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雅堂韓昌黎集註 (四庫全書本)/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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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三 東雅堂韓昌黎集註 巻十四 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東雅堂昌黎集註巻十四
  雜著 書
  鄆州谿堂詩并序 鄆音運秦為薛郡漢為東平國春秋齊人來歸鄆此篇多从石本退之文有石本者鄆州谿堂詩孟州濟源送李愿序京兆萬年薛公達銘司馬村柳子厚銘縣北劉村路應碑州廨田氏先廟碑鄭州滎陽索河上鄭儋碑衢州徐偃王碑華州蒲城胡珦碑西京北邙權德輿碑廣州南海神廟碑柳州羅池碑潭州湘隂黄陵碑徐州節度掌書記㕔石記其閒異同皆以石本為正長安薛氏有皇甫湜手帖云鄆塘特髙古風敢樹降旗而作者之下何人能及矣崔侍御前日稱歎終席滿座不覺繼燭我唐有國退之文宗一人不任欽慰之極湜上侍郎宗伯鄆塘正謂此鄆州谿堂也公時為兵部侍郎曰宗伯者文章宗伯也
  憲宗之十四年始定東平三分其地元和十四年二月平盧都知兵馬使劉悟殺其節度俠李師道以降青淄十二州皆平命户部侍郎楊於陵為淄青宣慰使分其地為三道以鄆曹濮為一道淄青齊登萊為一道兖海沂密為一道東平郡即平盧軍所治以華州刺史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扶風馬公下或有總字為鄆曹濮節度觀察等使鎮其地三月以薛平為平盧節度使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以王遂為沂州刺史沂海兖密等州都團練觀察使三分其地者謂摠及此二人也 濮音卜既一年襃其軍號曰天平軍舊史穆宗紀云十五年六月鄆曹濮等州節度賜號天平軍從馬總奏也上即位之二年召公入直將用之長慶元年三月盧龍軍節度使劉總上幽鎮地詔總徙天平而召總還將大用以其人之安公也復歸之鎮安下或有於字此句或作以彼之人安於公也上之三年穆宗以元和十五年正月即位其曰上即位之二年則長慶元年上之三年則長慶二年公為政於鄆曹濮也適四年矣治成制定衆志大固惡絶於心仁形於色竱心一力以供國家之職竱心一力或作竭心力竱或作竭一或作勠竱㫖兖切專也國語竱本肇末于時沂密始分而殘其帥元和十四年沂海將王弁殺其觀察使王遂自稱留後其後幽鎮魏不悅於政相扇繼變於或作于幽謂長慶元年幽州盧龍軍都知兵馬使朱克融囚其節度使張𢎞靖以反鎮謂其月成德軍大將王廷湊殺其節度使田𢎞正以反魏謂二年魏博節度使田布自殺兵馬使史憲誠自稱留後復歸於舊徐亦乘勢逐帥自置謂二年武寧軍節度副使王智興逐其節度使崔羣也置或作署或置上有署字同於三方惟鄆也截然中居四鄰望之閣杭蜀及諸本皆有四鄰望之一句方从石本刪去 今按文勢及當時事實皆當有此句若其無之則下文所謂恃以無恐者為誰恃之邪大凡為人作文而身或在逺無由親視摹刻既有脫誤又以毁之重勞遂不能改若此者蓋親見之亦非獨古為然也方氏最信閣杭蜀本雖有謬誤往往曲從今此三本幸皆不誤而反為石本脫句所奪甚可笑也若防之制水恃以無恐然而皆曰鄆為虜巢且六十年永泰元年七月以平盧兵馬使李正已為本軍節度使傳子納納子師道至元和十四年敗凡五十五年將彊卒武曹濮於鄆州大而近曹濮於鄆自為一句或作於曹濮州非是軍所根柢皆驕以易怨而公承死亡之後掇拾之餘剥膚椎髓公私掃地赤立新舊不相保持萬目睽睽持或作恃公於此時能安以治之其功為大若幽鎮魏徐之亂不扇而變此功反小何也公之始至衆未孰化以武則忿以憾或無以憾二字或作而憾以恩則横而肆一以為赤子一以為龍蛇憊心罷精憊音韛罷蒲糜切磨以歲月然後致之難也及教之行衆皆戴公為親父母夫叛父母從仇讎非人之情故曰易下或有也字於是天子以公為尚書右僕射封扶風縣開國伯以襃嘉之或無公及封字縣或作郡公亦樂衆之和知人之悅而侈上之賜也於是為堂於其居之西北隅號曰谿堂以饗士大夫通上下之志既饗其從事陳曽謂其衆言公之畜此邦其勤不亦至乎此邦之人纍公之化纍平聲一本作繄惟所令之不亦順乎上勤下順遂濟登兹不亦休乎昔者人謂斯何今者人謂斯何雖然斯堂之作意其有謂而喑無詩歌是不考引公德而接邦人於道也德下或無而字乃使來請其詩曰帝奠九壥九壥九州也壥與㕓同有葉有年有荒不條不或作有河岱之間及我憲考一收正之收或作牧視邦選侯以公來尸公來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飲食以訓以徇孰飢無食孰呻孰歎孰寃不問不得分願孰為邦蟊或作蛑音義同節根之螟羊狠狼貪以口覆城吹之喣之呴音詡摩手拊之箴之石之箴或作針膊而磔之膊音粕磔陟格切凡公四封既富以彊謂公吾父孰違公令可以師征師石本作帥 今按平淮西碑云屢興師征作師為是石本或誤未可知也不寧守邦公作谿堂播播流水淺有蒲蓮深有蒹葦公以賔燕其鼓駭駭此詩十一章以令叶强以駭叶水皆古音也令有平聲一讀公獨孤郁墓志亦見淮南子勿驚勿駭萬物將自理勿撓勿攖萬物將自清駭古音自與理叶也周官註疾雷擊鼓曰駭西京賦所謂駭雷鼔是也 今按古音之說甚善吳才老補音補韻二書其說甚詳駭水叶韻如管子宫如牛鳴盎中徵如負豕覺而駭亦一證也沙隨程可乆曰吳說雖多其例不過四聲互用切響通用二條而已此說得之如通其說則古書雖不盡見今可以例推也公燕谿堂賔校醉飽流有跳魚岸有集鳥既歌以舞其鼓考考公在谿堂公御琴瑟公曁賔贊稽經諏律諏音娵施用不差施音試人用不屈谿有薲苽薲毗賓切萍也根浮水而生者苽與菰同音孤有龜有魚公在中流右詩左書無我斁遺斁音亦此邦是庥
  貓相乳蜀本乳下有說字 司徒北平王馬燧也燧字洵美是說先儒或以為幾乎諂然反復終篇則言北平王之德感應召致不為諂矣
