯文兮涕浪浪而沾臆
  蕭先生哀辭
  蕭先生名用道字坦行以名著當世居泰和之栗園里盖齊西昌侯叔誄之後世以儒名家先生父尚仁邃於經術為鄉邑之望先生得其傳尤剛毅自守不茍合篤於事親無用世之意親沒郡守朱仲智婺源令鄒以信皆以經明行修薦之徴拜靖江王府直史又改諮議未㡬陞長史以選入館閣校理髙廟實録既畢䝉厚賜從王之國先生以輔導為職每因言納忠欲王惇徳謹度以保國裕後又上章言八事而惓惓於敬身勤學嚴祀事恤下人凡諸細務知無不言又因王府門作體仁遵義端禮廣智四箴以獻王皆納焉久之得風疾手皆顫掉詣闕乞歸治吏部以擅去職為言左遷鷂兒嶺廵檢卒於官先生之學博而明其文雅而贍其心眀白正大動以古人為師故其所立如此視漢之江都相可以無愧矣泰和文獻之地也數十年前儒先君子凋謝已盡獨先生父子巋然為學者師死生契闊於是遂無所受業及先生以病告歸予時濫官翰林私竊自喜以為先生雖不終輔相之業而鄉人子弟得有所依歸進學以為世用其幸亦大矣而終不遂則又有兩失之歎孰知先生之一往不復哉嗚呼可哀也已今三十年先生之子吏部主事晅以先生所自作墓誌示予予不能已於言也作哀辭
  繄先生兮超等夷偉學行兮卓然竒懐仁義兮敦書詩鏘琳琅兮放厥辭篤事親兮愛敬施上山巔兮下水涯摘芳杜兮采華芝蹇徘徊兮憺遨嬉随薦剡兮上京圻服王官兮慎自持校史册兮抉隠㣲闢彤邸兮廣之西曵長裾兮儼逶迤相古人兮以為期謹獻替兮納箴規言之發兮罔不宜嗟何為兮疾以罹懇欲歸兮乃去之曀風埃兮氣慘悽悵獨往兮歸何時國之悼兮失倚毗鄉之歎兮無所師遣巫陽兮屑瓊爢號日月兮攀虹蜺招不来兮我心悲嵗年逝兮不可覊功業在兮名不隳矢予詞兮當永垂
  陳智仲哀辭
  嗟夫子兮邦之良其貌既偉兮其氣則昌仁義以為服兮忠信以為纕㢘且厚兮直而剛才足有為兮志亦甚揚遭世弗淑兮閫命是将乘一障兮為寇防撫善柔兮戢暴强其職修舉兮厥績用彰馳吾車兮乃括其囊力稼穡以自足兮樂泉石以徜徉孝於父母兮友於弟兄睦姻族兮和一鄉燠寒以衣兮飯飢以糧貧女有歸兮窮死有藏周急恤匱兮行之常匪用沽名兮孰計其償奮餘力兮驅虎狼民利出入兮不病于行遭嵗大旱兮煽禍殃卒牲幣兮暴巫尫精誠獨格兮天鑒孔明沛澤下澍兮反災為祥嗟夫子兮徳愈光不究於用兮命之弗臧楩楠之生兮為棟為梁中獨棄兮委山岡材之不遇兮庸何傷豈天之意兮豈人之望偉令子兮鏘琳琅遇明聖兮髙騰翔金為門兮玉為堂朝並升而夕歸兮穆忻忻而樂康食舊徳兮襲餘芳夫子雖没兮其存者長水洋洋兮山蒼蒼矢吾辭以寓哀兮耿千嵗而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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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生鶴年字應臯南康星子人翰林侍講余君正安之子也侍講君與予同取進士同官京師比屋而居且十年兩家相好不啻兄弟則予之哀生可知也生自幼荘重不類常兒稍長喜讀書善承其父教又使從黄重美先生習舉子業學為唐人詩日有進益事祖母髙夫人與繼母陳宜人皆得其懽心宜人有子山年生愛之如同産飲食坐卧必偕人莫知其異母也及侍講君以髙夫人憂去生随侍歸南康予則扈從来北京及生随父起復而予亦以外艱去道路往来不相遇者五六年然聞生學益進行益修事父母益盡其道居京授徒能以師道自任人稱之予心益為喜以為侍講君世積忠厚宜有子如此也及予服闋来京師則知生哭弟山年悒悒成疾已死矣年才二十有七予與侍講君相弔哭甚哀其後每語及未嘗不哽咽流涕也嗚呼以生之才而承累世詩書之澤宜享有遐福而竟不永其年天之於生何如也豈所謂福善禍淫者非邪予痛悼生之不幸又悲侍講君既老而孤故為辭以哀之亦因以慰夫存者耳詞曰
  吁嗟余生才之良兮簮纓華胄煒煌煌兮讀書問學攻文章兮佩服荃蕙襲芬芳兮孝于其親謹温涼兮進退周旋婉而荘兮撫愛稚弟善為兄兮開門授徒師道光兮我昔比居緜十霜兮朝夕見聞喜氣揚兮謂子世澤沛汪洋兮致兹才賢宜永昌兮嗚呼奈何夀弗長兮孰司予奪俾早䘮兮福善禍淫天所降兮顛倒謬亂豈其常兮騏驥奮迅蹶康荘兮駑馬踉䠙乃軒昻兮鳯凰于飛于朝陽兮鎩羽霄漢梟則翔兮吁嗟余生心孔傷兮視天瞢瞢莫致詳兮髙堂有親老而康兮婉若𭒀孤膺福祥兮松柏鬰茂蘭芷芳兮彼蒼悠悠庶其償兮猗人之生順則臧兮孰為夀考孰夭傷兮顔囘盗跖亦俱亡兮惟徳惟善久彌彰兮吁嗟余生安其藏兮我心不忘淚浪浪兮
  湯君如川哀辭
  余友湯君如川以明正之學英敏之才與予同登甲申進士第入翰林為庶吉士而遭聖天子興文隆治之日方将大其所學以文國家太平之休不幸以四十之年未及一大用以卒卒又不克以棺斂歸葬故鄉而竟燬于火焉嗚呼湯君其可哀也已語曰天道福善而禍淫湯君孝友忠信循循雅飭其立身行已盖有善而無惡又承其先世積累之餘以至於此天之於湯君宜何如報耶今既奪之年而又逢酷罰若此天道果可信乎哉或者天其偶未定邪是未可知也憶予與湯君同領鄉薦上京師湯君每日引領南望以泣問之則曰始吾就試江西時吾親垂涕曰汝誠宜出身報國然盡節之日長我老矣汝未可遽去也今不幸而違其志使之忽忽不能自樂此吾之所以泣也嗟乎湯君之舉進士可以得祿以為榮不過相違期月之間而可以復見矣尚不忍相舎去如此孰知今遂死而不可復見也則夫湯君之孝慕其親與其親之慈愛於君者其心又當何如邪豈不大可哀也哉予與君相知為最深方資君以為學今已矣予既哀無以自輔又哀君之志不獲伸與其親之思弗能已也故為辭一通以紓予哀以慰君之心而泄其父母之思云辭曰
  心懭恨而不懌兮慘鬰鬰而内傷哀夫人而不見兮魂冉冉而外揚數茂行之信修兮又申之以多才判獨妖而莫施兮孰有情而不悲思昔日之遭選兮揚厥美於學宫余既升而肩廹兮誠榘矱之所同範先聖之遺則兮率中道而不頗援道徳以為美兮服仁義以為華衆懽忻其既就兮遂超舉而進之忽同登以容與兮聽鹿鳴之呦呦儵翺翔於春宫兮又乘風而捫天閽砉其開闗兮望帝居而上遷跪陳辭而敷袵兮中和暢而能祇攄朝霞之炫耀兮攬星辰之陸離耿皇鑒之昭明兮曰學可進而不可止歴美質之尤粹兮履前哲之餘軌謂班馬之不羣兮紛馳騁之先路尚專專以追逐兮罔儃佪而窘步嗟予生之怐愗兮亦先後以逍遥亶惟蓀之可恃兮獲棄穢而寡郵蓀既與予之不媮兮曰呻吟以相羊謂年嵗之不可留兮而渥洽之不可忘彼力穡之不匱兮乃豐豐而有獲彼涉逺而自畫兮終蹇蹇而莫逹驟騏驥以沛徂兮䇿黄棘而疾施望前轍之超逺兮誓奔屬以為期執鞿覊而不替兮汨皇皇以追求刈芳菲於蘭皋兮掇芳馨於椒丘吸沆瀣之泠泠兮飡瓊靡之穰穰繚蕙纕之郁郁兮佩寳璐之琅琅信有美而莫癰兮雖居蔽而日蒸固大人之所好兮豈流俗之所晟願遥奔以極至兮匊芳華以逺聞昭先功而顯榮兮報大徳之無垠曰皇天之降命兮章白黑而不昧善瀏瀏其綏祉兮惡昏昏而致殆何斯言之不諒兮荃信美以離災夏烟液以為丘兮又遇罸而增哀心煩寃以絓結兮氣沈菀而不信涕潢洋而日隕兮中侘傺而忳忳計維蓀之秉志兮豈維是而舎也羌中路而顛越兮何若是之遽也親嬋媛而既邁兮其何以為此度也相大猷之漠漠兮余何以為之輔也𣺌余憂之芒芒兮糺余情之悒悒思荃美之汋約兮雖欲見而可載天既降之以純美兮適奮勵乎嘉時溘厭按之冺冺兮又何善之可為惟善而昌被兮余莫察其何故惟惡而康娛兮違衆兆之所惡欲曽舉以叩天兮天髙髙而無階欲幽黙以隠閔兮又𢥞𢥞而不能曩伯夷之㢘潔兮反貿貿以流亡何陽虎之貪惏兮終衍溢而自强蹠何服於姱節兮竟夀考以淫逰淵何偭於規矩兮中遘凶而折之盖天之未定兮故緯繣而顛隮茍端操而弗疚兮雖欿傺其何尤嗟古人之既然兮遺芳澤而彌章荃其援以為類兮然何哀之可忘
  陳徳興哀辭
  嗚呼予於陳徳興之亡而歎賢令之難得也夫徳興之治其聲威非有烈烈動人也然而謂之難得者何也非特行政而已矣有教焉課其農桑時其租賦均其徭役審其獄訟政之施然也導之以詩書禮樂之習勉之以孝弟忠信之行以成其人才以厚其風俗教之道然也政以治其外教以治其内二者烏可偏廢哉然政有未備則得罪於有司猶之可也教之道不行則人将陷於邪僻而無以為善治之本教之不可以已如此也世之為令能舉其政者多矣其能興善教民行古之道者不多見焉盖以是為迂緩而非有司之所急也至其甚者政且不能恤於教乎何有其又甚則疾禮法之士撓學校之政使不得教焉為令如此豈其職哉故吾於陳公之亡而歎以為難得也公之治徳興首新學校與諸生講學乎其中又率其耆老以勸邑人之子弟使皆興為善其為政寛平仁恕約已愛人去其所害而興其所利不急淺效近名行之三年而人歌頌之非所謂豈弟君子者歟公卒已三十年猶稱道之不置豈但其政之良有以致之誠可以見善教之得民心也彼聲威烈烈以取譽於一時者吾不知其得乎人能如公否耶使公久於職而迄其教之成又推而極於逺大不亦美乎嗚呼公遂亡矣非其人之不幸乎初公居四明山中閉門講學不求仕進郡縣再三廹起之既出而所為如此則其學問之懿操履之篤可知矣予是以知夫自重難合之士之必能有為也公之仲子敬宗以公墓誌示予予慕公之賢而哀其不及髙夀以卒不得大施其所藴且又歎為令之能如公者少也故為詞以哀之公字孟藻寧波慈溪人以考績赴吏部最其課将復職而病卒卒時年五十一詞曰
  學宫之隳兮公則治之教之弗純兮公則勵之政之良兮俗以熙胡不眉夀兮弗究其施公不来兮民心悲廬山髙髙兮湖水瀰瀰嗚呼哀哉兮百世之思
  曽用楫哀辭
  用楫諱濟姓曽氏世為泰和北門人祖克仁有隠徳鄉稱長者父子省謹厚好學以推擇為邑庠生不試而卒用楫姿貌魁碩而頴悟過人嘗受業於尚仁蕭先生先生學徒數十人獨稱用楫先生死用楫無所於歸則與其舅羅君仲深其友陳君孟京及予共學於其旁空舎中四人者自相師用楫母在堂喜用楫能力於學使僮奴給茗飲燈燭之類晝夜不厭用楫通書經及羣書秦漢以下諸史皆暗記而能舉其事之詳下筆為文輒衮衮數百言方是時用楫年少氣銳其意盖欲㡬於昔人而止也嘗從予求司馬史記及昌黎韓子之文讀之曰吾有志於是矣其後予三人相繼入縣庠用楫慨然歎曰吾聞司馬子長周逰半天下故其文有竒氣後世無及者吾安能止於此乎即告其親度庾嶺涉蒼梧下湞陽之瀧以至於南海上覧山川之竒訪古聖賢遺跡以自壮不幸遇病客死於廣州年二十六時洪武三十五年 日也予三人聞之哀用楫賫志以沒相與哭之慟用楫事親孝奉諸父有禮撫二弟有恩於朋友也義而信與人言必依於道理又承其先世忠厚之澤而卒不獲底于成求其所以致此者而不可得則付之無可奈何曰命也後予三人又相繼竊第入翰林每論舊故未嘗不哀用楫也既而二人又卒獨予在焉則予哀又甚矣去年予以事還故鄉過其家用楫之母且老矣其子則既冠而有室矣計其舊逰則於今七閏矣而鄉閭之幼者壮壮者老其意氣之合盖鮮有如吾用楫也則予何能自己於哀耶用楫弟用礪與予善悼其兄不置復告予曰哀哉吾母之念吾兄也又因子有感矣子何以塞其哀乎故為之詞曰
  吁嗟用楫兮曷為而死耶生于令門兮其慶則遐質既美兮敏以和親戚是宜兮朋友是嘉稽經考史兮含英咀華志則甚逺兮夀胡不多𣺌芒芒兮南海涯去鄉遼邈兮嵗月云賖母夀而安兮子有室家魂其歸来兮靡適乎他魂不来兮涕滂沱嗚呼哀哉兮其将奈何
  裴侍郎哀辭
  公裴氏諱璉字汝器監利人初㳺學郡庠年甚少已嶷然如巨人長者久之升太學擢知劍州三年陞浙江按察僉事改江西坐累謫興州太宗在位召為北京道監察御史陞河南按察副使又以累謫武清復被薦為廣東道御史仁宗在東宫雅知之擢春坊中允改大理評事又改刑部主事坐事降易州同知洪熙初圖任舊臣陞工部侍郎改北京行部又坐事去知涪州子綸為翰林編修得推恩及其親公遂棄知州就封以翰林編修文林郎致仕宣徳十年三月十三日以疾卒於家年七十二公天資俊爽負竒氣眉目明秀議論英發率嘗傾一座其才敏過人當義而行無顧忌初在劍州州産茶民衣食之而為有勢者所擾公奏請禁止至今民頼其利為僉事在江西鉏惡佑善所至吏畏而民愛之其於賢者維持成就如所親及為御史彈劾不避權勢河南皁軍山寇發公奉命往察之還上討捕方略寇遂平階州賊王金剛努等僣名號聚衆八千餘人勢悍甚又命公往公得其巢穴以計擒之而請釋其餘上初遣公謂還當大用而用事者嫉公絀其謀間疎之不召見而罷其為侍郎尤侃侃自信敬恭朝夕有大臣之體在劍易時興學養士至親為講說賞勤而勸惰諸生多頼以成流風餘澤今尚有存者盖公之志夐然出儕輩故所至有立予之知者如此予所未知者訃亦偉特猶是也平生清約自持不茍取妄求仕四十餘年如一日雖累遭譴謫皆非以私過得之故每斥輒復晚節優㳺以榮名終享有盛福此好徳之騐也予為諸生時已獲瞻風采其後同朝又克深知公嗚呼今不復見矣則安能已於情哉作哀辭
  繄公之生兮秀所鍾儼玉立兮偉儀容才既美兮學則通氣浩然兮縮以充懐竒寳兮慶遭逢有民社兮奮厥庸興恵利兮蘇困窮建學校兮師文翁持憲紀兮揚清風矯一鶚兮横太空植善柔兮除姦兇履巉巗兮窺崆巄殄寇難兮銷兵戎陪鶴駕兮熙事功揺玉珮兮鏘玲瓏副六卿兮位愈隆勤夙夜兮甚嚴恭涪之治兮安蠶農嬉白叟兮歌黄童詞林清秩兮恩所封煥勅命兮廽鸞龍優㳺以老兮當時雍頌詩作兮聲渢渢奄一去兮白雲中混希夷兮超鴻濛望不及兮心冲冲惟疇昔兮抗髙蹤事聖主兮暨三宗柔清徳兮将無同善其始兮慎其終宜夀考兮齊喬松胡不憗遺兮天夢夢彼⿰狪兮愚且䝉乃悠久兮昌而丰欲往問兮安所從蹇徘徊兮發哀恫思公不見兮奈何乎公
  陳徳遜哀辭
  徳遜予友也其家泰和縣東與予家相距僅三里予昔家居時數過徳遜徳遜有静室置書其中日端坐展玩客来亦相與坐其中談論甚樂也於一切世利略不經意義所當得者人或見負亦不問有弟徳遵自幼教育之及徳遵顯於朝茍憑藉以逞足以遂志徳遜意亦澹然出入閭巷中如平時人皆敬禮之徳遵在位久不得顧其私為之經理産業治居第忘其身之老也徳遵嘗病走六七千里至北京視之既愈然後歸其篤於友愛如此方歸時謂予言有地在舊城上俯江山之勝當結茅為亭以待子共樂於此孰知歸不二年而徳遜卒矣年才六十嗚呼惜哉予嘗自念鄉邑故舊多凋謝而予亦老且病矣一旦幸得賜歸可與燕遊者惟徳遜今徳遜又往則予之歸将誰與處而樂邪為之低佪傷歎者累日乃作辭以哀之
  太邱之𦙍兮西昌之良其行既馴兮其心則臧詩書以為恱兮孝友以為常善静修兮方自强縣之東兮百貨塲驟車馬兮隘康荘此恬澹兮彼劻勷子之樂兮孰可與方有弟顯兮名孔彰被天澤兮承寵光在他人兮藉以狂子獨安處兮聊消揺以相羊篤友愛兮老不忘於家汲汲兮於疾皇皇昔與子兮相頡頏久不見兮限兩鄉忽見子兮来北京意甚適兮徳不爽子遽歸兮分鴈行云有地兮俯大江千山環合兮蛟龍翔将誅茅兮結為堂待我歸兮同一觴嗚呼子去兮何云亡有志不遂兮攪我腸天杳杳兮地茫茫炙鷄絮酒兮空相望予哀子兮成此章夀雖不永兮其存者長子之逝兮庸何傷
  錢處士誄辭
  松江處士錢公汝明以正統辛酉七月六日卒于家年七十予與其子溥有斯文之契由是知公之善惜不得久生於世乃述其行作誄辭
  錢氏之先實居于杭武肅奮興八州自王既歸有宋世載宦譜偉兹将仕維公髙祖在元之初金玉其躬徙淞南梁遂以隠終曽祖繼之延于大父暨公之考三世不遇公始七嵗失怙而孤嶷如成人哀戚有餘恭愛其兄兄亦愛弟輸賦後期争就逮繫篤義之志至老不渝晉覧魏津異世同符哭母而哀既封既樹悠悠孝心曷已其慕豐姿雅度勇於振施周匱恤窮不計其資才達識明遇事能斷抉幽發䝉霧巻氷渙守禮畏法不罹于辜待物之誠逺邇俱孚非横侵加忍而不校乘人之危亦匪其好有子克賢翰飛刺天維忠與孝公訓實然公徳之茂宜介眉夀淞城之東其樂靡究昊天則奚而不憗遺松摧柏萎君子之悲我昔聞公嗟未及見今其已矣觴豆莫薦述此誄辭用顯其光後百千年庶㡬不亡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五   明 王直 撰賦
  瑞應麒麟賦
  繄皇明之統天而開業也惟聖主實隆道徳巍然南面以治之於是恢四⿰氵𡨋 -- 溟包八紘廓蔽翳開太平仁聲洋溢而天運武誼燀赫而雷轟扇淳風之沕穆兮熙皇道之大成故天以之清而地以之寧自唐虞之所不庭商周之所未臣遐陬異俗詭服而殊形者莫不稟朔納賮奔走而来賔湛恩布濩於一視和氣坱圠而無垠由是叶休徴暢洪鈞嘉應集靈物臻彼草木鳥獸之為瑞兮盖不可以殫陳然至徳之感日進而不已兮故又産夫麒麟者也爾乃格柔祇降圓靈絪緼翕合胚凝乎五行元枵宣其精蓐收賁其英繄靈氛之晻靄兮倐天開而日晶至其略西極逰海隅恊帝文應瑞圖首四靈以表異兮百獸從而雲趨榮光煥耀乎廣漠異景旁燭於昆𭏟必擇地而後處兮豈罝羅之足虞山祇蔽視而閃爍海若縮慄而睢盱曰中國之聖瑞兮匪下邑之能居爾乃抃夷長懽庶甿格上下告神明祝史正其辭庶官致其誠紛寳玉以為侑兮羾翼翼之天京䕃景雲之霏霏挾祥風之泠泠飄飄萬里超乎其逺至兮實感徳而承慶馮夷按節以翼衛陽侯先路而迅征豐隆飛㢘紛紜揮霍以儐相兮走蛟鰐而讋鯨鯤背蠻方之卑陋兮造瑶臺之峥嶸瞻繡户而望金鋪兮飡瓊芝與玉英固在物之為美信皇仁之攸徴觀其容止安循進退暇豫撫之而不驚逼之而不懼匝日域以規翔歴天庭而矩步圓蹄跱而玉潔竒文粲以雲布忽引脰以長鳴兮合自然之鍾吕不抵觸以為剛兮不輕踶以為武含淳和之資蹈仁義之素恐一物之或傷故每行而曲顧雖毛鬛之同羣乃殊情而異趣振振仁厚信若此兮非他物之可同日而語也羣臣乃欵閶闔朝明堂徴往牒啓靈章跪敷袵以昌言兮近穆穆之清光曰希世之竒祥兮冠神龍與鳯凰昔帝軒之在位兮遵靈囿以翺翔繼周南之歌詠兮徒託意而相方俟有道而後顯兮甘逺跡以自藏惟聖徳之盛大兮超千古而式彰宜兹瑞之来效兮昭皇祚之隆長然聖主謙以自居勤而愈勵嚴敬恭申法制校徳三皇程功五帝並明乎日月侔大乎天地戒百工儆多士宣鴻猷熙庶事敦無外之仁衍無窮之利必統和乎三才陶甄乎萬世豈特鳥獸草木之多瑞而已哉於是羣臣欣躍俯伏就位敬佩徳音咸稱萬嵗
  
  瑞應𤣥兔頌有序
  宣徳四年春𤣥兔見于寧夏守将太保寧陽侯陳懋得之以獻既至京師詔以示百官其色黝然安馴不驚⿰若油雲潤若𤣥璧文武之臣欣抃賛歎咸以為千載非常之瑞盖兔者月之精其色褐若質之夐出常品者皆瑞也在昔常有白兔呈祥形於頌稱傳記所載亦不多見至於𤣥兔自昔未有實為大瑞始見於今盖天以彰陛下仁聖超越古昔而為國家萬萬年太平之徴應也臣切思之天之降祥必以類應瑞麥嘉禾所以表陛下養民之徳騶虞所以昭陛下仁民之化𤣥兔之来必不虚應盖𤣥者天之正色而亦北方之色也今陛下端拱北京南面而治聖徳如天覃被萬國民物熙熙莫不生遂𤣥兔兆祥盖以此也所謂非常之瑞是宜有頌歌以傳示萬世臣謹拜手稽首而獻頌曰
  有𤣥者兔實自天成厥生伊何維月之精匪赤匪蒼黝然其色潔之潤之𤣥㝠之澤何以比兹𤣥玉其温又若𤣥雲凝彩絪緼聖眀之世毓此竒質夫豈偶然維天申錫桓桓武臣作鎮邊疆得而獻之天子之祥金門洞開萬里而致鮮颷翼櫺白日垂麗厥性安馴不怖不驚重瞳屢顧榮光滿庭百僚歡忻昔未有此始應於今維聖天子維聖天子聖徳如天湛恩汪洋萬方被焉凡厥庶民昆蟲草木以恬以嬉以生以肓𤣥兔之来恊於瑞圖麒麟騶虞厥應同符臣作頌詩傳示永久
  瑞應麒麟頌有序
  臣聞靈物有四麒麟為首是曰仁獸惟聖仁在位而後見非偶然也天也軒轅在世麟育於囿其後雖或見之然亦少矣惟我太宗皇帝徳同天地而天兩生麒麟以應之今皇帝陛下以大聖之徳居至尊之位仁恩義澤漸被萬邦民物恬熙逺邇無間盖與前聖比隆並美宣徳八年八月海外諸蕃國以麒麟来獻生質之美性資之純考之瑞圖實與恊合從以金獅紫象𤣥虎福禄諸獸皆容止安馴文彩煥耀進趨有儀率舞中節此誠聖徳格天是以天心恱鍳産此大瑞實彰皇仁之大篤近而逮逺也聖子神孫仁厚之應於此見矣臣忝職詞林以文字為業覩兹瑞應無任忻抃宜有頌歌以傳永久謹拜手稽首而獻頌曰
  四靈孰先惟此祥麟聖感則生實由天乎五行之精儲和凝粹厥性孔純服仁合義其尾維牛其身維麕專居特逰不旅不羣有圎其蹄維馬是似有觩其角亦不以觝擇地而行蹈矩中規鳴聲以時律吕實諧凡物之生避而弗踐治化昭明其跡乃見維南諸蕃粤在窮荒海波際天融此渺茫四聖一心日臨天覆滂霈大恩沾洽逺夷蘇枯濡槁融為春熙至和絪緼遂産靈物夫豈偶然時應而出島嶼之間榮光燭宵徐而視之其靈昭昭蕃酋愕眙曰天所貺豈為鄙䝉天子在上其容舒舒其来于于誠以将之皇徳之符徳符維何帝命用告式彰聖仁柔逺之效陽侯率職㣲瀾不興十餘萬里貢之天京山川邈悠皎日垂絢載道歡呼麒麟来獻鮮颷廓清有雲而卿百辟謳歌麒麟来廷從以金獅紫象元虎亦有福禄昻昻噳噳簉跡彤墀率舞有儀仰瞻六龍樂遂其依於維嘉生世不常見考牒稽圖亶天之眷昔黄帝時育於囿中後有明哲亦罕其逢迨我太祖聖神文武萬邦咸和各得其所祥麟之来聿昭時雍頌聲載揚穆如清風維聖天子道徳全備髙明配天博厚配地恵於下民克篤其施草木鳥獸亦罔不宜天監孔明用顯厥應嫓美前聖以昌景命國家太平悠久之徴聖子神孫振振繩繩華夏蠻貊安此盛治聖夀萬年寳祚萬世
  瑞應景星頌有序
