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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齋先生遺稿/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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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一 明齋先生遺稿
卷之三十二
作者:尹拯
1732年
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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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泉亭銘幷序○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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鷄山之下。牛谷之中。有奧區焉。潘南朴君台老甫之所隱也。君志剛而高。行方而謹。才能幹事。器能適用。而常退然以謙卑自牧。年踰五十。迹未嘗出於鄕。名未嘗聞於國。君不自以爲隱。而以其有蘊而無求也。故人謂之隱焉。余嘗一造焉。架木編茅爲小亭。而遊息於其上。亭側有活水。自巖縫噴出。渟而爲泉。瀉而爲澗。甘洌淸瀅。可飮可玩。于時夏也。風乎亭而漱乎泉。爽然不覺歊赩之失去也。君問亭名。余曰泉哉。泉哉無以易此。且是晦翁精舍之號。而此地亦君之松楸也。請敬名之曰寒泉之亭。而取大易水風九五之義。以爲銘。銘曰。

泉者。陽之用也。寒者。水之性也。有食有不食者。物之命也。性乎命乎。斯若人之徒乎。然則爲我心惻者。噫其淺之爲丈夫乎。

方案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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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弟農隱。借得文木棋局於從弟德浦。時遇閑客。聊寓閑興。昨忽惡其無益而害事也。卽磨去之。用爲書案。昔程夫子以呂晉伯老而好學。爲視少而好學者。尤可愛。余亦喜其勇也。爲之銘。銘曰。

黃卷之粲然兮。是眞我儔兮。白髮之皤然兮。他復何求兮。懍日暮而道遠兮。唯此其憂兮。尙俛焉而忘老兮。死而後休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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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木之斐然兮。昨棋而局。今書而案。木乎木乎。是人治亂之辨乎。黃卷之粲然兮。彼名而利。此實而善。書乎書乎。是心存亡之判乎。

老學齋銘幷序○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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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程叔子稱呂晉伯云。晉伯老而好學。老喜學者。尤可愛。人少壯則自當勉強。蓋人老則血氣衰聰明藏。而百慮倦矣。於是而猶能好學焉。此則志也。志則不隨血氣而衰。然此志誠之者少。此伊川之所愛也。吾友安定羅顯道。今年五十有九矣。以老學名其齋。其志可見也。是爲之銘。且以自警。銘曰。

逝者如川。日夜靡息。人於其間。獨駐焉得。昨日妙齡。今朝禿翁。天機乃爾。豈云悤悤。氣之相禪。理則自如。外有盛衰。內無盈虛。方寸一片。寔理所宅。瑩然其明。如鑑未蝕。體而克存。用乃不忒。曰中曰和。斯善之極。學之爲道。求致於是。是之未至。不容其止。明之誠之。直之方之。表裏交養。勿助忘之。短景易頹。遐路方悠。于時鞭策。愈不可休。苟曰已暮。遂輟行輈。茫然無歸。匍匐道周。一息尙在。此事未已。夙興夜寐。其敢自棄。我敬我友。剛健篤實。立定脚跟。終始若一。德與年彌。功隨日新。俛焉孜孜。視彼聖人。

玉書鎭銘。書示孫兒東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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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剛潔白。莊重正直。維其似之。是以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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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恕卿之德豐甥館序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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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余將之嶺之南也。庭聞訓戒之簡焉。曰敬爾七尺。毋忝爾先。蓋因勖率之語。而申敎之也。余懼不堪而不敢忘也。今子之有是行也。玆又誦而告之。旣又爲之說曰。夫婦之道。人倫之始也。事之至微至近。而道行乎其間。君子之不可不知。而不可不愼者也。吾觀世之人。知此者蓋鮮矣。夫豈有愼之者乎。男牽慾而失其剛。玩而驕之。婦狃說而忘其順。狎而易之。終至於女之狼者。利夫之弱而穿鼻聽之。男之暴者。懟婦之凌而反目視焉。兄弟不樂。父母不順。家用乖亂。身取僇笑者多矣。噫。今有一道焉。亦曰。反其本而已矣。正衣冠。尊瞻視。以自敬重。節言少動。以寡尤悔。夙興夜寐。以戒宴安。戲者自侮之招也。勿設於辭氣。怠者自賤之歸也。毋形於身體。古人所謂修身正己者。外此無他道矣。於以齊內也。何有。若平居而無可畏之威。可象之儀。臨事而有顚倒之容。躁擾之擧。騂然而怒。忿然而詈。惠然而笑。傲然而嬉。則已無可敬之實。人不期慢而自慢之矣。雖欲切切於名分之間。適足爲調笑之資耳。余則知能言之口。而不能實行之身。志脆而不能率氣。慾肆而易以滅理。尋常愧懼。而未能自克焉者。故臨爾之行。而筆而示之。思有以服聖賢之戒。奉家庭之訓。胥告敎而相勉勵焉而已矣。盍相與敬之哉。

送從兄守道歸衿陽序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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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人行必有贐。今將遠別矣。豈可無一言相贈哉。竊謂斯人之道。唯友而已。自非上智與下愚。則未有不隨友而變者。故與善人處也。輔吾之仁。攻吾之過。感發吾善心。遏絶吾邪念。聞吾之所不聞。勉吾之所不逮。其香如蘭。其潤如澤。自不覺吾身之至於善也。其與不善人處也。成吾之惡。順吾之非。淫褻慝僻之言。敗吾之心術。戲嬉惰慢之行。毀吾之身體。其臭如鮑。其染如膩。亦自不覺吾身之化於不善也。人於此二者。可不知愼其與哉。吾知吾兄發強之才雖不足。而有興起感奮之志。容受之量雖未弘。而有悔過從善之長。狃習雖存。而無玩好之患。身檢雖疏。而無苟賤之恥。若其領惡而全好。則可進於高明。苟或棄長而從短。則日究乎汚下。此誠一身安危生死之機也。正宜旁求強輔。夾持交修。以變夫氣質之用。而益充其所受之大也。不可昵比燕朋群聚而咻。徒以損其志益其過。而卒無救於小人之歸也。吾兄其愼之哉。雖然。不可者拒。失之隘。無所不容。失之蕩。必也敬而無失。泛愛親仁。要以觀善取長。崇吾之德。廣吾之業而已。吾兄其愼之哉。嗚呼。自世道衰。人不知有此學。而安此暴棄。安此暴棄。而友道廢矣。拍肩執袂於文場酒席之間。以相敬爲僞爲疏。以相責爲怨爲謗。爾汝者謂之親我。諛悅者謂之愛我。相欺也相侮也。以爲友也。噫。弊也久矣。兄行見漢中諸昆弟。幸爲道之也。

送林士駕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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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林君士駕。來謁家君於魯西之後塘。旣講修世好。仍請受讀家禮。蓋留二閱旬而南歸。同舍生宋君子愼。爲次留別韻。且爲之序以贈之。林君又以屬余曰。吾子盍亦爲一言。余辭曰。子愼眞益友也。其所以贐吾子者。語婉而意切。類多規諷。凡吾所欲言而未及者。子愼已言之矣。至其篇末所引朱夫子之說。則又爲士者立心之本領。而不可以不知者也。余於夫子之言。獨甚愛此。常手抄其言于節要之卷端。而服膺焉者。則今吾與子各俛焉。從事於斯足矣。烏用多言爲哉。林君曰。雖然。吾子第爲一言。余固辭不獲。乃述夫子之意。而申以宋生之言曰。士之爲學者。爲己而已。己爲內。人爲外。己心爲內。外物爲外。苟於內外之辨。看得破守得定。則於凡世味俗習浮名客氣。可以一切擺落。而古人所謂窮理居敬之實地。始可躡級而升之矣。然此亦不可驟而至也。今吾子始讀家禮。請自今日始。以之體之於心。行之於身。而施之於家。脫然一以是書爲準繩。而毋敢有一毫日前因循苟且之意。又取小學一帙。熟讀詳味。精思力行。要以古人言語。爲必可信。古人行事。爲必可行。日知其所無。月無忘其所能。則自能亹亹然漸入佳境。而不自覺矣。抑吾聞之。程子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今之知此義者。蓋鮮矣。讀書有疑。非友何質。行己有過。非友何聞。今吾子學諸書者。尙未盡博。行諸己者。尙未盡約。急宜親勝己。資警益。以自輔助。不可索居獨學。自貽困蒙之吝也。吾於南中之士。所聞則金君萬英。所見則柳君震錫。吾子歸而求之。其爲麗澤之益。顧不大歟。但向所謂爲己之心。不誠則亦將徒惹標榜。實無所得。而凡諸此等說話。只爲傍人調戲之資而已。此則余與子愼與吾子。所當共戒者也。吾子以爲如何。林君謝曰。吾敢不敬佩。以毋忘吾子之誼。遂次其說。以爲之序。而又步其韻。以係之曰。

