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官常典/第196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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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官常典

 第一百九十六卷目錄

 公輔部名臣列傳十六

  魏一

  崔元伯      屈遵

  崔浩       高允

官常典第一百九十六卷

公輔部名臣列傳十六[编辑]

魏一[编辑]

崔元伯[编辑]

按《魏書》本傳,「元伯,清河東武城人也,名犯高祖廟諱, 魏司空林六世孫也。祖悅,仕石虎,官至司徒左長史、 關內侯。父潛,仕慕容暐,為黃門侍郎。並有才學之稱。 元伯少有雋才,號曰冀州神童。苻融牧冀州,虛心禮 敬,拜陽平公侍郎,領冀州從事,管征東記室。出總庶 事,入為賓友,眾務修理,處斷無滯。苻堅聞而奇之,徵」 為太子舍人,辭以母疾不就,左遷著作佐郎。苻丕牧 冀州,為征東功曹。太原郝軒,世名知人,稱元伯有王 佐之才,近代所未有也。堅亡,避難於齊、魯之間,為丁 零翟釗及司馬昌明叛將張願所留縶。郝軒歎曰:「斯 人而遇斯時,不因扶搖之勢而與鷃雀飛沉,豈不惜 哉!」慕容垂以為吏部郎、尚書左丞、高陽內史。所歷著 稱。立身雅正,與世不群。雖在兵亂,猶勵志篤學,不以 資產為意,妻子不免饑寒。太祖征慕容寶,次於常山, 元伯棄郡東走海濱。太祖素聞其名,遣騎追求,執送 於軍門。引見,與語悅之,以為黃門侍郎,與張袞對總 機要,草創制度。時司馬德宗遣使來朝,太祖將報之, 詔有司博議國號,元伯議曰:「三皇、五帝之立號也,或 因所生之土,或即封國之名。故虞、夏、商、周,始皆諸侯。 及聖德既隆,萬國宗戴,稱號隨本,不復更立。唯商人 屢徙,改號曰殷,然猶兼行,不廢始基之稱。故《詩》云:『殷 商之旅』。又云:『天命元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此其 義也。昔漢高祖以漢王定三秦,滅彊、楚,故遂以漢為 號。國家雖統北方廣漠之土,逮於陛下,應運龍飛,雖 曰舊邦,受命維新。是以登極之初,改代曰魏,又慕容 水亦奉進魏土。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國。斯乃革命 之徵驗,利見之元符也。臣愚以為宜號為魏。」太祖從 之。於是四方賓王之貢,咸稱大魏矣。太祖幸鄴,歷問 故事於元伯,應對若流,太祖善之。及車駕還京師,次 於恆嶺。太祖親登山頂,撫慰新民,適遇元伯扶老母 登嶺,太祖嘉之,賜以牛米。因詔「諸徙人不能自進者, 給以車牛。」遷吏部尚書。命有司制官爵,撰朝儀,協音 樂,定律令,申科禁,元伯總而裁之,以為永式。及置八 部大夫,以擬八坐,元伯通署三十六曹,如令僕統事, 深為太祖所任,勢傾朝廷。而儉約自居,不營產業,家 徒四壁,出無車乘,朝晡步上。母年七十,供養無重膳。 太祖常使人密察聞而益重之,厚加饋賜,時人亦或 譏其過約,而元伯為之逾甚。太祖常引問古今舊事, 王者制度治世之則,元伯陳古人制作之體,及明君 賢臣往代興廢之由,甚合上意,未嘗謇諤忤旨,亦不 謟諛苟容。及太祖季年,大臣多犯威怒,元伯獨無譴 者,由於此也。太祖曾引元伯講《漢書》,至婁敬說漢祖 欲以魯元公主妻匈奴,善之,嗟歎者良久。是以諸公 主皆釐降於賓附之國,朝臣子弟,雖名族美彥,不得 尚焉。尚書職罷,賜元伯爵白馬侯,加周兵將軍,與舊 功臣庾岳、奚斤等同班,而信寵過之。太祖崩,太宗未 即位,清河王紹聞人心不安,大出財帛班賜朝士,元 伯獨不受。太宗即位,命元伯居門下,虛已訪問,以不 受紹財帛,特賜帛二百匹,長孫嵩已下咸愧焉。詔遣 使者巡行郡國,糾察守宰不如法者,令元伯與宜都 公穆觀等按之,太祖稱其平當。又詔元伯與長孫嵩 等坐朝堂決刑獄。太宗以郡國豪右,大為民蠹,乃優 詔徵之。民多戀本,而長吏逼遣,於是輕薄少年因相 扇動,所在聚結。西河、建興盜賊並起,守宰討之不能 禁。太宗乃引元伯及北新侯安同、壽光侯叔孫建、元 城侯元屈等問曰:「前以兇俠亂民,故徵之京師,而守 宰失於綏撫,令有逃竄。今犯者已多,不可悉誅,朕欲 大赦以紓之,卿等以為何如?」屈對曰:「民逃不罪而反 赦之,似若有求於下,不如先誅首惡,赦其黨類。」元伯 曰:「王者治天下,以安民為本,何能顧小曲直也?譬琴 瑟不調,必改而更張;法度不平,亦須蕩而更制。夫赦 雖非正道,而可以權行,自秦漢已來,莫不相踵。屈言 先誅後赦,會於不能兩去,孰與一行便定?若其赦而 不改者,誅之不晚。」太宗從之。神瑞初,詔元伯與南平 公嵩等坐止車門右,聽理萬機事。并州胡數萬家南 掠河內,遣將軍公孫表等率師討之,敗績。太宗問群 臣曰:「胡寇縱暴,人眾不少,表等已不能制。若不早誅, 則良民大受其禍。今既盛秋,不可為此小盜,而復興眾以廢民業,將若之何?」元伯對曰:「表等諸軍,不為不 足,但失於處分,故使小盜假息耳。胡眾雖盛,而無猛 健主將,所謂千奴共一膽也。宜得大將軍為胡所服 信者,將數百騎,就攝表軍以討之。賊聞之,必望風震 怖。壽光侯建,前在并州,號為威猛,胡醜畏服,諸將莫 及。」太宗從之,遂平胡寇。尋拜天部大人,進爵為公。太 常三年夏,元伯病篤,太宗遣侍中、宜都公穆觀就受 遺言,更遣侍臣問疾,一夜數返。及卒,下詔痛惜,贈司 空,諡文貞公。喪禮一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詔群臣 及附國渠帥皆會葬,自親王以外,盡令拜送。太和中, 高祖追錄先朝功臣,以元伯配饗廟庭。元伯自非朝 廷文誥,四方書檄,初不染翰,故世無遺文。尤善草隸 行押之書,為世摹楷。元伯祖悅,與范陽盧諶,並以博 藝著名。諶法鍾繇,悅法衛瓘,而俱習索靖之草,皆盡 其妙。諶傳子偃,偃傳子邈,悅傳子潛,潛傳元伯。世不 替業,故魏初重崔、盧之書。又元伯之行、押,特盡精巧, 而不見遺跡。子浩,襲爵,別有傳。