  宣徳八年閏八月戊午之夕景星見於天門其色赤黄明潤融朗欽天監以聞在廷羣臣莫不賛慶謹稽載藉有曰天子至孝任賢使能海内懽恱制作合天法令清眀則景星見又曰人主徳至於天則景星見於天門恭惟皇上嗣位以来繼志述事率由舊章誠以奉宗廟敬以事聖母屢詔舉賢以任庶官禮樂修明法度昭著深仁厚澤涵被天下至和之氣充塞宇内聖徳之盛感通於天故天發祥以著明應此誠國家大瑞萬萬年太平之慶實兆於此無任懽忻拜表稱賀皇上謙抑弗居降勅戒勉聖意若曰朕承天位統治天下惟天與祖宗付畀之重夙夜兢兢弗遑寧處所以孝事宗廟敬養聖母圖任賢才以綏靖兆民懐輯萬邦者實切於朕心而惟恐未至今天發祥如此豈朕之所克堪朕惟益務敬慎爾羣臣亦思勉勵以左右不逮毋負天與祖宗之意則朕以嘉羣臣稽首受命而有以知皇上之徳即堯舜之徳也臣切思之天之與人若甚相逺也然天之視聽接於人實未嘗相逺是故聖人與天地合其徳則天應之猶影響然天人感通之妙豈有間哉昔者帝堯在位克明峻徳以親九族和萬邦孔子賛之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舜之徳則合乎堯合乎堯者合乎天也是以當時皆有景星之瑞百工相和而歌之今皇上大徳比隆堯舜而與天合故景星之顯於今者無異於唐虞之世臣雖不足以儗唐虞之臣然豈可無詩歌以賛揚盛美不揣庸愚謹撰景星頌一篇百拜上進頌曰
  明明上天有赫其神雖髙以遐實邇而親孰當天心維聖天子其徳克明其應有暐維時仲秋金颷徐興隂氛斂藏天宇廓清仰瞻穹窿湛澄一碧靈氣翕張禎符乃錫西北之區是曰天門有星而景既赤而⿰粲然朗潤烱其融輝如珠之華如玉之爍其始維三合而一之相比相含以揚其輝如月之半與月為助神光燭天流於下土太微霦霦北極焞焞萬象璘璘萬物欣欣垂彩耀芒顯天之應天應斯何維天子聖在昔陶唐暨乎有虞獲此明徴維徳之符世逺道悠迨于今日皇有聖徳嘉應斯出維皇至孝實與天通致養聖母敬愛兼隆宗廟之祀誠意孚暢祖考洋洋来格来饗維皇至仁與天運行恵澤滂流時和嵗登率土之濵均浹咸被熙然同春無間逺邇維皇聰明神武聖文既憲于天亦用良臣小大之才靡有遺棄治化宣昭禮樂明備維皇中正剛健粹精恵綏撫摩民物用寧華夏蠻貊薄海内外奔走率職以熙帝載恭惟皇帝堯舜是同維天發祥式表天衷天錫皇帝聖夀萬嵗福禄隆長永安大位天錫皇帝聖子神孫萬世相傳萬國之尊小臣蕪陋文字是職作此頌歌播之金石
  
  騶虞詩有序
  臣聞聖人有大徳以居天位治化之美格于上下則天不愛道地不愛寳發其禎祥以彰靈應河出龍馬洛出神龜實所以彰伏羲大禹之徳而文教以興載之簡册昭昭然也恭惟皇帝陛下以至聖之徳嗣登大寳之位敬天勤民必誠必信仁厚之徳浹於萬方昆蟲草木皆遂繁殖上天彰應嘉祥屢臻而騶虞二復出於滁州来安縣石固山夫騶虞仁獸也不踐生草不食生物王者有至德而仁洽于天下然後出誠非常之瑞物也昔太宗皇帝在位時嘗兩見焉天下臣民歌頌至今陛下聖徳同符太宗治道之隆儷美前古故騶虞復出為瑞此天所以示嘉應也昔周文王仁及庶類品物繁昌當時有騶虞之詩以賛美其仁今騶虞實獻于庭天下臣民莫不欣抃是宜播之聲詩薦之郊廟以與永樂頌歌同傳使萬世之下有以知聖上功徳格天巍巍煌煌如此其盛也臣謹拜手稽首而獻詩曰
  有靈者獸是曰騶虞環滁之山以潜以居其靈維何莫之與匹既𤣥其文而白其質猊首虎軀尾叅於身一日千里孰知其神振振仁厚不踐生草彼物之生亦不以飽維天生之亦自天成聖明之世為祥為禎維今天子道徳純至肫肫皇仁逺邇一視昭事上帝曰敬曰誠孚於下民皆樂其生皇天惟親兆民胥恱神祇效靈騶虞乃出石固之山榮光燭天百獸從之其形躚躚彤軒文檻帖然自致翼以祥颷獻於天子天開日晶慶雲垂英百僚歡趨騶虞在廷騶虞在廷實為大瑞龍馬神龜乃同其類昔在太祖文徳武功騶虞之来頌聲渢渢維今天子祖武是繼騶虞復来以昭盛治穆穆聖明天眷滋彰萬世之隆萬世之光小臣作詩以歌盛美播之韶鈞垂示無已
  瑞星詩有序
  宣徳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庚寅欽天監奏言丁亥之夕含譽星見於東南其色黄白其光煜然越兹兩夕愈益明潤謹按占書云天子施孝徳興禮樂人民和恱中外奉化小國来朝則含譽星見誠為國家萬年太平之徴敢以聞在朝羣臣鼔舞稱賀臣恭惟皇帝陛下尊臨大寳撫育萬方聖徳神功光于祖考躬事聖母皇太后孝敬備至天下莫不承式禮備樂和神人胥恱東西南朔無間逺邇奔走奉貢稽首闕下治化隆盛天心恱鍳瑞星之見厥有明徴不偶然也昔帝舜在位景星見于房百工相和而歌之陛下徳侔虞舜超越百王今兹瑞應實與同符宜有詩歌傳示無極臣謹拜手稽首而獻詩曰
  季冬之月北風凉浮雲夜巻天蒼蒼含譽髙出東南方仰視其色白且黄金丸玉爍耀精芒紫㣲之垣近相望瑞彩燭照明煒煌列宿廻環紛在旁匿影不敢同輝光吁嗟此星安可常自古罕見今發祥明明天子奮乾剛徳紹祖考登虞唐祇奉聖母長樂康禮樂明備煥文章湛恩厚澤雨露滂兆姓和恊歌豐穰蠢兹蠻蜑與氐羌遐陬外國皆服降俯伏闕下貢篚筐至治優洽騰馨香天心恱鑒亦已詳嘉禎垂示誠昭彰小臣濫厠文翰塲歌頌盛美職所當鴻圖寳厯萬世昌陛下聖夀如天長
  退思齋詩有序
  退思齋者少師吏部尚書蹇公燕休之居也公以碩徳重望歴事四朝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凡其佐天子理百官均萬民者既已施之事矣退而又思於此一無悖於道然後即安不然則必復自道乃已焉公之存心如此所以荷天子之寵任而有譽於天下也士大夫樂道公之志而見於文字多矣公不鄙予使賦之故為之詩曰
  奕奕新堂有矗其隅曷棲於中有琴有書誰其居之少師冢宰是究是圖以熙帝載公事太祖太宗仁宗暨於聖皇克奮其庸進思盡忠退惟其道出入敬恭逺猷辰告百官惟人百度惟貞匪究于懐曷賛國成皇帝曰都汝予良弼公曰懋哉臣敢不力在昔大禹思日孜孜偉兹臯陶賛襄是思伊念民艱若撻于市周公其勤篤施四事惟公堂堂千載相望繹思不忘邦家之光任重道悠不徐不亟我作此詩以告無斁
  具慶堂詩有序
  具慶堂者府軍前衛指揮孫繼宗兄弟奉親之堂也孫氏鄒平大族世有徳善其尊府推誠宣忠翊運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㑹昌伯母夫人董氏實國家貴戚今年皆七十餘矣繼宗與弟紹宗顯宗續宗純宗喜父母之康寧而䝉朝廷爵位之隆禄賜之厚乃特作一堂以娛親朝夕侍其起居承候其顔色備物敬養焉二親皆為之喜京師士大夫歌詠之而亦以屬余孟子曰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世之人有父母存者矣而或無爵禄之榮有爵禄矣而或無夀考之福有夀考矣而或無子孫之賢有子孫矣而或非戚里之貴是其樂有所未至今公備享諸福天下之樂莫有加焉者也此無他盖由列聖躬帝堯之徳以親九族和萬邦而公克篤忠敬之心履謙順之行其諸子孫又能循禮義守法度是以福慶萃於一門由此而加慎焉則富貴尊榮長逺而有耀矣故樂為賦之詩曰
  翼翼髙堂都城之東誰其居之戚里之崇疏封㑹昌寵澤優渥皇仁如天以親九族皇有顯命諸子與焉将軍之榮孰之與肩乃豐堂宇乃篤孝養華彩煥然衆之所望番番二親有偉其儀尊居在中錦幄繡帷子孫滿前鵷雛驥子再拜稱夀奉酒孔㫖伯仲之間有壎有篪綵服斕斑屢舞逶迤都人歡嗟是謂具慶嘉樂雖多莫此為盛皇徳之大亶惟聖明美兹㑹昌克謹其承福慶之来既積既備子孫保之忠孝仁義層構巍巍碩大且堅篤慎弗忘奕世其傳
  承恩堂詩有序
  宣徳八年二月少師吏部尚書蹇公新賜居第成詔公移入居之大官供具教坊設樂公卿大臣往落焉公感上恩徳而思圖報于無窮乃名其堂曰承恩之堂示不忘也初公侍仁宗皇帝来北京居吏部廨署東湫隘囂塵無髙明之觀而處之裕如至是上聞之乃命作而賜焉髙大華煥稱所以體貌大臣之意公重慶人洪武中以科第起家祇事四聖今五十年夙夜盡心以脩其職忠貞坦厚終始不渝上知之深信之篤任之專唐虞君臣志同道合而謨明弼諧盖不是過也然當時優賜加禮不可得而考矣唐之魏徴忠純體國知無不言勸太宗力行仁義追踪堯舜其家無正堂太宗輟殿材往營之其後李晟有大功於徳宗朝而尤希慕魏徴每有獻替蹇蹇盡大臣節其賜第於永崇里也京兆供帳教坊鼔吹而将相送之公遭遇聖明存心古道其寵榮亦若此於乎盛哉直聞之有非常之功則必受非常之賜公冠冕百僚經綸治具直愚不足以知之不足以言之盖書所謂嘉謨嘉猷入告于内而順之于外者觀公之受賜則所以獲乎上者可知矣公年七十而以是名堂盖亹亹之意寓焉京師士大夫多形於歌詠公亦俾直繼之夫堂之作盖上之徳也詠歌者豈獨詠歌斯堂之美哉昔仲山甫徂齊尹吉甫作詩送之而稱道其徳業之盛序者以為美宣王盖任賢使能宣王之美著矣故云然今之賜第所以優大臣旌賢徳非過也然則今之歌詠雖亦謂之美朝廷可也作詩曰
  昔在太祖式是萬邦克生衆材以資臣工公初受命載筆在列陞遷少宰允矣其傑太宗明明冢宰是陞簡賢任官用賛厥成於穆仁宗公寔元輔師臣之榮以貞百度維今天子其仁如天篤眷在公政達用宣天子曰嘻人惟求舊祇事四朝孰出公右乃相厥居弗稱具瞻乃命作之有翼有嚴言言渠渠式完且美詔公来居乃賜燕喜公卿大臣同往落之樂奏在廷百用具宜公拜稽首皇有大造沛澤駢蕃臣則奚報鞠躬殫慮以訖臣身臣子臣孫亦敢弗勤思昔名臣曰徴曰晟惟忠之竭而言之盡賜以居第榮觀備焉兹殆千年惟公則然無施不酬酬則必厚君子所存君子所有髙堂巍巍華榜在中皇徳之隆以逮公躬皇徳斯大公心則肅天子萬年永錫爾禄
  
  瑞雪歌有序
  臣聞聖人與天地合其徳則天必發祥呈瑞以應之黄帝之甘露虞舜之景星慶雲是也當此之時天下和平隂陽順序五穀熟而人民育至于今頌之恭惟皇帝陛下以至聖之徳撫盈成之運四方萬國悉庭悉臣年穀屢登民庶安業誠太平極盛之時而猶惓惓以養民為務此天地之心也宣徳四年冬久未雪上念無以作豐稔弭災癘為民憂之十有一月乙夘大雪上用恱怡文武羣臣拜稽稱賀以為聖徳格天所致聖心謙抑歸功於天地宗廟宸章垂示昭若日星且命錫宴於廷俾各霑醉而罷陛下之徳比隆前聖而與天地同其盛矣易稱天道益謙書稱謙受益陛下聖徳廣大天心協應而猶撝謙如此盖受天之福而敷錫于庶民者愈隆而愈大矣臣備官翰林職在文字謹作為詩歌庶㡬與虞舜景星慶雲之章共傳於悠逺歌曰
  聖皇大徳侔天地心有所欲天應之今年仲冬久未雪當宁興歎憂羣黎于時葭管纔欲動隂氣栗冽凝氷澌巍巍上蒼若咫尺一念感格廻恩施浮雲萬里無異色羲和匿景西南馳雪花呈祥忽飄灑輕風旋薄縱横吹落梅飛絮乃彷彿窺窗入户穿簾帷素姿玲瓏匪雕刻成此六出亦已竒湛然炫晃奪人目頃刻道路迷崇卑悠揚委積随處滿造化覆育寧容私九重宫闕半天起仰視瑞彩明參差春芳先發上林内千樹萬樹瓊瑶枝西山漫漫灝氣接玉立下瞰東海涯川原廣衍望不極但見皓旰深含滋閭閻歡忻田里恱鼓舞頌詠騰京師蝗蟊殄絶疪癘息安居飽食端可期千官晨趨朝黼扆環珮照映光陸離肜墀拜賀祝萬夀太平珍貺實在兹明明聖徳邁前古至誠孚洽猶謙撝歸功上帝及宗廟宸章炳煥星日垂玳筵大開錫宴樂玉酒瀲灔黄金巵在廷文武悉醉飽不數湛露兼鳬鷖小臣才薄忝侍近紀述盛美職所宜申歌天保答恵澤稽首願續豐年詩
  講義
  直既備員講官輪次進講以班列在東故常講四書每觀前賢文集有講義皆收録因閱家中所藏書得存藁數篇遂録之使後人知今日制作如此其副在官者尚多與非已作者皆不載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新民在止於至善
  大學是孔聖人教人的書這㡬句是大學為頭切要的言語都是教人脩自身的徳行與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如何說在明明徳大凡人心一箇箇都稟受得天地的正理也有慈憫的心也有羞惡的心也有謙讓的心也有分别是非的心随所遇着便發見出来比如為子的孝於父母做官的忠於朝廷這箇道理在心上本来明明白白比如鏡子一般光明這便是明徳人只為那私意牽引昩了這心便似鏡子被塵土暗了一般因此聖人說大學的道理先當整治的自己心上明白不教那私意昏蔽了纔是明明徳如何說在新民民是說以下的人新是改舊為新的意思在上的人把自家的心既整治的明白了方纔教得下面人下面人若舊時有沾染得不好的都教他改了從新做好人如治一家教一家的人都好治一國教一國的人都好治天下教天下的人都好這便是新民如何是在止於至善這止字便如行到那去處住定一般至善是道理至當至極處如在上的人自明其徳須要十分用心行好勾當到那道理至當至極處教下靣的人從新做好人也要十分用心到那道理至當至極處便是在止於至善這三句是大學一部書的綱領明明徳一句又是新民的根本比先堯舜禹湯文武㡬箇聖人都在明明徳上做工夫起所以致得天下太平萬世瞻仰為法伏惟皇上留意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
  這是曽子解孔聖人所說大學止於至善的道理前兩句是引詩經文王篇裏說聖人止於至善的事穆穆是深逺的意思於是賛歎的言語是說周文王徳行深逺不比那淺近的却又賛歎說文王明徳的工夫不曽間斷所以他的徳常常光明他一片敬心不曽一些怠慢曽子因敬止二字又推廣說文王凡事據道理行都處置得極停當且如為君呵心全在仁愛上撫恤百姓十分寛厚為臣呵心全在恭敬上服事人君十分小心謹慎為子呵奉事父母十分孝順為父呵教養子孫十分慈愛有事使用百姓每及與百姓每說的言語都出於誠心不曽一些失信曽子說文王這五件大事見得聖人所行都有箇極停當處若人因此推究将去每事都這等處得停當呵纔是止於至善文王是聖人他全在敬止用功能敬便整齊嚴肅心上不昏昩了所行的事自然停當這敬字是一心的主宰萬事的根本尚書裏說堯的徳欽為第一欽便是敬自古聖人徳行只在敬上用功伏惟皇上以堯與文王為法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
  這是大學傳第十章曽子解說治國平天下的事治國平天下怎麽說生財財是國家不可無的如奉養祭祀備燕享廪禄百官供給軍旅都要財用若不依着道理整治只管分外科征取怨於百姓這等呵如何平治得國家天下曽子先說一句生財有大道下面說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這四句便是生財的道理能行這四件國家的財用自然生息這四件是萬世可通行的所以說是生財的大道如何是生之者衆財是百姓每用力做出来的若是用力的少逰食的多怎麽生得財國家的百姓不許他懶惰喫閒飯一箇箇都要他着實務生理這便是生之者衆如何是食之者寡國家用的官員一箇箇選好的着實與朝廷整理政事無一箇不好的又無額外濫設虗費了俸粮這便是食之者寡如何是為之者疾百姓每當耕種時着他耕種當收成時着他收成不輕易差使誤了他時候都得盡力做生理只便是為之者疾如何是用之者舒百姓每貢賦都有常數朝廷用度時須要撙節約量每嵗民間進来多少朝廷用出去的也不可過多常存得有餘這便是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是說朝廷能行得這四件倉裏必有餘糧庫裏必有餘帛不必分外科斂百姓國家財用如常充足這等看来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這四件豈不是生財的大道理萬世通行的良法臣謹按洪範八政食貨為先周官太宰以九賦斂財賄以九式均節財用莫不以財為言誠以財者國用所不可無但能務本節用百姓既足則朝廷自足唐虞三代行此道所以天下安寧治化隆盛然國家理財必用君子乃能行此道君子以厚民之生為心所以能致治平之效後世如漢武帝用桑宏羊唐徳宗用裴延齡宋神宗用王安石吕恵卿皆行剥削之政以求富國家卒致百姓疲敝禍亂以興由其不用君子不明聖賢生財之道所致也大學這㡬句有補於國家萬世在君上所不可忽者伏惟聖明留意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這是中庸第一章中庸是孔子之孫子思作的書孔子之道傳之曽子曽子傳之子思子思憂道學失其傳所以作此書為頭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見得性本於天道原於性所以使人盡其道則在於聖人之教如何是天命之謂性命猶令也如分付的意思天以隂陽五行之氣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徳這理與心俱生所以名之曰性如何是率性之謂道率循也是随順的意思言循其性則日用事物皆有當然之理如循性之仁則自父子之親以至於仁民愛物循性之義則自君臣之分以至於敬長尊賢循性之禮則有恭敬辭讓之節文循性之智則有是非邪正之分别這便是道道即是人當行的路一般所以名之曰道如何是修道之謂教修是品節分等第的意思道原於性固是人心所有的然其氣禀有清濁厚薄之不同是以於這道理上所知所行有過有不及的聖人因人物之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如禮樂刑政之類皆是化導人抑其過引其不及使歸於中道所以名之曰教大抵中庸為傳道之書堯舜禹相傳之心法在焉臣因子思之言而考之堯舜禹曰執中湯曰建中武王曰建極即此理也聖人存心出治以無過無不及為至所以謂之中孔子祖述堯舜之道以傳後世而子思此三言者又以明道之大原出於天而不可易而賛成天地之化者則在聖人也帝王出治之本聖賢傳心之要實不外乎此伏惟聖明體念子思之言以求堯舜禹湯文武之道斯道幸甚斯民幸甚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這是中庸第二十章子思引孔子的言語意思說有志於聖賢之學在於明善誠身這兩事若不能擇善則天理人欲體認不真無以明善不能固執則天理為人欲所奪無以誠身所以人必學然後能擇善然後能固執這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是說擇善固執的工夫如何是博學博是廣博君子之於天下必欲無一理之不通無一事之不能故於詩書六藝無所不講古今事變無所不通然後有以聚天下之聞見而周知事物之理這便是博學如何是審問審是詳審人的學問既博中間或有時殊世異權變不同有所疑惑處不可不請問於人請問於人必須詳細然後所疑惑者皆得釋然這便是審問如何是慎思慎是謹慎學能審問於人無所疑惑必須反求於心研精至理不騖於虚逺不流於汎濫然後有得於已這便是慎思如何是明辨天下之事有義利之分是非之别辨之不眀則義利混淆是非顛倒學者必須於義利是非之間審察明白不可有毫髪之差這便是明辨如何是篤行篤是篤實用力行是行其所知夫既學之博問之審思之慎辨之明必須身體力行不使所知者為空言然後為實學這便是篤行大抵學問思辨所以擇善篤行所以固執非擇善無以明固執之理非固執無以成擇善之功所以宋儒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臣謹按此章孔子答魯哀公問政之言子思引之以明中庸之道其間所言達道達徳九經行之皆本於誠然非生知安行之資必由學問之功所以申言為學的工夫有這五件學者於此實用其力則達道達徳九經皆可體而行之天下國家無有不治者矣伏惟聖明緝熙聖學以為出治之本躬行仁政以致雍熙之效天下䝉福斯道幸甚斯民幸甚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這是論語第二篇孔子說人君治天下的事其所行有不同則功效也不同道是率先引導的意思政是法度號令齊是整治他教截然歸一的意思刑便是刑罰徳是本心所得於天的道理禮是制度品節尊卑髙下都有箇定分如何是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這說人君治天下只要使人為善禁人為惡若先把法度號令去𨳩導百姓百姓有不從的便把刑罰去整治他要他截然歸一這等呵只是禁制得人不敢為惡不足以感發人的善心百姓每一時畏懼聽從但要茍免刑罰却没羞愧雖是不敢為惡而為惡的心還在這功效却淺如何是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說人君當以心上所得的道理躬行實踐去化導百姓且如要百姓每事父母先自孝於親以率之要百姓每事兄長先自弟於長以率之這道理都是百姓心上同有的他見人君是這等行呵他心裏都感發從化怎麽肯違了但是百姓的資質有髙下他從化有淺深却把那禮使他行教他都知上下尊卑的分限要截然齊一不可過不可不及似這等化導防範他呵百姓都恥於不善而皆歸於善比之茍免刑罰而無羞愧功效却深了大抵政是為治之具刑是輔治之法徳禮是出治之本徳又是禮之本從古聖人治天下何曽不用政刑但當以徳禮為先孔子見周末為治的專用政刑不用徳禮所以有此言臣考之大學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這便是道之以徳禹湯文武有天下都是這等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至秦始皇全無徳以及民只用苛政虐刑苦害天下所以不能長久後来漢唐宋間有有徳之君治號小康然皆不及堯舜堯之徳如天舜之徳如堯皆萬世所尊仰伏惟皇上留意孔子之言而以堯舜為法則天下幸甚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這是論語第九篇孔子教人為學的次第如何是知者不惑知者心無所蔽能明察道理惑是疑惑大凡一事有一事的理一物有一物的理人於理上見得未明便自有疑惑惟心無昏蔽則物無不格理無不明如為父當慈為子當孝為君當仁為臣當敬凡天下道理都眀白透徹怎麽得有疑這便是知者不惑如何是仁者不憂仁者心無所私能全這天理憂是憂患大凡人心都有天理人欲若人欲勝了天理便一向循着人欲上去目視非禮之色耳聽非禮之聲口道非禮之言身行非禮之事便自有憂患若見道理明白每事都依着道理行不被私欲勝了視聽言動皆合於禮則心廣體胖自然安樂怎麽得有憂這便是仁者不憂如何是勇者不懼勇者奮决果敢足以有為懼是恐懼大凡人生受天地之氣以成形得天地之理以為性若氣失其養則體有未充便不能無畏懼而理有不行勇者能養此正氣至大至剛足以配道義天下的事但理上當為的便為有始有終不肯逡廵畏縮這便是勇者不懼此一章大意說學者於這道理知以知之仁以行之若無這勇不免半途而廢然必先知得分曉無疑惑然後行得停當無憂患又加以勇則能浩然直前而無所懼學豈有不成臣謹按知與仁是人性分所有的能力行将去便是勇這雖說為學之序然推而極之堯舜之治亦不過此皐陶謨曰在知人在安民知人是知之事安民是仁之事盖心無所蔽而能察乎理然後有知人之明心無所私而能純乎理然後有安民之恵知仁兩盡始終如一則徳化隆盛萬邦䝉福伏惟皇上留意於孔子臯陶之言則天下幸甚