兩君酬唱意何深。歎息今人少是心。明日便成千里別。強將蕪拙續高吟。

一夜風霜歲已深。數聲羈雁動離心。相對曉燈渾似夢。黯然分手不成吟。

重刊坡平姓譜後序壬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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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我坡平之尹。始譜於天順年間。至嘉靖己亥。湖南觀察諱漑。始刊行之。而貳相蘇公世讓。爲之序以美之。萬曆乙酉。湖西亞使諱勉。修而廣之。崇禎甲戌。拯之祖考八松府君尹完山府。又續焉。而自識之。末以續成勿替有光斯譜。望於來許。此吾姓譜之顚末也。間者。宗人故參奉璹氏。以爲自甲戌至今又已四十餘歲矣。後生之生於其後者。或至抱孫。而無所載名焉。不可不又輯也。慨然自任。累閱歲而編成凡五卷。其爲書凡例。視舊增廣。其書生卒年月者。所以徵時世也。書娶某氏者。明外系也。書葬某地者。重丘墓也。書及外孫。而女壻必書前後室者。辨自出也。爲人後者。亦書於本生兄弟之列者。序天屬也。其用意之周詳而用功之勤篤如此。惜未及鋟梓而歿。今咸鏡方伯趾善氏。乃踵而成之。於是乎二公之有功於吾宗大矣。而吾八松府君之所望於後者。信乎其有光矣。旣而參奉之子尙孚等。俾拯書其事。以告後裔。拯竊惟世族之家。必有譜牒。不止爲一家之美事也。世道亦有賴焉。程,張夫子之論備矣。無庸更贅焉。惟竊有所感於心者。願與諸宗人講之。蓋拯之先人嘗有言曰。吾宗之得姓。始於太師。而實至文肅公而大焉。史稱公好學。手不釋卷。及爲將相。雖在軍中。常以五經自隨。好賢樂善。冠於一時。此其所以建立基本。垂貽後昆。至今七百有餘年而未之替者也。自是厥後。世濟其美。凡有德有業而有聞於世者。攷其紀實文字。則莫不以孝友忠信。寬和厚重。正直淸儉等語。爲之稱述。雖其人品有大小高下之不同。而其規模氣象。大略相似。雖至殘孫末裔之不能自振者。亦皆愿款質樸。絶無儇薄憸利之態。蓋氣質所稟。同出於一源者然也。拯因竊推而驗之。世所稱名門右族。莫不各有一種風氣。古所謂不繫於世類者。特語其變耳。非通論也。然類不能久遠。或五六世。或四三世。鮮不微熄。無他。其根基不能深厚。又無德以繼之。自無以延長故耳。然則凡爲我宗人者。可不深惟。遺風之有自。而餘澤之未泯。永念嗣續之爲榮。而荒墜之爲辱。各自感奮振厲。因其同得一氣之美質。而力學以成之。求以益耀於前徽也耶。如是然後方可以上不負於祖先。下不愧於子孫。善慶積而內不壞於門戶。忠義立而外有益於朝廷矣。不然則後之人將按譜而責之曰。何先世之盛而後世之衰也。何先世之賢而後世之不肖也。嗚呼。豈不爲斯譜之羞耶。凡我後生之在吾譜中者。盍相與惕念之哉。至於四五十年之後。又必有能繼此役者。則又後人之所當勉也。謹述八松府君之意。並書以俟焉。

鰲峯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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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觀世人之以文集行於世者多矣。其不歸於空言。而爲有之無所補。無之無所闕者幾希。今於鰲峯金公遺稿。得所謂保邦要務者。讀之深有感焉。如此者。方可謂有用之文。而不可以泯沒者也。蓋公丁萬曆壬辰丁酉之難。目擊時艱。方物出謀。爲此四十有二條。以獻於朝。其爲說。稽之於經而有本。驗之於史而有據。其鑿鑿於時務事情之必然者。又皆明白切實而無可疑。嗚呼。安不可忘危。治不可忘亂。脫有緩急如異時。則當事任者。寧不有攷於斯耶。至其論禦寇之策。而本之於安民。究安民之術。而歸之於講學。條理不紊。源委俱擧。有非一時計策之士苟然爲一切目前之圖而已。於此。益可見公之爲學。識其大者如此。豈不又賢矣哉。公諱齊閔。乃李一齋之門人也。登第。官止於寺正。吾仲父童土府君。實銘其墓。公爲人沖澹寡欲。其形於聲詩者。猶可想見。嘗跨馬獨行。遇劫盜於山間。公色不變。徐謂之曰。盜乎聽我言。我爲金某。嘗爲官人。而所騎只款段也。汝得一款段。而有殺官人之名。無乃利小而累大耶。盜笑謝而去。其事行類此。時人以淳古長者稱之。不知其有蘊也。然見其所論。卽古所稱。識務之俊傑。何以加之。信乎有誠。則才必隨之。而學與政果非爲二事也。顧不得見用於時。有所展布。昔朱夫子有言曰。世固未嘗無材也。唯其生於下邑。旣無以自振。而又知自貴重。不肯希世取寵。遂以陸沈下僚。不及究其所有者。爲不少矣。觀公偶吟一絶。正與夫子之所歎者合。令人尤有感焉。爲之三復而不能已。公之玄孫麟孫龜孫。持是藁示拯而曰。將欲鋟梓。願得一言以傳之。拯辭不獲。受以卒業。而謹書其所感如右。以告觀者云。

羅顯道大夫人壽宴詩次韻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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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人子之事親。天下之至樂也。而其得與不得。則命也。世或有生而不識父母之面者。或有未十歲而抱永感者。若此者。曾不及燕雀之呴呴以相樂也。雖使歿身銜恤終天茹哀。亦何所逮哉。亦或幸免於此。而亦有不能自盡於事親之心者。蓋男子之生。出而事主。或陳力四方。靡盬於王事。而不得養其親者有之。或遭罹世網。流竄於遠地。而不得侍其親者有之。縱使盡分無愧。以忠爲孝。而生離膝下。死或隔絶。寧不爲人子之不幸耶。又或貧寒窮窘。菽水不繼。如子路之歎者有之。縱使養志盡歡。以善爲孝。而餐無旨甘。衣不輕毳。不煖不飽。謂之凍餒。則寧不爲人子之至慼耶。此數者。皆人子之不能自必於己者。則豈非所謂命歟。至於陷身不義。以貽羞辱者。又不足道也。吾友羅君顯道。篤孝君子也。年未三十。而其先大夫捐世。則已不能全天下之至樂矣。然奉養大夫人以居。大夫人春秋今七十有九歲而康寧。將踰八至九。踰九至期。福履其無疆矣。而顯道亦踰艾望耆。不見有衰相。將遠追,老萊母子之徜徉者。庶乎可期。則亦可謂顯道之命之幸矣。顯道守靜求志。早謝公車業。平生未嘗離去庭闈。唯往年抗疏被謫。一年不在親側。而亦稟承慈旨。非直義而徑行也。以此雖牽裾送行。倚閭終年。而不甚有戚戚之色。未周歲而蒙恩宥歸侍。愉愉如也。一嘗奉檄出守。以伸反哺之願。雖居家食。有舊業在江外。能勤力其中。以供事育。去城十里。朝夕使人詣市。求珍味以進之。頃又肯堂搆而新之。軒寢涼燠。園林靜散。與弟仲輔迭侍左右。所以娛樂之方。無有不備。人子之事親。得如是可謂無憾矣。間常擇勝日。敞華筵。會親戚。招賓友。稱觴獻壽。歡讌而罷。蓋歲於初度之日必設酌。而或愆候。有勿藥之慶。或令節値無故之際。又輒一設。以祈慈顏之一暢。此實出於喜懼之情日切。而愛日之誠無極也。顯道無適子。大夫人常以爲憂。幸而仲輔連育二子。遂取其長以爲嗣。而又有側出之子以陪之。上慈下孝。祥和滿室。將來蘭玉之蕃。可以理推。固非今日姑爲善禱而已。顯道自賦四韻一篇。以志喜。座中諸公。皆屬和之。遠以寄示。仍徵序引。拯竊以窮人多悲悰苦語。不足以發揮盛美。久未能應命。而顯道強之不置。遂書吾所感歎羨慕於顯道者以復焉。而若其弁卷之文。則請奉讓於在座之文學諸公云。

