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通考/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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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九 文獻通考
卷二十 市糴考一
卷二十一 

均輸市易和買[编辑]

  《周官》:泉府掌以市之征市,斂布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賈買之物揭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買者各從其抵,都鄙從其主,國人郊人從其有司,然後予之。凡賒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凡民之貨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之息。注見《錢幣考》

  水心葉氏曰:"熙寧大臣慕周公之理財,為市易之司,以奪商賈之贏,分天下以債,而取其什二之息,曰:'此周公泉府之法也。'天下之為君子者,又從而爭之曰:'此非周公之法也,周公不為利也。'其人又從而解之曰:'此真周公之法也。聖人之意、《六經》之書,而後世不足以知之。'以此嗤笑其辨者。然而其法行而天下終以大敝,故今之君子真以為聖賢不理財,言理財者必小人而後可矣。夫泉府之法,斂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賈買之,其餘者祭祀、喪紀皆有數,而以國服為之息。若此者,真周公所為也。何者?當是時,天下號為齊民,未有特富者也。開闔、斂散、輕重之權一出於上,均之田而使之耕,築之室而使之居,衣食之具,無不畢與。然而祭祀、喪紀猶有所不足,則取於常數之外。若是者,周公不與,則誰與之?將無以充其用而恤之也,則民一切仰上而其費無名,故賒而貸之,使以日數償,而以其所服者為息。且其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民不足於此,而上不斂之,則為不仁。然則二者之法,非周公誰為之?蓋三代固行之矣。今天下之民不齊久矣,開闔、斂散、輕重之權不一出於上,而富人大賈分而有之,不知其幾千百年也,而遽奪之,可乎?奪之可也,嫉其自利而欲為國利,可乎?嗚呼!居今之世,周公固不行是法矣。夫學周公之法於數千歲之後,世異時殊,不可行而行之者,固不足以理財也。謂周公不為是法,而以聖賢之道不出於理財者,是足為深知周公乎?且使周公為之,固不以自利,雖百取而不害,而況其盡與之乎?然則奈何君子避理財之名,苟欲以不言利為義,坐視小人為之,亦以為當然而無怪也!徒從其後頻蹙而議之,厲色而爭之耳。然則仁者固如是邪!"

  愚論見《錢幣考》。

  漢武帝元封元年,置均輸官。

  桑弘羊以諸官各自市相爭,物以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各往往置均輸鹽鐵官,令遠方各以其物如異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置平准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則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躍。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准"。天子以為然而許之,一歲之中,諸均輸五百萬匹,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是時,歲小旱,上令百官求雨。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販物求利,烹弘羊,天乃雨。"

  昭帝時,霍光輔政,令郡國舉賢良文學之士,使丞相、御史相與語人疾苦。文學曰:"理人之道,防淫佚之原,廣教道之端,抑末利而開仁義,無示以利,然後教化可興,而風俗可移也。今郡國有均輸,與人爭利,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行,是以百姓就本寡而趨末眾。夫末修則人侈,本修則人懿,懿則財用足,侈則饑寒生。願罷均輸以進本退末。"大夫曰:"匈奴背叛,數為寇暴,備之則勞中國,不備則侵盜不止。先帝哀邊人之愁苦,為虜所俘,乃修鄣塞,飾烽燧,屯戍以備之。邊用不足,故置均輸,蕃貨長財,以助邊費。今議者欲罷之,是內空府庫之財,外乏執備之用,罷之不便。夫國有沃野之饒,而不足於食者,器械不備也;有山海之貨,而不足於財者,商工不備也。隴、蜀之丹砂毛羽,荊、揚之皮革骨象,江南之楠梓竹箭,燕、齊之魚鹽氈裘,兗、豫河之漆絲絺紵,養生奉終之具也,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故聖人作為舟楫之用,以通川穀;服牛駕馬,以達陵陸;致遠窮深,所以交庶物而便百姓也。"文學曰:"有國有家者,不患貧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失,蓄仁義以風之,勵德行以化之,是以近者親附,遠者說德。王者行仁政,無敵於天下,惡用費哉!夫導人以德,則人歸厚;示人以利,則人俗薄。俗薄則背義而趨利,趨利則百姓交於道而接於市。夫排困市井,防塞利門,而民猶為非,況上為之利乎?傳曰:'諸侯好利則大夫鄙,大夫鄙則士貪,士貪則庶人盜。'是開利孔為人罪梯也。夫古之賦稅於人也,因其所工,不求其拙,農人納其榖,工女效其織,今釋其所有,責其所無,百姓賤賣貨物,以便上求。間者郡國或令作布絮,吏恣留難,與之為市。吏之所入,非獨濟、陶之縑,蜀、漢之布也,亦人間之所為耳。行奸賣平,農人重苦,女工再稅,未見輸之均也。縣官猥發,闔門擅市,則萬人並收,並收則物騰躍,騰躍則商賈牟利。自市則吏容奸,豪而富商積貨儲物,以待其急。輕賈奸吏,收賤以取貴,未見准之平也。蓋古之均輸,所以齊勞逸而便貢輸,非以為利而賈物。"大夫曰:"往者郡國諸侯,各以其物貢輸,往來煩難,物多苦惡,不償其費。故郡置輸官,以相給運,而便遠方之貢,故曰'均輸'。開委府於京師,以籠貨物,賤則買,貴則賣,是以縣官不失實,商賈無所牟利,故命曰'平准'。准平則民不失職,均輸則人不勞,故平准、均輸,所以平萬物而便百姓也。古之立國家者,開本末之塗,通有無之用,故《易》曰:'通其變,使人不倦。'故工不出則農用乏,商不出則寶貨絕。農用乏則榖不殖,寶貨絕則財用匱。故均輸所以通委財而周緩急,是以先帝開均輸以足人財。王者塞人財,禁關市,執准守時,以輕重御人,豐年則貯積以備乏絕,凶年歲儉則行幣物,流有餘而拯不足。往者財用不足,戰士或不得祿,今山東被災,賴均輸之蓄,倉廩之積,戰士以奉,饑人以振。故均輸之蓄,非所以賈萬人而專奉兵師之用,亦所以振困乏而備水旱也。古之賢聖,理家非一室,富國非一道,理家養生必於農,則舜不甄陶,而伊尹不為庖。故善為國者,以末易本,以虛易實。今山澤之材,均輸之藏,所以御輕重而役諸侯也。"