  顔淵問仁子曰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囘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這是論語第十二篇裏孔夫子答顔淵問仁的事顔淵是孔子弟子他以為仁之道問夫子夫子答他說克已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如何是克已復禮為仁克字解做勝字已是私欲復字解做還字禮是天理仁是本心全徳凡仁義禮智都是心之徳人有這仁便有那義禮智所以為心之全徳人心都有這全徳只為私欲昏蔽了若能克去私欲復還天理則本心之徳復全於我這是說為仁的工夫如何是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一日言其日至近天下言其地至大歸字解做許字夫子說人能一日之間克去已私復還天理則天下的人都許其仁盖天下人都有這箇仁我能全得這仁便合得天下人的心天下的人怎麽不以仁稱許我這是說為仁的效驗甚速而至大如何是為人由己而由人乎哉夫子又說這仁本是自巳有的為仁的工夫全在自已他人着不得氣力這是說為仁的機括在我而無難顔淵聞夫子這說話見得天理人欲分明便請問克已復禮的條目夫子答他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非禮便是私欲勿是禁止的詞夫子說克已復禮的工夫全在禁止這視聽言動非禮處人有目不能不視非禮幼顔色禁止了不看人有耳不能不聽非禮的聲音禁止了不聽人有口不能不言非禮的言語禁止了不說人有四體不能不動非禮處禁止了不動這等呵則視聽言動不徇已私日用之間莫非天理為仁的功效豈有不至顔淵深達夫子這意思又自知他的氣力可以擔當說道囘雖不敏請事斯語矣斯語是指非禮勿視聽言動這四句顔淵謙詞說我雖不聰敏請服行夫子所教的這言語先儒說這一章是孔門傳授心法切要的說話不是至明不能察其㡬不是至健不能致其决所以孔門弟子只有顔子得聞這道理臣謹考論語一書顔淵所問有二一問仁一問為邦此章問仁是也其問為邦孔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是舉四代禮樂告之夫禮樂待人而後行人道惟仁為大自古君臣興禮樂教化之治亦惟仁徳為之主本孔子嘗曰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伏惟聖明留意
  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
  這是論語第十三篇孔子告弟子樊遲的言語樊遲初間請問孔子種五榖菜蔬的事孔子說這是小百姓的事學者當為大人的事所以把這三件告他如何是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是居百姓上面的人禮是天理節文見於威儀動作之間的道理為人上者非禮不視非禮不聽非禮不言非禮不動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有威可畏有儀可象這便是好禮百姓每見了自然起敬不敢有傲慢的心如何是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義是心上的裁制行事得當的道理為人上的凡事以義裁度必本乎天理順乎人情合乎時宜然後為之不本乎天理人情之正不合乎時宜則必不為這便是好義百姓每見上所為都是道理合當為的自然心恱誠服不敢有不順的心如何是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信是真實不欺詐的道理為人上的以真實為心所行的如其所言所令的如其所好凡立法度施號令必詳必審以求至當然後宣布不以私意輕易更改失信於民這便是好信這等呵百姓每都以真實相從遵行教令不為虚詐趨事赴工不失期㑹無有不誠實的心孔子說與樊遲這三件上行下效便是大人所行的事臣謹按禮義信三者是人道的大經為人上者合當行的不是要人敬要人服要人用情而後為的盖為上者是下民的表率上不敬則下慢上不義則下畔上不信則下疑所以為人上的必實有其善然後能感人孟子曰未有誠而不動者也大易有曰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為人君者以真實存心以禮義為教則足以感人心興治化伏惟聖明留意天下幸甚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這是論語第十六篇孔子說君子有這三戒戒是警省畏懼的意思凡人少而好色壮而好鬬老而貪得皆是血氣所使人有血氣纔能生這三者之欲是人生所有的但當随時戒慎以理勝之君子知戒所以為君子如何是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盖人當少年血氣動盪不定不免好色若放縱不止便生疾病所以當戒如何是及其壮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盖人當壮年血氣强盛恃勇好勝喜於争鬬若馳騁不已便生禍患所以當戒如何是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盖人至老年血氣銷耗不能勝人惟思利已若貪多務得肆欲無厭便壊了徳行所以當戒大抵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氣也戒於色戒於鬬戒於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不為血氣所動所以年彌髙而徳彌邵也這一章雖是孔子教學者之言然通上下皆有益盖學者不知戒不能為君子若有天下國家者不用這言語則闗繫又大漢成帝自少好色其後寵嬖非人蠱惑其心至於傷絶子息漢業由此而衰漢武帝壯盛之時好大喜功窮兵黷武國家疲弊民力凋耗盗賊蠭起後乃悔過息民纔免於亂唐明皇早年勤於為治至其晚年唯務聚斂任用小人刻害天下百姓愁怨明皇恃其富貴窮奢極欲大盗窺覦而起至於播遷由此言之豈可以不戒臣謹按洪範五福其一曰夀而必本於攸好徳人君好徳則自無三者之患而足斂福於已錫福於民伏惟聖明留意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這是論語第十六篇記孔子說君子所當畏懼的事君子是曉道理有徳行的人畏是恐懼敬慎的意思三畏是下文所說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這三件如何是畏天命天命是上天與人做好人的道理天生萬物獨厚於人都與他仁義禮智之性都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倫比萬物不同君子知這道理是天與我的心裏常常存着眼裏常常看着發言行事出入起居戒謹恐懼不敢違了這道理這便是畏天命如何是畏大人大人是有爵位有年齒有徳行的人這等人爵位可尊年徳可尚君子常以謙卑遜順為心安分守禮不敢以卑忽尊不敢以賤踰貴不敢以少陵長不敢以已之才知輕視有徳這便是畏大人如何是畏聖人之言聖人之言是合道理的說話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的言語載之經書以教天下後世都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君子講明其理而力行之為人君盡君的道理為人父盡父的道理為人臣為人子盡臣子的道理至於聖人所言天道人事吉凶禍福凛凛然常存敬戒不敢有違這便是畏聖人之言孔子說君子所畏的是這三件事若求其要只在畏天命一句盖天命是天理大人與聖人之言皆是天理所當畏的人於天理知所敬畏則必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然求君子所以畏天命的心又在知字上来人若不見得這道理明白怎麽有着實畏懼的心所以下文孔子又說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由此言之學者欲知天命必先格物以致知欲畏天命則當誠意以正心大學曰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君子之學帝王之道一理而已伏惟聖明留意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
  這是孟子首篇第七章孟子告齊宣王平天下的道理只在推廣自已仁愛的心以及百姓如何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上面老字是尊敬奉養的意思吾老是自已的父兄人之老是百姓每的父兄孟子說為人君的把自已的父兄尊敬奉養必要他安樂也當念天下百姓每愛父兄的心與我一般都着他得尊敬奉養父兄不至於飢寒困苦這便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如何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上面幼字是愛䕶教養的意思吾幼是自已的兒女人之幼是百姓每的兒女孟子說人君於自已的兒女愛䕶教養必要使他成人也當念天下百姓每愛兒女的心與我一般都着他得愛䕶教養他的兒女不至於流離失所這便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天下為子弟的都得奉養父兄為父母的都得保愛兒女這等呵天下豈有不太平的所以說治天下可運於掌可運於掌是不難的意思大抵人君推廣自已的仁心以及百姓呵天下不難治所以孟子於下文引詩經說周文王的徳行先行於一家妻子兄弟又行於一國也只是把這仁愛的心推廣将去人君若能推廣這仁心呵四海雖大也保守得若不能推廣這仁心呵妻子雖至親近也不能保孟子又說自古聖帝明王治天下國家也無别的道理只是能推廣仁愛的心以及百姓臣謹按孟子此言所重在推恩二字恩是人心上發出来的仁心便是天地生物的心聖人以天地的心為心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以仁恩徧於天下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可謂有仁心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盖是私欲蔽了自已的良心所以不能推廣孟子言人君當黜霸功行王道王道切要處不過推廣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此萬世帝王所當體者伏惟聖眀留意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
  這是孟子離婁篇孟子說人君平治天下的道理不必他求只在愛親敬長這兩件推行将去如何是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道是自然的道理事是人所當為的事人都有父母有尊長在人為甚近父母是人當孝的尊長是人當敬的是自然的道理人以這道理為心孝於父母敬於尊長這便是當為的事人所容易行的若不在這兩件上用心却求於髙逺難行的事便不是自然道理便不是所當為的事這是孟子教人只當以孝親敬長為務如何是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這是承上文說孝親敬長的功效人人是說天下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都有父母都有尊長人君躬行孝敬親吾親以及人之親長吾長以及人之長使天下人都興起孝親敬長的心輕徭薄賦使他各得養父母奉尊長這等呵天下的人一个个能存孝弟的心都無争鬬悖逆的事豈不是太平這是孟子說平天下的功效都在人君躬行孝弟上来可見道在邇不必求諸逺事在易不必求諸難臣謹按古昔帝王致治之效莫盛於堯舜求其本原堯克明峻徳以親九族舜處父母兄弟之間克諧以孝推之天下黎民於變萬國咸和所以孟子說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伏惟聖明留意擴充孝友之徳以致太平之治天下幸甚斯民幸甚
  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
  這是孟子離婁篇記孟子教人的言語事是奉事守是持守孟子意思說人之事君事長都是事而惟事親為事之大盖事親者事之本也人能盡孝敬以事親則以之事君必忠以之事長必順所以說事孰為大事親為大人之守家守官都是守而惟守身為守之大盖守身者守之本也人能循禮法以守身則以之守家而家道成以之守官而官事治所以說守孰為大守身為大然孟子雖以事親守身對說下文却說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則又重在守身上盖能持守其身不䧟於不義然後可以事親若所言所行一䧟於不義便為失其身則不足以事親這又是教人以守身為事親之本臣謹按孟子此言盖為學者而發故止於事親若就君道言之所繫為尤大盖人君之身乃天下國家之本而事親其首也所以中庸說為天下國家有九經必始於修身大學言齊家治國平天下亦必本於修身古之人君有盛徳大業者莫如堯書言其克明峻徳者修身之事也下文以親九族平章百姓協和萬邦者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也極而至於位天地育萬物一皆本於人君之身伏惟聖眀留意於聖賢之言以紹帝堯之治天下幸甚
  
  夷齊十辨
  一辨夷齊不死于首陽山
  二辨首陽所以有夷齊之跡
  三辨山中乏食之故
  四辨夫子用齊景公對說之由
  五辨武王之世恐無夷齊
  六辨史記本傳不當削海濱辟紂之事
  七辨道遇武王與周紀書来歸之年不合八辨父死不葬與周紀書祭文王墓而后行者不同
  九辨太史之誤原於輕信逸詩
  十辨左氏春秋傳所載武王遷鼎義士非之說亦誤
  謹按論語第七篇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将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其斯之謂與此二章孔子所以稱夷齊者事無始末莫知其何所指雖有大儒先生亦不得不取証於史記盖孔子之後尚論古人無如孟子孟子止言伯夷不及叔齊其於伯夷也大槩稱其制行之清而於孔子此二章之意亦未有所發惟史記後孔孟而作成書備而記事富時有以補前聞之缺遺如子貢夷齊何人之問孔子求仁得仁之對倘不得史記以知二子嘗有遜國俱逃之事則夫子不為衛君之㣲意子貢雖知之後世學者何從而知之也此史遷多見先秦古書所以為有功於世也然遷好竒而輕信上世之事經孔孟去取權度一定不可復易者史記反從而變亂之以滋来者無窮之惑則遷之功罪豈相掩哉盖夷齊不食周粟之類是已史記既載此事於傳又於周紀齊世家諸篇歴言文王武王志在傾商累年伺間備極形容文字既工盪人耳目學古之士無所折衷則或兩是之曰武王之事不可以已而夷齊則為萬世立君臣之大義也昌黎韓公之論是巳其偏信者則曰夷齊於武王謂之弑君孔子取之盖深罪武王也眉山蘇公之論是已嗚呼此事孔孟未嘗言而史遷安得此歟或聞予言而愕然曰謂孟子未嘗言則可首陽之事孔子章章言之子既知有論語而又疑此則是不信孔子也予應之曰予惟深信孔子是以不信史遷也且謂論語本文何以言之夫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徳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論語未嘗言其以餓而死也而史遷何自知之餓者豈必皆至於死乎夫首陽之隠未見其必在武王之世而二子昔嘗逃其國而不立証諸孔子對子貢之意則可信矣安知其不以逃國之時至首陽也孤竹小國莫知的在何所傳者謂齊威北伐山戎嘗過焉山戎與燕晉為鄰則孤竹可知而首陽在河東之蒲坂詩之唐風曰采苓采苓首陽之顛采苦采苦首陽之下或者即此首陽盖晉地也若夷齊果孤竹君之子則逃國以来諒亦非逺何必曰不食周粟而後隠此耶今且以意度之國謀立君而已逃去則必於山谷無人不可物色之所然後能絶國人之思首陽固其所也盖倉卒而行掩人之所不知固宜無所得食又方君父大故顛沛隕越之際食亦何心其所以兄弟俱在此者一先一後勢或相因而今不可知耳然亦不必久居於此踰月移時國人立君既定則可以出矣惟其遜國俱逃事大卓絶故後人稱之指其所嘗棲止之地曰此仁賢之迹也夫是以首陽之傳久而不冺何必曰死於此山而後見稱邪予所以意其如此者無他盖論語此章本自明白於景公言死而於首陽不言死後人誤讀遂謂夫子各以死之日評之耳此大不然也夫孔子以景公與夷齊對言大意主於有國無國尤為可見問國君之富數馬以對諸侯曰千乘所謂有馬千駟者盖斥言其有國也夷齊可以有國而辭國者也崔子弑景公之兄莊公而景公得立崔子猶為政景公安為之上莫之問也享國日久奉已而已觀其一再與晏子感慨悲傷眷戀富貴直欲無死以長有之其死也泯然一無聞之人耳孔子歎之曰嗟哉斯人彼有内求其心棄國不顧如夷齊者獨何人哉彼所以千古不泯者豈以富貴哉由此論之則孔子所以深取夷齊但指其辭國一節而意自足若曰夫子取其不食周粟以餓而死則此章本文之所無也夫今去夫子又逺矣餓于首陽一語之外前不言所始後不言所終予疑其在遜國俱