  司徒北平王家貓有生子同日者其一死焉或作其一母死或作其母一死有二子飲於死母母且死其鳴咿咿音伊其一方乳其子若聞之起而若聽之走而若救之走下或無而字銜其一置于其棲又往如之反而乳之若其子然噫亦異之大者也或無也字夫貓人畜也非性於仁義者也閣杭無仁字非是其感於所畜者乎哉北平王牧人以康伐罪以平伐或作罰非是理隂陽以得其宜國事既畢家道乃行父父子子兄兄弟弟雍雍如也愉愉如也視外猶視中一家猶一人夫如是其所感應召致其亦可知矣易曰信及豚魚非此類也夫非此或作亦其非是愈時獲幸於北平王客有問王之德者愈以是對客曰夫禄位貴富人之所大欲也得之之難未若持之之難也得之於功或失於德得之於身或失於子孫二失字下或並有之字今夫功德如是祥祉如是其善持之也可知已既已或無此二字因叙之為貓相乳說云下或有爾字非是
  進士策問十三首非一歲所作編者集之耳
  問書稱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以至于庶人龜筮考其從違以審吉凶蜀本作凶吉 今按經傳凡言吉凶者多先吉而後凶惟協韻諧聲則或倒用而近世好竒之士不問可否一例倒用則失之矣此類當徐讀而从其聲之諧者不能悉論也則是聖人之舉事興為無不與人共之者也於易則又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而春秋亦有譏漏言之詞春秋文公六年晉殺其大夫陽處父公羊傳其稱國以殺何君漏言也何休註此引易幾事不密為證如是則又似不與人共之而獨運者下或有也字書與易春秋經也聖人於是乎盡其心焉耳矣今其文相戾悖如此欲人之無疑不可得已是二說者其信有是非乎抑所指各殊而學者不之能察也老蘇曰聖人之道有經有權有機曰經者天下之民舉知之可也曰權者民不得而知之矣羣臣知之可也曰機者雖羣臣亦不得而知之矣腹心之臣知之可也此書與易春秋所指各殊也諒非深考古訓讀聖人之書者其何能辨之或作此此固吾子之所宜無讓者願承教焉讓下或無者字者下或有也字
  問古之人有云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而周之政尚文是三者相循環終始髙祖紀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商人承之以質質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三王之道若循環終而復始若五行之與四時焉原其所以為心皆非故立殊而求異也各適於時救其敝而巳矣夏殷之書存者可見矣夏殷下或無之字非是至周之典籍咸在考其文章其所尚若不相逺然焉所謂三者之異云乎逺下或無然字焉或作烏 今按當有然字而焉字屬下句但其下疑當有一有字作烏亦通其下疑或有一睹字抑其道深微不可究歟將其詞隠而難知也不然則是說為謬矣周之後秦漢蜀吳魏晉之興與霸亦有尚乎無也或無興與字觀其所為其亦有意云爾循環之說安在吾子其無所隠焉
  問夫子之序帝王之書而繫以秦魯及次列國之風而宋魯獨稱頌焉孔安國曰諸侯之事而連帝王孔子序書以魯有治戎征討之備秦有悔過自誓之戒足以為後世法故録之以備王事猶詩録商魯之頌而鄭康成以為魯得用天子之禮樂故有頌而商頌至孔子之時存者五篇而夏頌巳亡故録魯以備三頌著為後王之法此夫子取予之意也秦穆之德不踰於二霸穆或作魯非是宋魯之君不賢乎齊晉其位等其德同升黜取捨如是之相逺亦將有由乎願聞所以辨之之說
  問夫子既没聖人之道不明蓋有楊墨者楊朱字子居後與墨子與禽滑釐辨論其說在愛已不拔一毛以利天下與墨子相反墨子名翟為宋大夫在孔子後有書七十一篇始侵而亂之其時天下咸化而從焉或無其時字孟子辭而闢之則既廓如也或無則字今其書尚有存者其道可推而知不可乎或無知字非是其所守者何事其不合於道者幾何孟子之所以辭而闢之者何說之者或作之也今之學者有學於彼者乎有近於彼者乎其已無傳乎其無乃化而不自知乎其無傳也則善矣如其尚在將何以救之乎尚在方从閣杭苑作在尚無將字 今按若从方本則尚何以救之乎乃是恐不及救之意與此上下文不相入其說非是諸生學聖人之道必有能言是者其無所為讓問所貴乎道者不以其便於人而得於已乎當周之衰管夷吾以其君霸九合諸侯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九合者謂兵車之會三乗車之會六一匡天下戎狄以微京師以尊四海之内無不受其賜者天下諸侯奔走其政令之不暇而誰與為敵此豈非便於人而得於已乎人下或無而字已作身秦用商君之法人以富國以彊諸侯不敢抗及七君而天下為秦使天下為秦者商君也而後代之稱道者咸羞言管商氏何哉庸非求其名而不責其實歟名下或無而字其實或作於實願與諸生論之無惑於舊說舊或作記非是句下或有焉字
  問夫子之言盍各言爾志盍上或有曰字又曰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今之舉者不本於鄉不序於庠一朝而羣至乎有司有司之不之知也宜矣不之或無之字今將自州縣始請各誦所懷聊以觀諸生之志死者可作其誰與歸此下或有又曰居是邦也六字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敢問諸生之所事而友者為誰乎而或作所為或作其所謂賢而仁者其事如何哉言及之而不言亦君子之所不為也或無之所二字
  問春秋之時百有餘國皆有大夫士詳於傳者無國無賢人焉其餘皆足以充其位不聞有無其人而闕其官者聞下或無有字春秋之後其書尤詳以至於吳蜀魏下及晉氏之亂國分如錙銖讀其書亦皆有人焉魏字或在晉下謂元魏爾蓋不然也三國之魏豈應略而不言乎今天下九州四海其為土地大矣國家之舉士内有明經進士外有方維大臣之薦其餘以門地勲力進者又有倍於是其為門户多矣有倍或作加倍而自御史臺尚書省以至于中書門下省咸不足其官豈今之人不及於古之人邪何求而不得也夫子之言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誠得忠信如聖人者而委之以大臣宰相之事有不可乎委之以或作以委之非是况於百執事之微者哉古之十室必有任宰相大臣者今之天下而不足士大夫於朝其亦有說乎
  問夫子曰潔淨精微易教也今習其書不識四者之所謂盍舉其義而陳其數焉
  問易之說曰易上或有周字說下或有者字乾健也今考乾之爻在初者曰濳龍勿用在三者曰夕惕若厲无咎在四者亦曰无咎在上曰有悔卦六位一勿用二茍得无咎有一悔安在其為健乎二或作一非是又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乾之四位既不為易矣坤之爻又曰龍戰于野此下或有其血𤣥黄四字戰之於事其足為簡乎易六經也學者之所宜用心願施其詞陳其義焉或無所字非是