  先公曰:"今按桑大夫均輸之法,大概驅農民以效商賈之為也。然農民耕鑿,則不過能輸其所有,必商賈懋遷,乃能致其所無。今驅農民以效商賈,則必釋其所有,責其所無,如賢良文學之說矣。太史公《平准書》云'令遠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此說疑未明。班孟堅采其語曰'令遠方各以其物如異時商賈所轉販者,而相灌輸',此說渙然矣。蓋作'如異時'三字,是謂驅農民以效商賈之為也。東萊呂氏尊遷抑固,是以取《書》而不用《志》語。然義理所在,當惟其明白者取之,是以《通鑒》取《志》語云。"

  水心葉氏曰:"《平准書》直敘漢事,明載聚斂之罪,比諸書最簡直。然觀遷意,終以為安寧變故,質文不同,山海輕重,有國之利。按《書》'懋遷有無化居',周譏而不征,《春秋》通商惠工,皆以國家之力,扶持商賈,流通貨幣,故子產拒韓宣子,一環不與,今其詞尚存也。漢高祖始行困辱商人之策,至武帝乃有算船、告緡之令,鹽鐵、榷酤之入,極於平准,取天下百貨居之。夫四民交致其用而後治化興,抑末厚本,非正論也。使其果出於厚本而抑末,雖偏,尚有義,若後世但奪之以自利,則何名為抑?恐此意遷亦未知也。"

  王莽篡位,於長安及五都立五均官。

  莽有所興造,必欲依古經文。劉歆言周有泉府之官,收不售,與欲得,即《易》所謂"理財正辭,禁民為非"者也。莽乃下詔曰:"夫《周禮》有賒貸,《樂語》有五均《樂語》,《樂元語》。河間獻王所傳,道五均事。言天子取諸侯之書以立五均,則市無二賈,四民常均,傳記各有斡焉。今開賒貸,張五均,設諸斡者,所以齊眾庶,抑並兼也。"遂於長安及五都立五均官,各名長安東西市令及洛陽、邯鄲、臨淄、宛、成都市長皆為五均司市稱師。東市稱京,西市稱畿,洛陽稱中,餘四都各用東西南北為稱,皆置交易丞五人、錢府丞一人。工商采金銀銅連錫、登龜取貝者,皆自占司市錢府,順時氣而取之。諸取眾物鳥獸魚鱉百蟲於山林水澤及畜牧者,嬪婦蠶桑織紝紡績補縫,工匠醫卜及他方技商販賈人坐肆列裏區謁舍居處所在為區。謁舍,今客舍,皆各自占所為於其所在之縣官,除其本,計其利,十一分之,而以其一為貢。敢不自占,占不以實,盡沒入所採取,而作縣官一歲。諸司市嘗以四時中月實定所掌,為物上中下之賈,各自用為其市平,毋拘他所。眾民賣買五榖布帛絲綿之物,周於民用而不售者,均官有以考檢厥實,用其本賈取之,無令折錢。萬物昂貴,過平一錢,則以平賈賣與民。其賈低賤減平者,聽民自相與市,以防貴庾者庾,積也。積物待貴。民欲祭祀喪紀而無用者,錢府以所入工商之貢但賒之,祭祀毋過旬日,喪紀毋過三月。民或乏絕,欲貸以治產業者,均受之,除其費,計所得受息,毋過歲什一。

  按:古人立五均以均市價,立泉府以收滯貨而時其買賣,皆所以便民也。所謂"國服為息"者,乃以官物賒貸與民,則取其息耳。今莽借五均、泉府之說,令民采山澤者、畜牧者、紡織者,以至醫巫技藝,各自占所為,而計其息,十一分之一,以其一為貢,則是直攫取之耳,周公何嘗有此法乎?噫!古人之立法,惡商賈之趨末而欲抑之;後人之立法,妒商賈之獲利而欲分之。

  東漢章帝時,尚書張林上言:"宜自交趾、益州上計吏往來,市珍寶,收采其利,武帝所謂均輸也謂租賦並雇運之直,官總取而官轉輸於京,曰均輸。"詔議之。尚書僕射朱暉曰:"按《王制》,天子不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少,食祿之家不與百姓爭利。今均輸之法與賈販無異,非明主所宜行。"帝不從。其後用度益奢。

  齊武帝永明中,天下米榖布帛賤,上欲立常平倉,市積為儲。六年,詔出上庫錢五千萬,於京師市米,買絲綿綾絹布詳見《糴門》

  唐德宗時,趙贊請置常平官,兼儲布帛,於兩都、江陵、成都、揚、汴、蘇、洪置常平輕重本錢,上至百萬緡,下至十萬,積米、粟、布、帛、絲、麻,貴則下價而出之,賤則加估而收之,並榷商賈錢,以贍常平本錢。帝從之。屬軍用迫蹙,亦隨而耗竭,不能備常平之數。

  德宗時,宮中取物於市,以中官為宮市使,置"白望"數十百人,以藍敝衣、絹帛,尺寸分裂酬其直。又索進奉門戶及腳價錢,有齎物入市而空歸者。每中官出,沽漿賣餅之家皆徹肆塞門。諫官御史言其弊,而中官言京師百姓賴宮市以養,帝以為然。順宗即位乃罷之。

  按:"京師百姓賴宮市以養"之語,出於中官之口。此輩逢君之惡,豈能顧義理之是非,生民之休戚。然王莽之五均,介甫之易市,亦皆以為便百姓而行之,且舉《周官》泉府之法以緣飾其事,然則名為效周公,而識見乃此閹之流耳!

  宋太宗皇帝太平興國七年,詔:"應劍南東西、川峽路從前宮市及織錦綺、鹿胎、透背、六銖、欹正、龜殼等,宜令諸州自今只織買綾、羅、綢、絹、布、木綿等,餘並罷之。"