逃之時而不死者盖意之然予之意之也盖猶近似而無害於義理若遷之意之也略無近似而害於義理特甚焉大槩遷也専指文武為强大諸侯窺伺殷室以得天下故於世家則首吳泰伯於列傳則首伯夷遷之說出而孔孟所以言文武盛徳至仁者皆變亂矣此事若不見取於大儒先生猶可姑存以俟来哲今亦不幸君子可欺斷然按之以釋論語則武王萬世當為夷齊之罪人夷齊借之以徇使萬世亂臣賊子知畏清議如此也而武王何罪哉予言更僕未終亦不得已也然實欲反覆究竟折服史遷使不可再措一辭者吾徒之學誦詩讀書論世知人不當草草幸毋倦聽夫夷齊孔子之言略孟子雖不言叔齊而言伯夷甚詳若并取証於孟子則史遷所載諫伐以下曉然知其决無也孟子言伯夷之歸周也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史記本傳則不然削其海濵辟紂之事但於遜國俱逃之下即書曰於是往歸西伯及至西伯卒此下遂書叩馬諫武王之語數其父死不葬以臣弑君盖以為遇武王於道也所謂於是云者如春秋之書遂事纔逃其國遂不復反而歸周也則不知此行也二子亦已免䘮否歟厄於勢而不返容或有之然逃彼歸此如同時然身䘮父死自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也而忍以父死不葬責他人歟嗚呼此必無之事也夫遷所以削其海濵辟紂者何哉謂遷為未嘗見孟子歟則遷知其有書七篇其作孟子傳自言嘗讀之而屢歎矣然而如此書伯夷者其意可想也遷以不食周粟為竒節故欲見夷齊處心後来全不直武王而其初本無惡於紂也夫事不惟其實所不合已意則削之千載而下讀於是一語尚可想其遷就増損之情態而何以傳信乎故曰當一以孟子為斷夫伯夷太公兩不相謀而俱歸文王孟子稱為天下之大老太公之老古今所共傳則伯夷之年當亦不相上下孟子必不虚加之也然伯夷徳齒昔縱與太公同而後来年齡豈必與太公等吾意武王之時未必猶有所謂伯夷也而遷所作周紀又自與傳不同何以言之伯夷以大老而歸文王文王享國凡五十年吾不知其始至也在文王初年歟中年歟末年歟不可考也而遷於周紀則嘗以為初年矣其言曰文王繼公季而立敬老慈幼禮賢待士士以此多歸之夷齊在孤竹聞西伯善養老往歸之然後曰太顛閎天散宜生鬻子辛申太公之徒皆往歸之然後曰崇侯譛西伯于紂囚于羑里然後曰紂釋文王賜弓矢鈇鉞得專征伐又數年而書聽虞芮訟又眀年而書伐犬戎自此每年書一事而各以明年二字冠於其上如是者凡七上去夷齊来歸之年不知其㡬矣大槩書文王五十年之事稍稍排布嵗年而夷齊之歸為首其他未之先也以天下之大老其来在文王即位未久之年若謂其人猶及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之後姑少計之亦當百有餘嵗矣恐不必不食周粟隠于首陽山而考終已久矣遷既書于周紀如此及作伯夷傳乃言夷齊方至文王已卒道遇武王以木主為文王伐紂叩馬而諫不知此當為兩夷齊乎抑即周紀所書之夷齊乎若即周紀所書之夷齊則歸周已數十年非今日甫達岐豐之境也諫武王當於未舉事之初不當俟其戎車既駕而後出竒駭衆於道路也太公與已均為大老出處素與之同不於今日白首如新方勞其匆匆扶去於鋒刃将及之中也嗚呼紀傳一人作也乃自相牴牾如此尚有一語之可信乎觀其摸寫二子冐昧至前左右愕眙欲殺武王無語太公營救之狀殆如狂夫出鬬羣小號呶而迂怪儒生姓名莫辨攘臂其間陳說勸止嗟乎殆哉其得免於死傷也不亦幸哉武王方為天下去賊虐諫臣毒痡四海之紂而行師無紀左右遽欲害敢諫之士戕天下之父死生之命在左右與太公而武王若罔聞知萬一扶去之手緩不及用則是彼殺比干此殺夷齊其何以有辭於紂也武王順天應人之舉後世敢造此以誣之噫甚矣傳曰父死不葬紀則曰武王祭于畢東觀兵至于孟津載木主車中畢也者文王葬地也古無墓祭祭畢之說亦妄然一曰祭于畢一曰父死不葬又何也故凡遷書諫伐以下大率不可信使其有之孔子不言孟子言之矣予若以孔孟之說折遷遷未必屈服惟傳自言之紀自破之其他巻猶曰破碎不全不盡出於遷之手而此紀此傳皆遷全文讀者知其非遷莫能作又不得疑其補綴於後人也曰然則紀與傳孰愈曰紀書文王其妄居半及書武王則妄極矣若其書夷齊一節猶略優於傳也盖紀言其歸周及文王之生而傳言其至值文王之死也及文王之生者與孟子同而值文王之死者無稽之言也曰然則首陽之事其究如何曰予前固言之果有夷齊暫隠之迹而不在武王克商之時武王克商之時恐已無所謂夷齊而孟子又不言叔齊歸周惟後之讀論語者惑於遷史増加孔子本文執所謂餓者為夷齊盖棺之終事是以展轉附㑹爾夫理至于一是而止予生百世之後安敢臆度輕破古今共信之說盖見遷於論語纔有一字之増而遂與孟子略無一字之合又紀傳色色不同徒以無稽之言貽惑後世是以詳為之辨庶㡬自此觀夷齊者惟當學其求仁得仁與夫制行之清㢘頑立懦之類而不必惑其叩馬恥粟以至於死然後語孟稱道之意可眀也夫讀論孟則見二子可師乃志士仁人甚自貴重其身抗志甚髙觀理甚眀俯仰浩然清風可仰而不可及孔孟之所謂賢由之則俱入堯舜之道也讀史記則見二子可怪乃羈旅妄人闇於是非進退輕發嘗試不近人情悻悻然以去終與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者比史遷之所謂賢由之則不過於陵仲子之操也學者於此從語孟乎從史記乎曰如此則遷無所據而容心為此何也曰遷自言之矣所謂予悲伯夷之志睹逸詩可異焉者此遷之所據乃一傳之病源也逸詩者西山采薇之章也三百篇詩經夫子所删尚莫知各篇為何人作遷偶得一逸詩而妄意之曰此必夷齊也夷齊嘗餓于首陽今言采薇西山是不食周粟故也夫古詩稱采草木蔬茹于山者甚多豈皆有所感憤而不食人粟者乎粟生於地人人食之已獨不食則食之者人人皆非也異哉恥一武王而天下皆無與已同類之人然則試使夷齊之教行一世之人無一人肯食周地之粟而後可乎夷齊之風百世聞之而興起何當時此事無一人見之而聽從乎夫天下所謂西山不知其㡬自東觀之皆西也詩言西山不言首陽不當以附㑹論語之所云也末句曰吁嗟徂兮命之衰矣遷以為夷齊死矣悲哉此臨絶之音也夫徂者往也安知作歌者之意不思有所往上言我安適歸則無所辟地辟世矣下又言吁嗟徂兮則於不可中求可猶思有所往焉旣而遂自决曰命之衰矣歸之於天而終無可奈何之辭也豈必為殂卒之殂乎神農虞夏固不可見而以暴易暴何可以指武王武王非暴君也必欲求其稱此語者則自春秋戰國至於秦項滅國滅社何處不有乎然則世必有遭罹荼毒而作此詩者非夷齊也此詩誤遷而遷誤後世也或曰然則春秋之初魯臧哀伯曰武王克商遷九鼎於洛邑義士猶或非之杜元凱以為伯夷之屬也此在孔孟之間豈亦非歟曰非也武成之後武王嵗月無㡬發財發粟釋囚封墓列爵分土崇徳報功亟為有益之事則吾聞之遷鼎恐非急務也滅人之國毁人宗廟遷其重器强暴者之所為誰謂武王為之使果有所謂鼎則天下一家無非周地在彼猶在此矣豈必皇皇汲汲負之以去而後為快乎况罪止紂身為商立後宗廟不毁而重器何必遷乎書稱營洛乃成王周公時事在武王無之義士所非亦不審事實矣而義士又不知為何人自克商至於周衰然後左氏載此語盖已四五百年四五百年之間豈無一士心非武王者得稱為義亦各有見也而何必以夷齊實之乎况左氏近誣未必斯言果出於哀伯乎嗚呼此武王夷齊終古曖昧俱受厚誣之事與咸丘𮐃之徒妄言堯舜者頗同惜其出於孟子之後無一人識其為齊東野人之語故使流傳至今幸而竊讀論語偶思首陽之章未嘗言死遂得以盡推其不然惟此章之疑既釋則史遷失其所以憑藉附㑹之地豈非古今之一快哉然此愚見也不知来哲又以為然否
  續說
  予既辨夷齊無不食周粟餓死首陽之事或曰子以為韓公兩是蘇公偏信之說皆非也二公盖為君臣大義計縱不盡然要為有闗於世教史遷雖誤而人不致疑固以此也今决破籓籬以為其事無有則孰愈傳疑之猶愈乎予曰不然立世教必師聖賢師聖賢必稽事實事實所無而託聖賢以為重則是世教可以偽立也孔孟豈有此乎孔子稱殷有三仁而夷齊不與夫夷齊豈非仁人哉惟於紂與武王之際無其事故不系於殷也春秋貴死節賤事讎誅首惡罪逆黨君臣之義嚴矣孟子一言蔽之曰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此孔孟所為立世教也夷齊無是事孔孟不言春秋為懲亂賊作則孔孟明著之世教自有在而焉用以所無者傳疑也若夫太史公之失有不止此者矣衛武公東遷以前賢侯也而誣以簒弑共伯宰我孔門髙弟也而誣以從畔田常彼豈知為世教計也哉後乎春秋如豫子為智伯仇趙襄子而必報之自謂将以愧天下後世為人臣而懐二心者其志發乎大義可以立世教者也遷置之曹沬専諸荆軻聶政之間總五人名之曰刺客其一切好竒而不明義如此彼豈知為世教者哉故欲知君臣大義莫尚乎春秋後世張子房諸葛武侯以至歴代忠義死得其所之臣則有合乎此矣無用史記虛託夷齊之事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六   明 王直 撰題跋
  題蔣氏譜後
  右閬苑世系圖者乃廬𨹧太守蔣公之所自著也蔣氏世家陜右之鳯城元初有諱斌者授世襲百户守保寧於是始為保寧人卜居閬苑城南玉鼎峯之麓元代革易蔣氏遂失其官然更以隠徳重於時五傳而至公遂以文學奮身歴典隴鄜杭三學入為户科給事中轉工科出為河南之羅山令以薦起為今官譽望隆重蔣氏之族加顯矣其祖宗積徳之厚可知也夫世之以武入官者自謂干戈弧矢之能足以世其禄不知武之為徳者何事故其子孫率不好學一旦失勢無學以植身遂為塗人或遂降為皂𨽻者盖多有之惟知武之徳而能用心焉則有以善其身而裕後世雖世移事遷然其子孫不替而益顯若蔣氏者可以觀其徳矣今公為郡守又能寛大和裕以撫養其民民歸徳也久矣若是者又足以封植蔣氏於悠逺也後之繼公者而益務徳焉則蔣氏之盛豈有窮哉故書於末簡以告其後人
  題雙崖先生挽詩後
  雙崖先生以文學行誼著稱於金華鄉邑之人師尊之洪武中甞舉至京師人謂先生且大用而先生竟以疾辭歸消搖於兩崖之間逐雲月之去來樂魚鳥之翔泳囂然自適也然未及乎中夀以卒此士大夫所以哀惜之而形於言也夫天之降才於人固將以為世用夫既不為世用而又不永其年豈非其人之不幸哉哀而惜之固宜也予雖不識先生而與先生之子景暘為同年觀景暘之賢則先生之所修可知矣然世之如先生者不少也而多泯没不傳豈非無賢子孫乎是以君子貴有後也景暘示予此巻為之三復而歎嗚呼先生可謂不没矣因題其後而歸之使藏焉
  題宋徽宗墨跡
  蘭坡道人四字監察御史番禺趙純懷智之所寶也懷智盖宋宗室之裔謂其逺祖與勤自號蘭坡徽宗甞書此四字賜之是以寶焉予觀上有問安餘暇端本圖書豈徽宗甞為太子而書此歟與勤乃與之弟與當韓𠈁胄用事時甞為開封尹則其弟兄去徽宗時稍逺何夀之髙如此也予甞見今慶夀寺有元太子阿裕錫哩達喇所書三聖殿榜筆勢與此相似何魯君之聲似此君也懐智蘭坡之後寶之宜矣予特愛其字畫清嫩遒美有可喜者故題而歸之
  題宸翰巻後
  宸翰一巻百户謝庭循之所寶者也恭惟皇帝以聰明睿知之資於文章制作皆超出古人萬幾之暇親御翰墨以賜左右故庭循得而寶之然臣於此而知聖心之所存非特奎畫之美而己盖首言偶對有以見陛下仁民育物之意與天地同其大秋色蓮塘二首又有以見生成萬物各得其所之妙誠所謂堯舜氣象也墨竹二幅蒼古無比竹之可貴者比其節也陛下以是賜庭循豈非欲其勉修臣節也歟然則庭循之心當何如哉既盡臣節以事上而傳之子孫百世寶之尚思報於無窮可也
  題蘭亭帖後
  右蘭亭叙帖晉王右軍書清潤勁健號為第一唐文皇帝最珍惜之後以葬昭陵唐末之亂温韜發昭陵凡書畫皆剔取其裝飾寶玉而棄之故魏晉名筆復散落人間宋太宗甞購求之獨蘭亭亡逸不存此本乃唐人所摹者骨肉相稱猶足以見右軍書法因是而想真蹟其妙可知也吾友樂象明藏此本而習之賢於俗書逺矣
  恭題沈庶子竹菊圖後
  皇帝以天縱之聖徳隆化洽萬幾之暇時以翰墨自娯隨意揮洒各極其趣譬若化工之於萬物有自然生成之妙觀於此圖可見矣當時受賜者惟侍近三數人而臣粲與焉誠可謂榮矣臣謂竹與菊皆有至操君子於此比徳焉上之所賜非偶然也粲其益思自勵以稱上意斯善矣豈特一時之觀美而已哉臣與粲同⿰亻⿱杳小 -- 僚庶幾古人以徳相尚故題其說如此
  題黄尚書訓子書
  右教儀一通工部尚書東萊黄公以訓其子琮者也夫為人父者莫不欲其子之賢然或不知所以為教則雖欲賢惡得而賢哉公有清徳重望足以為訓此書自修身齊家待人接物以至飲食服用之微莫不詳具誠可謂善教者矣公再往鎮交阯琮留南京及公歸朝廷琮來北京省侍二京皆萬方㑹同之地也衣冠禮樂之盛雖前代所無然人物衆多其可以蕩惑耳目而搖奪心志者亦有故貴游子弟能以禮法自持者不多見焉豈獨其才質使然哉實教之不豫也教之不豫而欲其不殆且辱焉可得邪琮恂恂恭讓舉動必由禮處乎兩京之間而未聞有闕失則公雖善教而琮亦可謂善承者矣然甞觀之昔之為子者於父之教其初亦能勉而承之至於久而忽忘卒陷於不肖此其志之不立故也志之不立斯外物有以移之矣予欲琮堅持其志始終如一日凡公之教不但接於目而必存諸心朝夕由之不少忘復進而不已焉雖為大賢君子可幾矣琮以此巻求予言予欲勉琮之進於徳也故題其後如此
  題范啓東麥舟巻
  范忠宣麥舟事盖與其父文正之志同世謂其父子篤於義然予觀之文正甞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忠宣亦曰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教由是推之則天下有一物失所者皆其憂也豈獨故人哉然其用不極而效不大顯於天下予甞為當時憤之啟東以此巻求予題故為言如此使人知麥舟事盖其小者耳然世之為鄙夫者視之其亦可以少寛也夫
  題熊伯齊墓表後
  右熊伯齊墓表一通予同官臨川王君撰謂伯齊介直不能與時俗俯仰縣令强為吏不樂竟逸去邀遊五湖間十餘年乃歸予於此有以知伯齊之賢於人矣當此時重吏仕往往至通顯其後風俗大變多爭為吏然其志業不復如前人大要假聲威逞詐力剥民以自奉而已其弊至於久而尤在也夫吏之所為如此豈介直違俗者之所能哉宜乎伯齊之不樂也盖甞計之昔之為吏得遂其私者固多矣然能挾所有以終其身及子孫者不多也又何望其有立哉伯齊不為吏未甞縱其賊人之心今有子宏毅讀書為善惓惓於顯其親未必非天之所佑也宏毅謁予求言識其後故表而著之庶幾或有警云
  題楊氏訓子詩後
  右訓子詩一章今太子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建安楊先生作也先生以文學徳誼顯於時其長子允寛亦能恭儉孝友以承其家予自始識時心已重之甞竊自嘆昔之大賢君子遭時奮身以取爵位成功名固有偉然自見者矣然求後嗣之賢足以世其家者不多也今先生之子如此固徳善有以致之亦其祖宗以來仁厚之澤之所積者深雖久而未艾也今年允寛省侍來京師盖不見者十六七年其言謹於禮其行謹於義凡與相接者莫不愛之盖既有美質而加之以文有足取重於人者而先生又為詩以訓慨念乎疇昔之日而反復乎禮義之言殆所謂琢而磨之切而磋之者歟夫質得於天者也才行之美成於人者也得於天而不成於人是曰棄其天得於天而人又成之是之謂全其天允寛得於天者美矣而先生所以成之者又累累加意焉則允寛之為善人君子有不至於其極可乎予既得讀其詩故益願允寛勉之此予愛重之意也嗚呼世之妄子弟得於天者既未至而人又不知所以成之使迷溺於聲色勢利之中而莫之返視先生父子可以少愧矣
  題春日宴桃李園詩
  士大夫當太平之時而得遂宴遊之樂盖難也宴遊而得其地與其人尤難也太僕崔公有園在城南襍植桃李雖服官政而時清事簡得以從容於此園當春花盛開風日和煦乃與學士曾公八人者游而宴焉所謂有其時有其地有其人其樂盖盛矣宜其見於詩也初崔公甞與予言而欲予一遊屬有公事不暇往豈須臾之樂亦自有數而不可茍得邪憶予昔與曾公廿八人者居南京有文字之娯而無職事之擾凡城南勝地可以眺望嬉遊者暇日即載酒往焉覽山川之雄秀都邑之鉅麗人物之繁華烟雲草樹之交映風㠶沙鳥之往來上下恣其意之所欲即命酒隨之悠然而酌兀然而醉心有所適必形於詩往往留連至日夕而後返不知者以為仙也於今二十餘年其存而共處者不過十人然皆老矣少時意氣雖在而人事之不齊有足嘅者如此遊是也士大夫固當務其大者逺者然一張一弛先王之道其何可少哉曾公既序其詩崔公又以求予言昔蘇子由為棲賢堂記東坡先生為書之謂以此與廬山結緣他日入山庶幾不為生客予於此亦云然而非所能必也
  題晦菴先生三帖後
  晦菴先生師表百世其言行之微皆無所茍况立言垂後如通鑑綱目與元臣故老之銘誌哉宜其尤慎重也觀此前二帖可知矣其中一帖問眷請委施於親戚之間而殷勤篤厚之意溢於言表前輩評先生書謂道義之氣葱葱鬱鬱散於文字間盖不必論其㸃畫之精也彥澂其寶惜之
  題流芳集後
  流芳集者兵部郎中鄒孟爵所輯也孟爵仕於朝以才能著稱久矣一時士大夫多重之是以見於文字不少孟爵將以貽後之人故集録焉春坊大學士曾君既序之矣復以求予言予謂今之所以識前人者由文字以傳也豈獨國史哉一家之盛亦必有一代之文章後世子孫得以知其徳業及其所與交游之賢而知自貴重以不辱其先文之不可以已如此甞及見夫衣冠閥閱之後能守先世之文章君子知其本源之盛而足以自振亦有勃然而興者其意氣非不盛矣然考其世而無以自見豈惟人不貴之卒亦不能自貴也夫豈虚言也哉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𣏌宋皆聖人之後文獻不足孔子嘆焉况於一家也哉孟爵之輯是編誠可謂智者也為其子孫者尚珍襲之而思趾美於無窮哉
  書止齋記後
  止齋先生以安貧樂義聞於鄉閭舊矣予自少時巳聞先生之兄御史公清徳偉行與先生相友愛甚篤而先生所以撫其姪賞而賞之所以事先生者皆有可稱道士大夫談之先生今年已七十言論温温不曲隨茍止此衆人之所望也予與先生有姻好盖甞辱教焉夫人之處已接物自内及外事雖不窮一當止於理故君子進徳之功雖老而不倦昔衛武公年過九十猶求箴儆於國故謂之睿聖武公予於先生何能有及哉而愛慕先生則厚矣因覽是巻而云如此庶幾𥌒史之道也
  題先賢遺墨後
  右中書舎人衛靖所藏先賢遺墨八首皆宋元以來名筆施之故舊朋友之間文章字畫各極其趣而殷勤篤厚之意溢於翰墨之外信乎其可貴也趙松雪去今不逺其徳善有能知而興慕者不必深論也甞聞張即之致仕時四川制置余晦以讒殺朗州太守王惟忠惟忠告人曰我死必上訴於天凡七揮刃不殊其血逆流既又盡没其貲即之憐之使從孫士倩娶惟忠孤女而經紀其家又移書當路者為訟冤請還其首以禮葬之又請歸其田宅其急義如此去今二百餘年人少有能知者晉王羲之平生功名事業多可稱道而獨以能書蔽之今即之亦然因觀此帖為書其事使人知為士君子者不獨文章翰墨可貴也
  題程中書所書梅花賦後
  梅南方之物其在北者則為杏地氣使然也永樂二十一年予與太平知府徐侯同待選于北京嵗暮大雪坐翰林朝集之舎因論南方景物相與頌梅之徳而興其遐思徐侯乃為予寫此圖明年二月侯以郡人乞留歸太平予復職為侍讀乃裝裱此圖欲求諸公為題詩而皆縻於職務不暇也遂請中書舎人程南雲寫此賦於其上盖誠齋先生之節行實與梅同其髙潔而徐侯乃當時賢守南雲復以善書名于世此皆可愛慕者因題于後以寄兒曹使知重也
  題許氏家訓詩後
  在元之時慎擇郡縣吏天台許君具瞻當治鄞為文贈之者余廷心先生也予讀之知具瞻文行政事足以得民心為之起敬起慕其後又讀劉伯温先生所為鄞尹許君遺愛碑於是益知其賢庶乎古之所謂循吏者因竊自嘆天下之郡邑多矣誠皆得如具瞻者治之民安有失所者哉茍民無有失所者則邦本之固雖萬世可冀也予既敬慕其人尚嘅想其世盖如孔子之於子賤云者今年具瞻之從孫禮部員外郎敬軒持家訓詩一首屬予題盖具瞻之尊府繼可先生賦以為訓者廣大者具瞻名也詩之所云修已治人之道皆本乎聖賢之教於是而知具瞻之所以賢而益信孔子之說未幾朝廷擇賢守大臣多舉敬軒由是有汀州之命嗟夫敬軒將何所取法哉書之所載不可勝窮也繼可先生之訓鑿鑿乎要切之言具瞻既用之矣敬軒慎守而力行之其治行誠有以繼具瞻則無忝乎家訓後之頌遺愛者將無若伯温者乎敬軒在禮部以端厚勤慎得名而惓惓於先訓如此予知其必有立也故題其後而勉之
  題袁彥章布衣歌後
  君子之觀人也觀其志志於自修而不移於貧賤則其有為可知矣王子墊問孟子曰士何事曰尚志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是故飽乎仁義者則膏粱文繡不足動其心果何為而不可哉至於時之遇不遇其道之行與否則有命焉予觀四明袁彥章先生布衣歌而知其為有志者矣先生元人有宏才奥學而未用故作此歌以見志其後累為教官被薦為翰林撿閱命既下而卒雖其道終不行而志則可見使其得用功名事業豈少哉世好以成敗論人而不原其志則過矣先生之孫尚寶少卿忠徹録以示子孫使知慕而勉焉其用心賢矣哉凡觀此者其亦可以興起矣