  問人之仰而生者穀帛穀帛豐無飢寒之患者下或有在字豐上或有既字然後可以行之於仁義之途措之於安平之地此愚智所同識也今天下穀愈多而帛愈賤人愈困者何也愈賤或作益賤而字疑當在賤字下但此正與張中丞傳後城壞而其徒皆死云云者相類恐公自有此一種句法也耕者不多而穀有餘蠶者不多而帛有餘有餘宜足而反不足此其故又何也將以救之其說如何問夫子言堯舜垂衣裳而天下理又曰無為而理者其舜也歟書之說堯曰親九族又曰平章百姓又曰協和萬邦又曰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又曰洪水懷山襄陵下人其咨人或作民此試進士當避諱作民字非是夫親九族平百姓和萬邦則天道授人時愁水禍非無事也而其言曰垂衣裳而天下理者何也於舜則曰慎五典又曰叙百揆又曰賔四門又曰齊七政又曰類上帝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又曰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五載一巡狩又曰分十二州封山濬川封諸本作隨非是恤五刑典三禮彰施五色出納五言嗚呼其何勤且煩如是而其言曰無為而理者何也將亦有深辭隠義不可曉邪抑其年代已逺失其傳邪抑其下或有所字非是已逺或作逺矣或無巳字二三子其辨焉問古之學者必有師所以通其業成就其道德者也德下或無者字由漢氏已來氏或作代或無已字師道日微然猶時有授經傳業者及于今則無聞矣德行若顔回言語若子貢政事若子路文學若子游猶且有師非獨如此雖孔子亦有師或無雖字問禮於老𥅆問樂於萇𢎞是也今之人不及孔子顔回逺矣而且無師無下或有所字然其不聞有業不通而道德不成者何也或無而字
  問食粟衣帛服仁行義以竢死者二帝三王之所守聖人未之有改焉者也今之說者有神仙不死之道不食粟不衣帛薄仁義以為不足為是誠何道邪聖人之於人猶父母之於子二於字或皆作于有其道而不以教之不仁其道雖有而未之知不智仁與智且不能又烏足為聖人乎烏或作焉不然則說神仙者妄矣
  爭臣論陽城拜諫議大夫聞得失熟猶未肯言公作此論譏切之城亦不屑意及裴延齡誣逐陸贄等城乃守延英閣上疏極論延齡罪慷慨引誼申直䞇等帝欲相延齡城顯語曰延齡為相吾當取白麻壞之哭於庭帝不相延齡城之力也公作此論時城居位五年矣後三年而能排擊延齡或謂城蓋有待抑公有以激之歟争或作諫歐公與范司諫書温公通鑑皆作爭
  或問諫議大夫陽城於愈城字亢宗定州北平人可以為有道之士乎哉學廣而聞多城好學貧不能得書乃求為集賢冩書吏竊官書讀之晝夜不出六年乃無所不通不求聞於人也行古人之道居於晉之鄙晉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幾千人城及進士第乃去隠中條山逺近慕其德行多從之學大臣聞而薦之天子以為諫議大夫子下或無以字城徙居陜州夏縣李泌為陜虢觀察使聞城名泌入相薦為著作郎後德宗令長安尉楊寧賫束帛召為諫議大夫人皆以為華陽子不色喜或無人字及色字皆非是居於位五年矣視其德如在野彼豈以富貴移易其心哉在下或有草字移易或作易移初城未至京人皆想望風采曰陽城山人今為諫官必能以死奉職而城與二弟日夜痛飲人莫能窺其際皆以虚名譏之愈應之曰是易所謂𢘆其德貞而夫子凶者也惡得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蠱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蹇之六二則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不以所居之時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之時之德或並無之字若蠱之上九居無用之地而致匪躬之節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髙不事之心則冒進之患生曠官之刺興志不可則而尤不終無也蹇上或無以字事下或有上字尤下或有之字終或作絶或作如皆非是今陽子在位不為不乆矣今陽子下或有實一匹夫四字或作實一介之夫下再出陽子二字或作實匹夫陽子亦再見聞天下之得失不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為不加矣而未嘗一言及於政或無於字視政之得失若越人視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於其心問其官則曰諫議也問其禄則曰下大夫之秩也夫下或無之字問其政則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聞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今陽子以為得其言言乎哉乎上或無複出言字 按此語正謂陽子若自謂得其言則何不言乎哉或無非是得其言而不言與不得其言而不去無一可者也陽子將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為貧而有時乎為貧謂禄仕者也宜乎辭尊而居卑辭富而居貧若抱關擊柝者可也蓋孔子嘗為委吏矣嘗為乘田矣亦不敢曠其職必曰會計當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陽子之秩禄或作禄秩不為卑且貧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陽子惡訕上者惡為人臣招其君之過而以為名者舊本招下注音翹二字武子好盡言以招人過見國語漢書五行志蘇林讀招為翹招舉也宋元憲曰考他書未獲為翹之意作音者當有所據 