屈遵[编辑]

按《魏書》本傳:「遵字子皮,昌黎徒河人也。博學多藝,名 著當時,為慕容永尚書僕射、武垣公。永滅,垂以為博 陵令。太祖南伐,車駕幸魯口,博陵太守申永南奔河 外,高陽太守崔元伯東走海濱,屬城長吏率多逃竄, 遵獨告其吏民曰:『往年寶師大敗,今茲垂征不還,天 之棄燕人弗支也。魏帝神武命世,寬仁善納,御眾百』」 萬,號令若一:「此湯、武之師,吾欲歸命,爾等勉之,勿遇 嘉運,而為禍先。」遂歸太祖。太祖素聞其名,厚加禮焉。 拜中書令,出納王言,兼總文誥。中原既平,賜爵下蔡 子。從駕還京師,卒,時年七十。

崔浩[编辑]

按《魏書》本傳:「浩字伯淵,清河人也。白馬公元伯之長 子。少好文學,博覽經史,元象陰陽百家之言,無不關 綜,研精義理,時人莫及。弱冠為通直郎。天興中,給事 祕書,轉著作郎。太祖以其工書,常置左右。太祖季年, 威嚴頗峻,宮省左右多以微過得罪,莫不逃隱,避目 下之變。浩獨恭勤不怠,或終日不歸。太祖知之,輒命」 賜以御粥。其砥直任時,不為窮通改節,皆此類也。太 宗初,拜博士祭酒,賜爵武城子。常授太宗經書,每至 郊祠,父子並乘軒軺,時人榮之。太宗好陰陽術數,聞 浩說《易》及《洪範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凶,參觀天文, 考定疑惑。浩綜覈天人之際,舉其綱紀,諸所處決,多 有應驗。恆與軍國大謀,甚為寵密。是時,有兔在後宮, 驗問門官,無從得入。太宗怪之,命浩推其咎徵。浩以 為當有鄰國貢嬪嬙者,善應也。明年,姚興果獻女。神 瑞二年,秋穀不登,太史令王亮、蘇坦因華陰公主等 言讖書國家當治,鄴應大樂五十年,勸太宗遷都。浩 與特進周澹言於太宗曰:「今國家遷都於鄴,可救今 年之饑,非長久之策也。東州之人,常謂國家居廣漠 之地,民畜無算,號稱牛毛之眾。今留守舊都,分家南 徙,恐不滿諸州之地。參居郡縣,處榛林之間,不便水 土,疾疫死傷,情見事露,則百姓意沮。四方聞之,有輕 侮之意。屈丐、蠕蠕,必提挈而來;雲中、平城,則有危殆 之慮。阻隔恆、代千里之險,雖欲救援,赴之甚難。如此, 則聲實俱損矣。今居北方,假令山東有變,輕騎南出, 燿威桑梓之中,誰知多少?百姓見之,望塵震服,此是 國家威制諸夏之長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將出,兼有 菜果,足接來秋。若得中熟,事則濟矣。」太宗深然之,曰: 「唯此二人,與朕意同。」復使中貴人問浩、澹曰:「今既糊 口,無以至來秋,來秋或復不熟,將如之何?」浩等對曰: 「可簡窮下之戶,諸州就穀,若來秋無年,願更圖也,但 不可遷都。」太宗從之。於是分民詣山東三州食,出倉 穀以稟之,來年遂大熟。賜浩、澹妾各一人,御衣一襲, 絹五十匹,綿五十斤。初,姚興死之前歲也,太史奏:「熒 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或謂下入 危亡之國,將為童謠妖言,「而後行其災禍。」太宗聞之 大驚,乃召諸碩儒士數人,令與史官求其所詣。浩對 曰:「案《春秋左氏傳》說,神降于莘,其至之日,各以其物 祭也。請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陰雲, 熒惑之亡,當在此二日之內。庚之與未,皆主於秦,辛 為西夷。今姚興據咸陽,是熒惑入秦矣。」諸人皆作色 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詣,而妄說無徵之言。」浩 笑而不應。後八十餘日,熒惑果出於東井。留守盤旋, 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謠訛言,國內諠擾。明 年,姚興死,二子交兵。三年國滅。於是諸人皆服,曰:「非 所及也。」泰常元年,司馬德宗將劉裕伐姚泓,舟師自 淮、泗入清,欲泝河西。上假道於國,詔群臣議之。外朝 公卿咸曰:「函谷關號曰天險,一人荷戈,萬夫不得進。 裕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脫我乘其後,還路甚難。若北 上河岸,其行為易。揚言伐姚,意或難測。假其水道,寇 不可縱。宜先發軍,斷河上流,勿令西過。」又議之內朝, 咸同外計。太宗將從之。浩曰:「此非上策,司馬休之之 徒擾其荊州,劉裕切齒來久。今」興死子劣,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觀其意,必欲入關,勁躁之人,不顧後患。今 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則姚無事而我受 敵。今蠕蠕內寇,民食又乏,不可發軍。發軍赴南,則北 寇進擊,若其救北,則東州復危。未若假之水道,縱裕 西入,然後興兵塞其東歸之路,所謂「卞莊刺虎,兩得 之勢也。使裕勝」也,必德我假道之惠;令姚氏勝也,亦 不失救鄰之名。縱使裕得關中,縣遠難守,彼不能守, 終為我物。今不勞兵馬,坐觀成敗,鬥兩虎而收長久 之利,上策也。夫為國之計,擇利而為之,豈顧婚姻,酬 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發 吳、越之兵,與官軍爭守河北也,居然可知。議者猶曰: 「裕西入函谷,則進退路窮,腹背受敵;北上岸則姚軍 必不出關助我。揚聲西行,意在北進,其勢然也。」太宗 遂從群議,遣長孫嵩發兵拒之。戰於畔城,為裕將朱 超石所敗,師人多傷。太宗聞之,恨不用浩計。二年,司 馬德宗齊郡太守王懿來降,上書陳計,稱劉裕在洛, 勸國家以軍絕其後路,則裕軍可不「戰而克。」書奏,太 宗善之。會浩在前,進講《書傳》,太宗問浩曰:「劉裕西伐, 前軍已至潼關,其事如何?以卿觀之,事得濟不?」浩對 曰:「昔姚興好養虛名而無實用,子泓又病,眾叛親離。 裕乘其危,兵精將勇。以臣觀之,克之必矣。」太宗曰:「劉 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裕勝。」