送兪公佐赴南平縣序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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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則怠。決則勉。蓋人疑而不能決。則便不能向前。依違擔閣。卒歸於廢弛。天下萬事。莫不皆然。夫以公佐之有才有氣。且早有志。踔厲奮發。長趨闊步。將無遠之不可至。而乃止於是而不能進者。何哉。其故可知已。噫。理有未明。心有所疑。志以疑撓。氣以疑沮。內不能定吾之趨向。外不免憂譏而畏謗。排徊岐路之間。而不覺輥過半百之年矣。卽無論斯文之潰裂。世道之乖喪。而反顧初心。寧非可慨者歟。然今有一說。身有蚤暮。而心則自如。若自今爲始。都捨彼此。只反求吾心。從溫公所告劉忠定終身可行之一言。立定脚跟。勿貳勿參。則其於博約之大規模。縱有未及充拓者。而言行無苟。表裏如一。于以安身立命。以爲晩節實地。則蓋裕如矣。未知公佐之意以爲如何。旣又不利於科場。晩就祿仕之塗。棲棲於京洛者有年。今始得縣赴任。求聞贈行之語。吾何敢以歎老嗟卑。窮通得喪之區區。爲公佐道哉。略敍平日吾心之所欲言者。以諗之。且書晦翁所論居官之法及呂氏家訓一段。以附于後。而足之以二絶。以爲言其大本。則亦不出右所謂誠之一字。而又冀公佐之識我衷曲也。詩曰。

老來看得轉分明。大本無如一箇誠。於此果能眞得力。自當隨處坦然行。

師友平生直至今。百年情義世仍深。向君那作皮毛語。字字君須諒此心。

又題別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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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賢說話只如斯。唯在吾人實體之。仕學交優尤可勉。願君珍重慰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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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溪書室重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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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溪書室者。卽我默庵先生講道之所也。蓋先生自歲三十以前。聞其風者。已知學之有師。遠近爭負笈而歸之。先生樂育不倦。爲搆一室於所居之東偏。以待來者。爲屋僅三間。西室居三之二。而東房則以廳代之。壁其北及左右。以爲溫。而置四牕雙戶於南。以取明。又鋪板於牕外。以廣居。而墻其煁上。至于棟以處煬者。其制體儉而用備也如此。旣成。自扁其顏曰牛溪書室。且爲手畫二十二條。以爲書室之儀。今見於集中者是也。後二十四年。而爲壬辰之難。兵燹所及。無不蕩滅。而書室能免焉。日記所謂癸巳五月。受命奉審靖陵。到家舊廬盡燬。只有書室獨存。入竹雨堂庭。哭盡哀。出神主于埋土中。奉安于書室者。是也。亂定後先生以乙未之春。還于溪上。仍以書室爲祠堂。蓋甫去大難。力未能有所繕修。而其後歷二世。益以貧儉未遑也。至于曾孫煕胄氏。始克鳩材蓄力。營立祠堂。以奉神主。而書室乃復其舊。於是易其朽桷敗瓦。而新其塗墍。又得舊額手書四大字者。刻而揭之梁楣無改。庭砌依舊。宛然如昔日。其歲爲崇禎後庚戌也。上距創搆之年。隆慶庚午。則爲一百有一年矣。煕胄氏間嘗謂拯曰。自我聽松始居此坡山。至于今日。凡五世矣。承我遺澤。迄用保守我鄕井。豈非祖考之所貽。而後人之至幸也。前溪後山一木一石。何莫非杖屨之遺躅。靑氈之舊物。而獨此書室。則尤有異焉。其作也。先生旣親自授矩。而詩書於斯。禮樂於斯。席間函丈。二紀於斯者也。壬辰之後。又經丙子之變。而巋然無恙。若有神物守護。而呵禁之者。斯已奇矣。今余幸以國家崇儒象賢之盛典。得霑祿仕。乃能擧兩世未遑之事。克備五架四龕之制。以敬奉我烝嘗。而使斯室還爲讀書之所。舊藏書籍。收拾尊閣。幸無失墜。而子姓之挾冊而冠童者。且二十人。此殆吾祖考所以啓佑後人而默誘焉者。子盍爲我記之。以示我子姓。而且因而勉之。拯不覺面歎曰。公孝矣哉。公孝矣哉。拯嘗讀先生之與白仲悅書曰。朱子築室考亭。以承先志。伊川終於河南。子孫世居。古人微意。以永保鄕里爲大。此卽記所謂樂樂其所生。禮不忘其初者。而孝之一事也。又讀先生之與滄浪翁書曰。敎子讀書。孜孜日夜。使吾傳家之學。不墜于地。文獻詩書。不絶于後。此卽傳所謂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而孝之全體也。今公旣能修肯搆之業。以承前段之意。而又且有意於銜訓嗣事。以毋忘後段之敎。豈非不匱之大者哉。然前段則已然矣。後段則實大有事在。亦無可以他求爲也。試就書室之儀而觀之。則其所謂讀書講論思索義理者。卽古所謂窮理也。體認服行服膺勤謹者。卽古所謂力行也。盥櫛衣冠。端莊整肅。勿令心少有放逸者。卽古所謂居敬也。下學之方。殆無不具。由是而上達焉。則所謂傳家之學。卽此而在矣。復何以他求爲哉。夫孝者百行之源。而我成氏之世德也。吾知爲先生之子孫而入先生之室。而誦先生之書者。將踐其位而行其禮。賢其賢而親其親。其感慕竦厲而興起焉者。自不能已已矣。誠不可無記以徵夫後世。而亦奚待於勉之云哉。抑拯則又有所感焉。我祖考吏部始宅於此。庭育松樹八株。自號以八松者。蓋取於斯。而今溪南有遺墟在焉。我先君子嘗有來居之志。其見於吟詠者。有百年文不墜。吾欲老斯丘之句。而竟未之果焉。小子不敢忘。倘賴天之靈。得於未死之前。能致吾身于此中。以卒承吾兩世之志。而與我成氏諸賢。依歸墻仞。對越陟降。從事於上文所云者。則庶乎可以畢吾頹齡而無憾矣。旣以託名於壁間爲幸。不以文拙辭。敢敍其顚末。以爲之記。而附之以吾心之所感者如右云。崇禎紀元之後四十六年癸丑九月下澣。先生之外曾孫後學坡平尹拯。謹記。

五老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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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故百濟之墟也。多名勝處。當其北注子峯下。有石灘焉。以李長沙之舊居也。至今人指點之不能忘。注子一峯。臨江斗斷。前挹蒼巖。後顧皐蘭。而東西大野。眼界最闊。我叔父靑林翁。得之。爲亭於其上。見之者以爲沿江上下數十里。此可爲甲乙焉。歲己未十月幾望。亭成而落之。翁與仲氏朔寧公,叔氏五岡公爲主人。而滄江金丈人。與天嶺朴使君。肩輿造之。以爲賓。無他客焉。華髮蒼顏。相對敷腴。酣觴賦詩。盡歡而罷。旣而翁問亭名於其從姪拯。拯敬對曰。盛哉。朔寧公與金朴二公俱七十歲。翁與五岡公。俱六十五歲。五人而爲三百四十歲。豈非希世之奇會耶。江山之美。風煙水月之景。諸名勝之所同有。而此五老之會。則斯亭之所獨得也。亭哉亭哉。亦豈非亭之幸也哉。請以是名之曰五老之亭。翁曰。善。子其爲我記之。對曰否。願先有以祝之。吾宗自先世以來。未或享壽。今吾諸父之行。只餘翁之兄弟三公在耳。幸康寧少疾病。朔寧公旣倦於京洛。而將老于松楸。翁與五岡公。雖迹未涉仕塗。若不遇者然。與其有聞於世。孰若無憂於心。與其成一名於末官。孰若作散人於江湖。安可以在外之浮榮。換我之淸福哉。暮境團圓。塤篪相和。優游娛樂。起居便適。每於春秋令節。輒爲斯亭之遊。於斯時也。則金,朴二公。亦鳩杖而臨之。使人艷而稱之曰。此所謂香山也。洛社也。地上之仙人也。則豈不爲斯亭之勝事。吾黨之美談。而我一家子姪之大願也哉。翁曰。善則善矣。吾聞古之善祝者。必有以規之。子言其止此而已乎。對曰。唯。固將願有復也。矧有命。敢不順承。古人有言曰。少者強勉焉。老者敎誨之。夫強勉爲善。則慶日積。強勉爲學則大有功。由是而立身揚名。世其家風者。少者之責也。敎之以正則邪不入。敎之以義則利不疚。敎之以勤則業不墮。敎之以儉則身不災。敎以孝悌忠信則大本立。敎以經學念書則雜戲絶。以之而保族宜家。長有令聞者。老者之任也。今翁之孫曾之在膝下者。大者冠。小者丱。將次第而長。翁將日招而誨之曰。吾衣汝而使無寒也。食汝而使無飢也。汝當早夜勉強。毋若乃祖之空老而無所就也。夫然則孰不感奮而振厲也。孰敢頹其心而惰其躬也。孰復唯衣食是念。而不思所以成身而顯親也。擧將孜孜惜陰。矻矻繼晷。有才者盡其才。有志者充其志。彬彬爲一家佳子弟。眞如芝蘭寶樹爛然盈庭。則人將指斯亭而稱之曰。此所謂五老之亭也。主翁之壽而福也如此。主翁之多孫子而善敎誨也如此。又從而贊亭之所以名曰。某老某老。主翁之嘉賓也。某老某老。主翁之二昆也。然則斯亭也。雖與石灘。並傳於千秋可也。翁曰。善哉。記如是足矣。不必更贅他辭焉。遂命書之揭于壁。時上章涒灘仲春吉日也。