今按吕氏春秋孔子之勁能招國門之關註招舉也又過秦論招八州而朝同列蘇林亦音翹故雖諫且議使人不得而知焉書曰爾有嘉謨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謨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陽子之用心亦若此者愈應之曰若陽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謂惑者矣滋或作兹非是入則諫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夫陽子本以布衣隠於蓬蒿之下或無本以字主上嘉其行誼擢在此位官以諫為名誠宜有以奉其職使四方後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鯁之臣天子有不僭賞從諫如流之美庶巖穴之士聞而慕之束帶結髪願進於闕下而伸其辭說致吾君於堯舜熈鴻號於無窮也若書所謂則大臣宰相之事非陽子之所宜行也且陽子之心將使君人者惡聞其過乎是啓之也是啓或作其啓非是或曰陽子之不求聞而人聞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變何子過之深也愈曰自古聖人賢士皆非有求於聞用也有下或有心字閔其時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獨善其身而必以兼濟天下也必或作不孜孜矻矻音窟死而後已故禹過家門不入門下或有而字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聖一賢者豈不知自安佚之為樂哉誠畏天命而悲人窮也夫天授人以賢聖才能豈使自有餘而已誠欲以補其不足者也補上方本有自字者下無也字云自者指言天之所授也義為長 今按韓公之意乃言天生聖賢非但使之自有餘也乃欲以補衆人之不足耳故下文云云方說非是耳目之於身也耳司聞而目司見聽其是非視其險易然後身得安焉聖賢者時人之耳目也目下或無也字時人者聖賢之身也且陽子之不賢則將役於賢以奉其上矣則將或作且將於賢或作於身皆非是若果賢則固畏天命而閔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聞君子不欲加諸人或無欲字而惡訐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于德而費於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於齊也國語柯陵之㑹單襄公見國武子其言盡襄公曰立於淫亂之閒而好盡言以招人過怨之本也魯成公十八年齊人殺武子 招音翹吾子其亦聞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人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於亂國是以見殺而好盡言於亂國方本作而言盡言盡言於亂國 今按方本殊無文理傳曰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陽子可以為有道之士也今雖不能及已陽子將不得為善人乎哉或無哉字林少穎曰退之譏陽城固善矣及退之為史官不敢褒貶而柳子厚作書以責之子厚之責退之亦猶退之之責陽城也目見泰山不見眉睫其是之謂乎
  改葬服議
  經曰改葬緦見儀禮喪服篇春秋穀梁傳亦曰改葬之禮緦舉下緬也魯莊公三年五月葬桓王穀梁傳曰改葬也改葬之禮緦舉下緬也緬謂逺也此皆謂子之於父母其他則皆無服何以識其必然經次五等之服小功之下然後著改葬之制更無輕重之差以此知惟記其最親者其他無服則不記也若主人當服斬衰其餘親各服其服則經亦言之不當惟云緦也云一作言傳稱舉下緬者緬猶逺也下謂服之最輕者也以其逺故其服輕也最輕下或無者也字故下或無其字江熈曰禮天子諸侯易服而葬以為交於神明者不可以純凶况其緬者乎或無其字是故改葬之禮其服惟輕自江熈以下皆莊公二年穀梁傳註以此而言則亦明矣衛司徒文子改葬其叔父問服於子思子思曰禮父母改葬緦既葬而除之不忍無服送至親也舊唐禮儀志云田再思議曰改葬之服鄭𤣥服緦三月註云訖葬而除非父母無服無服則弔服而加麻自衛司徒文子已下皆孔叢子抗志篇之文弔而加麻無服字此又其著者也文子又曰喪服既除然後乃葬則其服何服葬下或有者字或有也字子思曰三年之喪未葬服不變除何有焉亦孔業子之文未下或有除字非是然則改葬與未葬者有異矣古者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逾月隠元年左氏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無故未有過時而不葬者也過時而不葬或無下而字謂之不能葬春秋譏之春秋隠公三年八月癸未葬宋穆公公羊傳曰過時而不日謂之不能葬之也若有故而未葬雖出三年子之服不變此孝子之所以著其情先王之所以必其時之道也雖有其文未有著其人者以是知其至少也或無是字改葬者為山崩水涌毁其墓及葬而禮不備者若文王之葬王季以水齧其墓吕氏春秋惠公說魏太子曰昔王季歴葬于渦山之尾樂水齧其墓於是更葬魯隠公之葬惠公以有宋師太子少葬故有闕之類是也隠元年左傳十月改葬惠公惠公之薨也有宋師太子少葬故有闕是以改葬諸本無故字考之左氏當有喪事有進而無退禮檀弓文有易以輕服無加以重服殯於堂則謂之殯瘞於野則謂之葬近代已來事與古異或游或仕在千里之外或子幼妻稚而不能自還稚下或無而字甚者拘以隂陽畏忌遂葬於其土及其反葬也逺者或至數十年近者亦出三年其吉服而從於事也乆矣又安可取未葬不變服之例而反為之重服歟在喪當葬猶宜易以輕服况既逺而反純凶以葬乎若果重服是所謂未可除而除不當重而更重也而除下或有之字更下或無重字非是或曰喪與其易也寧戚雖重服不亦可乎曰不然易之與戚則易固不如戚矣雖然未若合禮之為懿也儉之與奢則儉固愈於奢矣雖然未若合禮之為懿也過猶不及其此類之謂乎或曰經稱改葬緦而不著其月數則似三月而後除也似或作以非是子思之對文子則曰既葬而除之今宜如何曰自啓至于既葬而三月則除之啓下或有殯字至下或無既字今按禮有自啓至于反哭之語未三月則服以終三月也曰妻為夫何如曰如子或無曰如二字非是無弔服而加麻則何如曰今之弔服猶古之弔服也省試學生代齋郎議諸本此下有貞元十年應博學宏詞九字