太宗曰:「試言其狀。」浩 曰:「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資,生便尊貴,同類歸之,若 夜蛾之赴火,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劉裕挺出寒微,不 階尺土之資,不因一卒之用,奮臂大呼,而夷滅桓元, 北擒慕容超,南摧盧循等,僭晉陵遲,遂執國命。裕若 平姚而還,必篡其主,其勢然也。秦地戎夷,混處虎狼 之國,裕亦不能守之,風俗不同,人情難變,欲行荊、揚 之化「於三秦之地,譬無翼而欲飛,無足而欲走,不可 得也。若留眾守之,必資於寇。孔子曰:『善人為邦百年, 可以勝殘去殺』。今以秦之難制,一二年間,豈裕所能 哉!且可治戎束甲,息兵備境,以待其歸,秦地亦當終 為國有,可坐而守也。」太宗曰:「裕已入關,不能進退,我 遣精騎南襲彭城、壽春,裕亦何能自立!」浩曰:「今西北 二寇未殄,陛下不可親御六師,兵眾雖盛,而將無韓 白、長孫嵩有治國之用,無進取之能,非劉裕敵也。臣 謂待之不晚。」太宗笑曰:「卿量之已審矣。」浩曰:「臣嘗私 論近世人物,不敢不上聞。若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 仲也;慕容元恭之輔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 平逆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太宗曰:「卿謂先帝如何?」 浩曰:「小人管窺懸象,何能見元穹之廣大。雖然,太祖 用漠北醇樸之人,南入中地,變風易俗,化洽四海,自 與羲農齊烈,臣豈能仰名?」太宗曰:「屈丐何如?」浩曰:「屈 丐家國夷滅,一身孤寄,為姚氏封殖,不思樹黨彊鄰, 報讎雪恥,乃結忿於蠕蠕,背德於姚興。撅豎小人,無 大經略,正可殘暴,終為人所滅耳。」太宗大悅。語至中 夜,賜浩御縹醪酒十觚,水精戎鹽一兩,曰:「朕味卿言 若此,鹽酒故與卿同其旨也。」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 微,經北斗,絡紫微,犯天棓,八十餘日,至漢而滅。太宗 復召諸儒術士問之曰:「今天下未一,四方岳峙,災咎 之應,將在何國?朕甚畏之。盡情以言,勿有所隱。」咸共 推浩令對。浩曰:「古人有言,夫災異之生,由人而起,人 無釁焉,妖不自作。故人失於下,則變見於上,天事恆 象,百代不易。《漢書》載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與 今同。國家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無異望。唯僭晉卑 削,主弱臣彊,累世陵遲,故桓元逼奪,劉裕秉權。彗孛 者,惡氣之所生,是為僭晉將滅」,劉裕篡之之應也。諸 人莫能易浩言,太宗深然之。五年,裕果廢其主司馬 德文而自立南鎮,上裕改元赦書。時太宗幸東南潟 滷池射鳥,聞之,驛召浩謂之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 驗矣,朕於今日始信天道。」初,浩父疾篤,浩乃剪爪截 髮,夜在庭中,仰禱斗極,為父請命,求以身代。叩頭流 血,歲餘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終,居喪盡禮,時人 稱之。襲爵白馬公。朝廷禮儀,優文策詔,軍國書記,盡 關於浩。浩能為雜說。不長屬文,而留心於制度科律 及經術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嘗之禮,豐儉之 節,義理可觀。性不好《老》《莊》之書,每讀不過數十行,輒 棄之,曰:「此矯誣之說,不近人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 習禮,仲尼所師,豈設敗法之書,以亂先王之教?袁生 所謂家人筐篋中物,不可揚於王庭也。太宗恆有微 疾,怪異屢見,乃使中貴人密問於浩曰:「《春秋》星孛北 斗,七國之君皆將有咎。今茲日蝕於胃、昴盡光,趙、代 之分野,朕疾彌年,療治無損,恐一旦奄忽,諸子並少, 將如之何?其為我設國後之計。」浩曰:「陛下春秋富盛, 聖業方融,德以除災,幸就平愈。且天道懸遠,或消或 應。昔宋景見災修德,熒惑退舍。願陛下遣諸憂慮,恬 神保和,納御嘉福,無以闇昧之說,致損聖思。必不得 已,請陳瞽言。自聖化龍興,不崇儲貳,是以永興之始, 社稷幾危。今宜早建東宮,選公卿忠賢陛下素所委 仗者,使為師傅,左右信臣,簡在聖心者,以充賓友,入 總萬幾,出統戎政,監國撫軍,六柄在手。若此,則陛下可以優游無為,頤神養壽,進御醫藥。萬歲之後,國有 成主,民有所歸,則奸宄息望,旁無覬覦,此乃萬世之 令典,塞禍之大備也。今長皇子燾年漸一周,明叡溫 和,眾情所繫。時登儲副,則天下幸甚。」「立子以長,禮之 大經。若須並待成人而擇,倒錯天倫,則生履霜堅冰 之禍。自古以來,載籍所記,興衰存亡,尟不由此。」太宗 納之。於是使浩奉策告宗廟,命世祖為國副主,居正 殿,臨朝。司徒長孫嵩、山陽公奚斤、北新公安同為左 輔,坐東廂,西面;浩與太尉穆觀、散騎常侍丘堆為右 弼,坐西廂東面。百寮總己以聽焉。太宗避居西宮,時 隱而窺之,聽其決斷,大悅,謂左右侍臣曰:「長孫嵩宿 德舊臣,歷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辯捷智謀,名聞遐 邇;安同曉解俗情,明練於事;穆觀達於政要,識吾旨 趣;崔浩博聞彊識,精於天人之會;丘堆雖無大用,然 在公專謹,以此六人輔相。吾與汝曹遊行四境,伐叛 柔服,可得志於天下矣。」群臣時奏所疑,太宗曰:「此非 我所知,當決之汝,曹國主也。」會聞劉裕死,太宗欲取 洛陽、虎牢、滑臺。