  宋朝如舊制,調絹、綢、布、絲、綿,以供軍需,又就所產折科、和市。其纖麗之物,則東京有綾錦院初,平蜀得錦工百人,始置院,所織有錦綺、鹿胎、花羅、縐榖、綾絁。咸平初,嘗停織機百餘,令織絹,西京、真定府、青益梓州亦有場院,主織錦綺、鹿胎、透背潭州舊有綾錦務,淳化四年,江寧府、潤州有織羅務江寧歲無定額,潤州萬匹。又婺州歲買萬。潤州務舊十二日為一匹,王子與制置江淮,匹減一日,歲終不如數,至被笞箠。景德三年,詔復舊,梓州有綾綺場又溢州市買院亦織熟色綾,及彭錦漢卬蜀眉陵簡遂資榮普州、懷安軍皆織大小絹、欹正、花紗。大名府、貝滄德博棣杭越湖婺州和市小綾。廬、壽州折科小綾。乾德四年,蓬州請以租絲配民織綾,給其工直,詔不許。舊濟州有機戶十四,歲受直織綾,間寶三年,詔廩給者送闕下,餘罷之。湖州亦有織綾務,太平興國中,從轉運使熊延吉之請,停務,女工五十人悉縱之。至道元年,杭州置織務,歲市諸州絲給其用,後罷。又毫州市縐紗,大名府織縐縠廬、壽州亦折科白縠,青、齊、鄆濮、淄、濰、沂、密、登、萊、衡、永、全州市平絁廬壽濠泗和泰光州、高郵漣水軍亦折科官絁。又東京榷貨務歲入中平羅、小綾各萬匹,以供服用及歲時賜與。諸州折科、和市,皆無常數,唯內庫所需,則有司下其數,充足而止。

  淳化五年,又詔:"官中買物有元不出產處,毋得抑配擾民。"大中祥符三年,河北轉運使李士衡言:"本路歲給諸軍帛七十萬,民間罕有緡錢,常預假於豪民,出倍稱之息,及期則輸賦之外,先償逋欠,以是工機之利愈薄。請令官司預給帛錢,俾及時輸送,則民獲利而官亦足用。"從之,仍令優予其直。自是,諸路亦如之。或蠶事不登,則許以大小麥折納,仍免其倉耗及頭子錢。

  吳氏《能改齋漫錄》曰:"本朝預買綢絹,謂之和買絹。按:《玉壺清話》與《澠水燕談》二書,皆以為始於祥符初。因王旭知潁州,時大饑,出府錢十萬緡,與民約曰:'來年蠶熟,每貫輸一縑。'謂之和買,自爾為例。而《澠水燕談》又以為其後李士衡行之陝西,民以為便,今行天下,於歲首給之。然予按范蜀公《東齋記事》稱是太宗時馬元方為三司判官,建言方春乏絕時,預給庫錢貸之,至夏秋令輸絹於官。預買綢絹,蓋始如此。以三書考之,當以範說為是,蓋範嘗為是官耳。予讀詩人袁陟世弼所為墓誌,序其當仁宗時,為太平州當塗知縣。且言江南和市綢絹,豫給民錢,郡縣或以私惠人,而不及農者,當塗尤甚,世弼所為條約,細民始均得之,乃知太宗之所以惠愛天下多矣。而其後以鹽代錢,以為縑直。又其後也,鹽亡而額存,然後知《左氏》所謂'作法於涼',其說不誣矣。"

  國初,凡官所需物,多有司下諸州,從風土所宜及民產厚薄而率買,謂之"科率"。開寶三年,令天下諸州,凡絲、綿、綢、絹、麻、布、香藥、毛翎、箭笴、皮革、筋角等,所在約支二年之用,不得廣有科市,以致煩民。淳化五年,詔諸州科買物非風土所出,多課民轉市於他處,及調役飛挽不均者,件析以聞,當議均減。

  止齋陳氏曰:"和、預買始於太平興國七年,然折錢未有定數,如轉運使輒加重,詔旨禁絕之。熙寧理財,多折見錢,而諸郡猶有添起貫陌不等之弊,朝廷隨即行遣。今之困民,莫甚於折帛,而預、和市尤為無名之斂。然建炎初行折帛,亦止二貫,戶部每歲奏乞指揮,未為常率。四年為三貫省,紹興二年為三貫五百省,四年為五貫二百省,五年七貫省,七年八貫省。至十七年,有旨稍損其價,兩浙綢絹每匹七貫文,內和買六貫五百文,綿每兩四百文,江東路綢絹每匹六貫文,則科折之重,至此極矣,不可不務寬之也。

  皇祐中,詔曰:"三司歲下諸路科買,多出倉猝,故物價翔踴傷民。其度民所堪,先期告戒,若府庫有備,勿復收市。"

  嘉祐三年,樞密副使張屏請罷民間科率及營造不急之物,其庫務物之闕供者,在所以官分售之。於是置減省司於三司,命韓絳、陳升之等總其事。自是,多所裁損矣。

  初,京師有雜買務、雜買場,以主禁中貿易。景祐中,嘗詔須庫物有缺,乃聽市於雜買務。皇祐中,帝謂輔臣曰:"國朝懲唐宮市之弊,置務以京朝官、內侍參主之,以防侵擾,而近歲非所急物一切收市,擾人甚矣。"乃申景祐之令,使皆給實直。其後內東門市民間物,或累歲不償錢,有司請自今悉開雜買務,以見錢市之;內出金帛欲易錢者,舊付雜賣場,至是又悉請送左藏庫計直易錢,詔皆可之。至嘉祐中,復詔金帛付雜賣場,以三司判官監視,平估以售,毋抑配小民。

  英宗治平四年,三司言:"在京糯米有餘蓄,請令發運司損和糴數五十萬石,市金帛上京,儲之榷貨務,備三路軍需。"從之。

  神宗熙寧三年,御史程顥言:"京東漕司王廣淵,和買綢絹,增數抑配,率錢千課絹一匹,其後和買並稅絹,匹皆輸錢一千五百。"詔條析以聞。時王安石右廣廉顥言不行。

  祖宗時官市布帛,依時直以濟用度,其有預給直,俾偕歲賦以輸公上,謂之和、預買。然價輕而物重,民力浸困,其後官不給直而賦取益甚矣。

  時右正言李常亦言:"廣廉以陳汝羲所進羨餘錢五十餘萬緡,隨和買絹錢分配,於常稅折科放買外,更取二十五萬緡。請以顥言付有司行之。"不從。

  七月,以京東預買綢絹並息錢五十萬緡賜常平場司。

  按:熙寧初,王介甫秉政,專以取息為富國之務。然青苗則春散秋斂,是以有賒貸之息;市易則買賤賣貴,是以有貿易之息。至於和買,則官以錢買民之綢絹而已,息錢惡從出?蓋當時言利小人如王廣廉輩,以千錢配民,課絹一匹,其後匹絹令輸錢一千五百,是假和買綢絹之名,配以錢而取其五分之息,如明道所言,可見其刻又甚於青苗矣。

  元豐四年,遣李元輔變運川陝西路司農物帛。中書言:"物帛至陝西,擇省樣不合者貿之,糴糧儲於邊,期以一年畢。"