  齋郎職奉宗廟社稷之小事蓋士之賤者也執豆籩駿奔走書祀于周廟邦甸侯衛駿奔走執豆籩駿大也以役于其官之長不以德進不以言揚蓋取其人力以備其事而已矣奉宗廟社稷之小事執豆籩駿奔走亦不可以不敬也於是選大夫士之子弟未爵命者子上或無之字以塞員填闕而教之行事其勤雖小其使之不可以不報也必書其歲歲既乆矣於是乎命之以官而授之以事其亦微矣哉學生或以通經舉或以能文稱其微者至於習法律知字書皆有以贊於教化可以使令於上者也自非天姿茂異曠日經乆以所進業發聞於鄉閭所進或作進所或作進以進或作道稱道于朋友薦於州府而升之司業則不可得而齒乎國學矣然則奉宗廟社稷之小事或無然字稷下或無之字任力之小者也贊於教化可以使令於上者德藝之大者也其亦不可移易明矣今議者謂學生之無所事謂齋郎之幸而進不本其意因謂可以代任其事而罷之蓋亦不得其理矣亦或作以今夫齋郎之所事者力也學生之所事者德與藝也以德藝舉之而以力役之是使君子而服小人之事且非國家崇儒勸學誘人為善之道也此一說不可者也抑又有大不可者焉宗廟社稷之事雖小不可以不專敬之至也古之道也今若以學生兼其事及其歲時日月然後授其宗彛罍洗其周旋必不合度其進退必不得宜其思慮必不固其容貌必不莊此其無他其事不習而其志不專故也非近於不敬者歟非上或有此字又有大不可者其是之謂歟若知此不可此或作其將令學生恒掌其事而隳壞其本業則是學生之教加少教或作數學生之道益貶而齋郎之實猶在齋郎之名茍無也大凡制度之改政令之變利於其舊不什則不可為已又况不如其舊哉什或作然此商君傳所謂利不百不變法工不十不易器是也如下或有於字考之於古則非訓稽之於今則非利尋其名而求其實則失其宜失或作去非是故曰議罷齋郎而以學生薦享亦不得其理矣文苑此篇前後有議曰謹議四字
  禘祫議或作祫禘 今按篇内皆作禘祫禮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祫者合也謂以昭穆合食於太祖之廟禘者諦也謂審諦其尊卑而祀之禘祫之議考之新史陳京傳及禮樂志前後議者不一陳京始建議繼有禮儀使顔真卿議左庶子李嶸等七人議吏部侍郎柳冕等十二人議司勲外郎裴樞同官縣尉仲子陵京兆少府韋武等議左司陸淳議左僕射姚南仲等獻議五十七封尚書王紹等五十五人議鴻臚卿王權又申衍之公所排五說即此諸人議也其閒惟顔魯公議與公合後卒詔從王紹等議正景皇帝東向之位已下列序昭穆附獻懿二主於興聖廟禘祫就本室饗之凡二十年乃决
  右今月十六日勑㫖貞元十八年宜令百僚議限五日内聞奏者將仕郎守國子監四門博士臣韓愈謹獻議曰伏以陛下追孝祖宗肅敬祀事宗下方有廟字 今按此等公家文字或施於君上或布之吏民只用當時體或直述事意乃易曉而通行非如詩篇等於戲劇銘記期於乆逺可以時出竒怪而無所拘也故韓公之文雖曰髙古然於此等處亦未嘗敢故為新巧以失莊敬平易之體但其聞反覆曲折說盡事理便是真文章它人自不能及耳方本非是後皆倣此凡在擬議不敢自專在或作有擬或作疑聿求厥中延訪羣下然而禮文繁漫所執各殊自建中之初迄至今歲屢經禘祫未合適從臣生遭聖明涵泳恩澤雖賤不及議而志切効忠切或作在 今按官不及議而自言則作切為是今輒先舉衆議之非然後申明其說一曰獻懿廟主廟或作之宜永藏之夾室貞元七年八年裴郁李嶸等議臣以為不可夫祫者合也毁廟之主皆當合食於太祖獻懿二祖即毁廟主也今雖藏於夾室至禘祫之時豈得不食於太廟乎名曰合祭而二祖不得祭焉祭焉或作登焉詳上下文作登非是不可謂之合矣二曰獻懿廟主宜毁之瘞之見李嶸等議諸本毁下或無之字或毁之下再有宜字 今按上之字疑當作而臣又以為不可謹按禮記天子立七廟一壇一墠禮記註土封為璮除地為墠 墠時戰切其毁廟之主皆藏於祧廟禮記逺廟為祧註云遷廟之主皆以昭穆合藏於祧廟之中雖百代不毁祫則陳於太廟而饗焉自魏晉以降始有毁瘞之議事非經據竟不可施行今國家德厚流光創立九廟開元十年六月増太廟為九室以周制推之獻懿二祖猶在壇墠之位况於毁瘞而不禘祫乎三曰獻懿廟主宜各遷於其陵所員外郎裴樞曰建石室于寢園以藏神主至禘祫之世則祭之臣又以為不可二祖之祭於京師列於太廟也二百年矣今一朝遷之豈惟人聽疑惑抑恐二祖之靈眷顧依遲不即饗於下國也遲諸本作違今从閣杭蜀苑云新史與文粹作依違以意改也甘泉賦徠祗郊禋神所依兮徘徊招揺靈屖迡兮屖音栖迡與遲同皆徐行也顔曰言神乆留安處不即去也四曰獻懿廟主宜附於興聖廟而不禘祫考功員外郎陳京同官縣尉仲子陵皆曰遷神主於德明興聖廟臣又以為不可傳曰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其於屬乃獻懿之子孫也雖下或有為字其於或作於其之下一無子字今欲正其子東向之位廢其父之大祭固不可為典矣父之或作父子父下或并有子之字皆非是五曰獻懿二祖宜别立廟於京師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又曰獻懿二祖猶周先公也請築别廟以居之臣又以為不可夫禮有所降情有所殺是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墠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之逺其祭益稀方本無去壇去墠四字之逺作逺之 今按四字祭法本文之猶適也言漸而適逺也方本皆誤昔者魯立煬宫春秋非之春秋公羊傳定公九年九月立煬宫非禮也以為不當取巳毁之廟既藏之主而復築宫以祭今之所議與此正同又雖違禮立廟至於禘祫也合食則禘無其所廢祭則於義不通此五說者皆所不可其所方作所主義或作經或作禮 