浩曰:「陛下不以劉裕欻起,納其使貢, 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喪伐之,雖得之,不令。」《春 秋》晉士丐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君子大其不伐 喪,以為恩足以感孝子,義足以動諸侯。今國家亦未 能一舉而「定江南。宜遣人弔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災, 布義風於天下,令德之事也。若此,則化被荊、揚,南金、 象齒羽毛之珍,可不求而自至。裕新死,黨與未離,兵 臨其境,必相率拒戰,功不可必,不如緩之,待其惡稔。 如其彊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後命將揚威,可不勞士 卒而收淮北之地。」太宗銳意南伐,詰浩曰:「劉裕因姚 興死而滅其國,裕死,我伐之,何為不可?」浩固執曰:「興 死,二子交爭,裕乃伐之。」太宗大怒,不從浩言。遂遣奚 斤南伐,議於監國之前曰:「先攻城也,先略地也。」斤曰: 「宜先攻城。」浩曰:「南人長於守城,苻氏攻襄陽,經年不 拔。今以大國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時剋,挫損軍勢,敵 得徐嚴而來,我怠彼銳,危道也。不如分軍略地,至淮 為限,列置守宰,收斂租穀,滑臺、虎牢,反在軍北,絕望 南救,必沿河東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孫表 請先圖其城。斤等濟河,先攻滑臺,經時不拔,表請濟 師。太宗怒,乃親南巡,拜浩相州刺史,加左光祿大夫, 隨軍為謀主。及車駕之還也,浩從太宗幸西河、太原, 登憩高陵之上,下臨河流,傍覽川域,慨然有感,遂與 同寮論五等郡縣之是非,考秦始皇、漢武帝之違失, 好古識治,時伏其言。天師寇謙之每與浩言,聞其論 古治亂之跡,常自夜達旦,竦意斂容,無有懈倦。既而 歎美之曰:「斯言也,惠皆可底行,亦當今之皋𦅸也。但 世人貴遠賤近,不能深察之耳。」因謂浩曰:「吾行道隱 居,不營世務,忽受《神中之訣》,當兼修儒教,輔助泰平 真君,繼千載之絕統。而學不稽古,臨事闇昧。卿為吾 撰《列王者治典》,并論其大要。」浩乃著書二十餘篇,上 推《太初》,下盡秦、漢變弊之跡,大旨先以復五等為本。 世祖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毀之。世祖雖知其能, 不免群議,故出浩,以公歸第。及有疑議,召而問焉。浩 纖妍白晳,如美婦人,而性敏達,長於謀計,常自比張 良,謂己稽古過之。既得歸第,因欲修服食養性之術, 而寇謙之有《神中錄圖新經》,浩因師之。始光中,進爵 東郡公,拜太常卿。時議討赫連昌,群臣皆以為難,唯 浩曰:「往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皆成鉤己,其占秦亡。 又今年五星併出東方,利以西伐。天應人和,時會並 集,不可失也。」世祖乃使奚斤等擊蒲坂,而親率輕騎 襲其都城,大獲而還。及世祖復討昌,次其城下,收眾 偽退。昌鼓譟而前,舒陣為兩翼。會有風雨從東南來, 揚沙昏冥。宦者趙倪進曰:「今風雨從賊後來,我向彼 背,天不助人。又將士饑渴,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 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歟!千里制勝,一日之中,豈得變 易!賊前行不止,後已離絕,宜分軍隱出掩擊。不意風 道在人,豈有常也!」世祖曰:「善。」分騎奮擊,昌軍大潰。初, 太祖詔尚書郎鄧淵著《國記》十餘卷,編年次事,體例 未成,逮於太宗,廢而不述。神麚二年,詔集諸文人撰 錄《國書》,浩及弟覽、高讜、鄧穎、晁繼、范耳、黃輔等共參 著作,敘成《國書》三十卷。是年,議擊蠕蠕,朝臣內外盡 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世祖,世祖皆不聽,唯浩贊成策 略。尚書令劉潔、左僕射安原等乃使黃門侍郎仇齊 推赫連昌,太史張淵、徐辯說世祖曰:「今年己巳,三陰 之歲,歲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 剋,不利於上。又群臣共贊」和淵等云「淵少時嘗」「苻 堅不可南征,堅不從而敗。今天時人事都不和協,何 可舉動?」世祖意不決,乃召浩,令與淵等辯之。浩難淵 曰:「陽者,德也,陰者刑也,故日蝕修德,月蝕修刑。夫王 者之用刑,大則陳諸原野,小則肆諸市朝,戰伐者,用 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陰用兵,蓋得其類,修刑之 義也。歲星襲月,年饑民流,應在他國,遠期十二年。太 白行,蒼龍宿,於天文為東,不妨北伐。淵等俗生,志意 淺近,牽於小數,不達大體,難與遠圖。臣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 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眾也。夫聖明御時,能行非常 之事。古人語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其成功,天下 晏然』。願陛下勿疑也。」淵等慚而言曰:「蠕蠕荒外無用 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輕疾 無常,難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勞士馬也!」浩曰:「淵言 天時,是其所職,若論形勢,非彼所知。斯乃漢世舊說 常談,施之於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舊 是國家北邊叛隸,今誅其元惡,收其善民,令復舊役, 非無用也。