  五年,戶部上其數,凡八百十六萬一千七百八十四兩,三百四十六萬二千緡有奇。

  均輸、市易 熙寧二年,制置三司條例司言:"今天下財用無餘,典領之官拘於弊法,內外不相知,盈虛不相補。諸路上供,歲有常數。豐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能贏;年儉物貴,難以供億而不敢不足。遠方有倍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徒使富商大賈乘公私之急,以擅輕重斂散之權。今發運使實總六路之賦入,而其職以制置茶、鹽、礬、酒稅為事,軍儲國用,多所仰給,宜假以錢貨,資其用度,周知六路財賦之有無而移用之。凡糴買稅斂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用近易遠。令預知中都帑藏年支見在之定數,所當供辦者,得以從便變易蓄買,以待上令。稍收輕重斂散之權歸之公上,而制其有亡,以便轉輸,省勞費,去重斂,寬農民。庶幾國用可足,民財不匱。"詔令本司俱條例以聞,而以發運使薛向領均輸平准事,賜內藏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時議慮其為擾,多以為非。向既董其事,乃請置官設屬,帝曰:"茲事鼎新,脫有紛紜,須朝廷堅主之,使得自擇其屬。若委以事而制於朝廷,是教玉人雕琢也。"向於是辟劉忱、衛琪、孫珪、張穆之、陳倩為屬,又請有司具六路歲所當上供之數、中都歲所用及見儲度可支歲月,凡當計置幾何,皆預降付有司。從之。

  權開封府推官蘇軾言:"均輸立法之初,其說尚淺,徒言徙貴就賤,用近易遠。然而廣置官屬,多出緡錢,豪商大賈皆疑而不敢動,以為雖不明言販賣,然既已許之變易,變易既行而不與商賈爭利,未之聞也。夫商賈之事,曲折難行,其買也先期而予錢,其賣也後期而取直,多方相濟,委曲相通,倍稱之息,由此而得。今官買是物,必先設官置吏,簿書廩祿,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以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商賈之利,何緣而得?朝廷不知慮此,乃捐五百萬緡以予之,此錢一出,恐不可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矣。"

  諫官李常論均輸不便。他日,帝語宰執曰:"朕問常何以名均輸,常言買賤賣貴而已。朕諭以《禹貢》納粟、納秸,此即均輸之意,豈買賤賣貴哉!"王安石曰:"常所言乃平准,非均輸也。蓋常亦不曉均輸之名耳。"帝復以手詔褒諭薛向,然均輸後訖不能成。

  元豐二年,帝因論薛向建京師買鹽鈔法無成事,語侍臣曰:"新進之人輕議更法,其後見法不可行,猶遂非憚改。均輸之法,如齊之管仲、漢之桑弘羊、唐之劉晏,其智僅能推行,況其下者乎?朝廷措置終始,所當重惜,雖少年所不快意,然於國計甚便,姑靜以待之。"

  熙寧五年,詔曰:"天下商旅物貨至京,多為兼併之家所困,宜出內藏庫錢帛,選官於京師置市易務。"先是,有魏繼宗者,自稱草澤,上言:"京師百貨所居,市無常價,貴賤相傾。富能奪,貧能與,乃可以為天下。"於是中書奏:"在京師市易務監官二,提舉官一,句當公事官一。許召在京諸行鋪牙人充本務行人,牙人內行人令供通已所有,或借他人產業金銀充抵當,五人已上充一保。遇有客人物貨出賣不行願賣入官者,許至務中投賣,句行人、牙人與客人平其價,據行人所要物數,先支官錢買之;如願折博入官物者,亦聽以抵當物力多少,許令均分賒請。相度立一限或兩限送納價錢,若半年納,即出息一分,一年納,即出息二分,以上並不得抑勒。若非行人見要物,而實可以收蓄變轉,亦委官司折博收買,隨時估出賣,不得過取利息。其三司諸司庫務年計物,若比在外科買省官私煩費,即亦一就收買。"故降是詔。又以贊善大夫、戶部判官呂嘉問提舉在京市易務,仍賜內藏庫錢一百萬緡、京東市錢八十七萬緡為市易本錢,其餘合有交鈔及折博物令三司應副。

  時三司起請市易十三條,其一云"兼併之家較固取利,有害新法,令市易務覺察,三司按治,"御批削去此條。

  七月,上諭王安石:"聞市易極苛細,人皆怨謗,如榷貨鬻冰則民鬻雪者皆不售,市梳樸則梳樸貴,市脂麻則脂麻貴。"安石皆辯解之,以為鬻冰由園苑,梳樸為兼併者欲占,脂麻以不稔,自當貴耳。上又謂:"市易鬻果,太煩碎,罷之如何?安石曰:"立法當論有害於人與否,不當以煩碎廢也。"

  七年,詔權三司使曾布、翰林學士呂惠卿同究詰市易事。

  先是,帝出手詔付布,謂市易司市物,頗害小民之業,眾言喧嘩。布乃引監市易務魏繼宗之言,以為呂嘉問多取息以千賞,商旅所有者盡收,市肆所無者必索,率賤市貴鬻,廣裒贏餘,是挾官府為兼併也。王安石具奏,明其不然,乃更令惠卿偕布究詰之。布即上行人所訴,並疏惠卿奸欺狀,且言:"臣自立朝以來,每聞德音,未嘗不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為虐,固已凜凜乎間架、除陌之事矣。嘉問奏:'近差官往湖南販茶,陝西販鹽,兩浙販紗,皆未敢計息。'臣以為如此政事,書之簡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曆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之有也。"五月,乃詔章惇、曾孝寬即軍器監鞫布所究市易事,又令戶房會財賦數,與布所陳異,而呂嘉問亦以雜買務多入月息錢不覺,皆從公坐有差。未幾,布禠職,與嘉問皆出守郡,魏繼宗仍奪秩勒停。初,市易之建,布實預之。後揣帝意有疑,遂急治嘉問,而惠卿與布有宿怨,故卒擠之,而市易如故。

  九年,中書言市易息錢並市利錢,總收百三十三萬二千緡有奇,詔呂嘉問等推恩有差。自後凡二年一較。十年,定上界本錢以七百萬緡為額,不足,以歲所收息益之;其貸內帑錢,歲償以息二十萬緡。

  元豐二年,詔市易舊法聽人賒錢,以田宅或金銀為抵當,無抵當者,三人相保則給之,皆出息十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罰錢百分之二。貪人及無賴子弟多取官貨,不能償積息,罰愈滋,囚系督責,徒存虛數,實不可得。於是都提舉市易王居卿建議,以田宅金銀抵當者減其息,無抵當徒相保者不復給;自元豐二年正月一日以前,本息之外所罰錢悉蠲之,凡數十萬緡;負本息者延其半年。眾議頗以為愜。