今按此言若作别廟則不當禘於太廟又不當禘於别廟故云禘無其所若以無可禘祫之所而遂直廢其祭則於義乂有不可通者故其說如此方本誤也故臣博采前聞求其折中以為殷祖𤣥王𤣥王卨也詩長發𤣥王桓撥是也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其代數巳逺不復祭之故太祖得正東向之位子孫從昭穆之列禮所稱者蓋以紀一時之宜非傳於後代之法也蓋以或作蓋曰或無於字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春秋文公二年左氏語蓋言子為父屈也景皇帝雖太祖也其於獻懿則子孫也當禘祫之時獻祖宜居東向之位景皇帝宜從昭穆之列祖以孫尊孫以祖屈求之神道豈逺人情之神或作神之非是又常祭甚衆衆或作頻新書陳京傳亦作衆合祭甚寡則是太祖所屈之祭至少所伸之祭至多比於伸孫之尊廢祖之祭不亦順乎今按韓公本意獻祖為始祖其主當居初室百世不遷懿祖之主則當遷於太廟之西夾室而太祖以下以次列於諸室四時之享則唯懿祖不與而獻祖太祖以下各祭於其室室自為尊不相降厭所謂所伸之祭常多者也禘祫則唯獻祖居東向之位而懿祖太祖以下皆序昭穆南北相向於前所謂祖以孫尊孫以祖屈而所屈之祭常少者也韓公禮學精深蓋諸儒所不及故其所議獨深得夫孝子慈孫報本反始不忘其所由生之本意真可為萬世之通法不但可施於一時也程子以為不可漫觀者其謂此類也歟但其文字簡嚴讀者或未遽曉故竊推之以盡其意云事異殷周禮從而變非所失禮也所字疑衍臣伏以制禮作樂者天子之職也陛下以臣議有可采議下或有為字粗合天心斷而行之是則為禮如以為猶或可疑乞召臣對靣陳得失庶有發明謹議
  省試顔子不貳過論貞元十年應博學宏詞科作
  論曰登孔氏之門者衆矣三千之徒四科之目或作夫孰非由聖人之道由或作曰為君子之儒者乎其於過行過言亦云鮮矣而夫子舉不貳過惟顔氏之子其何故哉請試論之夫聖人抱誠明之正性根中庸之至德茍發諸中形諸外者不由思慮莫匪規矩不善之心無自入焉可擇之行無自加焉故惟聖人無過所謂過者所上或有故字非是非謂發於行彰於言人皆謂之過而後為過也生於其心則為過矣故顔子之過此類也不貳者蓋能止之于始萌絶之於未形不貳之於言行也中庸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自誠明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無過者也自明誠者或無自字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不勉則不中不思則不得不貳過者也故夫子之言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之矣又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言猶未至也而孟子亦云顔子具聖人之體而微者皆謂不能無生于其心而亦不暴之於外亦不或無亦字考之於聖人之道差為過耳伊川曰顔子所事則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仲尼稱之則曰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又曰不遷怒不貳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此其好之篤學之之道也視聽言動皆禮矣所異於聖人者蓋聖人則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顔子則必思而後得必勉而後中故曰顔子之與聖人相去一息顔子自惟其若是也於是居陋巷以致其誠飲一瓢以求其志或無飲字不以富貴妨其道不以隠約易其心確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髙堅之可尚忘鑽仰之為勞任重道逺竟莫之致是以夫子歎其不幸短命今也則亡謂其不能與已並立於至聖之域觀教化之大行也不然或無不然字下或併無夫字夫行發於身加於人言發乎邇見乎逺茍不慎也敗辱隨之而後思欲不貳過其於聖人之道不亦逺乎而夫子尚肯謂之其殆庶幾孟子尚復謂之具體而微者哉則顔子之不貳過盡在是矣謹論或無謹論二字
  與李秘書論小功不稅書秘書官稱也或無書字而以秘為人名及論作問又稅下無書字者皆非是稅當作裞其字從衣博雅云過制追服謂之稅輸芮反亦音吐外反既作此書先儒劉敞原父嘗辨其說而論之曰曾子曰小功不稅則是逺兄弟終無服也而可乎韓子嘗弔於人見其貌戚其意哀而其服吉者問之曰可也曰小功不稅也是以韓子疑之而作小功不稅之書夫韓子之疑之是也彼人之為非也然而小功不稅禮也韓子曰君子於其骨肉死則悲哀而為之服者豈牽於外哉聞其死則悲哀豈有間於新故死哉甚矣韓子之達於理而近之也雖然疑之未盡也求之不得也夫為服者至親之恩以朞斷其殺至于大功兄弟之恩以小功止其殺至于緦外親之服以緦窮其殺至於袒免聖人之制禮豈茍言情哉亦著於文而已矣大功稅小功不稅其文至于是也兄弟之服不過小功外親之服不過緦其情至于是也因其情而為之文親疎之殺見矣故禮大功以上不謂之兄弟兄弟有加而大功無加者親親也有加者報之也親親者稅下親親者不稅是亦其情也且禮專為情乎亦為文乎如專為情也則至親不可以朞斷小功不可以不稅如為文也則至親之朞斷小功之不稅一也夫曾子韓子隆於情而不及文失禮之指而疑其說雖然韓子疑之是也彼人之為非也何以言之邪小功雖不稅亦不吉服而已矣記曰聞逺兄弟之喪既除喪而后聞之則免袒哭之成踊夫若是奚其吉哉故曰彼人之為非也韓子疑之是也小功不稅禮也然則免袒成踊則已矣乎猶有加焉曰我未之聞也雖然降而無服者麻不稅是亦降而無服已哀之以其麻哭之以其情逾月然後已其亦愈乎吉也
  曾子稱小功不稅則是逺兄弟終無服也而可乎鄭𤣥注云以情責情文見禮記檀弓以情上諸本有是字鄭注無此語只云以 已恩怪之今之士人遂引此不追服小功不上或有而字小功服最多功服或作功之服親則叔父之下殤與適孫之下殤適音的與昆弟之下殤禮十六至十九為長殤十二至十五為中殤八歲至十一為下殤七歲以下為無服之殤生未三月不為殤尊則外祖父母常服則從祖父母或無常字禮沿人情其不可不服也明矣古之人或作時行役不踰時各相與處一國或無相字非是然各字亦疑誤其不追服雖不可猶至少今之人男出仕女出嫁或千里之外家貧訃告不及時則是不服小功者恒多而服小功者恒鮮矣君子之於骨肉死則悲哀而為之服者豈牽於外哉豈下或有有字聞其死則悲哀豈有間於新故死哉今特以訃告不及時聞死出其月數則不服其可乎愈常怪此近出弔人見其顔色慼慼類有喪者慼慼或作慼容類下或有於字喪或作服而其服則吉問之則云小功不稅者也稅下或無者字禮文殘缺師道不傳不識禮之所謂不稅果不追服乎無乃别有所指而傳注者失其宗乎伏惟兄道德純明躬行古道如此之類必經於心而有所决定不惜示及幸甚幸甚泥水馬弱不敢出不果鞠躬親問而以書唐子西云泥水馬弱以下若無而以書三字則上重甚矣此為文之法也悚息尤深或作甚愈再拜