漠北高」涼,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則北遷, 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來降,貴者尚 公主,賤者將軍大夫,居滿朝列,又高車號為名騎,非 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則患其輕疾,於國兵 則不然。何者?彼能遠走,我亦能遠逐,與之進退,非難 制也。且《蠕蠕》往數入國,民吏震驚,今夏不乘虛掩進, 破「滅其國,至秋復來,不得安臥。自太宗之世,迄於今 日,無歲不警,豈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謂淵、辯通解數 術,明決成敗。臣請試之,問其西國未滅之前,有何亡 徵?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實不知,是其無術。」時赫連 昌在座,淵等自以無先言,慚赧而不能對。世祖大悅, 謂公卿曰:「吾意決矣。亡國之臣,不可與謀,信矣哉!」而 保太后猶難之,復令群臣於保太后前評議。世祖謂 浩曰:「此等意猶不伏,卿善曉之令悟。」既罷朝,或有尤 浩者曰:「今吳賊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師千里,其誰不 知?若蠕蠕遠遁,前無所獲,後有南賊之患,危之道也。」 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則無以禦南賊。自國家并 西國以來,南人恐懼,揚」聲動眾,以衛淮北。彼北我南, 彼勞我息,其勢然矣。比破蠕蠕,往還之間,故不見其 至也。何以言之?劉裕得關中,留其愛子精兵數萬,良 將勁卒猶不能固守,舉軍盡沒,號哭之聲,至今未已。 如何正當國家休明之世,士馬彊盛之時,而欲以駒 《犢齒》虎口也?設令國家與之河南,彼必不能守之。自 量不能守,是以必不來。若或有眾,備邊之軍耳。夫見 瓶水之凍,知天下之寒;嘗肉一臠,識鑊中之味。物有 其類,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絕遠,謂國家力不能 至,自寬來久。故夏則散眾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溫, 南來寇抄。今出其慮表,攻其不備,大軍卒至,必驚駭 星分,望塵奔走。牡馬護群,牝馬戀駒,驅馳難「制,不得 水草。未過數日,則聚而困敝,可一舉而滅。暫勞永逸, 長久之利,時不可失也。唯患上無此意。今聖慮已決, 發曠世之謀,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也!」諸軍遂行。天 師謂浩曰:「是行也,如之何?果可克乎?」浩對曰:「天時形 勢,必克無疑。但恐諸將瑣瑣,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 入,使不全舉耳。」及軍入其境,蠕蠕先不設備,民畜布 野,驚怖四奔,莫相收攝。於是分軍搜討,東西五千里, 南北三千里,凡所俘虜及獲畜產車廬,彌漫山澤,蓋 數百萬。《高車》殺蠕蠕種類,歸降者三十餘葛落,虜遂 散亂矣。世祖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諸將果疑深入 有伏兵,勸世祖停止不追。天師以《浩曩日》之言,固勸 世祖窮討,不聽。後有降人言蠕蠕大檀先被疾,不知 所為,乃焚燒穹廬,科車自載,將數百人入山南走。民 畜窘聚,方六十里中,無人領統,相去百八十里,追軍 不至,乃徐徐四遁,唯此得免。後聞涼州賈胡言,「若復 前行二日,則盡滅之矣。」世祖深恨之。大軍既還,南賊 竟不能動,如浩所量。浩明識天文,好觀星變,常置金 銀銅鋌於酢器中,令青,夜有所見,即以鋌畫紙作字, 以記其異。世祖每幸浩第,多問以異事,或倉卒不及 束帶,奉進蔬食,不暇精美。世祖為舉匕箸,或立嘗而 旋,其見寵愛如此。於是引浩出入臥內,加侍中、特進、 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賞謀謨之功,世祖從容謂 浩曰:「卿才智淵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 近,其思盡規諫,匡予弼予,勿有隱懷。朕雖當時遷怒, 若或不用,久久可不深思卿言也。」因令歌工歷頌群 臣,事在《長孫道生傳》。又召新降高車渠師數百人,賜 酒食於前。世祖指浩以示之曰:「汝曹視此人,尪纖懦 弱,手不能彎弓持矛,其胸中所懷,乃踰於甲兵。朕始 時雖有征討之意,而慮不自決。前後克捷,皆此人導 吾令至此也。」乃敕諸尚書曰:「凡軍國大計,卿等所不 能決,皆先諮浩,然後施行。」俄而南藩諸將表劉義隆 大嚴,欲犯河南,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擊之。因誅河 北流民在界上者,絕其鄉導,足以挫其銳氣,使不敢 深入。詔公卿議之,咸言宜許。浩曰:「此不可從也。往年 國」家大破蠕蠕,馬力有餘,南賊震懼,常恐輕兵奄至, 臥不安席,故先聲動眾,以備不虞,非敢先發。又南土 下濕,夏月蒸暑,水潦方多,草木深邃,疾疫必起,非行 兵之時。且彼先嚴有備,必堅城固守,屯軍攻之,則糧 食不給,分兵肆討,則無以應敵,未見其利。就使能來, 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往擊「之,萬全之計, 勝必可克。在朝群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討,西滅 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美女珍寶,馬畜成群。