不憂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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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岡者。吾先山之案。庚酉峯之西枝也。自峯而下。迤而爲長坂十里。開張兩翼。爲小岡者五。而大村居其中。與所謂堂北村者相對。魯岡書院。當中岡之正。而其右則吾處士叔父宅也。叔父晩搆一堂。扁之以不憂。客有過而問其名堂之義者。叔父笑而應之曰。若仁者不憂。則吾豈敢。雖然吾有長物焉。彼充堂而衍宇者是也。蓋吾昆弟十餘人。有子多者不過三人。其次二子一子耳。又其次或無以繼世。吾乃獨有七箇丈夫。階庭之間。輒儼然而成行。是殆我祖先之餘慶。鍾之於吾也。故吾堂兄石湖先生。宗會之詩曰。五岡多男百不憂。卽取杜工部徐卿之歌。而贊吾者也。以是而名吾堂。不亦宜乎。吾因而思之。天之賦人。未嘗不均人之享福。不可備求。董子齒角之說。眞善喩也。彼小兒輩。乃以乃翁之不能成一命之名。若有慊慊於其心者。可笑其不達於理也。吾散人也。優游終老於松楸桑梓之間。不知世間有榮辱得喪毀譽是非。而獨擅斯福於一家之中。不此之樂。而顧以外物爲輕重耶。客起而拜曰。有是哉。子之仁也。仁者知命故樂天。樂天故不憂。西銘之言曰。富貴福澤。厚吾之生。貧賤憂戚。玉汝于成。人能知此。則可以隨遇安分。而無憾於造化矣。旣而叔父命。拯爲堂記。拯敬對曰。叔父之言固達矣。而客之所以推廣之者。其義尤博。拯請有以實之。昔我高曾二祖。南徙於玆鄕也。含章食德。無以異於衆人。而積善累仁。以重立我門戶。今天之於叔父。豐其子姓而嗇其名位者。意者將使之復啓我二祖之業歟。孟子曰。君子有終身之憂。憂之如何。如舜而已。舜爲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則猶未免爲鄕人。是可憂也。拯請繼之曰。憂之如何。如我先祖而已。先祖篤祜於當時。垂裕於後裔。我將不免爲鄕人。眞可憂也。然則必也。先有是憂。然後可以至於不憂。願以是揭諸壁間。以告夫世世之肯斯堂者。叔父喜命書之。時玄默閹茂之陽生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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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師友簡牘帖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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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友所與手札。余旣謹藏之。就其中。有獎勵告戒之語者。輒錄之于冊。竊擬古人盤盂几杖之銘。於以觀德警惰之道。爲兩有助焉爾。

題朴甥士元家帖後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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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此吾朴兄叔厚之遺蹟也。蓋朴兄旣歿。我姊氏收諸其巾衍而謹藏之。及嗣子泰輔長。又裒得遺札之在一家者。綴而粧之。以爲此帖。又取一家所記遺事數條以附之。間出以示余。怳然如復接其聲容焉。余嘗悲朴兄質美才高志遠。而不幸早世。此雖翰墨之末。觀者亦可以得其一端。至其所自箴警之語。則余旣略載於誌墓之文矣。古人所謂其心炯炯。猶若可識者。令人三復而流涕也。余於此。又有感焉。人子之於其親。生之膝下。親啓手足而及其久也。思慕之情或疏。有不日遠而日忘者幾希矣。今嗣子生也後。不及逮事。而乃能致隆於所後之義。致愨於事亡之節。結諸心形諸色。而術省之不懈。又敬奉手澤。以寓終身之慕。非夫誠孝之篤。何以及此。嗚呼。朴兄可謂有後矣。吾聞人之行。莫大於孝。實百行之本也。嗣子今已策名立朝。卽無待敎忠之訓。而此可移於君矣。力學盡分。光昭令聞。以益顯其親。而不匱之思。施及祚胤。寧非孝之終歟。嗣子其加勉之哉。

題李景略訓婦詩後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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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李君景略。與吾從弟播爲婚姻。蓋景略。卽延平忠定公之諸孫。而忠定公受學於牛溪先生。故景略以我家爲坡山之外裔也。不厭其貧。而樂與之結親焉。拯竊嘗歎息以爲牛溪入人之德深。故人心愈久而難忘。忠定隆師之義篤。故子孫世講而不替。此亦可見其一端矣。旣而景略率其婦以歸。䞇見之日。以忠定公受賜內訓一帙贈其婦。而自爲詩八篇。備述敎戒期望之意以副之。夫世俗例於是日。列錄衣服器玩以與之。號曰禮物。轉相夸詡。其弊也久矣。景略能擺脫陋規。而講得此一段好事來。可謂賢矣。且念世道漸下。士大夫鮮能守其家法。故閨門之敎。亦蔑蔑無聞。驕奢薄惡。日以覆墜。景略旣以孝悌淸儉。自修於身。而推其有以及於家。又古人之言曰。敎子嬰孩。敎婦初來。夫躬以導之。早以諭之。敎安得不立。敎旣立。安得復有所謂覆墜之患乎。後數日。景略過余而愛其婦曰。亦子之姪女也。盍亦助我一言。余曰。女子以嫁爲歸。況吾子之敎至矣。何容復贅焉。抑念我曾祖妣慶夫人。嚴毅方正。事事有法度。祖妣成夫人。慈良柔順。仁厚之德。洽於一門。我後裔耳目之所逮及也。姪女乎爾能志之於心。而夙夜不怠乎。則庶幾能承爾舅之大訓。而膺受其至祝矣。奚以多言爲哉。旣答景略。因述其始而書之。以附於景略之詩之後云。

一齋集跋庚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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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山楊氏有言曰。唐虞以前。載籍未具。而當是之時。聖賢若彼其多也。下歷秦漢。以迄于今。文字之多。至不可以數計。然曠千百年。欲求一人如顏,曾者。而不可得。則是道之所以傳。固不在於文字。而古之聖賢所以爲聖賢者。其用心必有在矣。味斯言。豈眞以後世文字之多爲病哉。直病學者徒以記覽誦說爲事。而不知有反己潛心。眞知實踐之道耳。今讀一齋先生集。重有感焉。蓋先生之學。自以晩而從事。恐分精力。不務博取。專用功於四書。卒能有所成就。雖以心性先後之說。自信自用之病。見砭於先正。然其庶幾深造自得。而居安資深者。則要非口耳之流所可擬議也。由是在己者。爲實德。及人者爲實學。而遺風餘韻。愈久而不泯。苟非有得於所謂聖賢之用心。惡能如此哉。彼徒以記覽誦說爲事者。縱令讀盡聖賢之書。不錯一字。說到性命之源。天花亂墜。亦奚益之有焉。先生之五世孫大齡。以吾友朴和叔所校刊本一帙來示。而俾題其後。竊觀先生德業言行。備載卷中。而和叔所爲弁卷之文。發揮殆盡。無容更贅焉。只略書所感於心者如右。以爲後生小子誠能挹先生淳固愨質之風。服其誠實遠大篤勤之敎。而加之以所謂不息有終之功焉。則其亦可以無愧於反己潛心。眞知實踐之道。而馴至聖賢之域不難矣。然則是集之行。必將大有助於斯道。而眞不厭文字之日多矣。嗚呼。後學盍勉之哉。