  題甘氏祠堂記後
  祠堂之制非古也盖古者家必有廟後世廟非賜不得立宋之大儒乃為祠堂於是孝子慈孫始得以禮祀其先制雖非古而追逺之志行焉則古之道也然而人知善其居室者多矣至於祠堂則有所未暇往往惟祭於寢庶人祭於寢可也為士者舎祠堂之制而亦祭於寢非厚於已而薄於祖考者乎其亦非禮祀也乎豐城𠂀氏故宦族自宋司空至今孟進若干世其間為郡縣職風紀典學校者相望盖有卿大夫之貴豈獨士哉孟進孝祀其祖考然念廟制不得立乃作祠堂於其居之東嵗時享祀一依朱子所定孟進誠好古秉禮之士哉其子英為進士在京師既求臨川王先生為之記復求予一言予嘉其意乃書予之所感者于後而歸之必有聞予言而興起者
  題汪貴和墓表後
  右贈文林郎江西道監察御史汪貴和墓表一通國子祭酒胡先生撰貴和黟人素以惇徳樂義見重於鄉雖未及仕然以子貴而卒享其榮天之報善人何其不爽如此然予觀之汪氏之盛其所由來逺矣當隋之亂世華保據六州以歸唐太宗命為六州刺史封越國公當是時輔公祐杜伏威李子通輩皆雄據一方不度徳量力以圖存卒至糜爛其民而後已則六州之人所以保其父母妻子之樂而無流離殺戮之𢡖者世華之徳也其後之昌大宜哉宋時有諱勃者為樞密使追贈三代至師傅此又一盛也今貴和之子景明為御史有賢譽其進於福禄榮名盖未艾安知貴和之顯揚光大有不若宋之盛哉江河之源深廣而無窮故其流奔放肆大而亦無窮予於汪氏驗之也景明與予同年舉進士又同仕於朝示予此本故題其後以致願望之意云
  題邊母傳後
  右邊孺人傳翰林侍講陳敬宗作也稱孺人孝敬慈惠足為閫範是固難矣予特愛其一事有可表者洪武中縣迫其夫為吏夫為吏者可以馳騁於當時而舞文弄法以徼利盖民之蠧也里舎子多爭為之雖其妻孥亦自以為得志而孺人獨勸其夫匿而免恬然不以勢利為意此偉男子之事而孺人能之其卓識可尚也今有子四人安知不受為善之報哉孺人女夫尚寶少卿袁忠徹持以求予言予故表而出之
  題玉澗枯木畫後
  玉澗本婺人曹氏子為上竺寺僧名若芬字仲石寫雲山以寓意當時求之者甚衆其後歸老故山依澗作亭扁曰玉澗因以為號此幅盖其戲作筆勢縱逸意氣豪放雖枯朽之餘而生意存焉觀者當以九方臯相馬法視之也
  題蔣氏誥詞後
  恭靖蔣公昔為大醫院判事仁宗皇帝於東宫甚見禮遇盖以其忠謹不但醫也及上即位而公已捐館於是贈官賜諡且以舊所居職命其子主善始終之恩至矣今上在位以主善貴贈其母而俾從公之秩亦公之徳善有以致之永樂中直甞執筆侍仁宗左右見公之言行誠所謂君子也主善亦甚似公公之徳有繼矣今觀前後制詞與諭祭公之文而思上之仁與公之徳敬題其後使人知公之能得此者有以也
  題龎生所藏山谷書後
  宋書稱蘇黄米蔡然前輩君子乃謂蔡書猶有前代意至坡谷遂風靡魏晉之法殆盡米氏父子書盛行舉世學其奇恠流弊至於即之極矣此言雖為正論要之學書雖不可違古法然學者人人殊亦豈能盡如古工夫精到必有可觀辟之用人各取所長而用之亦可為成人矣此在學者懸悟耳涪翁此書若不經意然勁直清潤足可賞翫况其孝友固百世之士也尤學者所當法書既能精而行尤髙乃為可貴不可以善書為足也龎生彥珙喜學書得此而寶之求予題故題其說如此生尚勉旃
  題戴教諭所藏翰墨
  右翰墨一巻徳清教諭所藏自黄華老人至饒介之凢八首雖行筆結字人人不同然各有一種風韻若考其詞氣則其人襟度亦可知學者之於前輩當如是求之乃有益不泥其迹而已也
  題對雨詩後
  右對雨詩并序皆當時之傑作也文明之盛賢才之多意氣之諧合情性之和平於此可見矣然是詩也為郊祀致齋喜雨而作而是嵗實大穰米價減常年三倍百姓給足田野頌歌皇上至誠格天而民受其福又可見也千百年之後觀是詩者必將起敬起慕有不可及之嘆豈尋常賦詠之可比哉
  題王修撰先世翰墨巻後
  右元淮東宣慰副使致仕王公止善史傳一通及諸公過其墓下感物興懷唱和詩與其所往來書翰共十一紙翰林修撰王君孟堅所藏也盖宣慰孟堅之曾祖書所稱仲楚長司則其祖紹興經歴君惟勤大使惟政内舎則其伯父父也王氏故儒家學聖賢之道故宣慰公自廬州録事判官五轉而至江西行省左右司員外郎多有善政及人良吏之傳無愧於古其没既久猶使人哀慕至託興於梅花而歌詠之此何異於召伯之甘棠也哉公所立如此公之子孫二人皆表表為當世名士非公之徳足以善其後而子孫又能善法之者歟則此巻者王氏三世之美在焉宜孟堅之珍惜不忘也昔者孔子甞以文獻不足而深惜於杞宋彼皆聖人之後文獻不足猶無徴於後世况夫所謂故家世族者乎此盖王氏文獻之足徴者也然則欲知其世徳之盛者視此可知矣而王氏之子孫視之尚思所以承籍而無愧焉可也孟堅賢而有文以病告歸㑹稽出此巻求予言予故題其後如此
  題劉子欽唱和巻後
  右尊經閤中秋唱和詩若干首自考試官而下凢八人其三人予同郡而周公崇述劉公子欽則予同年進士同為翰林庶吉士讀書祕閤者也劉公為刑部主事轉徙逺外數十年始復與周公㑹於此而正當盛時逢令節文字之暇舉酒而賦之其樂可勝道哉夫樂必得其人得其地得其時斯樂矣不然不樂也科舉取士進退皆決於主司而朱巻襍陳可喜者常少恒慮或失之非學優識明往往有所不暇豈能從容於詩酒之樂哉常見歐陽文忠公與梅聖俞貢院唱和詩多至百餘首而嘆其學識之超卓故於是非進退一見即了不足以㥵其心是以能樂如此今觀諸公之作亦可以繼前輩無疑矣劉公今以年老致仕去江村林屋之下時展而觀之離合盛衰之際其亦有可感也夫昔予從諸公時年最少今亦老且病矣思復相從於觴詠之末有不可得因覽是巻為之慨然
  題趙松雪墨蹟
  昔賢論書貴人品髙盖其胷次闓爽興趣豪邁縱筆揮洒姿態横生非拘拘摹擬者所能及甞聞長老言松雪翁在元時風神最清秀似非塵土中人故其書特髙妙至於為詩雄渾頓挫深得杜子美家法當時諸公少能及之此紙乃學士曾公所藏松雪書杜詩任意自然而極温潤可寶愛令人不忍去手深有不可及之嘆反復數四因題而歸之
  跋廖氏龍溪書院請牒後
  右龍溪書院請牒乃宋景定五年所行時魁龍先生以進士居家故請任職古者朴作教刑盖所以警其不善而使歸於善也此司糾之職亦古之遺意也歟今制惟國子監有監丞以繩愆糾謬為職而郡縣學皆無之其待士也厚矣豈皆以善人待之以為無俟於繩糾也歟則為士者其可不自善其身也哉
  跋解學士草書
  宋秘書郎黄長睿伯思論張長史書云雄隠軒舉千狀萬變雖左馳右騖而不離繩矩之内信知言也予觀前翰林學士解先生書盖合乎此矣先生未顯時已用能書得名及入翰林書名益大顯非特其文章之妙也予初為庶吉士時見下筆作草書運勢翩翩如鸞鵠鶱翥蛟龍變化奇險神恠不可名狀然清麗遒勁自然合作信得長史家法也當時公卿大夫以至甲胄之士市井之人莫不仰慕每休暇之日持紙素來求者足相踵於其門先生隨宜應之得之者不啻若南金拱璧故散在人間尤多其後棄遺零落者亦不少矣羅宏秀才甚好書得此紙凢二十餘字雖微乏飄逸之氣然雄渾沈著意度凝重足可愛玩無疑予甞欲學草書謂可以馳騁筆墨娯適情性每病拘縶未能也今觀此紙殊用慨然且欲勉宏使無後時之嘆故書于下方云
  跋慈溪陳氏族譜後
  慈溪陳氏盖其邑之望也予始友侍講敬宗愛其文蔚而行莊固信其出之有本矣及識其從兄上元令渙清修而和厚則於是而尤信及得侍講君之父徳興公之墓文讀之盖與古之所謂循良吏者何異而後益信夫前之所積者厚則後之所發者固當表然而愈偉矣然尤恨不見其譜系之全而考其世澤之盛於今乃得見之其文獻有足徴者盖其盛如此也予觀松栢之材所以大百圍歴千嵗拂日月而干雲霓者豈一日之養哉其他萌蘖而悴拱把而夭者亦非偶然也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自然之理矣故夫傳世之有長短者由善之所積者有厚薄也豈虛論哉昔之人忽焉而赫奕俄焉而消歇輕裘肥馬腴田甲第不能以終其身或僅一再傳而失之者有矣其有事詩書行仁義退然自重若不足以自振者而其後人乃愈久而愈盛其得失可知矣陳氏子孫荷前人敷遺之澤而益勉夫詩書仁義之訓則其後之所發者豈不益昌大矣乎予與侍講君相好最深因觀此譜而為之言如此盖欲以勉其子孫於無窮也
  書方寸地說後
  予往年家居時有田數十畝在城西郭外為學之暇則秉耒以耕田旁蕭道載愽識之士也過予相告曰昔樊遲請學稼夫子自謂不如老農吾老農也敢告子昔吾鄰有二人皆治田其一賈人也而用力甚勤當春而耕既耕而燔之夫當春而耕則治田固弗豫也既耕而燔之則非吾土之所宜也種而蒔蒔而即耘蜷曲其根而提揠其本幸而向榮也壅之或太過灌之或太深反有以傷其氣而田利損矣其一𨽻人也而用力甚簡當春而耕耕而蒔蒔而一耘之即去不復顧曰吾田沃而種美治如是足矣或潦焉或涸焉螟蜷害之荑稗薉之而田益蕪矣於是二人皆咎田以為不足治卒皆復其業吾治田則不然先冬而耕使受霜雪既春而其土釋釋矣及時而種則其種已先擇矣蒔焉而不傷其根耘焉而不害其本糞之適多寡之宜溉之視淺深之節不亟焉不徐焉去其所宜去施其所宜施優游以待其成而後歛焉故吾入常倍夫田生物者也二人用力雖不同然皆失之而獨吾得焉子唯吾視予從之連嵗果大獲既而思之非獨治田也凢人之治心養性亦如是而己彼勤而害其田者非此之好奇喜新貪利務速而過夫中道者乎彼簡而蕪其田者非此之偷惰茍且恃常習故而不及夫中道者乎若蕭之言庶能豫養慎防順理而適中以盡其全體大用者也其言田事而有契於予心予識之久矣予友段時舉以豫章掲先生所為方寸地說示予盖先生以遺其祖篤修公而以喻夫心者也其言治心治田開合反復篤修公以時治之時舉今大獲矣而又將加治焉以遺其子孫故於先生之言有取也然予之所聞似若可補先生之未備者因録以遺之使擇焉
  書林氏族譜後
  林氏於閩為大姓其居𠋫官之水西者則自後周奉節令文蔚始於今若干世子孫最為繁昌衣冠文物之盛非他族能比譜作於克萬而續於正行為巻三其目凢六所以明世系昭先徳垂儀範盛矣哉其用心也嗚呼昔之所謂名宗華胄者多矣其簪組蟬聮門地赫奕誠有可尊可慕者然興盛未幾而敗亡隨之何哉盖詩書徳義之習勝此前之所以興放辟邪侈之行熟此後之所以敗也今林氏之能久而益盛者豈非以所興者在而所敗者缺歟故古之人論所以能久者莫大於立徳而立功立言次之盖君子之期於後者非一世也誠使皆務徳焉則所以封植者厚雖百世無窮矣正行為吾郡推官文行政事大有聲於時郡人之所甚敬服者其足以光前裕後也審矣林氏之傳未艾也因其考績來京師示予此譜故題其後如此云
  書尹原昌傳後
  予觀尹原昌傳載原昌篤志學道勵古人之業有招之仕者則應之曰我學未至也率不顯以死盖未甞不廢巻而嘆曰嗟乎此原昌之所以為賢也夫樂仕進之榮名厭閭里之卑賤喜粱肉之甘惡藜藿之鄙者人之常情也故有不量其學之所至而汲汲焉以求其欲去其惡者今原昌乃一異乎是斯非所謂賢者歟古之人所以為學者非有異於人也先之以格物致知加之以誠意正心然後其身無不修身既修矣則施於家而家齊施於國而國治施之於天下而天下得其平此無他治已之功至故足以治人盖未有已之不治而能治夫人也古之學者如此後之學者或不然略其所以自治而急於務外故身有不修家有不齊卒之無所施而可者此豈有他哉學之未至安求其施之可耶此孔子所以悅漆雕開而孟子所以惡夫盆成括也雖然此特論夫為政者耳至於教則又有甚焉盖政出於己巳之所施或小且近雖為害將不及於逺若夫教則以已之所學者傳於人而人又將以施於天下茍有未至則為害可勝言哉孫卿明王道而李斯以其學亂天下特激於其髙談異論耳則夫非卿者所宜尤慎也然則有如原昌退然自克而不茍於進者其賢於常人盖逺哉原昌孝於親友於兄弟交朋友而信處鄉族而和其本庶乎立矣推而用之其功效必有可稱者然竟未試而卒此君子所以惜之也世之人好以顯晦論賢否故或有慊於原昌然有聞而窮無聞而通其於得失君子盖自有辯故原昌雖未顯而予有以信其賢矣因覽其傳題於後如此與知者觀焉
  題孫中鼎映雪後
  右廬陵孫中鼎映雪軒記序四首前一首艾潛虚先生作直生也後不得見先生而聞名久矣後三首則解金二先生作直皆得從游三先生之作雖命意遣辭各不同然中鼎之苦心篤學於此可見矣中鼎名軒盖取之孫康康甞為御史大夫而功業不甚顯獨以映雪聞後世今中鼎雖未仕得三先生之文而名亦與康並傅則仕不仕何足計哉解先生所作記非先生書其書艾先生記及其所作序乃出一手侍郎周公云是親書間有鍾元常筆勢然與先生後來所書大異如出兩人當是書法與年俱進而極於妙也人之為學大抵如是特患怠而止耳周公來北京出示此巻乃為題數語使歸之孫氏而謹藏之
  司馬温公家訓後
  家訓一通温國文正公司馬先生作公之道徳功業百世之望也其言之存皆足以示法天下豈特此訓可遺子孫哉然誦其言則必深究其義乃能有得於心而可以善後不然亦徒然而已積金以遺子孫將使之足於用而不肖者恃此以自豪廢禮冒法卒以危其身而敗其家則金之害也書以載聖人之道修已治人之本在焉茍積書而不讀則亦豈能有益哉故積書雖賢於積金而子孫之致力於書則不可必惟有徳者斯能獲乎天而昌大其子孫此公之所務也徳原於天而莫大於仁義仁義充於身而以及人雖不求人知而亦不責其報然天則知而佑之矣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天之可必盖如此由是而知公之言信乎其可法也然竊思之積徳雖可獲乎天而昌其子孫亦貴乎子孫之善繼恃前人之徳而不務徳以繼之而欲取必於天亦難矣欒武子之徳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思召公其子黶以汰虐承之及武子之施没而黶之惡彰故盈受其禍以覆其宗前人之徳不可恃而不可不繼必欲繼之讀書明善其本也茍積之不倦而繼之無已則獲乎天有窮哉清江陳君秉剛與予同年取進士今為令晉江人有染絲織公此訓以傳世君得而寶之盖亦欲積徳以裕後也持來京師求予題予故題其說以勉其為子孫者
  跋香山九老圖後
  唐白樂天香山九老㑹見慕於世久矣豈謂山水之華燕遊之適哉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而行道本於身既老且衰猶謂足以行道而不謬盖難矣於是奉身而退與故人賓客杖屨消搖觴詠以為樂安止足之分逺忝竊之譏髙風雅度起軼絶塵且其所尚以齒不以官則又異乎齷齪之徒拘拘於外物以自髙者於乎斯誠所謂樂天者歟當是時裴晉公亦退居于洛開緑野堂與樂天輩娯意詩酒之間晉公用舎係朝廷輕重然亦以年至而去則非晉公比者可知君子之進退亦審於義而已矣蘇州同知邵侯信之持此巻求予題展玩數四為之嘅然
  題姚治中墓碣銘
  永樂初予在館閤太宗文皇帝徴天下名儒修永樂大典擇郡縣學有文藝之士皆命執筆其間廷佐與焉予泰和尹先生實其師數為予言廷佐之賢予識之其後去同知永平適車駕北征廷佐主給軍食深入塞地未甞或後期上善之亟加奬賚當時廷佐之譽盖藉藉後又同知鎮蠻改兗州皆有成績既滿吏部惜其才留為順天府治中食四品禄功益著名益顯甞主豫備倉儲予見其所奏陳井井有條理自謂若大用之其功業當有大於此者深屬意廷佐而廷佐乃已矣豈不深可惜哉自古才猷之士人皆以逺大期之而卒不至於逺大如廷佐者多矣皆命也予雖惜廷佐其將如之何哉觀魏先生所作為之悵然
  題碩畫巻後
  碩畫九條宋仙都王公所書盖託古人之言以見已志而惜其不得有所為當是之時宋與金人和好已定奄然偷安於江左而無復讎之志士大夫為之痛心疾首仙都所以託此以自見盖長嘆痛哭之意寓焉豈偶然肆筆適情者之比哉公之子魯齋先生表而出之傳至公之孫翰林典籍文英已六世而手澤尚新公之志猶可想見也今翰林之子縣丞璡以予甞與翰林為同僚請為題其後玩閱數四為之嘅然璡其永寶之哉
  題東山遺藁後
  東山遺藁一巻番陽戴仲才先生所著也先生學博而行端識髙而才廣早辭徴辟雅好林泉當國朝文運大興氣化隆盛之日以其所藴發為詞章本乎性情該乎物理不雕不斵出於自然有古詩人之遺意非世俗之好竒喜新競為纎巧以絢耀耳目者可比也予初與先生之孫今湖廣㕘政弁相好繼又識徳清教諭冔而先生曾孫瑺又取進士入翰林從予游今去為南京吏部主事三人之文學政事皆表然有名於世予固知必有以啟之者今於是巻因先生之言而察其所存盖所謂隠君子也詩書之澤徳誼之慶足以啟佑後人宜其諸孫之多賢也先生平昔所作甚富嵗久散逸所遺者此而已瑺取刻諸梓以傳而或者以少為病夫春陽發舒萬物榮茂無不可愛然即一花一葉而觀之亦足以知化工之妙盖不必多也予於先生之詩亦云瑺求予題其後故題而歸之
  題蕭于喬南歸序後
  昔澹菴胡先生甞言畫莫難於寫真非寫形似之難寫心之精微為難斯言也予甞疑之盖心精微言且不能盡而况於畫乎孔子貌似陽虎茍寫其貌逸其名而並傳之抑孰有能知其心者况世之畫史得形似之真者尚少哉然則欲求其心術之微於摹寫之間豈不誠難矣乎吾邑蕭于喬以寫真得名盖自其父士信已然矣父子挾藝游公卿間諸公貴人爭致之凢所摹寫既得其形似又與其風神氣韻而盡得之誠可謂能矣然不特此可尚也昔士信來京師翰林庶吉士湯君流卒於官盖士信所素厚者即買舟載其孥攜其骨歸葬焉及于喬來京師於凢物無所取日往來縉紳先生之門請銘其祖母與其母之墓汲汲以發揚先徳為事士大夫皆善之若此者則其心之所存固異於常人逺矣于喬甞為予作小像凢識予者皆謂其似也因出翰林學士楊先生贈文求予言故為著其善如此使人知其父子不獨藝可尚也然于喬於予特寫形似而已予為于喬父子庶所謂寫其心者歟
  題草澗巻後
  草澗前漳州府學訓導胡宗華先生所自號也而子鄉先生監察御史陳公仲述為之說繼是有言者皆一時名人其論盖備矣然觀先生之所自道以為草生於澗幽逺而潤滋非若牛山之木可以久榮而無害是則隠者之意矣先生既以文學行誼出為世用而何取於此予意先生之言盖有意而未發者古之君子以衆善自修而以芳草比之若滋蘭樹蕙畦留夷襍杜蘅之類是也澗在兩山之間盖泉之始達其濟人澤物將大施於用先生之志盖篤於為善以養育其徳必使芳烈聞於人膏澤及於物而後已君子之學優而仕也固將以行其道若前之所云者盖獨善非先生之志矣抑傳有之曰澗溪沼沚之毛可以薦鬼神羞王公然則先生固宗廟朝廷所宜用也而止於一教官惜哉先生之子宜衡為中書舎人在館閤出此巻示予予故為題其後而發其所未發如此果足以見先生之志哉
  題朱自明平反獄事巻後
  漢于公為獄吏治獄多隂徳觀於東海孝婦可以知其仁矣其子賴之卒以貴顯今觀朱自明初為掾池陽平反許氏寃獄活死者三十二人何其心之似于公也故其孫暉遇聖朝為大夫天之報如此夫仁者天之道君子行仁斯足以得乎天孰謂天幽且逺哉今之為吏操不仁之心施不仁之事惟務朘剥以肥其家人之受寃抑而死者盖有矣彼惡知有天道哉其身不遂子孫之不振盖宜也於乎若自明者可得邪暉以此巻示予故題其後庶幾或有警云
  題周氏譜後
  吾泰和多故家爵譽周氏其一也其徙居廬陵敖城者則自韶鳯始韶鳯十世孫子葛為邯鄲縣學訓導邯鄲俗不喜學每嵗賓興無有名與薦書子葛乃選諸生數人與共卧起朝夕訓誨之不數年遂有以科舉入官者由是人始貴讀書稍稍向學既而子葛以憂去及起復為太平訓導始相接以其先世與予同邑特厚予於乎子葛於予尚如此則其尊祖敬宗可知矣夫譜所以明尊卑篤倫誼者也於其祖之所出雖愈盛而愈分愈逺而愈不忘秩然有序懽然有恩不至如秦越之相視此子葛作譜之意也此其尊祖敬宗之大者也抑予聞之故家大族之能久而盛者仁義以立其本詩書禮樂以維持之也子葛之所以承其先者善矣為之子孫其亦思務此者哉仁義之不修詩書之不習僭奪以亂其序乖爭以傷其和則於祖宗為辱矣子葛以譜求予言故為之說如此以勉其後人欲其相與砥礪維持於久也
  題楊宗勗燕集圖後
  右燕集二十八人盖昔之同業于禁中皆當時之極選也而直亦濫厠焉今三十年齒日以衰而學不加益太宗文皇帝之徳不能有所報而鼎湖之駕逺矣此直所以愧感於無窮也賴宗勗諸公以文學政事顯聞於世直因得以盖其愆而亦何敢忘自勉哉不然後之人將有指而議者於乎可不懼乎
  題給事劉孚所受制䇿
  國朝治天下以賢才為本而所以求賢者莫重於進士之科既舉於鄉㑹試於禮部而又親策試於廷其所問者皆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而為士者非此道亦不敢以陳於上前盖自洪武庚戌至於今凡二十三舉矣士之由是進者皆以為非常之遇莫不思有所樹立以自見於世列聖用之亦各因其才使得以行其所學治功之盛足以繼唐虞三代雖由上之徳致之而科目得人之效亦可見矣始自庚戌連四科皆急於用人不及㑹試即命以官至乙丑始㑹試禮部而親策於廷迨今行之未改也然累科所發制策與其所對雖登科有録傳之後世而當時奉大對者能珍藏策問以示子孫使知上之切於治理而必本於仁義道徳如此者盖甚少刑科給事中劉孚正統己未進士也能以所奉制策裝裱成軸思傳之方來而求直識一言孚盖直同縣人而直主試禮部所取之士也前聖之道與推行之方盖講之精矣承問而對裒然為名進士今列官近侍敬恭朝夕功業顯而名聞流於科目有耀矣後之來者由是以知上之意考夫下之所陳而究其所立則制策之存豈徒為千載之榮觀盖亦有所繫焉也然則孚奚可不勉於逺大哉