  按:均輸、市易、皆建議於熙寧之初,然均輸卒不能行,市易雖行之而卒不見其利,何也?蓋均輸之說始於桑弘羊,均輸之事備於劉晏。二子所為雖非知道者所許,然其才亦有過人者。蓋以其陰籠商販之利,潛制輕重之權,未嘗廣置官屬,峻立刑法,為抑勒禁制之舉,迨其磨以歲月,則國富而民不知,所以《史記》、《唐書》皆亟稱之,以為後之言利者莫及。然則薛向之徒,豈遽足以希其萬一?宜其中道而廢也。然所謂徙貴就賤,用近易遠,則夫祖宗時以賦稅而支移、折變,以茶鹽而入中糧草,即其事矣。苟時得能吏以斡運之,使其可以裕國而不至困民,豈非理財之道?固不必親行販易之事,巧奪商賈之利而後為均輸也。介甫志於興利,苟慕前史均輸之名,張官置吏,廢財勞人,而卒無所成,誤矣。至於市易,則假《周官》泉府之名,襲王莽五均之跡,而下行黠商豪家貿易稱貸之事,其所為又遠出桑、劉之下。今觀其法制,大概有三:結保貸請,一也;契要金銀為抵,二也;貿遷物貨,三也。是三者,桑、劉未嘗為之,然自可以富國,則其才豈後世所能及?然貸息、抵當、貿遷之事,使富家為之,假以歲月,豈不獲倍蓰千萬之利?今考之熙寧五年賜內藏庫及京東路錢為市易本,共一百八十七萬緡,至九年,中書言市易息錢並市利錢僅總收百三十三萬二千緡有奇。嗚呼!以縣官而下行黠商豪家之事,且貿遷圖利,且放償取息,以國力經營之,以國法督課之,至使物價騰踴,商賈怨僁,而孳孳五年之間,所得子本蓋未嘗相稱也,然則是豈得為善言利乎!桑、劉有知,寧不笑人地下?又按:鄭介夫熙寧六年進《流民圖》,狀言自市易法行,商旅頓不入都,競由都城外徑過河北、陝西,北客之過東南者亦然。蓋諸門皆准都市易司指揮,如有商貨入門,並須盡數押赴市易司賣,以此商稅大虧。然則市易司息錢所獲,蓋不足以補商稅之虧矣。

  熙寧三年,王韶置秦鳳市易司於古渭城。

  六年,置兩浙市易司於杭州,又置夔路市易司於黔州。十二月,置成都市易司。

  八年,置廣州市易司,又置鄆州市易司。

  熙寧六年,詳定行戶利害所言:"乞約諸行利入厚薄納免行錢,以祿吏與免行戶祗應。自今禁中買賣,並下雜賣場、雜買務,仍置市易估市物之低昂,凡內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辦焉。"皆從之。

  鄭俠奏議跋云:"京城諸行,以計利者上言云,官中每所需索,或非民間用物,或雖民間用物,間或少缺,率皆數倍其價收買供官。今立法,每年計官中合用之物,令行人眾出錢,官為預收買,準備急時之用,如歲終不用即出賣,不過收二分之息,特與免行。所貴於行人不至於急時枉用數倍之價,至於破壞鋟本。此法固善,若要深合民心,上等行人多出,中等助之,下等貧乏特與免,官中只取足用,無冀其餘,則善矣。洎至立法,更不辨上、中、下之等,一例出錢,富者之幸,貧者之不幸,其不願者固多,而願者少矣。才立法,隨有指揮:元不系行之人,不得在街市賣壞錢納免行錢人爭利,仰各自詣官投充,行人納免行錢,方得在市賣易,不赴官自投行者有罪,告者有賞。此指揮行,凡十餘日之間,京師如街市提瓶者必投充茶行,負水擔粥以至麻鞋頭髪之屬,無敢不投行者。適因獻丞相書言及是,又黎東美之前得子細陳述,相次聞已有指揮,些少擎負販賣者免投行,然已逾萬緡之數。三月二十七日聖旨所先放,乃此免行錢也。"

  元豐三年,詔免行月納錢不及百者皆除之,凡除八千六百五十四人。

  哲宗元祐元年,外內監督市易及功場淨利錢,許以所入息並罰錢比計,若及官本者並釋之。

  紹興四年,復置市易務,唯以錢交市,收息毋過二分,勿令貸請。

  元符三年,市易務改名平准務。

  哲宗紹聖元年,戶部言兩浙蠶絲薄收,今歲和買並稅綢絹,請令四等下戶輸錢,易左帑等綢絹用之。

  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尚書省言預買錢多,人戶願請比歲例增給。詔諸路提舉司假本司剩利錢,同漕司來歲市綢絹,計綱赴京。

  左司員外郎陳瓘言:"預買之息,重於常平數倍,人皆以為苦,何謂願請?今復創增,雖名濟乏,實聚斂之術。"

  大觀元年,以坊郭戶預買,有家至千匹或四五百匹者,令諸路漕司詳度以聞。

  政和元年,臣僚言:"兩浙因紹聖中王同老之請,和買並稅綢絹匹有頭子錢,又收市倒錢四十,例外約增數萬緡,以分給典吏等,多者千餘緡,少者五百緡。"於是詔罷市利錢。

  政和六年,成都路官戶預買許減其半,後河北諸路皆如之。既而臣僚言二浙官戶猥多,請均和、預之數,乃照舊嘗全利者如舊。

  七年,詔:"和、預買絹本以利民,比或稍償雜物,或徒給虛券,為民害多。其令漕司會一路之數,分下州縣經畫,不以錢而以他物,不以正月而以他月給者,以違制論。"

  高宗建炎三年,車駕初至杭州,朱勝非為相。兩浙運副王琮言:"本路上供、和買綢絹,歲為一百一十七萬匹,每匹折納錢兩千,計三百五萬緡省,以助國用。"詔許之。東南折帛錢自此始。

  折帛、和買,非古也。國初二稅輸錢米而已,咸平三年,始令州軍以稅錢、物力科折帛絹,而於夏科輸之,此夏稅折帛之所從始也。大中祥符九年,內帑發下三司預市綢絹,時青、齊間絹匹直八百,綢六百,官給錢率增二百,民甚便之,自後稍行之四方。寶元後改給鹽七分、錢三分,崇寧三年,鈔法既變,鹽不復支,三分本錢亦無。