南鎮諸將, 聞而生羨,亦欲南抄,以取資財。是以披毛求瑕,妄張賊勢,冀得肆心。既不獲聽,故數稱賊動,以恐朝廷背 公存私,為國生事,非忠臣也。」世祖從浩議。南鎮諸將 復表賊至,而自陳兵少,簡幽州以南戍兵佐守,就漳 水造船,嚴以為備。公卿議者僉然,欲遣騎五千,并假 署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令誘引邊民。浩曰:「非上 策也。彼聞幽州已南精兵悉發,大造舟船,輕騎在後, 欲存立司馬,誅除劉族,必舉國駭擾,懼於滅亡。當悉 發精銳,來備北境。」後審知官軍有聲無實,恃其先聚, 必喜而「前行,徑來至河,肆其侵暴,則我守將無以禦 之。若彼有見機之人,善設權譎,乘間深入,虞我國虛, 生變不難,非制敵之良計。今公卿欲以威力攘賊,乃 所以招令速至也。夫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不 可不思,後悔無及。我使在彼,期四月前還,可待使至, 審而後發,猶未晚也。且楚之之徒,是彼所忌,將奪其 國,彼安得端坐視之!故楚之往則彼來,止則彼息,其 勢然也。且楚之等瑣才,能招合輕薄無賴,而不能成 就大功,為國生事,使兵連禍結,必此之群矣。臣嘗聞 魯軌說姚興求入荊州,至則散敗,乃不免蠻賊掠賣 為奴,使禍及姚泓,已然之效。」浩復陳天時不利於彼, 曰:「今茲害氣在揚州,不宜先舉兵,一也;午歲自刑,先 發者傷,二也。日蝕滅光,晝昏星見,飛鳥墮落,宿值斗 牛,憂在危亡,三也。熒惑伏匿於翼、軫,戒亂及喪,四也。 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修人事,次 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而萬全,國安而身盛。今義 隆新國,是人事未周也;災變屢見,是天時不協也;舟 行水涸,是地利不盡也。三事無一成,自守猶或不安, 何得先發而攻人哉?彼必聽我虛聲而嚴,我亦承彼 嚴而動。兩推其咎,皆自以為應敵。兵法當分災,迎受 害氣,未可舉動也。」世祖不能違眾,乃從公卿議。浩復 固爭,不從。遂遣陽平王杜超鎮鄴,琅邪王司馬楚之 等屯潁川。於是賊來遂疾,到彥之自清水入河,泝流 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關。世祖聞赫連定興、劉 義隆懸分河北,乃治兵欲先討赫連。群臣曰:「義隆猶 在河中,舍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剋,而義隆乘虛,則失 東州矣。」世祖疑焉,問計於浩。浩曰:「義隆與赫連定同 惡相招,連結馮跋,牽引蠕蠕,規肆逆心,虛相唱和。義 隆望定進,定待義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觀之,有似 連雞,不得俱飛,無能為害也。臣始謂義隆軍來,當屯 住河中,兩道北上,東道向冀州,西道衝鄴。如此則陛 下當自致討,不得徐行。今則不然,東西列兵,徑二千 里,一處不過數千,形分勢弱。以此觀之,儜兒情見,止 望固河自守,免死為幸,無北度意也。赫連定殘根易 摧,擬之必仆。剋定之後,東出潼關,席卷而前,則威震 南極,江淮以北無立草矣。聖策獨發,非愚近所及。願 陛下西行勿疑。」平涼既平,其日宴會,世祖執浩手以 示蒙遜,使曰:「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美,當今無比。 朕行止必問,成敗決焉,若合符契,初無失矣。」後冠軍 將軍安頡軍還,獻南俘,因說南賊之言云:義隆敕其 諸將,若北國兵動,先其未至,徑前入河;若其不動,住 彭城勿進,如浩所量。世祖謂公卿曰:「卿輩前謂我用 浩計為謬。」驚怖固諫。《常勝》之家,始皆自謂踰人遠矣, 至於歸終,乃不能及。遷浩司徒。時方士祁纖奏立四 王,以日、東、西、南、北為名,欲以致禎吉,除災異。詔浩與 學士議之。浩對曰:「先王建國以作藩屏,不應假名以 為其福。夫日月運轉,周歷四方,京都所居,在於其內。 四王之稱,實奄邦畿,名之則逆,不可承用。」先是,纖欲 改代為萬年。浩曰:「昔太祖道武皇帝應天受命,開拓 洪業,諸所制置,無不循古。以始封代土,後稱為魏,故 代、魏兼用,猶彼殷商。國家積德,著在圖史,當享萬億, 不宜假名以為益也。纖之所聞,皆非正義。」世祖從之。 是時,河西王沮渠牧犍內有貳意,世祖將討焉,先問 於浩。浩對曰:「牧犍惡心已露,不可不誅。官軍往年北 伐,雖不剋獲,實無所損。於時行者內外軍馬三十萬 匹,計在道死傷,不滿八千,歲常羸死,恆不減萬,乃不 少於此。而遠方承虛,便謂大損,不能復振。今出其不 意,不圖大軍卒至,必驚駭騷擾,不知所出,擒之必矣。 且牧犍劣弱,諸弟驕恣,爭權從橫,民心離解。加比年 以來,天災地變,都在秦、涼,必滅之國也。」世祖曰:「善。吾 意亦以為然。」命公卿議之。弘農王奚斤等三十餘人 皆曰:「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純臣,然繼父職貢,朝廷 接以賓禮。又王姬釐降,罪未甚彰,謂且羈縻而已。今 士馬勞止,宜可小息。又其地鹵斥,略無水草,大軍既 到,不得久停。彼聞軍來,必完聚城守,攻則難拔,野無 所掠。」於是尚書古弼、李順之徒皆曰:「自溫圉河以西, 至於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一丈餘,至春 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 不通流,則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內,赤地無草,又不任 久停軍馬。」斤等議是也。世祖乃命浩以其前言與斤 共相難抑。諸人不復餘言,唯曰:「彼無水草。」浩曰:「《漢書 地理志》稱涼州之畜為天下饒,若無水草,何以畜牧?