  題李伯時桃源圖後
  右桃源圖宋李伯時畫故少師楊公所藏公病時予往𠉀之坐榻前公命為作傳俾後之人有可述者予謝不能公曰吾托子以不朽何可辭明日公命二子叔簡季柔持其所書事至吏部屬予貺以閻立本所畫蕭翼賺蘭亭東坡先生所書李氏山房藏書記真蹟是日晚予持二巻詣公曰鄙文不足以序述盛徳然不敢辭二巻皆公所愛不敢受置公枕傍而出踰二三日公又命二子持二巻來加以手簡丁寧⿰複予重違其意黽勉受之間一展視惟東坡真蹟乃故物立本則以伯時易之矣然伯時亦名筆足可寶愛巻中皆有楊氏圖書故題其後以見得之之故使後來者勿有所疑然自宋以來此畫凡幾易主今又自公傳之我矣不知他日將復歸何人得失奚足校哉姑聊以寓目而已
  題造化經綸圖序後
  丹山讀書處造化經綸圖序文一通餘姚趙撝謙先生為門人柴廣敬作心者其立言之要也凡理之具於心欲之害夫心與人之所以養心者當何如皆具著於篇先生之言古聖賢之言也而人知以是為訓者鮮矣廣敬服膺不忘所以為君子其在翰林已有名既與臨川王君時彥匡廬余君正安泰和湯君如川及予皆自庶吉士簡拔入内閤將顯用焉而如川先卒廣敬繼之交游之士所以深為嘆惜也其後正安官至侍講致仕歸亦卒今惟時彥與予在時彥年已七十為禮部左侍郎予年亦六十八而忝職吏部心雖不敢放然才識猥下愧無以報萬一思得善養乎内而制乎外如廣敬者而請益焉不可得矣今觀是巻為之泫然深悲廣敬之學如此而未施於用也然趙先生之言豈獨可施於廣敬哉凡柴氏之子孫皆當以此自勉故題其後以告焉
  題徐鎡冠辭後
  兵部侍郎徐公良玉冠其長子鎡賓既字之曰時用而為之辭京師士大夫喜良玉有賢子而欲其至於逺大也皆為詩文以勉之時用類次成巻因予子博士䆅來北京復以求予言鎡基治田之器也有其田無其器不可也有其器無其時亦不可也故治田者必先備其器俟時至而用之然後可以成厥功此命名與字之意也抑又有說焉器取諸人時繫乎天二者皆得矣而已不能實用其力播種之不宜灌溉之不至芸耨之不勤是所為鹵莽而耕而欲禾易長畝終善且有可得哉是故君子之欲有為已雖不能不資於人而亦不敢違天然必以理之在已者自勉徳益修才益充則天佑之人歸之功業之建何所不至哉孔子曰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予以此告時用其意深矣豈獨治田為然哉時用勉之
  題李祭酒與呉遵詩後
  予邑呉遵領江西鄉薦入太學以俟㑹試於春官其才敏其志篤讀書為文日夜不懈祭酒李先生以逺大期之而策勵益至遵奉命承教益思所以副其意及先生致事去遵倀倀然若失所怙恃先生賦七言律詩一章以勉之篤厚之意溢於言外夫太學之士不減二千人皆受先生之教於其去也而又勉之以詩者有幾顧獨厚於遵則其惓惓之意可知矣遵之圖報稱豈可以尋常比哉今之學於太學者其上取進士其次歴事於諸司加之勤慎皆可以致禄位躋顯榮然古之賢者受知於人其所遇也厚則其報之也大不以禄位顯榮為足也必充其道徳而侈其聲光表然為望於天下使天下之人皆曰此固某之所知遇而期待者也今果能不負其意不亦彼此俱榮哉由是言之遵於李先生當何如可知也予亦愛遵而期望之至因觀此詩故題下方以致意云
  題龍眠山莊圖後
  右龍眠山莊圖一巻宋李公麟伯時畫伯時舉進士入官以愽學好古有盛名其盡盖取晉唐諸名家所善以為已有論者謂鞍馬過韓幹道釋追呉道元山水似李思訓人物似韓滉瀟洒如王摩詰在宋當為第一手元符間歸老山中作此圖其景由建徳館至垂雲沜十有六又道南溪得勝境之可賞者有四皆山水清秀竹樹茂美喧囂塵俗之所不到東坡先生為之記潁濱又為賦詠盖妙絶一時人所寶愛不啻若拱璧夫景以畫而傳而盡則以人而重東坡先生髙風大節百世之望也凡詞翰之所賁及者天下其誰不重之然則龍眠山莊豈獨賴畫而顯哉先生甞言君子可以寓意於物而不可留意於物寓意於物則物常為吾樂留意於物則物足以為吾病伯時之矻矻於此盖留意之病也先生之文出於天縱以狀物適情如風發霆震歘然變化於俄頃之間於其所當止而止焉非所謂寓意於物者與今數百年龍眠山莊固在也其所經營締搆不可得而見矣所可見者文章圖畫而已則文章圖畫固可以為不朽之託哉雖然亦有時而蔽也特聊以寓意焉耳文選郎中龍士郁得此巻以求予言予因題其後而歸之
  題梅花莊巻後
  梅花莊詩文一巻故嘉興王君達道所遺也君之考好梅花環所居種之因名曰梅花莊有元諸名公為之題扁賦詩多矣因亂失之君又得中書左丞周伯温先生篆書三大字以啟士大夫之歌詠皆當時傑作渢渢乎其言也今太子少傅兼吏部侍郎俞公則君之外孫寶藏此巻愛重若拱璧持來京師不輕出示人以予為同僚也俾得誦之而識一言於後夫君子之於物其所好也必以類梅花清貞芳潔之物也必遇清貞芳潔之君子然後知好之又必有同其志者然後能同所好而傳之於久當元之季時異事殊名園廣囿髙臺深池奇花異卉所以供翫賞娯耳目者忽焉漫滅而失其舊亦多矣王氏之梅花莊不幸亦遭變故而其盛美獨因文學以傳之不朽聖明在上文化大行聦明才俊之士寓意於著述以歌頌太平此其時也則梅花莊詩文之作其聲將不益大而逺乎達道君於公為外祖公之子誥則君之彌甥也文學之懿志行之卓誠所謂有本者三嘆之餘因題而歸之俾藏焉
  題胡氏皆榮樓記後
  正統中燕山胡友初首出穀佐官賑濟朝廷旌為義民繼是有令下友初四子顓䝉顓禮顓服繼之皆旌為義民錫以冠帶獨顓庸在太學不得與是舉乃以所業試于有司中其選鄉邑皆以為榮名其樓曰皆榮樓榮辱於人大矣天下之人所好莫甚於榮所惡莫甚於辱至於奔走經營而避就之者以榮為可喜辱為可賤也然有求榮而弗得惡辱而反甚者不知避就之道焉耳胡氏父子兄弟不惜廩庾之資以佐官又勤詩書之業以效用榮名茂實過人逺矣豈非求之有道哉今復見斯樓則胡氏所立益大尚益篤於仁義則所以為榮者將百世有耀矣
  題鍾紹京墨蹟後
  右五帝靈飛六甲經唐鍾紹京書玉真觀道藏遺文也紹京元常十世孫居贑之㶑江即今之興國縣唐武后時紹京為司農録事以善書直鳯閤諸宫殿明堂署及九鼎銘皆其筆中宗景龍中為苑總監居苑中景雲元年韋庶人淫亂事覺懼誅與安樂公主等謀於餅餤中進毒弑帝將行武后故事以主為皇太女𤣥宗時為臨淄王與劉幽求及紹京等議舉兵清内難六月庚子晡時𤣥宗率幽求等入紹京廨舎紹京悔欲拒之其妻許勉以忘身徇國紹京乃出拜𤣥宗執其手與坐而果毅葛福順李仙鳬皆至請號乃命福順攻𤣥徳門仙鳬攻白獸門㑹淩烟閣前即大譟𤣥宗勒兵𤣥武門外紹京率丁匠户奴二百人執斧鋸以從三皷聞譟聲即斬關入誅韋庶人安樂公主及諸韋之用事者是夜拜紹京中書侍郎㕘知機務明日進中書令越國公紹京既當路肆意賞罰為衆所惡太常少卿薛稷諷使讓官入言於睿宗曰紹京出自胥徒素無才徳一旦超居元宰失聖朝具瞻之美帝遂從其讓出刺彭州𤣥宗即位入為户部尚書改太子詹事姚崇惡之以怨望貶果州刺史又坐事貶懷恩尉再遷温州别駕開元十五年入朝見帝而泣帝惻然念舊功授太子右諭徳久之遷少詹事年踰八十卒於官此經開元廿六年為玉真公主書時紹京已老而其所書猶清潤遒美如此則於其壯可知永徽以來薛稷亦以書名而武后於諸題署皆命紹京豈以其愈於稷邪惜見道不明執徳不固始謀討賊而中悔非其妻見幾明決已不免於祻薛稷之譖皆所自致豈亦以藝相軋媢嫉至此邪晚年連蹇失志遂復依玉真俯首就役固知君子當務道徳為本玉真死於寶應其後屢遭變故經亦流落忘失其半世人好營寺觀寫經造像以資福不知彼且不能自保安能有益於人兹非以字畫傳則亦化為飛塵無疑矣用此足為愚者之砭也此巻前所標題乃宋徽宗御書既入内府復落民間巻中有史徳珪處厚圖書意是史相家舊物然竟無可考後又入宜興呉氏呉氏有景春者名埜甞為泰和令罷歸求予作族譜序用是為贄予喜而受之欲以示後人夫愛其書而不可不知其人因述大槩與予之所感者于後自開元至今八百餘年其得失非一紹京徒以翰墨之善人猶念之不忘况道明徳立之君子固當百世師也觀者可以鑒矣
  題率更墨蹟後
  率更以正書得名險勁瘦硬自成一家評者謂得羲獻之法自羊欣薄紹之已後無敵者晩年筆力益剛勁而意態精密今觀此幅與正書得名險勁瘦硬自成一家評者無異豈其晚年書與太常少卿沈民望審定為率更書民望以書名當世所見前賢墨蹟最多其言可信惜予老眊不能識辨因題識以與季子秱使知寶玩而謹藏之
  題鮮于墨蹟巻首
  唐李太白所作蜀道難一篇元鮮于伯機書伯機名樞漁陽人官至太常寺典簿善行草書酒酣縱筆奇態横生趙文敏公極推重之此巻盖其醉筆氣勢驁放似欲與太白之作相雄髙不知公意以為如何然亦非庸常所及誠可寶愛予得之刑部主事姑蘇鄒順因寄與季子秱讀書之暇時一展玩亦足以發臨池之髙興也
  題諸公詞翰巻首
  此巻翰墨皆當世名公所書皆當寶愛而李公之文王公周公之詩尤足寶愛盖序文典重有法可以垂世二詩之雄奇清俊可繼古人而王公之草書尤豪放典則今無及者况李公二公已仙去再不可得矣豈非尤當寶愛乎故題此數語於首寄與秱収之前所寄回羣公翰墨及御書巻及予親書手巻兄弟皆宜同寶之若妄與人非令子也
  題蕭氏族譜後
  右萬安學堂蕭氏族譜其幾世孫監察御史孟常所作也學堂去吾邑最近而蕭氏為大家與吾邑之人多有連相往來孟常為其邑庠生時其師又吾鄉先生彭叔介故予甞聞孟常之賢及其舉進士官京師與予相處者五六年觀孟常勤於事上信於交友不矯激不詭隨於是而信其賢間甞出示吾友楊之宜所為其父處士君墓誌銘言處士少時甞有志於學而多事不果為乃督孟常學以償其志故孟常遂顯於時予然後知孟常克有立者繄其父之賢也今年予與孟常皆以扈從留北京又出此譜示予支分派别粲然可攷衣冠之盛盖久而不廢而其先家吉水之虎谿宋有諱璝者以工部尚書致仕徙居萬安至俊可獨能廣家塾逆良先生以教族人子弟詩書禮樂之習蔚然有足嘉者予又知處士父子之賢皆其前人之流風餘韻之所被及也又益知夫故家大族所以能久而不墜者非貲貨之殷阜材力之雄髙可以致之其所以樹立而維持之者有道也蕭氏之世所以繼承者如此宜其久而益盛也使其後世子孫益能勉於學以世其家則蕭氏之福詎有涯哉孟常求予言故題于後而歸之以告其後之人
  題凰岡蕭氏族譜後
  凰岡蕭氏族譜序一通今少傅楊先生為諭徳時為信立作也蕭氏居凰岡世以積善著聞其先世之老長予不得而識之游學校時始識信立於朋輩中最號惇厚其言行必依於禮予敬之而信其先世之有善不誣矣其後予出官京師信立亦充貢入太學久之得經歴人謂蕭氏素積善而未有顯者宜信立之食其報未幾而信立卒人又謂天道佑善而於信立其爽如此豈其說不可信邪予謂孔子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天道雖逺而難知然聖人之言則可信且所謂慶者豈必仕而後然邪子孫之福久而益盛非慶之長者乎後予以憂歸過凰岡見其比屋而居者如魚鱗皆蕭氏子孫而其人皆恂恂然無傲惰之氣乖争淩犯之俗於是知蕭氏積善之慶固在於此豈問仕不仕哉信立為諸生年已過四十而未有子其心以為憂然予觀其行而知其必有後也今信立有子三人皆能讀父書而孟震遂被薦舉出為當塗訓導亦卑讓肫肫有可喜者安知積善之報不於孟震見之哉孟震重楊先生之作既用冠其譜矣乃以其真蹟表為軸持以詣予曰生將常寘之座上思自勉於善道以不忝其先世與少傅公之言先生幸有以教之於乎予何以教孟震哉先儒有言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守是足以為賢子孫足以光前而裕後矣孟震其無怠哉故題其說而歸之
  題王以誠挽詩後
  右王以誠挽詩一巻其子存性所輯録也王氏家世業儒而以誠獨以法律進身始為捕盜吏而能捕斬劇賊三十六人以勞授本州千户所吏目方將益著其效於時而元運去矣遂棄官歸居栗湖之上悠然有以自樂而終為鄉人誣構以死此士大夫所以哀之而予亦深惜也嗟夫世之為吏者多矣有能盡心如吾以誠者乎以誠以一吏而能不茍於事而致其效如此當喪亂之際使以誠得乘一障而盡力於其職其功效豈不益可觀哉乃終以閒退而死於誣罔豈非其不幸乎雖然君子病無聞於世而尤貴有傳於後以誠既有以自見矣而不幸以死士大夫猶哀惜之而見於言又有子如存性汲汲以顯白其親為事其視他人之勃焉而興忽焉而没泯然而無聞者其相去逺矣則以誠雖死奚憾哉存性求予言故題其後如此而歸之
  題劉氏所録制詞後
  右制詞五通鄉先生劉公崧子髙歴官所受祭文一通則太祖皇帝所自製以祭公者也公自洪武三年起家拜職方郎中六年九月陞北平按察副使至十年二月考績來京師即命復任未幾以忤權奸得罪上知其忠特免歸故里及權奸伏誅即召公為禮部侍郎則十三年二月初一日也五月七日又以人神有變命致仕明年二月復起為國子司業不數日終于位上深悼之特遣内臣致祭十四年六月也公在位十餘年而以徳行文學受知於上雖屢起屢仆而寵眷不衰觀之誥勅祭文則公獲乎上上之所以待遇公者其恩禮優厚光榮始終可知矣好賢重士之意漢唐之君不過也直先祖尚書公先叔祖御史公皆與公有斯文之契盖公之大父實王氏出故相好特深此巻則先考尚書公所録其稱姻家生者以此録之年月不書疑洪武十七年盖先公為工部主事以先祖喪制居家書必在此時巻後有海桑陳先生跋語乃十八年正月書足可考証其稱士鴻者公之子直時方幼穉不及識今六十四年直亦年七十矣公之孫舉明經來京師未即用將歸乃出此巻俾直識一言直念先世之好斯文之誼而於前人不能為役有不可已於言者故題其後歸其篤於自修務趾美前人則鄉黨姻族尚亦有耀哉
  跋章繪副使先賢遺墨
  人道之大莫大於尊祖敬宗而婚姻之事尤人道之大者巻中李氏家祭集序江氏祖墓記皆拳拳於墳墓祭埽君子之不忘其先如此誠足以垂世勵俗鄧文原既有召命且欲為其女畢姻而後行豈非男女以時為大乎然且委曲不違乎禮婚姻豈可茍也哉此巻書翰凡七幅皆可寶愛其中乙巳春一幅遺戒子孫以修寺事有晦庵先生圖書不知其所謂也學者於前賢遺墨有可觀法者皆當寶之况有其名識者乎章氏子孫尚珍惜焉
  題舊贈曾處士詩
  泰和北門有處士曰曾君子亮平生非聖賢書不讀非端人正士不交非嘉言善行未甞一出諸口予甞與之遊及仕而歸而處士仙逝久矣因憶昔年恍然如夢乃題舊作於畫像之端言雖不多庶幾似其為人詩曰要路豪門懶曵裾老懷仍與利名疎閒尋物外遊仙籙細閱人間教子書累世衣冠存舊澤百年桑梓遂安居知君最愛東籬菊有酒無煩折簡呼
  書祖母李夫人遺事
  嗚呼我祖母李夫人之徳之在王氏者非獨保養直兄弟使得祀其先雖祖宗亦賴之以克安於地下盖有罔極之恩焉此直之所以惓惓不忘也是用書之以告于後嗣我先祖竹亭公初娶陳夫人陳夫人卒而以夫人繼我先妣歐陽夫人事之以孝敬恊徳一心以治其家故先祖及先考肇慶公皆不以家為累而得娯意於文章先祖卒之明年先妣夫人亦卒室無媵侍直兄弟皆幼所恃以生者我祖母李夫人焉耳李夫人亦篤念之如所生飲食飢飽衣服厚薄風雨寒暑起居出入防其過備其不及慮其危而圖其安盖未甞頃刻忘于懷也逮五六嵗使從曾先生仲章讀書甞以懶廢業則咈然怒泫然泣下曰讀書爾世業爾懶不學將甘為小人乎每宿戒先生俾清晨過家監督之入學愛之至期之逺唯恐其廢也然心雖勤而無外患及先考丁外艱以起復違期謫安慶同姓之親思奪其產業而我祖母夫人始有大患若不可容者初則誘以甘言欲迎養於家與其母同寢處夫人曰吾欲守吾弊廬撫吾幼孫爾雖能養吾不欲往也堅拒之乃免時族中有寡母被其誑惑竊取其券而盡鬻其產業卒流落以死其孫坐此遂飢寒不振然後人知吾祖母夫人之先見明決不可及也此計不行則竊賣吾髙祖同產弟故基又謂吾旌表園乃其同業誘致羣不逞剖裂賤售之令各具鍬钁來治地有異言者擊殺焉夫人罵而前曰吾為王氏老寡婦爾伯與兄在時爾不言有分地今乃與奴輩欲强奪之我死葬此必先擊殺我則地可得我活地不可得也衆聞言皆驚愕吐舌稍稍引而起去園得完九世祖葬中寧人皆謂吉地縣豪彭氏父死謀葬處多出貲求售圖富貴其子孫時先考在安慶直兄弟被訟繫藩省獄其諸兄弟貪財賄議發中寧墓鬻之惟憚吾祖母夫人乃數言墓地不吉故諸房無興者而謫戎伍乃三人今二孫被訟禍又不可測曷若賣之夫人執不可叱使去最後使愚戅者一人來曰衆議已定爾無子孫何敢沮時直已有子䆅夫人抱在膝聞之大罵曰今四大房子孫同此祖宗三房欲賣任自為之獨留吾一分吾子及孫若不歸尚有此曾孫可為墳墓主必不效爾曹違天逆理也寘䆅於地援杖欲擊之走乃止彭氏聞之亦大悟不敢復求售而中寧墓存至今盖是時王氏既衰矣波頽風靡之中獨賴我祖母一人其心厚於仁其行當於義憸佞薄惡之徒無以施其巧以守我基業以保我兄弟以寧我祖宗之體魄得庇佑其子孫否則根本蹷拔枝葉殄瘁將淪喪澌盡豈復有今日哉是我祖母實有大造於王氏非尋常女徳之善可比也至於安貧守約艱難困苦未甞有怨尤凡剪製織絍親戚鄰里皆宗之其遺行之美不可以徧書獨書其大者如此俾我子孫百世仰之而為女為婦者亦有所師法不陷於柔懦以墮其家易曰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徳方吾祖母有焉若泯没不傳則直之罪大矣故刻石祠下庶永永不朽
  跋金臺送别巻後
  右金臺送别詩一巻予為序其首至徳遵詩止作者幾人詩凡若干篇皆一時之傑也太宗皇帝稽古右文制作之盛自古罕比名其書曰永樂大典可見矣故天下能書如子源者皆與執筆其用人之盛亦可見矣書成皆命以官皆得効用又何其人才之多也此巻所書盖鄉郡人皆修書而得官者其他列名者尤多文章翰墨皆足進身非茍得也子源賢孫直以明經取進士官翰林喜其祖由館閣發身之官之日送者皆名賢足以為榮觀㑹稡此巻求予識一言噫此前人先友記之義也子孫保之開巻爛然足以表前代交遊之美文獻足徴可考不誣故題而歸之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七   明 王直 撰贊
  宣聖贊
  天生斯民不能使之遂其生必有聖人者出以其道治而教之然後能安其身復其性而無失所者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既没而斯道不行綱淪法斁民生日入於亂至於周之末世極矣孔子生於其時纘承二帝三王之道而不得位以行之天盖使之明斯道以教萬世也於是刪詩定書贊周易修春秋明禮樂之本恢政化之源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所以治教斯民者煥然大備後世帝王莫不取以為法今聖明在位篤信力行民生斯世復䝉至治之澤者以孔子之道也孔子之道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也盖如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四時之錯行有不可以言語形容者故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謹述贊曰於穆宣聖道徳尊崇萬世之師萬方之宗以立天心以建民極佑我皇明永永無斁
  伊尹贊
  懿哉元聖起於三聘伐夏救民以定殷命咸有一徳格于皇天自任之重萬世稱焉
  傅說贊
  帝賚良弼傅岩惟肖交修是期朝夕左右舟楫霖雨既罔不宜學于古訓百世之師
  太公贊
  隠以待時顯以致用揚于商郊仁者有勇敬勝則吉義勝則從煌煌丹書百世所宗
  孔明贊
  豪傑之才英偉之姿魚水之合仁義之師漢業未成將星先墜二表猶存後世可嘅
  程夫子贊
  天佑斯文篤生先覺踐履之真識見之卓正大髙明精嚴奥博以述往聖以開來學
  朱文公贊
  析理之精秉徳之粹發揮羣言以極其至斯道復明如日之昇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魁星贊
  史記天官書曰北斗平旦建者魁魁枕參首第一星也又曰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盖主文章黼黻之事今儗其形容為此圖者盖以星之精氣為神而文章黼黻皆神主之宜有以聳具瞻也謹述贊曰繄魁星煥天文儗形容圖厥真文章輔拂國所珍孰主張是在爾神調元贊化資皇仁
  壽星贊
  南極之精有赫其靈帝命是承畀錫長生臣拜稽首天子萬壽四方攸寧與天同久
  騶虞贊