  九月,御筆:"朕累下寬恤之詔,而迫於經費,未能悉如所懷。今聞江南和、預買絹,其弊尤甚,可下江、浙減四分之一,以寬民力,仍俵見錢,違寘之法。"

  二年,戶部請諸路上供絲帛並半折錢如兩浙例,於是左相呂頤浩視師,右相秦檜奏從之。江、淮、閩、廣、荊湖折帛錢自此始。時江、浙、湖北、夔路歲額綢三十九萬匹,江南、川、廣、湖南、兩浙絹二百七十三萬匹,東川、湖南綾羅絁七萬匹,四川、廣西路布七十七萬匹,成都府錦綺千八百餘匹,皆有奇。

  神武右軍統制張俊置到產業,乞蠲免應幹和買等事紹興四年,詔特依。後省言:"國家兵革未息,用度至廣,粒米寸帛,悉出民力。陛下哀憫元元,權俾士大夫及勳戚之家與編戶一等科敷,蓋欲寬民力,均有無。今俊獨得免,則當均在餘戶,是使為俊代輸也,人心謂何?兼方今大將不止俊一人,使各援此例求免,何以拒之?望命有司檢會官戶科敷及和、預買等見行條法,劄俊使知。"詔令以次官書行。後省又言:"從俊之請,則恩加於將帥而害及於編戶,望收還前詔,乃所以安俊。"其命遂寢。越數年,俊乞免歲輸和買絹俊時為少傅、淮西宣撫使,三省擬本歲特賜俊絹五千匹,庶免起例。上以示俊,因諭之曰:"諸將皆無此,獨汝欲開例,朕固不惜,但恐公議不可。汝自小官,朕拔擢至此,須當自飭,如作小官時,乃能長保富貴,為子孫之福。"俊惶悚力辭賜絹。俊喜殖產,其罷兵而歸,歲收租米六十萬斛。右司諫王瑨言:"軍興以來,費用百出,州縣科敷,有不能免,已詔官戶並同編戶,所以寬下民也。諸寺院之多產者,類請求貴臣改為墳院,冀免科敷,朝廷優禮大臣,特從所請。然官戶既不免,墳院豈緣官戶得免哉!況今前宰執員數不少,所在僧徒,僥倖幹請,使莊產多者獨免,則合科之物歸之下戶,非官戶同編戶之意也。"詔戶部申嚴行下。

  詔諸路憲臣覈州縣已未支還和買本錢實數來上,初,魏矼在考功,建言州縣和、預買絹不給本錢,乞就折民間應納役錢,使官無受給之弊,民無請給之勞。尋下轉運、常平司議,冬十月,兩浙轉運司言:"本路歲用和買本錢七十三萬餘緡,無可那撥。"而常平司言:"此錢既充和買,則役人無以給之。"其議遂止。

  按:折帛元出於和買。其始也,則官給錢以買之;其後也,則官不給錢而白取之;又其後也,則反令以每匹之價折納見錢,而謂之折帛。倒置可笑如此,則官價之不給久矣,今乃甫詔諸路憲臣覈州縣已未支和買本錢實數來上,豈其時上之人元未知邪?或官吏肆為欺蔽,復以和買名色妄有支破邪?魏矼之說固為當理,然役錢者,應納之物也;折帛者,橫取之物也。官惟其乏錢,是以不免橫取於民,若其可蠲,則自當明蠲橫取之折帛錢,正不必以應納之役錢比折也。

  四年十一月,初令江、浙民戶悉納折帛錢。

  六年,兩浙轉運使李迨始取婺秀湖州、平江府歲計寬剩錢二十二萬八千緡有奇,依折帛錢條限起發。

  十七年,詔減折帛錢,江南每匹為六千,兩浙七千,和買六千五百;綿,江南每兩三百,兩浙四百,自來年始。

  孝宗乾道四年,宰執進呈度支郎官劉師尹奏:"江、浙四路折帛錢,紹興初年立價折納,至十一年頓增一倍。十二年九月赦書止令折十之一,十五年又詔兩浙夏稅綢絹匹減一貫,和預買減一貫二百,江東西減兩貫。緣州縣不盡遵依,暗有增添,乞裁減以寬民力。"上曰:"朕未嘗妄用一毫,只為百姓,可從之。"冬十有二月甲辰,詔兩浙、江東西路乾道五年夏稅、和買折帛錢,並權與減半輸納一年,如州縣過取一文以上,許人戶詣檢、鼓院進狀陳訴。"

  淳熙十一年,臣僚言浙東和買紹興路偏重,浙西臨安府偏重。尋論兩浙漕臣錢沖之、臨安守臣張杓條奏。

  又言:"和買科取,人皆規避,田愈多則折戶愈不一。其始也,敷及上戶而中戶不與;其後也,上戶巧為規避而中戶不得免。乾道二年,每物力戶二十一千敷和買一匹,至淳熙七年,十五千敷一匹,數年後可知也。其弊皆由不以田畝均敷,其害至此,惟平江一郡和買皆畝均,故民之詭名少。望先自浙東西行以畝均敷之法,則民不偏受其害。"

  汪義端言:"若和買用畝頭均敷,則上戶頓減而下戶頓增。蓋下五等人戶元不預和買,但每丁有丁絹,有丁綿,有丁鹽錢,今又以畝頭均受上戶和買,則是以一小民之身,些小薄瘠之產,而納數項之稅賦。合將逐縣浮財物力,只照舊例均敷於四等以上為是。"

  光宗紹熙元年,臣僚言:"廣德軍兩縣物力不多,而和、預買絹乃二萬六千餘匹,視他郡十倍其數,民何以堪?戶部看詳,紹興三年已減一萬一千一百餘匹,後因守臣胡彥國於經界時妄復元數,民不勝困,於是江東運副林岍奏,增復之數姑減一半,漕司通融,代納三分之一,餘二分倚閣。今本部更與抱認一分,餘一分令本軍措置。"從之。

  三年,臣僚言:"今日取民已重,未能蠲除,使之均平,民亦無怨。然有甚不均者,夏稅和買之有折帛,官戶則多納本色;秋米之有加耗,官戶則止納正數,和糴非正賦,不得已而取之,乃止敷民戶而不及官戶。夫有官君子,居位食祿,正宜率先鄉里,以應公上之需,乃恃勢自私如此,不均孰甚焉!望申嚴諸州縣,應折變、加耗、科敷之類,官民戶並一概輸納,違許內外臺劾奏。"從之。

  秘書郎孫逢吉言:"和買為民間白著之賦,雖正月給散本錢之法尚載令甲,而人戶鈔旁亦有見錢請給之文,然上下皆知其為文具也。中興之初,絹價暴增,匹至十貫,高宗念下戶重困,乃令上戶輸絹,下戶輸錢,於是有折帛之名,匹折六貫或七貫。和議既定,物帛梢賤又令輸綢者以八分折錢,輸絹者以三分折錢,餘輸本色,遂為定制。朝廷以經費之故,未能裁損,州縣又於此外苛取,民力安得不重困哉!"