又漢人為居,終不於無水草之地築城郭,立郡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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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雪之消液,纔不斂塵,何得通渠引漕,溉灌數百萬

頃乎?」此言大「詆誣於人矣。」李順等復曰:「耳聞不如目 見,吾曹目見,何可共辨?」浩曰:「汝曹受人金錢,欲為之 辭,謂我目不見便可欺也。」世祖隱聽,聞之乃出,親見 斤等,辭旨嚴厲,形於神色。群臣乃不敢復言,唯唯而 已。於是遂討涼州而平之,多饒水草,如浩所言。乃詔 浩曰:「昔皇祚之興,世隆北土,積德累仁,多歷年載,澤 流蒼生,義聞四海。我太祖道武皇帝,協順天人,以征 不服,應期撥亂,奄有區夏。太宗承統,光隆前緒,釐正 刑典,大業維新。然荒域之外,猶未賓服。此祖宗之遺 志,而貽功於後也。朕以眇身,獲奉宗廟,戰戰兢兢,如 臨淵海。懼不能負荷至重,繼名丕烈。故即位之初,不 遑寧處,揚威朔裔,掃定赫連。逮於神麚,始命史職,注 集前功,以成一代之典。自爾已來,戎旗仍舉,秦隴克 定,徐兗無塵,平逋寇於龍川,討孽豎於涼域,豈朕一 人獲濟於此?賴宗廟之靈,群公卿士宣力之效也。而 史闕其職,篇籍不著,每懼斯事之墜焉。公德冠朝列, 言為世範,小大之任,望君存之。」命公留臺,綜理史務, 述成此書,務從實錄。浩於是監祕書事,以中書侍郎 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著作,續成《前紀》。至於損益褒 貶,折中潤色,浩所總焉。及恭宗始總百揆,浩復與宜 都王穆壽輔政事。時又將討蠕蠕,劉潔復致異議。世 祖逾欲討之,乃召問浩。浩對曰:「『往擊蠕蠕,師不多日, 潔等各欲回還。後獲其生口,云軍還之時,去賊三十 里』。是潔等之計過矣。夫北土多積雪,至冬時常避寒 南徙,若因其時潛軍而出,必與之遇,則可擒獲。」世祖 以為然,乃分軍為四道,詔諸將俱會鹿渾海。期日有 定,而潔恨計不用,沮誤諸將,無功而還。事在《潔傳》。世 祖西巡,詔浩與尚書順陽公蘭延都督行臺中外諸 軍事。世祖至東雍,親臨汾曲,觀叛賊薛永宗壘,進軍 圍之。永宗出兵欲戰,世祖問浩曰:「今日可擊不?」浩曰: 「永宗未知陛下自來人心安閑,北風迅疾,宜急擊之, 須臾必碎。若待明日,恐其見官軍盛大,必夜遁走。」世 祖從之,永宗潰滅。車駕濟河,前驅告賊在渭北,世祖 至洛水橋,賊已夜遁。詔問浩曰:「蓋吳在長安北九十 里,渭北地空,穀草不備,欲渡渭南西行,何如?」浩對曰: 「蓋吳營去此六十里,賊魁所在。擊蛇之法,當須破頭。 頭破則尾豈能復動,宜乘勢先擊吳。今軍往一日便 到,平吳之後,回向長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內,未便 損傷。愚謂宜從北道,若從南道,則蓋吳徐入北山,卒 未可平。」世祖不從,乃渡渭南。吳聞世祖至,盡散入北 山,果如浩言,軍無所克。世祖悔之。後以浩輔東宮之 勤,賜繒絮布帛各千段。著作令史太原閔湛、趙郡郄 標素諂事浩,乃請立石銘,刊載國書,并勒所注《五經》。 浩贊成之,恭宗善焉。遂營於天郊東三里,方百三十 步,用功三百萬乃訖。世祖蒐於河西,詔浩詣行在所 議軍事。浩表曰:「昔漢武帝患匈奴彊盛,故開」涼州五 郡通西域,勸農積穀,為滅賊之資,東西迭擊,故漢未 疲而匈奴已敝,後遂入朝。昔平涼州,臣愚以為北賊 未平,征役不息,可不徙其民。案前世故事,計之長者。 若遷民人,則土地空虛,雖有鎮戍,適可禦邊而已。至 於大舉,軍資必乏。陛下以此事闊遠,竟不施用。如臣 愚意,猶如前議,募徙豪彊大「家,充實涼土,軍舉之日, 東西齊勢,此計之得者。」浩又上《五寅元曆表》曰:「太宗 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孝經》《論語》《詩》《尚書》《春秋》《禮 記》《周易》,三年成訖。復詔臣學天文星曆,《易》式九宮,無 不盡看,至今三十九年,晝夜無廢。臣稟性弱劣,力不 及健,婦人更無餘能,是以專心思書,忘寢與食,至乃 夢共鬼爭義」,遂得周公、孔子之要術。始知古人有虛 有實,妄語者多,真正者少。自秦始皇燒書之後,經典 絕滅。漢高祖以來,世人妄造曆術者有十餘家,皆不 傳天道之正,大誤四千,小誤甚多,不可言盡。臣愍其 如此。今遭陛下太平之世,除偽從真,宜改誤曆,以從 天道。是以臣前奏造曆,今始成訖。謹以奏呈,唯恩「省 察,以臣曆術宣示中書博士,然後施用。非但時人天 地鬼神知臣得正,可以益國家萬世之名,過於三皇 五帝矣。」事在《律曆志》。真君十一年六月誅浩,清河崔 氏無遠近。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皆浩之姻 親,盡夷其族。初,郄標等立石銘刊國記,浩盡述國事, 備而不典。而石銘顯在衢路,往來行者,咸以為言,事 遂聞發。有司案驗浩取祕書郎吏及長曆生數百人 意狀,浩伏受賕,其祕書郎吏已下盡死。浩始弱冠,太 原郭逸以女妻之。浩晚成,不曜華采,故時人未知。逸 妻王氏,劉義隆鎮北將軍王仲德姊也,每奇浩才能, 自以為得壻。俄而女亡,王深以傷恨,復以少女繼婚。 逸及親屬以為不可,王固執與之,逸不能違,遂重結 好。浩非毀佛法,而妻郭氏敬好釋典,時時讀誦。浩怒, 取而焚之,捐灰於廁中。及浩幽執,置之檻內,送於城 南,使衛士數十人溲其上,呼聲嗷嗷,聞於行路。自宰 司之被戮辱,未有如浩者,世皆以為報應之驗也。初, 浩構害李順,基萌已成,夜夢秉火爇順寢室,火作而順死,浩與室家群立而觀之。俄而順弟息號哭而出 曰:「此輩吾賊也!」以戈擊之,悉投於河,寤而惡之。以告 館客馮景仁,景仁曰:「此真不善也,非復虛事。夫以火 爇人,暴之極也;階亂兆禍,復己招也。《商書》曰:『惡之易 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邇』。其猶可撲滅乎!且兆始 惡者有終殃,積不善者無餘慶。厲階成矣。公其圖之。」 浩曰:「吾方思之而不能,悛」至是而族。浩既工書,人多 託寫《急就章》,從少至老,初無憚勞,所書蓋以百數,必 稱馮代疆,以示不敢犯國,其謹也如此。浩書體勢及 其先人,而巧妙不如也。世寶其跡,多裁割綴連,以為 模楷。浩母盧氏,諶孫女也。浩著《食經,敘》曰:「余自少及 長,耳目聞見諸母諸姑」,所修婦功,無不蘊習。酒食朝 夕養舅姑,四時祭祀,雖有功力,不任僮使,常手自親 焉。昔遭喪亂,飢饉仍臻,饘蔬餬口,不能具其物用,十 餘年間,不復備設。先妣慮久廢忘,後生無知見,而少 不習業書,乃占授為九篇,文辭約舉,婉而成章,聰辨 彊記,皆此類也。親沒之後,值國龍興之會,平暴除亂, 拓定四方。余備位台鉉,與參大謀,賞獲豐厚,牛羊蓋 澤,貲累巨萬,衣則重錦,食則粱肉。遠惟平生,思季路 負米之時,不可復得,故序遺文,垂示來世。始,浩與冀 州刺史頤、滎陽太守模等,年皆相次,浩為長,次模,次 頤,三人別祖,而模、頤為親。浩恃其家世魏、晉公卿,常 侮模、頤。模謂人曰:「桃簡止可欺我,何合輕我家周兒 也。」浩小名桃簡,頤小名周兒,世祖頗聞之,故誅浩時 二家獲免。浩既不信佛道,模深所歸向,每雖糞土之 中,禮拜形像。浩大笑之,持此頭顱不淨處,跪是胡神 也。