  騶虞聖世之瑞也盖聖人之仁浹洽於天下由親親而仁民以及於草木鳥獸莫不各遂其性然後騶虞之瑞應之此豈偶然哉圖記所載曰騶虞猊首虎軀白質黑章其尾之長實參於身不戕生物以自飽不踐生芻以自快仁愛之發本於天性故上能施仁而騶虞出焉此感彼應必以其類不偶然也永樂初騶虞見於鈞州宣徳中又出於滁州之來安皆籠而獻之闕下考其儀狀察其性情盖與圖記實相符契文祖宣考深仁厚澤由中以達外篤近而舉逺四方萬國洋溢周徧故天以是彰之也周之文王仁及庶物而開周家八百年之業當時見於詠歌騶虞之詩載之於經可考也然則今之形於贊詠而傳之萬世豈不宜哉贊曰古稱瑞獸惟騶虞狻猊之首身於菟皎皎白質氷霜腴黒花粲若𤣥雲敷有生諸物弗忍屠安行不踐原上芻至性迥比百獸殊天意生此為禎符皇朝聲教彌寰區列聖仁澤罔不孚小大逺邇皆歡娯感兹呈瑞來帝都麒麟鳯凰乃其徒祖宗丕闡萬世謨神聖相繼恢逺圖寶歴永與天地俱
  麒麟贊
  麒麟仁獸也故四靈之中以麟為首其謂之仁獸者何也盖有角而不以抵有足而不以觸雖飢而不食生物雖動而不踐生草此其所以為仁且不羣居不旅遊聲音之發適中黄鍾其為靈昭昭也必有聖人在位以至仁治天下深恩洋溢和氣充周然後麒麟出焉盖天以類應之所以著行仁之驗也是故黄帝之時麒麟育于囿周成康之世麒麟亦遊於郊藪載之往牒信然不誣我太宗皇帝治天下一以仁為本而宣宗皇帝復以仁繼之四方萬國熈然安於惠化之中故麒麟再出於海外而以獻於闕庭夫其自逺而至者以見聖仁無逺不達也猗歟盛哉睹兹休徴宜有贊詠謹作贊曰猗祥麟獸之珍維天賦性獨以仁有生諸物慈愛均不抵不觸安且馴竒文粲粲周滿身音聲和暢律吕勻我朝繼出明聖君鴻恩沛澤育下民四方萬國同陽春感格天地孚鬼神偉兹休徴聿來臻百獸不得相儗倫禎符瑞牒昭前聞皇圖萬世寶命新稽首贊詠播無垠
  獅子贊
  天地生物有剛柔强弱之不同者氣使之然也西方金氣剛勁故其所生率多沈鷙暴悍獅子得氣之最勁者也其性質之彊毅氣勢之豪壯才力之剽捷爪牙之堅利皆非他物所能及肆意横行一日千里雖象兕之大熊羆虎豹之猛猝然遇之皆震懾摧伏磔裂搏噬一聽其所為而莫之能遁信所謂雄勇不常者矣人安得而擾之哉惟聖人在位威徳足以服逺四方萬國莫不順從然後此物亦靡然自致我宣宗皇帝之御天下也蠻夷戎狄不間逺邇徳威所臨無思不服於是西域以獅子來獻拜舞起伏動合人意化其剛暴率為柔良此可見聖徳之大上格乎天下孚於物如此其至也昔唐太宗時康居獻獅子虞世南賦之至今傳焉是用作贊以揚盛美偉獅子兮百獸雄稟金氣兮生西戎天骨詭傑兮莫與同星閃閃兮耀雙瞳鋸牙鈎爪兮攢銛鋒毫勁兮䓗蘢毳柔兮䝉茸聲雷吼兮足生風日千里兮無停蹤拉食虎兕兮磔豹熊毛羣走匿兮避獰兇遭聖仁兮斯服從大明君兮御宸極萬邦寧兮修厥職隨貢篚兮來西域化强戾兮歸至徳衛天門兮威有赫麒麟騶虞兮與接迹敞靈囿兮足安適太平萬世兮綿寶厯述贊詞兮示無斁
  𤣥虎贊
  宣徳年海外諸番國以其水土物來獻庭實旅百而𤣥虎與焉望之其色正黒如凝碧如染黛又如𤣥雲之蔽覆而潤澤鮮好也在廷之臣皆謂前所未見上嘉其勤誠不之卻命置之苑中不以異物為貴也然世之言虎者皆知黄質黒章而已安知南海之外而有𤣥虎哉𤣥北方之色豈非皇化自北而南之所致與亦不可不以為異也乃為之贊曰南海之墟實為下國有虎生焉匪赤匪白其色維何𤣥㝠之精自北而南降氣流形如碧之凝如黛之積又若𤣥雲油然斯羃聖心廣大豈物之珍眷彼外夷是撫是馴置之苑中弭然馴服騶虞麒麟均眎同育嗟惟有衆未知其奇何以考之玩此贊辭
  馬贊
  古稱地用莫如馬而國君之富繫焉盖乘輿之駕征伐之舉以及於狩田傳置皆馬之力也其用豈不大哉故問國君之富則數馬以對而他物不與馬為國之所重可知矣是以有國家者雖受方國之貢未有不資畜牧以致其蕃者前代逺矣惟唐為最盛其始以三千匹牧於赤岸澤中終而至於七十萬有奇而國益富强自是以後鮮或能及也國朝有天下土宇之廣物産之富盖視唐猶盛馬散畜民間自畿甸以達於西北凡唐監牧之處悉充牣其中生息之蕃過於唐十倍而東西南朔以馬來獻又相繼不絶於是取其尤良者處之天廏以待上之所御龍顱鳯臆權奇倜儻之姿徳循而力强者不可勝計其次以充軍國之用備禮儀通制命壯武威盖優優乎有餘而飽芻粟伏皁櫪者猶雲合而霧散盖本於皇上之徳之誠有以致之此太平極盛之世也爰作贊曰馬之生稟乾剛資國家稱富强聖朝牧圉収俊良畿甸西北連邊疆房星下照開厥祥日滋月益紛低昻追風逐電淩雲翔鴻恩四達雨露滂羈金絡繹獻玉堂天閑十二龍騰驤郊籍巡省馳康莊儀文充備煜有光武威得此不可當逺逐蜂蠆驅犬羊西極若木東扶桑足跡所至俱伏降太平盛業起漢唐作詩贊詠傳萬方衛風魯頌同流芳
  鍾馗贊
  昔唐𤣥宗甞晝寢内殿夢小鬼竊玉笛戲殿中大怒欲召髙力士捕逐之俄有一大鬼衣緑袍皂帽腰笏趨而進執小鬼刳其目然後擘食焉問為誰對曰臣終南山士人也武徳中舉進士不中羞歸故鄉觸殿階而死當時賜緑袍以葬由是感恩誓除虚耗以報國小鬼者虚耗也𤣥宗召呉道子使圖其形道子髣髴若有見故所圖與夢中所見酷相似後之繪者皆祖之此畫馗以福禄夀來獻者盖虚耗既盡而祥慶大來之驗也為之贊曰終南之秀兮產此翁戰文場兮氣如虹時弗利兮道不通憤鬰以死兮髮上衝凜威稜兮為鬼雄食虛耗兮攘奸兇時既清兮思効忠獻福禄兮龎且洪壽綿綿兮等華嵩溥大慶兮周萬邦國家太平兮祚無窮千秋萬嵗兮神之功
  吕洞賓贊
  維洞中賓乃塵外人飛行太空孰測其真可死者身不死者神後百千年庶幾其存
  鐡拐贊
  其身雖偏而神則全所混者人所存者天短策自支翺翔淩厲宜爾優游千二百嵗
  鍾離贊
  早擅才雄克纘武功晚師清凈遂探𤣥宗棲息崆峒出入方蓬八極神遊莫知所終
  韓湘贊
  秀出儒門早證仙道頃刻開花巧奪司造藍關雪擁秦嶺雲横超然獨得翺翔玉京
  藍彩和贊
  睟乎其容充乎其氣淩摩九霄傲睨一世執板而歌以養天和風休雲行其樂如何
  張果老贊
  列仙之臞貌澤神愉乘此白𩦺周流太虚紫府丹臺玉簡金書於焉逍遙與天為徒
  曹國舅贊
  耽嗜𤣥虛脫略聲利採藥海隅煉丹雲際龍藏虎伏髓緑色赬南極東華允錫長生
  徐神翁贊
  東海之區神仙所居安期羨門與之為徒大藥刀圭足以不死三島十洲一日千里
  觀音贊
  玅相端嚴清凈絶塵具千手眼化百億身如金蓮花如寶月輪以其慈悲助我皇仁
  達摩贊
  殊相岩岩面壁孤坐豈惟忘世兼亦忘我不由文字得性之真隻履西歸允矣其神
  三大士贊
  維三大士體相自然出華嚴海升兠率天法性圓融願力宏大俯接有情同歸佛界
  㑹昌侯孫公像贊
  古之君子有盛徳懿行者則必銘之鼎彛圖其像貌而美其形容以傳之後世使有所瞻仰而起敬起慕此君子所以貴有後也㑹昌侯孫公盖所謂有盛徳懿行者宣徳中在戚里表然君子之望人莫不仰而敬之上甚重焉封推誠宣忠翊運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㑹昌伯公雖貴顯而謙厚恭慎始終不渝祇事六聖前後如一日景泰三年壽八十五而終追封㑹昌侯諡康靖公在位時子繼宗等甞命寫公像為待漏圖儼然冠服之華翼然威儀之盛而不忘乎敬盖徳容之著也畫既完而未有贊兹以屬予予言豈足以述公之美哉然不可辭也乃作贊曰猗㑹昌公啟慶自躬當太平之盛時繼古人之髙風睟於面而氣和形於身而貌恭肆羣僚美其謙而列聖悅其忠親居戚里之尊位登天爵之崇雖富貴不能移乃徳誼之在中悵仙遊之不還歴崐閬與方蓬維子孫之象賢受遐福於無窮
  少保户部尚書黄公像贊
  榮禄大夫少保户部尚書東萊黄公歴事五朝凡五十餘年自簿領之卑至孤卿之尊忠君愛民之心始終未甞間誠所謂國之元老其徳行之懿政事之善勲績之殊茂文章之淳雅見知於朝廷見重於士大夫至於逺方之人亦莫不尊且信者是宜為邦家之光壽考百年終享盛福而天不慭遺君子惜之其儀形風采之可見者猶足以使人起敬起慕况直忝知遇之舊哉乃作贊曰天佑聖君必遺之臣喬岳降神乃生偉人維公堂堂間世之傑有謀有為有勞有烈昔事太祖禆贊師干一言悟合遂佐冬官雍容在朝垂紳正笏敬恭將事罔有遺闕明明太宗實克用公公亦盡誠委致其躬南夷之平帝命公往撫循勞來皇徳用暢三聖相繼寵任不渝既踐列卿乃進三孤翼翼南京根本之地公職留務靜重以治寅亮天地弼于一人夙夜允懷亶其良臣國家盛隆賢俊是賴山頽木萎君子所嘅遺像儼然具瞻在兹不亡者存後世之思
  魏尚書行樂贊
  㑹稽魏仲房先生予友也有明正之學有端厚之徳有奥雅之文有清慎之操有忠君之心有惠民之政其出而仕荷列聖之眷知以名聞于中外者盖數十年倦而求去者屢矣輒不許年十復請焉乃䝉恩得致仕去囂然自適於山水之間其樂可勝言哉子命工繪為行樂圖使人持來泰和屬予贊予與公遊舊矣今雖亦退歸而聦明日耗筋力日微山川景物枯然憔悴無復可為樂矣若東山之遊蘭亭之集皆予之所羨慕而未能得cq=499者勉為作贊以託公之後他日倘得厠跡於其中庶幾不為生客也贊曰維天生才國之楨兮偉兹魏公天寔生兮其氣至和其神清兮禮樂詩書發粹精兮采采泮芹賢俊興兮逢時而升輔聖明兮敬恭神祇肅有恒兮騫于郎署貳厥卿兮教行政施百度貞兮不矯以亢中怦怦兮春官冢宰聲實𢎞兮贊襄周旋靡不勝兮簡任庶僚天與能兮日月不居鬂星星兮封章以聞感皇情兮越山青青越水澄兮公今歸也孰為朋兮前賢風致有足徴兮懷古嘯歌適性靈兮此邦之人仰儀型兮我亦祝公福禄增兮百二十齡揚令名兮
  刑部尚書楊君像贊
  此刑部尚書楊君彥謐像也君錢塘人器識之瓌竒才徳之俊茂功業之卓偉顯聞於當世久矣予文豈足以盡形容之美然朋友之誼不可以無言乃作贊曰天佑聖朝篤生俊才偉兹楊君乘時偕來既愽以文亦究厥武乃陞賢科乃陟郎署維皇致治式輔以刑徳威惟畏徳明惟明奉而行之罔敢不服如春之温如秋之肅詩書禮樂鞭弭櫜鞬有猷有為厥功茂焉帝曰休哉我疇爾績司冦之榮是謂殊錫顒顒卭卭錦衣繡裳大小具瞻邦家之光周之蘇公克敬由獄以長王國以受遐福維君復然翼翼令儀徳音不違神其相之神其相之君則有子慶澤所鍾維君是似
  工部尚書王公像贊
  此工部尚書兼大理卿王公原之也原之有文武才功名赫著於當世予與交好舊矣為作像贊且祝其壽云偉哉王公實名宗世有徳義秀所鍾詩書禮樂靡不通文章炳蔚聲渢渢歘然起乘御史驄蒼松翠栢生雄風薇垣佐政陟愈崇棠隂遺愛繼召公聖明天子駕飛龍眷乃文武恩遇隆蠻烟瘴霧開晦䝉九重詔下褒成功周家冬官虞司空髙爵厚禄誰可同為子克孝為臣忠夙夜匪懈甚嚴恭中堂懸像儼徳容神降之福龎且洪嵗周八百顔如童
  工部尚書王公像贊
  生聖明熈皥之朝鍾秦雍清淑之氣既謹禮而惇詩亦依仁而蹈義始沈潛於一經遂翺翔於半刺荐歴乎方伯之崇峻陟乎司空之位極人爵之尊榮沛天恩之沾被持敬慎以不渝抱忠信而無貳是以功業顯於當時譽望隆於此世兹懸車以佚老得怡情而遂志予知其受福於天綿百嵗而猶未巳也
  尚書胡公像贊
  禮部尚書毘陵胡公遭遇聖明致位通顯出入中外有勞有烈而上之寵眷日隆其清徳懿行不特士大夫尊禮之方外之士莫不皆然釋道嵿者僧籙司右善世兼大功徳寺住持雨菴和尚之大弟子自出家受具荷公之徳久而益深今薦為建寧副都綱兼南禪寺住持自謂去公逺矣而心不能忘乃命繪公像將奉寘堂中而以其法旦暮祝夀焉請予為之贊予嘉其意為作贊曰允篤胡公有美在躬温温其仁肅肅其恭永樂之初太宗即位公侍左右式克獻替巍巍仁皇宣廟繼之政教休明公荷倚毗維今天子維公是使綏懷萬邦柔逺能邇祇事列聖垂五十年令聞令望公實有焉天之於人惟徳是比一徳弗愆五福斯備豈弟君子求福不回如丘如陵如江如淮猗與休哉
  錢侍郎像贊
  禮部侍郎吉水錢公呉越武肅王之後以文學徳行重當時而佐天子議禮制度考文之事式克敬慎以介夀祺此其像也為作贊曰吴越世家服書詩兮慶澤所鍾毓此奇兮文行之華邁等夷兮仕于聖時禮樂司兮正其衣冠肅有儀兮雍容進趨步赤墀兮天威咫尺敢弗祇兮端笏澄心儼若思兮云誰之從古夔夷兮惟直惟清日孜孜兮白髮蒼顔福履綏兮自天申之百嵗以為期兮
  遺安先生贊
  遺安先生者吉水周公仲徳也先生生富貴家而不溺其習讀書勵行有古君子之風其行於家以及於人者皆表然可慕也元季冦亂餓死者塞途先生母夫人譚氏發金以賑施而米不可得先生順其志艱難轉糴為粥以濟之有不幸死者則具棺作塚以葬生死䝉賴焉方是時先生之父南康知事君棄官歸隠一旦冦迫其廬家人悉攜貲以竄而南康君病不能行先生曰鼠輩利財耳不得將為害乃獨留貲侍湯藥而設饌出金以待焉冦至相感動曰公真孝子也卒受饌辭金以去國朝洪武初覈民田先生髙祖吉安路総管豫章公甞買田萬三千石収利以助㓙年至是無所主有司悉以歸先生先生曰吾祖以濟貧人今吾乃利之不義悉書券以授佃者而不取直曰不可有愧吾先公南康君没葬永豐遷鶯鄉路逺不能禁樵採先生乃削木為書以告其地之人言詞切至人皆感其誠不忍犯鄉人有擅發其所寄穀以自給者而以妻之簪珥與其母所備棺償焉先生曰若是則害夫婦之意而傷孝子之心矣竟不問里有兄弟爭財訟久不決先生為至其家譬解其娣姒而開諭其弟昆舉家感泣爭遂定其事先盡孝事寡姊盡敬嫁族女孤甥使有歸與資給故人之孤女使既見逐而復為夫婦如是者六七人言温氣和未甞有疾詞厲色人無少長愚良訓接之皆有恩意然居家則甚嚴重内外之分秩如也性嗜書所藏千餘巻皆手自㸃勘尤謹於喪禮故其著述有慎終要録有葬書演義悉本先賢之說不惑於世俗常見甞慕龎徳公之為人名其堂曰遺安學者稱為遺安先生年七十九而卒其壙記盖其所自作者予從先生之孫忱聞先生徳行之槩如此而景慕焉乃序述而為贊曰維天生人維善用章匪章于人曰天之常於惟先生令徳壽豈篤于其親以及逺邇喪亂民饑慈惠賑施生哺死藏有順無違冦來紛紜侍疾弗去不忮不求維親之故原田畮畮以賙困窮一朝俾之惠于先公松楸在山稔此戕賊化為敬恭積誠斯格有孑嫠孤我則歸之有䦧于牆我復其迷孝以祀先仁以廣逮處家則嚴申秩外内著書修文取是捨非不矯以抗不詭而隨忠厚之言和平之氣布帛之温穀菽之味雍容里閭髙冠正裳君子所親小人所望或遊於山或臨於水既享其安以遺孫子孫子既賢食公之遺我懷不忘述此贊辭
  周侍郎像贊
  此吾友工部侍郎周公恂如也受四朝恩遇之隆躋三品職任之大文章足以宣皇猷訏謨足以熈帝載既優優其才行亦凜凜其風槩幸遭逢以展其中何從容而久於外求之古人盖李贊皇之輩而予朝夕有待也
  楊侍郎祖父像贊
  生纓冕之家逢太平之治既悅禮而敦詩亦依仁而游義其事先也孝而誠其待物也謙而惠表然者豐偉之姿温然者淳和之氣山水足以暢其懷子孫足以成其志荷九重錫命之榮膺三品亞卿之貴豈非所謂徳音是茂保艾爾後之君子歟
  楊侍郎祖母像贊
  温柔靜嘉女徳之華有儀有容宜室宜家象服煌煌三品之貴慶澤所鍾永利後嗣
  楊侍郎父像贊
  浩乎其氣之充也偉乎其貌之豐也温温乎其和肅肅乎其恭也聖賢以為師學者之所宗也義以制外仁存諸中也胡不百年未極顯榮也然天之佑之不必及其躬也有子克賢爵位崇也三品之封恩命式隆也遺像在堂望之顒顒也儀于後人百世曷有窮也
  余侍講像贊
  此吾友翰林侍講余先生正安也確乎其志之端綽乎其量之寛優優乎學之博表表乎行之完遭聖代之文明襲先世之衣冠馳英聲於玉堂接髙步於金鑾曾嵗月之幾何乃睠懷乎故山撫門前之松菊長階下之芝蘭忽乘雲以迅征鏘鳴珮其珊珊陪鼎湖之飛龍悵何時而來還人猶仰夫列宿之光芒常照耀於匡廬之上彭蠡之間盖可望而不可攀也
  陳宜人像贊曽學士配浙江按察使蒙簡母
  徳性之純徳容之温生于華閥歸于慶門仁厚以逮下孝敬以事尊步玉登金見相夫之效含香冠豸彰教子之勤宜榮享其天禄而顯受於君恩古所謂令妻賢母之載於文字者兹可以儀後來而紹前聞也
  前刑部主事伯時遺像贊
  以經術發身以材敏從政莅司馬既誦其能贊冬官亦美其稱偉成績之可觀何仙遊之不還儼遺像之在位凛松栢之傲寒
  彭御史像贊
  䝉世澤之長承家學之懿温然忠厚之心凜然剛毅之氣其立朝也正而不阿其按外也端而益厲故君子有所恃而小人有所畏其樹立如此宜福禄之兼備也
  彭御史百鍊遺像贊
  偉兹彭君生逢盛世為賢進士為名御史今雖已矣不忘者存猶幸有子以嗣其芬續詩禮之傳衍月池之緒勗爾後人以永終譽
  陳穟僉事贊
  惟兹陳公學博才良逢時而升與道翺翔金馬玉堂職親地禁禮樂文章天子所任帝欲養賢以隆太平政教付公以觀厥成多士彬彬聞風丕變人既樂從公亦忘倦湖山之區公來于于公往不來人用嘆吁我昔與公交好甚篤出入相從匪昏伊旭嗟今老矣再見何時有偉令儀悠悠我思
  王宗睿贊
  金谿之南明谷里中有靜學隠君子詩書承家濟厥美此心恬然若止水聖明霈澤敷逺邇肆乃優游樂於此深衣幅巾儼容止髙風灑落絶塵滓揮絃染翰據棐几興入蒼茫出奇偉隂陽變化有至理啟蔽導愚示儀軌徳之在人衆所喜賢嗣登朝侍黼扆宜壽百年介蕃祉神遊汗漫詎云死遺像在堂聳瞻視我為作贊垂無已
  善學兄像贊
  道徳洽聞者為之祖材藝疏達者為之父既諳通乎微理遂膺薦而髙舉長松流水之間長吟雅詠之所君子皆以為宜盖名昭而惠溥何仙遊之不返耿千秋兮萬古嗚呼此直之所以怛然而悽楚也
  歐陽觀瀾翁像贊
  其行也方而淳其言也確而文薫然可挹者氣之和睟然可即者色之温盖宗族稱其孝而邑里推其仁不茍取以傷義不詭隨以害真遭遇乎聖明之世熈洽之朝乃優游乎長林之下大江之濱示儀型於後輩紹典則於前聞宜子孫之多賢而福祉之畢臻我思其人豈非古之所謂天民者耶
  黄澄濟像贊
  黄君澄濟弋陽人有通敏之才有雄贍之文有剛毅之氣有明正之學遭遇盛時取進士為名御史陞長外臺赫然有聲于當時矣而又以文章師後輩士大夫重之與予皆江西人以此像屬予言而作贊曰黄氏世逺慶乃綿惟君力學其志堅既愽而約尤精專仁義為本誠為先不徇俗以矜髙不枉已以效妍掇科目而身榮陟憲臺而譽傳斯無往而不可聽天道之自然世之君子觀其自號如此則可以信其賢矣
  龍仁安遺像贊
  承閥閱之華服詩禮之懿當太平之盛世樂恬退以肆志宗族既稱其仁鄉黨亦推其義惟濟美於前人故鍾慶於賢嗣雖未及三釜之榮終得䝉六品之貴降璽書於霄漢炯光輝於封隧瞻遺像之儼然足以觀其徳之所至也
  尹子源像贊
  此予友尹君子源也予甞為教其子璉因與君相好死生契濶逾四十年今孫直為翰林編修持以屬予贊為作贊曰其才則闓敏而有為其智則明達而能辯不汲汲於近名乃孜孜於為善遂翺翔於天衢承世澤之充衍共謁承明之廬同朝紫宸之殿盖善處而相歡亦交修而㒺倦是以君子稱其賢而衆人皆稱羨何仙遊之不返嗟寒暑之屢變維令孫之濟美實明時之俊彥登金門而步玉堂鍾餘慶而可見儼遺像之在堂念昔日之閒燕抒吾情於贊辭于以示故意之猶戀戀也
  郭公緒像贊
  表乎其儀之著於外也確乎其實之存諸中也忞忞其慎而勉勉其恭也是以䝉恩遇而致顯榮也持法平而譽績隆也我思古人司冦蘇公也惟企而同之則百福來崇也
  龍中書庭侍贊
  堂堂乎祠部之英楚楚乎鳯池之俊炯氷玉之明潔蔚橋梓之芳潤其居上也肅而和其侍側也恭而順藹龍門敦厚之風紹孔庭詩禮之訓由是沐聖仁際昌運儼充貢以先登勇掇科而繼進遂皆列於朝著亦同懷於忠藎已致夫位望之華聲譽之振尚不變其處心之端持已之慎宜神明之相之萃遐福於其躬流慶澤於其𦙍也
  子珩姊夫像贊
  楊氏之隆由漢五公君能不忘前人之風君之用心豈曰為已矻矻勤勞幹蠱而已翺翔諸藩來往二京有偉令才克駿厥聲夀不百年其福未艾憶與君别五十餘載遺像在堂君歸何時君往不來悠悠我思
  文貢姊像贊
  幽閒靜貞女徳之良孝順勤儉婦道之光生於瑯瑘之王歸于闗西之楊謹禮義而不愆聮姻戚而允臧雖子少而孫多喜源逺而流長瞻遺像之在兹儼儀範之未亡
  楊子珹兄弟行樂圖贊
  承清白之傳敦友悌之風盖同氣為至親故同徳而相從詩禮足以紹其家和裕足以亢其宗當太平之閒暇得朝夕以從容翫青山與緑水撫雪竹與霜松將三夀以作朋躡崑閬而升方蓬予安得厠跡於其間遊汗漫而無窮
  梅巖居士遺像贊
  此泰和吴汝霖先生也表其室曰梅巖稱其號曰居士生於文獻之邦長於太平之世所業者詩書所服者仁義夫既負絶俗之姿而亦諳和鼎之味當聖神之御極宜賢俊之得志何升進之遲而退休之易君子知其有為已之心達士知其有出塵之意從容於名教之樂歌咏乎雍熈之治兹一往而不復洒知己之涕泗吾聞天佑善人不在其身必在其後嗣則先生之福慶之及其子孫將綿綿延延愈久而不替也
  劉文復像贊
  文復予故人居縣東平易坊雖在㕓市而恬於勢利獨好從賢士大夫游其存心忠厚言行必謹於禮義聞人有善則取以自資人或有未善則婉詞微諷必欲使歸於善故舊親戚有憂患必赴救汲汲然恐弗及務得免乃已君子又謂其厚於仁少師楊公侍讀梁公與予輩家食時皆與文復善及官京師而文復長子選為邑庠生以能書徴入館閣與修永樂大典文復甞一來視之而平生交游亦多在因得復相與款洽其情好加焉及文復南歸予輩亦往來兩京間不能復相聚如前時每念文復未甞不悵然興歎也抑孰知文復遂為千古之别哉往年予以憂歸痛文復之亡而哭之顧視鄉閭求如文復者不可得心益為之哀欲託之文字以傳而未暇嗚呼文復其可使泯泯無聞於後邪今其季子達自南京來以此像求予贊乃為述其大槩而系以辭性淑兮情真言確兮行惇薰乎其氣之和粹乎其色之温盖於物也無競而於人也有恩履忠信而厭鄙薄安靜處而絶囂煩故君子謂為一鄉之善士每歎惜而弗諼觀遺像以述贊庶千載兮長存