  侍御史林大中論江、浙四路和買之弊,略謂:"今日東南所入之數,較之祖宗時已不啻數倍,掌計之人倘循中制取之,一歲之入自足以給一歲之用。苟為國斂怨,所得少而所失多矣。"

  時東南諸路歲起綢三十九萬匹浙東上供八萬,淮衣、福衣八千。浙西上供九萬二千,淮衣萬六千。江東上供九萬,淮、福衣二萬七千。江西上供五萬二千,淮、福衣萬五千。湖北上供三百。皆有奇,絹二百六十六萬匹浙東上供四十三萬六千,淮、福衣五萬三千,天申大禮八千。浙西上供三十八萬一千,淮、福衣十三萬八千,天申大禮萬匹。江東上供四十萬六千,淮、福衣十三萬九千,天申大禮八千。江西上供三十萬四千,淮、福衣六萬七千,天申大禮八千已上。皆有奇。淮東天申大禮五萬九百五十,淮西大禮三千七百,湖南天申大禮四百,廣東天申大禮四千六百,廣西天申大禮六千五百,綾羅絁三萬餘匹浙西綾八千七百,婺州羅二萬,湖南平絁三千。其淮、福衣及天申大禮與綾羅綢總五十二萬匹有奇,皆起正色。其綢絹二百五十六萬餘匹,約折錢一千七百餘緡,而綿不與焉。

  葉適應詔條奏言:"何謂和買之患也?自州縣而後至於民,民猶怨州縣而後又於朝廷,和買則正取之民而已。固以二稅為常賦也,豈宜使經用有不足,於二稅之內而復有所求哉?經用不足,則大正其名實可也。承平已前,和買之患尚少,民有以乏錢而須賣,官有以先期而便民。今也舉昔日和買之數委之於民,使與夏稅並輸,民自家力錢之外,浮財營運,生生之具悉從折計。且若此者,上下皆明知其不義,獨困於無策而莫之敢蠲耳!陛下斷然出命以號天下,曰:'自今並罷和買之為上供者所用綢絹,惟軍衣未可裁損,其他宮禁、官吏時節支賜,格令之所應與者,一切不行可也。'和買既罷,取民之名正,義聲暢於海內矣。"

  又曰:"何謂折帛之患?支移、折變,昔者之弊事固多矣,而今莫甚於折帛。折帛之始,以軍興,絹價大踴至十餘千,而朝廷又方乏用,於是計臣始創為折帛,其說曰'寬民而利公'。其後絹價即平,而民之所納折帛錢乃三倍於本色,既有夏稅折帛、又有和買折帛。且本以有所不足於夏稅,而和買以足之,今乃使二者均折,於事何名而取何義乎?其事無名,其取無義,平居自治其國且不可,而況欲大有為於天下乎!雖然,折帛之為錢多矣,所資此以待用者廣矣,陛下必鉤考其凡目,而後可以有所是正。若經、總制錢不減,和買、折帛不罷,舍目睫之近而遊視於八荒,此方、召不能為將,良、平不能為謀者也。"

  寧宗嘉泰二年,判建康府吳琚奏:"本府在城、上元、江寧兩縣,昨因兵火,遂將營運和買綿絹數,在外三縣內句容除元額外,增絹二千一十九匹、綿二萬一百六十兩。繼嘗請減於朝,而時相無田土在句容謂秦檜,獨不與減。今欲與盡減續增之綿,永除下邑偏重之害,本府自行承認減數。"並可。

  嘉定十一年夏五月,臣僚言:"鄱陽為邑,經界之初,稅錢額管八千六百四十二貫有奇,每稅錢一百文,敷和買六尺四寸八分有畸,吏緣為奸,有增益積,至嘉定九年,遂及七尺五寸六分。又且見寸收尺,謂之'合零就整',去年復頓增三寸。以最小崇德一鄉言之,嘉定九年,分額管五百貫文有奇,敷和買絹九百三十餘匹,去年只管九百四十貫有奇,乃增至九百五十五匹,可知其他。乞明詔有司,痛為革絕。"從之。

  市舶互市 宋初,承周制,與江南通市。乾德二年,不許商旅涉江,於建陽、漢陽、蘄口置三榷署,通其交市。開寶三年,徙建安榷署於揚州。及江南平,榷署仍舊置,專掌茶貨。

  互市者,自漢初與南粵通關市,其後匈奴和親,亦與通市。後漢與烏桓、北單于、鮮卑通交易。後魏之宅中夏,亦於南陲立互市。隋、唐之際,常交戎夷,通其貿易。開元定令,載其條目。後唐復通北戎互市。此外,高麗、回鶻、黑水諸國,亦以風土所產與中國交易。

  右宋《三朝國史‧食貨志》略言歷代互市之概,今錄於此。

  開寶四年,置市舶司於廣州,以知州兼使,通判兼判官。

  止齋陳氏曰:"是時,市舶雖始置司,而不以為利。淳化二年,始立抽解二分,然利殊薄。元豐始委漕臣覺察拘攔,已而又置官望舶,而泉、杭、密州皆置司。崇寧置提舉,九年之間,收置一千萬矣。政和四年,施述奏:'市舶之設,元符以前雖有,而所收物貨十二年間至五百萬。崇寧經畫詳備,九年之內收至一千萬。'其後廢置不常,今惟泉、廣州提舉官如故。"

  北蕃在太祖時,雖聽緣邊市易,而未有官署。太平興國二年,始令鎮、易、雄、霸、滄州各置榷務,命常參官與內侍同掌,輦香藥、犀象及茶與交市。後有范陽之師,乃罷不與通。

  端拱元年,復詔許互市。二年,復禁之。

  淳化二年,置榷如舊制,尋復罷。

  景德初,通好北戎,乃復於雄霸州、安肅軍置三榷場。

  凡官鬻物如舊,而增綿、漆器、粳糯,所入有錢、銀、布、羊、馬、橐駝,歲獲四十餘萬。東夷、西戎、南蠻溪洞,皆聽與邊人市易。

  景德四年,夏州納款,於保安軍置榷場,以繒帛、羅綺易羊、馬、牛、駝、玉、氈毯、甘草,以香藥、瓷漆器、薑桂等物易蜜蠟、麝臍、毛褐、羚羊角、硇砂、柴胡、蓯蓉、紅花、翎毛,非官市者聽與民交易。