  太學生何蕃傳或無太學生字傳作書云此文總於書類當从舊本 今按此當作傳而入書類未詳其說但其詞則實傳也况有諸本可从乎
  太學生何蕃入太學者廿餘年矣諸本作二十餘年方从杭本作廿年餘又云蜀本作二十而餘字亦綴於年之下按說文廿音入二十并也卅先合切三十之省便古文也考之國語有云行玉廿㲄者正作此字泰山秦碑亦云皇帝臨立廿有六年則又以四字為句而以廿為一字尤明白矣故公文多用廿卅字唯孔左丞碑尚以四言故可考如南海碑薛助教碑石本亦皆然但世人多不之見耳 今廿从方本餘年从諸本歲舉進士學成行尊自太學諸生推頌不敢與蕃齒相與言於助教博士助教博士以狀申於司業祭酒司業祭酒撰次蕃之羣行焯焯者數十餘事以之升於禮部而以聞於天子之升或作升之聞下或無於字京師諸生以薦蕃名文說者不可選紀名下或有為字公卿大夫知蕃者比肩立莫為禮部立下或有歎字而無莫為禮部四字為禮部者率蕃所不合者以是無成功蕃淮南人子厚作陽城遺愛碣則云蕃廬江人父母具全具或作俱初入太學歲率一歸父母止之其後間一二歲乃一歸又止之不歸者五歲矣蕃純孝人也閔親之老不自克一日揖諸生歸養于和州諸生不能止乃閉蕃空舍中於是太學六館之士百餘人國子太學四門律書算為六館又以蕃之義行言於司業陽先生城貞元十一年七月城自諫議大夫罷為國子祭酒請諭留蕃或無諭字諭或作論於是太學闕祭酒會陽先生出道州貞元十五年九月以城為道州刺史不果留歐陽詹生言曰蕃仁勇人也詹生或作生詹方本陽下注詹字下同 今按歐陽詹生如史稱轅固生樂瑕公之類甚多不當作注或者曰蕃居太學諸生不為非義葬死者之無歸哀其孤而字焉杭蜀本無葬字非是惠之大小必以力復斯其所謂仁歟蕃之力不任其體其貌不任其心吾不知其勇也歐陽詹生曰朱泚之亂建中四年十月涇原軍亂推朱泚為主 泚此禮反太學諸生舉將從之來請起蕃蕃正色叱之六館之士不從亂兹非其勇歟惜乎蕃之居下其可以施於人者不流也譬之水其為澤不為川乎川者髙澤者卑髙者流卑者止是故蕃之仁義充諸心行諸太學積者多施者不遐也天將雨水氣上氣上或有之字無擇於川澤澗谿之髙下然則澤之道其亦有施乎抑有待於彼者歟故凡貧賤之士必有待然後能有所立獨何蕃歟吾是以言之無亦使其無傳焉無下或無亦字
  答張籍書公與籍相識於汴觀此書意謂薄晚須到公府即尚為佐於汴州時貞元十一年也新史曰籍性狷直嘗責愈喜慱塞及為駮雜之說論議好勝人其排佛老不能著書若揚雄孟軻以垂世即謂此書也籍遺公書云頃承論於執事嘗以世俗陵靡不及古昔蓋聖人之道廢弛之所為也宣尼沒後楊朱墨翟恢詭異說干惑人聽孟軻作書而正之聖人之道復存于世秦氏滅學漢重以黄老之術教人使人濅惑揚雄作法言而辨之聖人之道猶明及漢衰末西域浮屠之法入于中國中國之人世世譯而廣之黄老之術相沿而熾天下之言善者惟二者而已矣昔者聖人以天下生生之道曠乃物其金木水火土穀藥之用以厚之因人資善乃明乎仁義之德以教之俾人有常故治生相存而不殊今天下資於生者咸備聖人之器用至於人情則溺乎異學而不由乎聖人之道使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義沉于世而邦家繼亂固仁人之所痛也自揚子雲作法言至今近千載莫有言聖人之道者言之者唯執事焉耳習俗者聞之多怪而不信徒相為訾終無裨於教也執事聰明文章與孟軻揚雄相若盍為一書以興存聖人之道使時之人後之人知其去絶異學之所為乎曷可俯仰於俗囂囂為多言之徒哉然欲舉聖人之道者其身亦宜由之也比見執事多尚駮雜無實之說使人陳之於前以為歡此有以累於令德又商論之際或不容人之短如任私尚勝者亦有所累也先王存六藝自有常矣有德者不為猶以為損况為博塞之戲與人競財乎君子固不為也今執事為之廢棄時日竊實不識其然且執事言論文章不謬於古人今所為或有不出於事之守常者竊未為得也願執事絶博塞之好棄無實之談𢎞廣以接天下士嗣孟軻揚雄之作辨楊墨老釋之說使聖人之道復見於唐豈不尚哉
  愈始者望見吾子於人人之中固有異焉上人字或作衆 今按人人乃衆人之義此篇下文及與孟東野書别本歐陽詹哀詞皆有之然不見於它書疑當時之俗語也及聆其音聲接其辭氣則有願交之志因縁幸會遂得所圖豈惟吾子之不遺抑僕之所遇有時焉耳近者嘗有意吾子之闕焉無言意僕所以交之之道不至也意吾子下或再出吾子字非是言下或無意字今乃大得所圖脫然若沈痾去體灑然若埶熱者之濯清風也然吾子所論排釋老不若著書囂囂多言囂音枵徒相為訾若僕之見則有異乎此也見上或有所字夫所謂著書者義止於辭耳宣之於口書之於簡何擇焉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沒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或作者耳僕自得聖人之道而誦之排前二家有年矣不知者以僕為好辯也然從而化者亦有矣聞而疑者又有倍焉頑然不入者親以言諭之不入則其觀吾書也固將無得矣無下或有所字得下或無矣字為此而止吾豈有愛於力乎哉然有一說化當世莫若口傳來世莫若書又懼吾力之未至也未至或作不能或至下更有至之不能四字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吾於聖人既過之猶懼不及矧今未至固有所未至耳請待五六十然後為之冀其少過也吾子又譏吾與人人為無實駁雜之說與下或無複出人字駁雜之說世多指毛穎傳蓋因摭言有云韓公著毛穎傳好博塞之戲張水部以書勸之耳而不知籍此書乃與公酬答於貞元佐汴時而毛穎傳以吕汲公年譜考之則元和十年所作又柳子厚書毛穎傳後云自吾居夷不與中州人通書有來南者時言韓愈為毛穎傳子厚以永貞元年出為永州司馬凡十年則毛穎傳誠元和閒作後此書十有餘歲摭言未可慿也此吾所以為戲耳比之酒色不有間乎吾子譏之似同浴而譏裸裎也裎或作體若商論不能下氣或似有之當更思而悔之耳博塞之譏敢不承教其他俟相見薄晚須到公府言不能盡或無言字愈再拜重答張籍書籍遺公第二書云籍不以其愚輒進說於執事執事以導進之分復賜還答曲折教之使昏塞者不失其明然猶有所見願復於執事以畢其説焉夫老釋惑乎生人乆矣誠以世相沿化而莫之知所以乆惑乎爾