  陳公復像贊
  此吾姻家陳公復先生也承簪纓之世惇孝弟之行居則循理之常行必由道之正不徇利與近名乃樂天而知命經史足以備講論山水足以供吟詠盖親戚之所篤愛鄉里之所深敬宜享福於百年而衍子孫之鴻慶也
  郭祖儀像贊
  此郭祖儀先生像也居文獻之邦逢堯舜之治詩書禮樂以繼乎前修孝友忠信以裕乎後嗣不矯矯以取名不汲汲以營利青山緑水足以肆髙蹤芳草閒雲足以諧逺志有澹臺之雅懷有靖節之幽趣是宜正衣冠尊瞻視以垂像於來世也
  李伯昻遺像贊
  其始也䝉富貴之資其後也得靜退之宜肆幽情於山水求至味於書詩既探古以為儀亦開塾而為師覽黄花之獨秀暢素懷以自怡爰抗志以髙蹈儵神化其何之非年夀之不延循天命其奚疑偉二子之並美宰百里而同時雖禄養之弗待諒顯揚之在兹
  敇書贊
  皇明有天下將百年其治道一以仁義為本盖必使斯民皆足於衣食而興於禮義是以天下熈然大安聖天子綂臨萬邦尤篤於是道民既安矣猶慮或有水旱之變詔有司預積穀以振民富室有願發廩佐官者皆勿拒江隂徐景南孝友于家厚於其鄉之人觀上之徳而興起焉出穀二千石以歸有司其弟景州亦如之郡太守以聞天子嘉其義遣使特敕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復其家景南既受敕珍襲而寶藏之俾後世子孫以為榮而思所以繼既而謝恩來京師因翰林修撰張益士謙詣直告曰景南為此盖推其餘以周人之乏豈敢自謂明於義哉而朝廷寵褒之如此誠非常之幸也惟古之人䝉上恩徳固有贊頌以傳諸逺者景南未之及也敢以為請直謂人之徳莫大於仁義惟有其實然後有其名名者實之表也今天子篤意養民惟恐一夫不得其所於是有豫備之令所謂如天之仁也景南祇順徳意出其所積以佐官此天下之義舉也上有行仁之君故下有好義之民旌褒之恩出於上贊詠之誠見於下不亦交盡其道哉為作贊曰惟聖天子惠養下民豫為之思肫肫其仁惟此令人克篤於義爰發其儲以充厥惠雲章煌煌寔降自天載馳載驅其來翩翩義問孔昭滂澤斯溥既有㫖酒亦有肥羜勾呉之鄉為龍為光山川增輝草木效祥仁覆於上義流於下休哉斯民靡不受嘏堯徳巍巍湯敬日躋惟皇兼之何有旱菑川祇山君各謹爾職䕶此璽書傳之無極
  敕書贊
  聖天子篤意養民慮水旱之不常也詔有司積穀以備賑貸富民有能發廩為助者具以聞江隂徐景州與兄景南各出穀二千石以佐官郡長貳言於朝上嘉之遣勅旌之為義民勞以羊酒而給復焉景州既拜賜喜曰是敕也豈特以見奎壁之文之美哉盖上之徳澤實寓焉其何敢䙝即珍襲而寶藏之將以遺後之人使不忘所以報及謝恩來北京而請直為之贊直聞隋開皇間闗中飢當時非無蓄積也而文帝不許賑貸躬率飢民就食於洛陽夫國之有廩庾所以為民也視其飢而不肯發使之流離道路甚矣哉不仁也至其末年積穀可支五十年煬帝恃其富强卒以賈禍此厚於已而薄於民之騐也今天下未有甚飢也而聖心惓惓為先事之慮必欲使斯民無一不得其所者至仁所感天下好義之士宜其作而應矣傳曰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書曰民㒺常懷懷于有仁我國家億萬年太平之福固在此也直為之贊以美上之仁而必述景州兄弟之義以見其感化於上如此非偶然也贊曰維皇聖神撫羣黎惠政敷洽㒺不宜詔令積穀防嵗飢上以仁感下應之偉兹兄弟亦已奇大發廩實佐有司窮民不復憂顛危封章入奏玉色怡恩澤滂沛雨露施璽書錫號超等夷龍章鳯彩光陸離義聲燀赫紛四馳大哉聖徳何巍巍乾坤覆載日月垂珍藏什襲敬奉持子孫思繼永弗隳國家太平民物滋倉庾充溢如京坁普天率上歌雍熈老臣稽首述贊辭傳之百世無窮期
  味菜軒畫蘆菔贊
  予家居時有園可十畆皆種菜茹而蘆菔居多冬寒之時日取給與薯蕷皆切方寸許襍葱菜而煑之和以鹽豉家人無少長食之皆欣然雖八珍之味不過也予甞自謂飲食無精粗惟適意為美蘆菔予所甚適也及來京師猶嗜之然又以為此特予貧者之所好耳若公卿大夫與其家之子弟皆飽於芻豢將塊視之無有能好者矣久之客有為予言味菜軒者以所蓄蘆菔圖示予盖少師吏部尚書蹇公之子芸之所好也予愛之芸生長富貴之中而志尚乃與予同如此又日以讀書為事盖公之徳有以化之也汪信民甞言人常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予信嗜之而才不適於用然亦將老矣唯當食此終其身若芸之英年美質誠能勉之飽於仁義而不願乎膏粱之味則他日措諸事業何可及哉故為蘆菔贊以致意云翠為葉玉為體甘露為漿脆而美宜吾腹利吾齒勤而食之可不死儉以養徳積諸已萬事紛紜皆可理何必鮮肥事豪侈於乎勉之乃君子
  梅雪贊
  吏部侍郎洪君宗器七世祖僉判府君性好梅環所居青溪上皆種之臘雪之際梅花盛開府君婆娑愛賞盖與之比徳焉因名其居曰梅雪今侍郎同其好襲其名清白之操芳潔之聞豈獨無愧於乃祖哉盖表然當世之望也故予取屈子頌橘之義而為之贊云懿兹嘉樹生南服兮偃蹇離奇貞且特兮嵗聿云暮霰雪積兮羣卉摧仆氣蕭索兮維此靈秀莫之能戹兮陽和内奮獨先得兮華彩交映粲開拆兮珠蕤玉英炯一色兮青溪泠泠環千百兮馨香穠郁衆所即兮君子之好自疇昔兮懷芳履潔亶同徳兮奕世嬋嫣喜承式兮違氛離垢皎清白兮壹志愛玩靡厭斁兮紛紜流俗終不可惑兮駢實纍纍和鼎食兮揚芬襲美何有極兮
  具慶圖贊
  具慶圖為像四上海縣教諭致仕尹先生與其配曾氏孺人其子南雄府學訓導復道澂江府同知自道也先生故泰和儒家有純質之徳有剛直之行有明正之學自為鄉先生以至為教官歴典兩縣學其善之及人多矣而曾氏亦泰和故家世積忠厚故孺人生有淑徳婦道母儀為九族師法故皆以八十之年而享康寧之福雖鬂髮皤然而視聽不衰復道兄弟又皆以經術奮身享有爵位其禄俸之餘足以養口體娯心志怡然至樂萃于一堂此豈人力也哉天相之也孟子謂君子有三樂而以父母俱存兄弟無故為首說者謂繫於天有不可必得盖世之為子者莫不以夀考祝其親而父母亦皆以賢願其子然不能兼備者多矣其幸有兼之者不能皆貴且富也今尹氏之福如此豈無自哉詩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又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盖惟徳行之可嘉故能受福于天以安其身而昌其子孫故予以為尹氏之福天相之也自道之佐澂江歸拜其親鄉人榮之乃命畫史蕭于喬作此圖其容貌意態盖無不似者畫既完自道求予贊予名之曰具慶之圖而為贊曰維天惠民不私于人茍有令徳福集其身惟公醇質好是正直不激不阿歸于有極布帛之言松栢之姿仁義是行不顧其私以學殖身以文取寵訓成厥家亦勵于衆孰飢予哺孰危予安保有窮孽蔚為衣冠畮畮原田瀰瀰流水無有旱災繄公之惠爰及孺人嫓徳象賢並受其福實降自天有偉二子善述善繼或佐郡侯或領教事威儀孔時雍容燕休敬恭婉愉甘㫖具脩福善禍淫亶天之道白髮蒼顔使公夀考使公夀考純嘏不渝畫像在堂可敦薄夫
  夀星圖贊
  洪範之叙五福其一曰夀夀居乎福之先者盖有夀然後能享諸福也是以人子之敬愛其親則必以夀祝之夫既得其夀矣斯能遂其養以安其身樂其心此人子之至情而亦莫有加焉者也然夀系乎天不可以幸致也必善足以感天而後天應焉此感彼應若有黙司其事於冥冥之中不偶然也甞讀晉書天文志狼北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見則天下太平主夀昌此所謂夀星也今天地清寧夀星恒見皇上受福彌億萬年用敷錫厥庶民而天下實䝉其澤於斯之時為人子者得奉其親於夀域之中豈非莫大之幸哉吾邑孫裕為湖廣河泊官以考績來京師謁予言曰裕之去鄉逺矣老母在堂不克以就養日夕思之不少忘今夀及七十明年正月初五日則其生之日也裕縻於職務不得躬奉觴上夀將遣吾妻率諸子歸而以是日稱慶焉夀星圖一幅所以致裕祝頌之意願先生贊一言使諸子歌以為夀則吾親當亦喜無量請勿辭予觀兹圖盖道家所謂神仙者流豈老人星降精流氣而為此以黙司其事者歟予聞裕之母徳善儀于一家而裕又惓惓致孝焉福夀之應其可量也哉為作贊曰明明南極老人星輝映六合呈祥禎聖皇萬嵗天下平人生皆得夀且寧慈母在堂亦有榮華筵慶誕羅甘馨拜舞祝頌親愛并但願福禄如川增神君來鑒赫厥靈錫以遐算超百齡年年齊進流霞觥
  壽星贊
  壽星者南極老人星也見則天下理安人多夀考秦漢之世因其以老人名於是狀其形容而祠祀之以祈福夀後之人於其所敬愛者往往圖其像貌而用之慶夀之日以祝其長生此不可以常情視也予内弟陳公梅芳今年既七十予子秬其甥也在京師得織成夀星一幅欲用以為夀而致其頌禱之意請予作贊贊曰南極之精赫赫厥靈帝命是承俾錫長生梅之為性凌寒乃盛宜夀百年以篤其慶
  夀星贊
  史紀天官書狼北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此星見主夀昌天下治平不偶然也是以人子為親夀則取其名肖其像以致形容頌禱之意盖至情之不能已也吾邑歐陽氏故名家其前輩多君子長者今廣澗處士尤惇徳樂義為鄉邑之望其子熈為刑部主事有賢名處士既享其禄養而褒封之命又及焉皆積善之應也處士今五十嵗六月二日其生之日也熈求畫者繪南極老人像而求予題使人持歸以致頌禱焉予與歐陽氏世有連於處士誼不薄為作贊曰惟老人星南極之精濯濯厥靈俾錫長生於粲于天照臨下土帝徳滂流厥施斯溥芒芒九垓永歌康哉夀域宏開福慶大來爾惟懋修克謹于度百嵗其昌式安且固
  何愽士像贊
  心莊而體舒氣和而行方究經傳之精微循聖哲之典常當天朝之熈皥登雲路而頡頏遂典教於外郡荐進陟於上庠肅肅乎其儀型渢渢乎其文章盖誠多士之所起敬豈但六館之所仰望宜福禄之來同將百嵗而彌昌也
  劉先生像贊
  聖經賢傳窮深幽教人不倦功業優太學愽士非常流唐有韓愈漢施讐先生繼之踐厥猷羣儒仰徳心日休薦剡上達拔其尤御史守令足與儔聞言不語皆掉頭循舊資給乃可留衆人喜進已獨不此風須向古人求常聞靜者夀之由如松如栢如山丘千二百嵗吾與侔劉愽士先生既滿考來朝祭酒薦其有治才可任守令御史先生不樂曰吾老矣得循例用足矣且守儒業實不願他徙於是言於上循舊以為翰林檢討掌愽士事先生喜甚將行出畫像求贊辭予記數年前曾為作贊乃損益數語而題其上意亦足矣不在多也
  江西胡㕘政像贊
  紹詩禮之訓而克盡其宜行政教之典而益謹所施浩然絶俗者剛毅之氣表然馭下者正大之辭仰明聖之在上惟俊哲之是資古人甞言徳者福之基而升上必由卑徳之進而不止則福之來亦如川之方至而無已也
  呉祭酒贊
  此祭酒呉君與儉像也與儉以文學才行師表當世作此像以示後予同郡人託交好故為作贊有嚴辟雍儒教之宗以育俊才以興治功簡賢為師天子有命而君實來斯文之慶君之所學賢傳聖經愽究羣言隆隆其聲規圓矩方凖平繩直四方具瞻惟君是式顒顒昻昻儀觀在堂深衣幅巾與道翺翔徳以時升業以久大聿觀厥成以熈帝載
  張坦妻王氏贊
  此吾王氏之淑女為張氏之賢配以孝敬事乎上以勤儉治乎内遭黔婁之貧而無憂服孟光之勞而㒺憝期終老以諧合何早寡以悲嘅持皎日之節操比嚴寒之松檜其不二者禮之文其從一者易之誨肆閨閫有視效而子孫䝉保艾當聖明之隆教化表徳善以厲風槩吾將見旌褒之在門而沐天恩之滂沛也
  袁宗範像贊
  承故家詩禮之傳遇聖朝文明之世得六館之士以為友受百里之邑以為治盖君上付託之也深而生民仰賴之也至勞來安定足以展其才休養生息足以行其志貴懷芬而履潔必服仁而蹈義繼漢史之循良法周詩之豈弟則髙官厚禄令名遐夀之萃於其身將愈隆而無替也
  郭彥常像贊
  踐孝友之實而克盡其宜藴政事之才而不及乎施浩然絶俗者豪邁之氣確乎持正者𢎞達之辭藹一世而孤鶱掩餘子而過之然所立也人可得而見其未發也人莫得而窺盖含章以自居亦和光而用怡噫豈古之所謂依隠傲放而不可羈者邪
  吳仲經贊
  肅乎其儀温乎其氣禮樂以華其躬詩書以勵其志忘情簪紱之榮養髙泉石之美霽月光風豁襟懷於芳景貞松勁栢挺節操於寒嵗惠澤被于里閭謀猷貽于孫子惟其徳善之修老而彌篤則其福祉之綏益悠久而無已也
  戴文進像贊
  薰乎其氣之和淵乎其神之清渾然者外之同確然者内之貞悅詩書以求道灑翰墨以怡情始消搖於鄉園終遨遊於帝京登金門與玉除交名公與列卿皎素服其不緇郁𤣥鬂其未星既囂囂而有得亦坦坦而無營盖從容於物之外豈塵俗之能嬰斯人也殆將陟崆峒過蓬瀛招安期訪廣成服千嵗之靈藥而翺翔於太清也邪
  劉教諭畫像贊
  承詩禮之傳得山水之樂思有光於前人奮不悖於先覺窮遺經乎千載矯薦書之一鶚故健翼以迅征將乘風而上寥廓當聖治之文明遂典教於儒學盖以方壯之年而受作人之託肅青青之衿佩謹明明之矩矱乘餘暇以遊遨寓幽情於琴鶴意態澹而閒和容色澤以優渥惟君子於斯須皆不遺於禮樂以治心而修身則教立而功愽兹公卿之崇重多庠序之峻擢宜祇慎而不怠庶名位之超卓季顯予泰和故家為盧溪教諭以外艱起復來京師持此像求予言予不得辭乃為之贊而以逺大勉之
  曾用勵像贊
  生忠厚之家聞詩禮之懿其才足展乎謀猷其行亦敦乎孝弟于于然文獻之邦熈熈然太平之世既名位之莫加乃閒曠以自遂不翕翕以為同不矯矯以為異寛惠者及物之仁謙和者處人之智予甞與之從容今則逺而莫致尚冀其福夀之隆庶優游於百嵗也
  蕭氏三世小像贊
  吾鄉蕭公北以寫真遊京師持其曽祖祖父三世小像求贊乃為作歌吾鄉蕭氏工寫神此圖此貎皆逼真阿翁前行顧其子後有賢孫宛相似大江之南風景殊百年柱石仍安居眼前見者已三世逺近流傳稱絶藝太平文物盛兩京衣冠所萃皆豪英玉堂金馬麟鳯匹犀甲寶刀熊虎質江湖浩蕩鷗鳥鄰山林深杳麋鹿親援毫㸃染出真態能使千人萬人愛積善由來開慶源雲仍紹續久愈蕃只今公北又繼武能事不忘先父祖我為作歌揚世芬期爾精藝超其羣他年若畫淩烟閣要使聲名繼古人
  陳宜人像贊
  此吾妻陳宜人也服孟光之勞而不怨視買臣之貧而不怒既自處以儉勤亦不愆于禮度遭聖朝之盛明錫褒封之恩數儼象服其光華樂燕安於遲暮繄天道之不誣必始約而終裕願偕老於百年而享子孫之福祚也時吾年四十八宜人年五十矣
  陳夫人像贊
  此吾妻陳夫人也當退朝之時適燕居之際儼餘敬之不忘斯令儀之未替所習者柔恭所謹者禮義為伉儷六十四年閱春秋八十一嵗雖恩封極品之榮猶躬理至微之事孝順勤約老而尚然衣服飲食儉而有制故吾得以安其貧而君亦得以伸其志兹復遇生朝屇夀祺諸福來集㒺不宜更百二十我同之使女婦孫曽得有所觀法而世繼其美也
  稼軒像贊
  此吾兄行敏先生之像也質厚而氣充心曠而神融踐孝友之實著廉讓之風早遨遊於萬里之塗晩消搖於一畆之宫盖履正而養恬不茍異而妄同是以鄙夫憚其嚴而君子髙其蹤在上者賴揚光而益明在下者冀流祉而垂洪宜神明之相之而享福夀於無窮也
  自贊小像
  其才學則迂疎其志行亦狂簡幸逢時以効愚每揣揣於自反然僚友謂之强而主上謂之板愧變通之未能徒為達士之所莞也
  强者矯亢不阿之名板者愚執不通之謂盖氣質蔽錮之已深而學問變化之未至若謬比於憸邪則難合乎公議雖内省之無愧然豈敢忘敬畏也哉
  梁叔脩贊
  此南海教諭梁叔脩也郁乎其文充乎其儀仁義之道力於行詩書之訓篤於思當皇明太平之盛承祖宗慶澤之遺君子則樂與為友學者則喜於得師既講論以相資亦逍遙以自怡夫在物者盖無適而非快其於心也亦何往而不宜惟敬慎其有常將福禄兮日滋
  姚與成父子像贊
  此吾邑姚氏父子像也父為隠君子子為名進士當太平之盛時乃聲華之繼起一則顯於朝廷而寵眷之隆一則重於鄉邦而敬仰之至炯然氷玉之同清鬱然橋梓之並美嗚呼今皆不可作矣徒使人瞻其遺像而嘅慕無已也
  祭胡祭酒先生文
  公以奥愽之學雅贍之文在洪武中名已著聞歴任政教入官禁苑綸閤之嚴公預其選帝心簡在遂遷司成蔚為儒宗四方所稱永樂大典包括無外髙廟信史傳之萬代誰其總裁皇以命公從容紀述以成厥功巍巍仁皇念公盖久公以疾聞恩眷彌厚賓客之陞歸老于家賁以璽書韡曄其華公身雖退公譽益顯北斗以南似者盖鮮惟士奇輩託好實深道義之言有契于心山川邈悠悵此乖闕孰謂于今千古之别敭歴五朝夀八十年始終哀榮公奚憾焉白馬素車不克臨送致奠陳詞侑以一慟
  祭楊少保文
  惟公奥愽之學瑰偉之文徳性之良詞氣之温天之所生以為世用人則謂何祥麟威鳯永樂之初公已在朝翰苑春坊於焉逍遙𢎞文之升公居第一簡在帝心從容宥密巍巍宣皇今上繼之綸閤經筵亦公具宜以康帝載以熈聖學夙夜敬恭寵命優渥祇事列聖迨五十年元老大臣莫之敢先天弗慭遺遽以訃告九重嘆嗟士林傷悼顧惟我輩辱愛為深今不可見感切于心生榮死哀公則多祉我懷曷伸薦此牲醴
  祭外兄嚴敬仲文
  惟公之生自我姑氏肆我與公内外兄弟始於童丱爰及成人情好綢繆實惟懿親家難相仍其艱其棘劬力以營乃克滋殖禄岡之陽公所徜徉有田有廬倉廩牛羊何以濟人曰醫之道凡諸請求無不大效讀書名堂以教子孫賓客往來桂俎蘭樽遭遇聖時遂享其樂跂予望之山川遼邈猶冀暮年杖屨追隨傷哉蘭塘而公繼之訃音來聞痛弗臨櫬老涙無多為公而盡人生若寄視死如歸六十八年於古亦稀心之所悲不忘疇昔緘詞千里侑此飲食
  祭錢侍郎文
  於惟先生閥閱之胄遭遇宋興大振厥後子孫相承詩書授受徳業之華式克毖懋公於經史夙夜深究載筆而升在帝左右文章神竒海内之秀三四十年名塞宇宙天賦公夀八十有九聚哭親朋哀傷故舊我年視公四嵗差又念欲送葬疾妨撫柩令男致禮嗟我遺叟何時見公涙如懸溜
  祭陳氏舅母文
  惟我舅母生自名門歸我舅氏徳粹而温我自㓜時慈母早棄舅氏撫我纔十二嵗衣我食我無寒與飢舅母之恩實如母慈甫及三年遂去左右報徳未能豈敢忘舊惟祈夀考庶遂此心舅氏先亡負痛實深云胡至今舅母亦逝何辜于天楚毒相繼山川邈然不克臨喪感念疇昔怛然内傷謹遣兒子恭陳薄奠南望長號涙下如綫
  祭亡兄善學先生文
  惟兄有學有行多藝多材祖宗之慶豈偶然哉逢時而興遂佐一縣克展所藴功業茂建歸來故鄉優游以居野有田園家有詩書謂將百年享此遐福云何仙遊一往不復直之相去嵗華屢遷念兄至情痛隔山川今乃永棄心亦傷只逺陳薄奠涙下如水
  祭亡姊王孺人文
  嗚呼直之兄弟惟姊最長同氣三人實相親愛當無母時賴姊之徳扶持撫育不致失所姊歸楊氏克宜其家猶得往來瞻視顔面其後或出或處心親跡疎嵗月如流皆入老景前年仲兄先逝哀痛在心曽幾何時姊又繼往訃音逺來直亦危病方解聞之傷慟幾欲無生何辜于天罹此荼毒嗚呼哀哉痛惟兄弟兹止一身孑立㷀㷀誰復愛念而今而後雖欲聞姊音聲見姊容儀少效殷勤尊奉之意漠不可得嗚呼痛哉直限以官守山川邈悠歛不得視葬不得送中心摧裂如何可言惟有紀述令徳藏之𤣥堂傳示久逺哀痛之至言不能盡逺致薄奠用表下忱想慕尊靈涙下成血
  祭亡姪希節文
  爾為吾姪天資甚髙期爾成才以光祖考爾如奇駿不範馳驅徒勞爾形卒無所就爾之來此我遣爾歸爾不吾從必欲如志我徒悵怏莫如之何聞爾有疾為致名醫為病已深難以措手我之聞此心焉孔傷何辜于天竟致於死嗚呼哀哉人之夀夭有命存焉但恨去鄉幼弱為累天長路逺歸柩實難然人之生譬如浮萍乘流則行隨寓而止何必鄉土然後為安爾能達命勿深自咎我有公務不克臨喪遣奠一觴肝腸如割哀哉









  抑菴文後集巻三十七
  抑菴文集續編後序
  抑菴文集前後五十巻太保王文端公所作也前集公之長子翰林檢討希稷所編集既鋟梓以傳矣四方之士病其訛舛者多盖有掩巻而嘆息者公之次子存齋居士希誠深知其然亟取公遺藁精校而重刻焉篇目雖如故而訛舛則無矣是為前集十三巻者也然公平日於文章不經意存藁其散在四方而為士林所傳誦固有多於所存者此希誠所為尤惓惓也乃廣求博訪得公真迹輒録焉盖積久益多遂續加編集以刻是為後集三十七巻也方其校也希誠窮日之力以至夜分其刻也督視左右惟恐有誤未甞少以諉諸人盖其精專而慎重如此其所費不貲皆自已出雖親故好義者有所助遺一切謝絶士君子得於見聞者莫不嘆羨而稱其篤孝夫孝子之於親也手澤口澤雖微而敬愛不敢忽况於其精神心術之微者乎文章精神心術之微所在也天下後世欲知公精神心術之微者不有是集將奚賴焉希誠以六十之年而篤念不忘乎此孝子仁人之用心固如此也故序述其詳使天下後世知孝子仁人之於親無所不用其心而或興起其繼述之孝則於世道豈為無補邪若夫公之徳為時望文為國華居清切而贊宥密位冢宰而為庶職得人凡所以亮天工而成大業功施社稷而澤被生民者國史自有列傳固已大書特書不一書矣此非後學所宜贅出也成化丁亥冬十一月朢日蜀府教授里生張時啓拜手書







  抑菴文集續編後序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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