李氏祭式跋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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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祭式者。故牧使李公時顯之所爲也。公以長房。奉其高祖祧主。而祀于家。乃謀於其大小宗子曰。吾王考文忠公嘗著四禮訓蒙。又手寫祭義以爲屛。其眷眷於追遠之道如此。而身非主鬯。未有成法。降及後裔。無所据依。不可不一加整頓。以繼先志而垂後式也。於是博攷禮書。以爲此本。蓋廢生忌之祀。減忌辰之饌。而歸重於時享。論設饌則黜丘氏共卓之文。祭土神則用朱子戒子之書。至於薦獻參告之儀。莫不各爲圖說。斟酌損益。以成一家之制。而大要以復古變俗。一遵家禮爲主焉。公之子世龜壽翁。間以示拯。拯卒業而歎曰。有是哉。文忠身敎之遠。而牧使奉先之篤也。夫禮具於方冊。非不粲然可見也。特人不行之故。未免於書自書我自我之弊。雖或行之。而不究其義。則亦行不著習不察。而卒同歸於廢弛而已。今此書旣著其義於前。又詳其儀於下。悉以文忠遺矩從事。而藹然愛愨之意。實寓於其間。如是然後可以能事亡矣。嗚呼賢哉。然不有壽翁爲之子。則孰能彌綸補贊以厎於行。而又不替於久遠耶。此小學書所以取李相昉家法。而美宗諤之能有述也。詩云。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此之謂歟。遂題所感於其後而歸之。

寧城文獻跋辛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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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書所載凡十人。李府使得全以文學顯外。其餘皆孝子烈女事也。見其至行。令人感歎流涕。不能自已。邵子有言喜聞善言。喜道善事。此固秉彝好德之良心。而人之所共有者也。自世降俗末。人之見人之善行。而不忮而嫉之者幾希。孰有如孫侯之立傳致祭。鄭侯之作屛示後。如是其惓惓哉。微斯人夫十人之懿德醇行。後世孰得以知之。其用意藹然。至今猶可想見。況長民者。操風化之柄。表章孝烈。以矜式人倫。尤爲得先王之遺法。而後人之所當取則者也。兪君瓛持是書示拯。蓋正郞兪公。卽君之曾大父。而奉事公。則其從祖也。參奉君則其堂叔也。鄭侯之言曰。天安十室之邑。而孝子烈婦何如是之多耶。後人薰炙而感發者。豈止十人而已。余亦曰。天安十人之傳。而兪氏一門。何其多耶。其後裔之薰灸而感發者。豈止三人而已。旣以是勖于兪君。而又欲以諗夫天安之爲後人者。

題不立黨師友淵源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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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黨人之目。始於萬曆乙亥。今甲子再周矣。唐有牛,李之黨。宋有川,洛之黨。然遠不過數十年而止。種下種子。世世傳守。汔爲國家之大痞。未有若此之久者也。栗谷先生所謂亡國之禍胎者。豈非關於時運事也。於斯時也。有以破朋黨三字。爲己任。其發於口筆於書。矻矻焉唯此三字是明。以至歿身而後已者。隱峯先生安公。其人也。隱峯之門人南川徐君景翬。旣編次隱峯遺文爲一帙。曰牛山集者五卷。又裒集隱峯平日言行爲一帙。曰尊聞錄者二卷。而末又取諸老先生章疏書尺論斥朋黨者。爲一帙。名之曰不立黨師友淵源說。使我諸老先生平生心事。昭然如靑天白日。而傷時悼俗。感慨憂憤之意。發於筆端者。往往如氷霜鈇鉞。令人懍然動魄。能於末流滔滔。無人脫出之中。有以超卓樹立如此。可謂偉矣。間以示余。余以爲此。非景翬之言。乃諸老先生之言。夫何間然。然愚願竊有復於景翬。昔我先人有言曰。爲士者。孰不欲祛黨論也。而大學正心之功。有所未盡。則過與不及之間。自不覺其黨論之歸矣。蓋彼世之沒溺於頹波。不知自反者。固不足道矣。爲士者知厭之矣。皆言曰。我不爲黨。而其歸不免於爲黨。此無他。學不明之致也。理不明。故以邪爲正。認欲爲理者有之。意不誠。故以私奪公。冒假爲眞者有之。此曰不爲黨。彼亦曰不爲黨。烏之雌雄。孰能辨之。夫然故不唯不能祛黨。而黨之中又生黨焉。千奇百怪。無所不有。嗚呼。今莫如除却許多閑議論。只就此學上。理會於所謂窮理愼獨工夫。立得實志。用得實功。俛焉向前不知更有他事。然後此心之體用。可得以正。而公私邪正。理慾眞僞。觸處洞然。以之行己。以之看人。以之處事。以之爲國。將無所往而不得其正。何患乎黨論之不能祛也。然則世俗之黨論非所畏。而此學之不明爲眞可憂也。孟子曰。經正斯無邪慝。竊願與景翬及同志者講焉。

竹西疏箚跋丙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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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西者。故都御使完山李公敏迪惠仲之號也。公以白江相國之仲胤。爲相國弟罏隱公後。罏隱公。我伯姑夫也。寔有高才令質。不幸早世。我伯姑少稱女士。姑夫人憐其早寡無子。每撫以慰之曰。賢婦有德無命。天必以令子賜之矣。未幾而公生焉。姑夫人卽命我伯姑子之。以此公自幼長於吾家。公事我伯姑。至性出天。子孝母慈。殆踰於所生。中表莫不爲伯姑稱美之曰。幸哉得子。如此哉。此則吾一家之所詳。而外人或未之盡知也。公文藝早成。三十二擢魁科。人以爲晩也。自在布衣。已有重名。及釋褐。雅望傾朝。從容和毅。論議侃侃。孝,顯兩朝。實爲士類宗主。世以公輔期之。及卒壽僅四十有九。朝野爲之痛惜焉。後十有三年。公之伯子師命。爲湖南按使。裒公疏箚二卷。入梓以新帙寄示。蓋公立朝以來。發於言議者。可以略見於此。按使屬余以一言。余不文。何敢以昧陋之見。有所僭論。唯嘗竊慕用公。而識於中心者。則有之矣。公天資粹美。玉潤金精。淸標映人。可愛可敬。對之如芝蘭然。自覺其馨香之襲人也。恬於勢利。淡於物慾。身爲名士。二十年所踐歷。盡淸要華顯。而自牧只如儒素。絶不以營爲經心。家無數椽於京。田不增一畝於野。甚至朝粲有時而闕。而晏如也。然體任自然。初非有意於淸苦也。噫。只此一節。亦當範俗而垂世人之慕之者。雖欲刻意追之而不可及也。人之言曰。貌如其心。文如其人。信斯言也。其猶可以讀公之文。而知公之心也歟。嗚呼。公之晩節。已當小來之會。公歿後十年之間。靡事不有。及夫天日重明。向來士類之流落者。無不進用。而公則墓木已拱矣。當世道否泰之際。人輒思公於九原。屈指先朝俊彥。計得此於輿論者。唯公一人耳。嗚呼。天胡賦公以才德。而不並畀以年位。使不克大有展布。而其可傳者止此。此豈但公之無福而已。遂太息而書于卷末云。

市南先生文集跋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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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此吾市南先生遺稿也。先生生有異質。聰明出人。書過目輒成誦。而久不忘。弱冠得栗翁理氣長書。潛玩其義而自得之。旣先從源頭理會來。故讀諸經書。下逮程朱文字。皆迎刃無滯礙。於是博覽。子史百家靡不貫穿。以此發於文章者。如源長之水。涌出莫禦。而滔滔不窮也。然皆本於義理。根於經傳。垂之而可爲訓。措之而可爲業。非如文人弄觚墨者之騁空言而無實用也。蓋觀於疏章。則其致澤憂愛。經濟體用之蘊。可見矣。觀於經說。則其探索奧旨。發揮前言之實。可見矣。觀於雜著諸篇。則其觀物處義。悶時救弊之志。又可見矣。此豈可以文章論乎哉。至於詩。則先生初不甚用力。而對境遇事。率口任眞。未嘗屑屑於聲病之間也。先生與吾先子及叔父石湖府君。交誼如天倫焉。相信之篤。一世無二。而拯自幼受學。事之三十年矣。竊▣先生之稟於天者。仁德爲多。以是胸懷坦易。絶無戚促艱深之意。言行平和。不見崎嶇偏側之發。雖或憤世嫉邪義形於色。卒亦未嘗不歸於藹然。小子學而未能。而竊識於心。沒齒不敢忘。今以詩文驗之。氣像亦略可見矣。後世之誦讀而尙論者。未知以爲如何也。始先生之伯子命胤胤甫,仲子命弼直甫。共裒集成編。未及刊行。而二子同時隕沒。士林莫不痛悼。今季子命興起甫。宰玄風縣。始得入梓。實斯文之大幸也。起甫屬拯爲序。小子學無所成。永負我先生之敎誨。安敢以昧識陋辭。僭有所論述也。只謹書卷末如右。以略效奉相斯役之微誠而已。抑小子別有所戚戚於心中者。向來一時師友之興。牛,栗以後於斯爲盛。人以湖西一區。譬之於有宋之洛中。今觀於集中。其講款論議之義。遊從唱酬之淸。聲氣所同。痛痒相關。千載之下。亦可以想見矣。奈何。先生歿後二十餘年之間。事變之生。無所不有。伯仲塤篪之地。化爲矛戟之林。禮樂周旋之所。作一蠻觸之場。世道交喪。一至於此。如小子之愚。孼自己作。貽羞其親者。固無足道。而先生之所爲深憂掩耳。切切於絶筆者。豈已慮及於此也耶。殆亦莫非時運之使然也。詩曰。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後世之觀於先生之集者。亦必有喟然於斯者矣。噫。