  仁宗時,詔杭、明、廣三州置市舶司,海舶至者,視所載十算其一而市其三。海舶歲入象犀、珠玉、香藥之類,皇祐中,總其數五十三萬有餘。陝西榷場二,天聖中,並代路亦請置場和市,許之。及元昊反,即詔陝西、河東絕其互市,廢保安軍榷場。後又禁陝西並邊主兵官與屬羌交易。久之,元昊請臣,數遣使求復互市。慶曆六年,從其請,復為置場於保安、鎮戎二軍,歲售馬二千匹、羊萬口。繼言驅羊馬至,無放牧之地,為徙保安軍場於順寧寨。既而番商卒無至者,朝廷亦不詰。

  英宗治平四年,河東經略司言夏人丐通和市。初,夏人攻慶州大順城,詔罷歲賜,禁邊民毋得私貿易。至是,上章謝罪,復許之。

  神宗熙寧八年,市易司請假奉宸庫象、犀、珠直二十萬緡,於榷場貿易,至明年終償其直,從之。

  九年,詔立與化外人私相貿易罪賞法,河北漕司請也。

  河北四榷場,自治平四年,其物貨專掌於三司之催轄司,而度支賞給案判官置簿督之。至是,以私販者眾,故有是命。

  哲宗元祐元年,杭、明、廣三州市舶,是年收錢、糧、銀、香、藥等五十四萬一百七十三緡、匹、斤、兩、段、條、個、顆、臍、只、粒,支二十三萬八千五十六緡、匹、斤、兩、段、條、個、顆、臍、只、粒。

  五年,刑部言賈人由海道往外蕃,請令以賈物名數並所詣之地,報所在州召保,毋得參帶兵器或違禁及可造兵器物,官給以文憑。若擅乘船由海入界河及住高麗、新羅、登州境者,罪以徒,住北界者加等。

  宣和七年,以度僧牒給舶司為折博本,廣南、福建、兩浙五百至三百各有差。

  高宗紹興二年,邕州守臣言大理請入貢。上諭大臣,令賣馬可也,進奉可勿許。

  臣僚言:"邕、欽、廉三州與交趾海道相連,亡賴之徒掠賣人口販入其國,貿易金香以小平錢為約。"詔監司、守倅巡捕覺察。

  四年,詔川陝即永康軍、威茂州置博易場,移廣西買馬司於邕管,歲捐金帛,倍酬其直。然言語不通,一聽譯者高下其手,吏因緣為奸,非守倅廉明則弊幸滋甚。凡蠻人將以春二月市馬,必先遣數十騎至寨,謂之"小隊",如先失其心,則馬不至矣。言者謂當厚其繒采,待以恩禮。

  十二年,盱眙軍建榷場,置官監,准平搭息不得過三分,兌賣入官別搭息;與北官博易,應造軍器之物及犬馬等並禁。其淮西、京西、陝西榷場如之。於是,沿淮上下,東自揚、楚,西際光、壽,禁止私渡,凡南客販到草末茶,止許本場折博,不得令南北客相見,北使所過有博易者,許接送伴使應副。

  十九年,罷國信所博易。

  二十四年,詔四川茶馬復置黎州在城,及雅州碉門、靈門兩寨博易場詳見《茶考》

  二十九年,詔存盱眙軍榷場外,餘並罷。

  建炎元年六月,詔:"市舶多以無用之物枉費國用,取悅權近。自今有以篤褥香指環、瑪瑙、貓兒眼睛之類博買前來,及有虧蕃商者,皆重寘其罪,今提舉按察。惟宣賜臣僚象笏、犀帶,取材舶司,每令揀選堪用者起發。"凡舶舟之來,最大者為獨檣舶,能載一千婆蘭,胡人謂三百斤為一婆蘭也。次曰牛頭舶,比獨檣得三之一。次三木舶,次料河舶,遞得三之一也。

  紹興十七年十一月,詔三路舶司,蕃商販到龍腦、沈香、丁香、白豆蔻四色,並抽解一分,餘數依舊法。先是,十四年抽解四分,蕃商訴其太重故也。

  上因問御史臺檢法張闡:"舶歲入幾何?"闡奏:"抽解與和買,歲計之約得二百萬緡。"上云:"即此即三路所入,皆常賦之外,未知戶部如何收附,如何支使。"令輔臣取實數以聞。

  隆興二年,臣僚言:"熙寧初,創立市舶以通貨物。舊法抽解有定數,而取之不苛,納稅寬其期,而使之待價,懷遠之意實寓焉。邇來抽解名色既多,兼迫其輸納,使之貨滯而價減,所得無幾,恐商旅不行,乞下市舶司約束。"從之。既而市舶司條具利害,謂:"抽解舊法十五取一,其後十取其一。又後,擇其良者,如犀、牙十分抽二,又博買四分;真珠十分抽一,又博買六分。舶戶懼抽買數多,所販止是粗色雜物。照得象牙、珠犀比他貨至重,乞十分抽一之外,更不博買。且三路舶船,各有司存,舊法召保給據起發,回日各於發舶處抽解,近緣兩浙舶司申請隨便住舶變賣,遂壞成法,乞下三路照舊法施行。兼商賈由海道興販,其間或有盜賊、風波、逃亡者,回期難以程限,乞令召物力戶充保,自給公憑日為始,若在五月內回舶,與優饒抽稅;如滿一年內,不在饒稅之限;滿一年之上,許從本司根究,責罰施行;若有透漏,元保物力戶同坐。"從之。

  見任官將錢寄附綱首客旅過蕃買物者有罰,舶至,抽解和買入官外,違法抑買,許蕃商越訴,計贓坐罪。

  國家三路舶司歲入固不少,然金銀銅鐵,海舶飛運,所失良多,而銅錢之泄尤甚,民用日以枵。法禁雖嚴,奸巧愈密,商人貪利而暮夜貿遷,黠吏受賕而縱釋莫問,其弊卒不可禁矣。

  六年,詔諸市舶綱首能招誘舶船,抽解物貨累價及五萬貫補助以上者補官有差,監官推賞。其後監官等止將海商入蕃興販,便作招誘計數,該賞者多而發到香貨下色者皆充數紐估,乃詔舶司相度措置,毋容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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