執事材識明曠可以任著書之事故有告焉今以其言諭之不入則觀書亦無所得為此而止未為至也夫處一位在一鄉其不知聖人之道可以言諭之諭之不入乃舍之猶有已化者為證也天下至廣民事至衆豈可資一人之口而親諭之者近而不入則舍之逺而有可諭者又豈可以家至而說之乎故曰莫若為書為書而知者則可以化乎天下矣可以傳於後世矣若以不入者而止為書則於聖人之道奚傳焉士之壯也或從事於要劇或旅遊而不安宅或偶時之喪亂皆不皇有所為况有疾疚吉凶虞其閒哉是以君子汲汲於所欲為恐終無所顯於後若皆待五六十而後有所為則或有遺恨矣今執事雖參於戎府當四海弭兵之際優游無事不以此時著書而曰俟後或有不及曷可追乎天之與人性度已有器也不必老而後有成立者昔顔子之庶幾豈待五六十乎執事目不覩聖人而究聖人之道材不讓於顔子矣今年巳踰之曷懼於年未至哉顔子不著書者以其從聖人之後聖人已有定制故也若顔子獨立於世必有所云著也古之學君臣父子之道必資於師師之賢者其徒數千人或數百人是以沒則紀其師之說以為書若孟軻者是已傳者猶以孟軻自論集其說不云沒後其徒為之也後軻之世發明其學者揚雄之徒咸自作書今師友道喪浸不及揚雄之世不自論著以興聖人之道欲待孟軻之門人必不可冀矣君子發言舉足不逺於理未嘗聞以駁雜無實之說為戲也執事毎見其說亦拊抃呼笑是撓氣害性不得其正矣茍正之不得曷所不至焉或以為中不失正將以茍悅於衆是戲人也是玩人也非示人以義之道也
  吾子不以愈無似意欲推而納諸聖賢之域而或作之拂其邪心增其所未髙謂愈之質有可以至於道者浚其源導其所歸溉其根將食其實此盛德者之所辭讓德下或無者字况於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復者故不可遂巳昔者聖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辭矣然猶不敢公傳道之口授弟子至於後世然後其書出焉或無然後二字其所以慮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乃公卿輔相乃或作及 今按此言其下者猶是公卿輔相蓋微詞以見上自天子亦宗事二氏之意吾豈敢昌言排之哉擇其可語者誨之猶時與吾悖其聲嘵嘵若遂成其書則見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為狂為惑其身之不能恤書於吾何有此句書於方作於書仍無吾字 今按書於吾何有言無補也方本誤夫子聖人也且曰自吾得子路而惡聲不入於耳其餘輔而相者周天下猶且絶糧於陳畏於匡毁於叔孫奔走於齊魯宋衛之郊其道雖尊其窮也亦甚矣窮或作躬甚作窮皆非是甚又或作至頼其徒相與守之卒有立於天下向使獨言之而獨書之其存也可冀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蓋六百年有餘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所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沒武王周公成康相與守之禮樂皆在及乎夫子未乆也自夫子而及乎孟子未乆也自孟子而及乎揚雄亦未乆也下未及乎或並作至乎句下無也字然猶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後能有所立吾其可易而為之哉其為也易則其傳也不逺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觀古人得其時行其道則無所為書書者皆所為不行乎今而行乎後世者也書者上或有為字或無世字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竢五六十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則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誰哉其行道其為書其化今其傳後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於吾所為哉其何或作又何前書謂吾與人商論不能下氣若好勝者然雖誠有之抑非好巳勝也好已之道勝也非好已之道勝也已之道乃夫子孟軻揚雄所傳之道也論上或無商字考張籍本書實有若好下或有已字或無然字或無非好已之道勝也一語雄下或無所傳也三字皆非是若不勝則無以為道若上或有傳者二字以或作所皆非是吾豈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衆人辨也有矣駁雜之譏前書盡之吾子其復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戲詩不云乎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惡害於道哉能字本皆作為考之記實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張文武不為也則此為字當作能字乃是但李本云論衡嘗引此以闢董仲舒不窺園事正作為字疑公自用論衡非用戴禮也 今按作為無理必有脫誤不然不應舍前漢有理之禮記而信後漢無理之論衡也况公明言記曰而無論衡之云且又安知論衡之不誤哉今據公本語依禮記定作能字 惡害於道哉惡或作豈於下或有為字一本作烏害其為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孟君將有所適思與吾子别庶幾一來愈再拜















  東雅堂昌黎集註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東雅堂昌黎集註>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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