浦渚遺書跋壬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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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浦渚先生遺書。庸學困得各一卷。論孟淺說各三卷。書經淺說,易象槪略共二卷。合之爲十冊。而名之曰遺書者。潘南朴世采和叔之所題也。此書皆有先生之自序。又有後說諸文字。其所以爲此書之指。備悉之矣。其沈潛玩索之勤。發揮論著之力。先生蓋於此沒身焉。精義淺深。有非末學所可僭論。而其爲輿衛於章句集註者。則視胡雲峯,陳定宇諸儒所繤述。殆有功焉。其盛矣哉。或者以先生此書。別爲一帙。若與章句集註並立者爲可疑。是則不然。先生因章句集註而爲之說耳。初非別書也。今若段段採入於章句集註之下。如今大全小註。則卽與雲峯,定宇一般耳。彼雲峯,定宇之說。其初則亦只當自爲一書。採入於大全之後。始不見其爲別書之迹耳。或者又以間有異同於章句集註者。爲可疑。此則先生已自言之矣。亦記其所自得者。要以質疑於先賢與後學而已。此豈求多於先賢。而有害於大一統之義哉。唯拯之先人。嘗有言此雖先生已成之書。而其間或有緊要處。或有閑漫處。若稍去其閑漫者。而只存其緊要者。以備一說於章句集註之外。則其在事體。尤爲允愜矣。每以未及仰復於先生在世之時。爲恨焉。先生之孫持恒汝常。知善山府。持正直甫。通判大丘府。共刊先生文集。而繼刊是書。以印本一帙見示。俾題其後。嗚呼。小子何敢贅一辭焉。謹述平昔所聞於家庭者如右。以俟後之君子云。

拯旣爲此跋之後。綾州公兄弟欲如先人之言。有所删節。而欲使拯任之。拯辭以不敢。而其後於一讀之際。略有私標於紙頭者矣。今者趙君漢瑞來見言欲因其所標處。就原書删之而改刻云。拯謂前日之辭以不敢者。非苟自謙。實以後學淺陋之見。誠不敢率爾去就於先正文字。非但僭妄之爲懼而已。況所籤標者。殊甚鹵莽。而卽今垂死殘喘。精力已盡。末由更加繙閱。極意消詳。決不可草草了當也。今在後人之道。只合完存先生之書。以俟後世之子雲而已。不然則吾與子當俱得罪於斯文矣。旣以是復于趙君。而又書于前跋之後。以識之云。歲辛卯某月日。拯。又識。

李奉事愼誠遺文跋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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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山李君泰壽。以其大人牧使公命。來訪於窮谷。託其曾祖松郊公行狀。又出一卷書。示拯曰。此吾高王父奉事府君遺文也。拯謹受而讀之。文雖不多。亦可以見公之所蘊矣。蓋當壬辰之難。其所論無非出於忠義者。而言辭質確。意氣激切。往往使人竦然。本源所發。與修飾枝葉者。固不同也。至於寄松郊公書。惓惓以爲己之學。先於科業。則家人父子之間。尤非聲音笑貌之所爲。宜乎松郊公之所成就如彼其卓。而施及後世。文行彬彬。至今敎猶未衰也。昔我先人有言。牛溪法門。先德行而後文辭。重道義而輕名利。務厚於內而薄於外。以故其時從遊之士。類多實有餘而名不足。於公亦可驗矣。嗚呼。今世那得復有此風耶。遂與李君言。當編於松郊公遺稿之首。以傳於世。而三復感歎之餘。敬題其後如此云。

疑禮問解續跋甲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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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禮問解續者。愼獨齋金先生之所答問也。蓋先生以傳家之學。繼爲儒宗。當世之質疑辨惑者。咸歸之一如老先生時。先生每述舊聞而告之。所錄又成一巨編。先生歿後。吾先君子取其編而序次之。欲繼問解刊行而未及焉。今乃更加校定。一依問解之式。而其已見於問解者則去之。以避重複。總一百五十有餘條。拯嘗聞諸先君子。以爲吾東方書籍亦已多矣。罕有如問解者。其規模整肅。條理詳密。而切於日用常變。誠禮家之指南也。其書雖本於老先生。而若其考閱諸書。參證衆說。彙分類別。如指諸掌。則皆出於先生之手。如胡文定春秋傳之成。修纂檢討。悉資和仲也。由是言之。則問解一書。作述相承。而此編所載。特其緖餘耳。玆敢與同志商議。依通解續之例。以名此編。與問解合爲一帙。而謹識其委折於卷末。後之學者。尙有攷焉。所謂喪禮異同議者。先生於孝宗大王嗣位之初。承召入京時所上於朝者也。蓋以五禮儀未免於疏略。故一用古禮。添補其意義。則已具於先生所進箚中。不敢贅論。今附載於此者。所以備一家之言。以爲先生之全書云爾。

書文東湖遺稿後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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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子有言曰。今人自少便習穢惡。一日之中。起多少巧僞。萌多少機穽。日日銷鑠。更有甚天理。然尙以些秉彝。銷鑠盡不得。故且恁過。嗚呼。聖賢言語。罕有迫切如此者。蓋出於傷慨末俗之意也。於此末俗之中。有能知吾性之本善。而誠心以向之。不敢有不善之念。藏置於胸裏。雖不能大有充拓。以盡其分量其心。則故是一段善人耳。豈非可貴歟。今觀東湖文公遺文。雖不多。可以想見其爲人矣。天分高而物慾寡。內省之功深。而外慕之意輕。吾士元所謂敦篤無僞之君子者。恐尙論之士無以改評也。其視末俗之日日銷鑠而不自覺者。奚翅千丈。嗚呼。微南公父子之好善。亦孰能闡而傳之。是不可謂不遇也。然知不知在人。而善在我。在我之善。豈以人之知不知而有加損焉。正使不遇。亦何病焉。抑有其實者。人必知之。此聖人所以累發不患人之不知之訓也。此又自修者之所當勉也。子聞以示余。爲之三復感歎。而題其下云。

吳忠烈公遺稿跋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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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丙丁南漢之事。尙復忍言之哉。其時以斥和自首者。吾祖父八松府君及淸陰,桐溪與吳,尹二公耳。吾叔父石湖公上疏。願代父行。當事者議並執送矣。物議咸憤。以爲自古固有滅亡之國。安有執忠義之士。以快敵人者哉。縱不得已。虜書只索一二人。而必欲騈送多人。獨何意歟。臺諫又有爭於體府者。於是終以吳,尹二公當之。而淸陰諸公得免焉。然吾祖父以不得與二公。國赴虜陣。爲終身之恨。及二公之殉節於虜庭也。仁祖大王爲之衋傷。命有司恤其家。逮我孝宗大王。奮志修攘。欲伸大義於天下。特命追贈二公爵。錄用子孫以示愍褒之意。今上朝加贈正卿。賜諡立祠。所以崇報哀榮之典。庶乎其無憾矣。吳公之嗣孫遂一。裒公平日遺文及諸公敍述。合爲上下二編。聞以示拯。噫。今距其時已甲子一周矣。國勢不振。人心恬嬉。生於其後者。殆不知有當日事。若微此編之存。其不至於日遠月忘。而甘心於左衽者幾希矣。然則國家欲繼述孝廟之志事。一灑當日之恥。以明天理民彝於百世。則此編也當爲指南也無疑矣。殘喘雖垂死矣。願且抉目而見之。遂感痛流涕。而書其後以歸之。

跋金僉知家狀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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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溪金公槼。沙溪先生之庶子也。沙溪先生壽八十四。伯子愼獨齋先生壽八十三。公之次兄榘八十。公則九十二而終。公之季弟棐今八十六。而能跨馬出入如少時。父子兄弟俱享大耋。實世所罕覯之盛事也。公字士正。幼蒙庭訓。愼獨齋先生稱其孝性。長多才藝。積而能施。初居黃山江上。中年移卜于山中。卽豆溪也。占有江山之勝。逍遙休逸。以終老焉。淸福之得於天者。亦可謂厚矣。晩嘗筮仕。爲自如督郵。其行也。送牋索別語。余以拙句贐之。公之從孫萬城。擊節稱好。蓋以余爲知公之深也。公歿之明年。公之子益顯。縗絰來見求墓銘。余於公情義。何可辭。顧念以余之故。公於末年。得无妄之謗不少。至今而未已。今何敢又以姓名。重爲公身後之累哉。孝子恐亦未之思也。況余七十之年。心氣已凋。知舊之間。謝絶此事者已累年矣。雖欲勉而爲之。亦不能也。唯孝子之請甚懇。不可以不答也。謹綴數語于狀後。以見區區之意云。

權子定朱子大全新舊冊粧䌙跋己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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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君子定。送朱子大全一帙六十九冊。請題目。而以書。言曰。此書。吾伯祖咸昌公宰咸時印得一半。吾伯父大諫公督郵濟源時。復印一半。以鎭昨在金泉郵。始克合新舊所印而粧䌙之。歷三世六七十年而完。儘舊物也。願有以識之。兼垂誨語。余受而閱之。其舊印者。則昔所見於炭翁先生席間者也。余於丁亥戊子年間。始受業於先生。先生置此書案上。朝夕觀覽。看到緊要處。輒招余一讀。時余方讀論語中庸。未及從事於此書。而知有此書。則蓋始於此。今而更見之。愀然如復得侍坐於先生。而聞其緖言也。仍念此書。眞權氏之舊物也。歷三世六七十年而完。權氏之於此書。可謂勤矣。然書之完非難。而讀之爲難。讀之非難。而好之爲難。好之非難。而得之爲難。得之云者。乃會之於心而體之於身。蘊之而爲德。行之而爲業。日用云爲。無非此書中流出之謂也。子定則奚待於余言。有志矣有才矣。年富而力強矣。亦奚待於余言。然光陰易失。年力難保。須汲汲焉竭吾之才。以充吾之志。嗚呼。子定其勉之哉。其勉之哉。遂題其目。而仍書藏書閣。銘於其首卷以歸之。且以遺夫權氏之爲子孫者。

定齋手帖跋辛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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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此乃吾士元與明村羅顯道氏。往復書尺也。明村懼其久而散逸也。聚爲此帖。間以揭示。摩挲手蹟。爲之淚落。士元生時。每稱服明村。以爲守正之確。人不可及。今明村之收拾遺墨。以寓追悼之意者。至於此勤。嗚呼。此可謂知己也夫。其下卷。卽明村辨誣陳疏時事也。昔栗谷先生有善定不善定之說。若使先生見此爻象。不知復以爲如何也。世道滔滔。汔未知所。終極後之覽者。必將有掩卷而太息者矣。噫。

明村長星歌跋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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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文信公目擊崖海之淪沒。身囚於燕獄三年。其悲憤哀怨之懷。發於聲詩者。有指南,吟嘯等集。余始讀之也。往往涕下而不能禁。蓋其詩有曰。夢裏好事多。不知身網羅。蓋公被執之日。呑腦于二兩而不死。北遷之時。絶食八日而不死。在燕獄宛轉沮洳之場。經再寒暑而無恙。其心固已自異矣。其欲再奮江西之師。掃蕩北來群醜。求趙氏而立之。光復宗社。而後擊楫渡江。席捲河朔。滌盡腥膻。整頓乾坤。以酬其起兵勤王之本志者。豈嘗斯須忘哉。故其詩曰。身事蓋棺定。挑燈看劍頻。又曰。落落惟心在。蒼蒼有意無。卽以其心所圖者。質之於上天。而寤寐之所存。魂魄之所交。無非此事也。志終不就。而身終不免。則天之所以使公。不死於被執之日。不死於北遷之時。不死於燕獄三年。使之備嘗千辛萬苦而死者。豈只欲使公如金百鍊如水萬折。使公平生志節。皜皜乎光明於天下後世而已歟。嗚呼悕矣。今觀明村居士所爲長星歌者。卽一文公夢中之好事也。眞所謂哀於痛哭者也。吾輩含冤忍痛。頭戴一天。相與怨歌慷慨於窮谷垂死之中。卽與燕獄何殊。而只吐出胸中憤懣之氣。托寓於一場空言者。亦同夢中光景矣。吾欲與出師表。獎率三軍。北定中原。興復漢室。還于舊都。卽此意也。正氣歌同爲一編。以明其心事之曠世同符。而所謂綱常之重。亘古今而如一日者。亦可見矣。百載之下。必有廢書而悲之者矣。若其作歌之義。則有居士所自爲跋語。又有病弟聾窩所爲詩若小敍。玆不重述焉。

題李秀才景佐誌文後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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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悲有美質而短命者。自余一家。以及親知。屈指七八人矣。夭壽之理。古人已論之。而人不能無憾於天地者。此亦一事也。噫。如李生則其最短者歟。生嘗從其伯過訪。始加冠矣。容貌淸雅。其言穎脫。志氣可見。余深喜之。以爲吾君輔又有此寧馨也。去而委禽於崔相公之門。又謂相公得此佳壻也。未幾聞其夭。不覺失聲驚嗟。有玉碎蘭摧之歎。悼惜之心。久而不能忘矣。昨者其伯國彥甫。以生之婦兄崔學士孝伯所爲誌文。投示曰。昔賢有言。知其生必當念其死。愛其人必欲成其名。願得一言題其墓。以圖不朽。余年迫八十。心氣凋耗。已謝筆硏久矣。且余言安能不朽。人惟念生言貌之英特。森然尙在眼中。又無以副國彥孔懷之情。略書所感於誌末而歸之。誌文又言。其內之淑惠喜文字。余亦嘗聞之矣。女子之如此者。命多薄。此亦何理耶。重可哀也。

題金斗文季章行錄後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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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勝齋金君季章歿三年。其兄子進士郁海。以君遺事來訪。請余爲誌銘。嗚呼。余與季章相從二紀有餘矣。季章容儀端肅。性氣安和。志趣高遠。操守專確。至於行義之篤實。識見之超邁。實有人不可及者。若假之年。則其蘊之而爲德。行之而爲業者。何可量也。吾舍弟農翁。特深知君。以爲才堪適用。非諸人之比。聞君之逝。極以不得展布而終爲慨。故友閔彥暉。亦每向余稱君之賢不置。今皆已爲古人矣。八十後死。獨尙爲人。復何爲哉。今於文字之託。情義豈容辭謝。顧此心氣凋耗。精神昏塞。親舊之間。斷絶此事久矣。今不可復爲矣。非負吾季章也。奈此不逮何哉。遂略書此數語於其末以歸之。然有實德者。人必知之。如季章者。豈待余言而有所輕重也。抑余於此。重有感焉。凡與余遊好而相期於後來者。自吾彥暉以來。如李希敬,韓正叔,李公達,尹一正,李汝良最少。如成夢錫,鄭壽台諸人。數年之間。相繼凋落。是豈諸賢之降年。皆不永哉。寔關吾老生之窮命也。旣悼君之不幸。仍並書此。以識余悲云。

題李生普鼎行錄後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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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仁李生普鼎。吾從弟國材之外孫也。幼有美質。年二十四而病歿。人皆痛惜之。國材一日袖其行錄。示余曰。此乃其父君實之所記也。誠不忍其泯沒。願得一言爲銘。生纔冠。嘗一來見我。固已知之。而見其錄益可哀也。吾亡姪。亦二十四而夭。其志行又何其相類也。其愛親之至性。向學之誠意。雅潔之性。高遠之情。超乎俗累之外者。實爲難得。若假之以年。則其進何可量也。天畀之厚如此。而不能成就。悲夫悲夫。顧余老病心氣凋耗。不能把筆爲文字久矣。遂取程邵公誌數行語。書於其末而歸之。蓋曰。夫動靜者。陰陽之本。況五氣交運。則益參差不齊矣。賦生之類。宜其雜糅者衆。而精一者間或値焉。以其間値之難。則其數或不能長亦宜矣。吾兒其得氣之精而數之局者歟。邵公卽明道先生之子。而誌乃明道之文也。余謂質美而命短者。皆此類。氣之所爲而理不能不然者也。李生有一子云。猶勝於吾亡姪矣。君實若欲表其墓。則記其生歿年月。而以邵公誌。爲銘可矣。

書族子方叔義敎家狀後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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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孫東泰錄其考方叔事行。以墓文來請曰。府君懿德。恐爲泯沒之歸。願賜一言。余曰。汝考之賢而不壽。一家之所悲也。爲人醇謹。雅性恬潔。其孝事父母。友愛同氣。親病而血指。居喪而盡禮。析著而分己所得。以與無依之兩妹。不喜浮華。不慕利祿。待人以誠信。聞喪思助。見窮思濟。不問家儲之有無。凡此皆實行也。誠不可泯沒。而顧余老病。心氣凋剝。不能把筆。爲文字久矣。以此不能副汝之懇。然汝考得汝爲嗣。能致隆於所後之義。又圖所以不朽者。誠至如此。汝考可謂有後矣。力學立身以顯親。實在於汝。汝其勉之哉。

跋隨錄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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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錄者。故處士柳君馨遠之所述也。觀於此錄。其規模之大。才識之高。可以想見矣。獨惜夫不得少見於時。以展其志。而沈冥歿身。齎以入地也。自古有抱負而不肯輕以投俗人耳目。寧之死無聲者。往往類此。後之志士。必有擊節痛恨於當世者矣。若余則重有愧焉。旣與之並世。而平生不識其面。苟有好善之誠。雖千里之遠。猶可以神交。況所居又壤地相比者耶。令人不覺掩卷而歎也。然其人雖歿。其書猶存。有意於世務者。或能取而行之。則君之著述之功。於是乎著矣。豈有終至泯滅之理哉。君之堂弟載遠甫。携以見示。使題一言於其後。余謂後世自有知者知之耳。不待人之發揮也。且以衰病已甚。目暗神昏。不能一一披閱。究極底蘊。何能有所贅論於其間。虛辱盛貺。亦可慙也。遂略書所感於私心者。如右而歸之云。

書家訓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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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卽我祖考八松先生大司諫府君遺訓也。子孫當世守之。古語云。儉德之共也。儉則恭。奢則傲。恭儉。實保家之基也。常加惕念。則庶不至墜失矣。

書宗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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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卽我仲父童土先生掌令府君所定也。子孫當世傳之。雖世遠之後。轉徙他鄕。亦當勿愆勿忘也。夫孝者百行之首也。而欲盡其道者。非學不能。蓋學者。所以知其理而行之者也。故是約也。本於孝而以學爲務。惟我後生。曷不勉之哉。

題韓山郡守李君家狀後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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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韓山郡守李君宇春。晩庵忠貞公之適孫也。才行夙著。以忠貞公被淸白吏之選。蒙朝廷錄用。弱冠登仕。歷典三邑。廉謹自律。克繩祖武。不幸年纔四十而歿。人咸惜之。君之胤晉聖。以余之知君。自君幼少時也。君之孝友美質。淸修雅操。靡不悉。來請墓銘。余以老病辭。而旣去又來。歷歲不懈。至於涕泣。有令人惻然感動者。顧此垂死之域。已非爲文字之時。而年來親舊之間。辭謝不能副者。已不翅數十餘家。誠不容越次開端。以招衆人之疑責也。疑責亦不須言。而吾心豈能自安。以此悲其意。而終不能諾。非敢有受於一言而孤負情義也。抑聖人以立身顯親。爲孝之終。然則不朽之圖。固不專在於求文劖石而已也。賢子方力學。必能知此矣。無以答其懇誠。書於行狀之後如此而歸之。

題聽松堂手蹟後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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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昌宰金君宇集。携此帖見示。乃聽松先生手筆也。今去先生下世之歲。百四十有餘年矣。奉玩遺蹟。不勝感慕。金君俾題其下。小子何敢贊一辭焉。謹留一月。敬玩而歸之。嘗見摸本之刊行者。視此眞本。不侔遠矣。蓋點畫則可摸。而精神所寓。則不可摸故也。此古人所以貴親炙之也。噫。豈獨書哉。

困得編跋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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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得編者。故太學士西坡吳公之所述也。自古聖賢。以至吾東方儒先。所論理氣性命之說及爲學肯綮之處。無不精硏而契悟焉。隨手箚錄。以至成卷。而其中有切於己病者。則表出而致警省之意。其用功可謂篤矣。且攷其編錄。在庚戌之歲。則公於是時。纔踰弱冠矣。其透徹之早。乃如此。昔亡弟在時。每言公初爲松谷趙公之壻。松谷嘗嘖嘖稱其絶才。今以此編觀之。其天才之絶人者。宜乎爲松谷之欣賞如彼也。余與公相慕用固不淺。而公在京洛。余蟄鄕曲。僅識面耳。一不得同處而從容焉。不知公之有此編也。今者。公之諸子出以相示。始知公之所造至此。而恨余平日不能盡公之所有也。間有一二欲更討者。而無所及矣。獨公旋出世路。卒不能沒身從事於學。以實其所知。退翁所謂當其未出。而早決其志。則學可專道可得。豎赤幟而倡絶學。蔑不可矣者。豈獨爲奇明彥之歎哉。遂書所感於卷末如此。以爲以卷中公之所自訟者觀之。使公而知此意。亦未必以余言。爲不然也。

題任君日記後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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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世復。鳴皐公之曾孫也。居在洛中。而往來湖南之南平。嘗歷訪於窮谷。至於再三。又嘗留宿而去。每見。輒以經書疑義相質。有合有不合。又嘗論及於易。自言其所得。余依傳義所言而答之。頗若有不快色。然余意其性固。而亦喜其皆出於自己實見。非他人口耳之比也。若用功不懈。自當漸至融會。而不止於此也。其後數年不得見。而不幸逝去矣。君歿後六年。君之胤子遠來見。持日新齋日記一冊見示。日新者。君之所自號。而手錄其所自用功者也。自經書文義朋友講論。以至居家日用事行。靡不記之。雖文有未暢。言有得失。而其誠心爲己。隨處不放過之實。具見於此。古人所謂其心炯炯。猶若可識者。良可敬也。前日與余問答者。亦在其中。果以余之不相信許。爲歉愧。余學本鹵莽。且不能善於辭說。不能開暢彼此。有此遺恨。又惜其不永于年。使之不得眞積力久。以充其量也。胤子又示南平士人列名呈官之文。又見君之孝行有過人者。尤可哀也。胤子有美質而向學。繼其志闡其業。以顯其親。其在斯歟。胤子勉之哉。

書沈公瑞奎家狀後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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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齋公家狀及遺文一冊。大學說,心經論夜氣說,正心章說,靜菴傳後序,箕田說,廟制圖說。謹受而一讀之。弱冠之年。其所造詣。已如此。可謂過人之英才矣。嗚呼。以其資稟之美。學問之篤。若假之年。其成就。何可量也。乃纔得二十有五歲而歿。何其不幸之甚也。公之曾祖考水使府君。卽拯之外祖李公之外祖也。與公派分不遠。而水使府君之孫觀察公澤無子。以公爲後。公卽水使府君之弟郡守訔之曾孫也。拯自少屛蟄鄕曲。罕入京洛。以此中表之在洛中者。多不能識其面。且公之下世在辛巳。則拯未成童之時也。今因令孫之託以墓文。始得其文行之詳。如獲親見其人焉。噫。公雖不幸早世。而令孫之賢。乃能闡揚幽潛。庶幾不至泯沒。可垂於後世。豈非公之幸耶。公又早歿無子。以從兄弟牧使瑞肩之子胤元爲後。令孫卽其子進士壽根也。顧拯文識淺陋。本不足以當傳後文字。矧今已到垂死之境。精神昏短。無有人事。親舊之間。一切不能應副者有年矣。令孫在遠。不知鄙人之實情如此。有此遠託。良可愧悚。旣歎公至行遭生親喪。哀毀致疾。執禮不變以務。此亦一事也。篤志。如六箴誓心文之類。見遺文。發軔甚早。而中道夭閼。又感令孫致意之懇。不彼之義。強疾書此於家狀之下而歸之。冀有以諒此區區也。

題晦谷曹公家狀後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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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谷曹公旣歿。滄溪林學士泳誌其墓。藥泉南相國九萬。銘其碑。所以載公本末者備矣。及夫特贈爵諡命下之後。公之孫進士夏望。奉其先公所記家狀一通,公之詩文四卷,雪窖酬唱錄一卷及碑誌諸篇。來示於拯。願得一文字。以爲公實記。竊念拯自少屛伏鄕曲。未克一識公面。親炙謦咳。而又文識淺陋。本不足以當傳後之任。縱令僭不自量而冒當。於公之盛德大節。安能有所發揮其萬一也。矧今已到垂死之境。精神昏昧。無有人事。廢棄筆硯。已有年矣。以此辭謝再三。而進士君懇叩不已。至於累日相守。又去而復來。噫。鄙人非致禮辭也。他不暇言。直是老病耗塞如許。雖欲託名於敍述之末。以效區區慕義之誠。其如萬萬不逮何哉。抑碑誌所稱忠精孝篤。行備文蔚者。旣已揭其全。結知明主並節大老者。又以著其大。至於公心直道。自信獨行。未嘗隨時俯仰。尤彰於晩節者。又學士大夫之所公誦。亦何待於後生末學之有所贅論也哉。無以謝賢孫不鄙之義。謹書所懷於家狀之末如此。冀賢孫之有以諒此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