高允[编辑]

按《魏書》本傳,「允字伯恭,渤海人也。祖泰,在叔父湖傳。 父韜,少以英朗知名,同郡封懿雅相敬慕,為慕容垂 太尉從事中郎。太祖平中山,以韜為丞相參軍,早卒。 允少孤,夙成有奇度。清河崔元伯見而異之,歎曰:『高 子黃中內潤,文明外照,必為一代偉器,但恐吾不見 耳』!」年十餘,奉祖父喪還本郡,推財與二弟,而為沙門, 名法淨,未久而罷。性好文學,擔笈負書,千里就業,博 通經史,天文術數,尤好《春秋》《公羊》。郡召功曹。神麚三 年,世祖舅陽平王杜超行征南大將軍,鎮鄴,以允為 從事中郎,年四十餘矣。超以方春而諸州囚多不決, 乃表允與中郎呂熙等分詣諸州,共評獄事。熙等皆 以貪穢得罪,唯允以清平獲賞。府解還家教授受業 者千餘人。四年,與盧元等俱被徵,拜中書博士,遷侍 郎,與太原張偉並以本官領衛大將軍、樂安王範從 事中郎。範,世祖之寵弟,西鎮長安,允甚有匡益,秦人 稱之。尋被徵還,允會作《塞上翁》詩,有「混欣戚,遺得喪」 之致。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西討上邽,復以本官參 丕軍事,語在《丕傳》。涼州平,以參謀之勳,賜爵汶陽子, 加建武將軍。後詔允與司徙崔浩述《成國記》,以本官 領著作郎。時浩集諸術士考校漢元以來日月薄蝕、 五星行度,并譏前史之失,別為魏曆以示允。允曰:「天 文曆數,不可空論。夫善言遠者,必先驗於近。且漢元 年冬十月,五星聚於東井,此乃曆術之淺。今譏漢史 而不覺此謬,恐後人譏今,猶今之譏古。」浩曰:「所謬云 何?」允曰:「案《星傳》,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在 尾箕,昏沒於申南,而東井方出寅北。此二星何因背 日而行?是史官欲神其事,不復推之於理。」浩曰:「欲為 變者,何所不可?君獨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來?」 允曰:「此不可以空言爭,宜更審之。」時坐者咸怪,唯東 宮少傅游雅曰:「高君長於曆數,當不虛也。」後歲餘,浩 謂允曰:「先所論者,本不注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語。以 前三月聚於東井,非十月也。」又謂雅曰:「高允之術,陽 元之射也。」眾乃歎服。允雖明於曆數,初不推步,有所 論說,唯游雅數以災異問允,允曰:「昔人有言,知之甚 難,既知復恐漏泄,不如不知也。天下妙理至多,何遽 問此?」雅乃止。尋以本官為秦王翰傅。後敕以經授恭 宗,甚見禮待。又詔允與侍郎公孫質、李虛、胡方回共 定律令。世祖引允與論刑政,言甚稱旨。因問允曰:「萬 機之務,何者為先?」是時多禁封良田,又京師游食者 眾,允因言曰:「臣少也賤,所知惟田,請言農事。古人云, 方一里則為田三頃七十畝,百里則田三萬七千頃。 若勤之則畝益三升,不勤則畝損三升。方百里損益 之率為粟二百二十二萬斛。況以天下之廣乎!若公 私有儲,雖遇饑年,復何憂哉!」世祖善之,遂除田禁,悉 以授民。初,崔浩薦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數十人,各 起家郡守。恭宗謂浩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選也。在職 已久,勞勤未答。今可先補前召,外任郡縣,以新召者 代為郎吏。又守令宰民,宜使便事者。」浩固爭而遣之。 允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逞其 非而挍勝於上,何以能濟?」遼東公翟黑子有寵於世 祖,奉使并州,受布千匹,事尋發覺。黑子請計於允曰: 「主上問我,為首為諱乎?」允曰:「公帷幄寵臣,答詔宜實。 又自告忠誠,罪必無慮。」中書侍郎崔覽、公孫質等咸言:「首實罪不可測,宜諱之。」黑子以覽等為親己,而反 怒允曰:「如君言誘我死,何其不直!」遂與允絕。黑子以 不實對,竟為世祖所疏,終獲罪戮。是時,著作令史閔 湛郄,標性巧佞,為浩信待。見浩所注《詩》《論語》《尚書》《易》, 遂上疏言:「馬、鄭、王、賈雖注述《六經》,並多疏謬,不如浩 之精微。乞收境內諸書,藏之祕府。班浩所注,命天下 習業,并求敕浩注《禮傳》,令後生得觀正義。」浩亦表薦 湛有著述之才。既而勸浩刊所撰國史於石,用垂不 朽,欲以彰浩直筆之跡。允聞之,謂著作郎宗欽曰:「閔 湛所營分寸之間,恐為崔門萬世之禍,吾徒無類矣。」 未幾而難作。初,浩之被收也,允直中書省,恭宗使東 宮侍郎吳延召允,仍留宿宮內。翌日,恭宗入奏,世祖 命允驂乘至宮門,謂曰:「入當見至尊,吾自導卿。脫至 尊有問,但依吾語。」允請曰:「為何等事也?」恭宗曰:「入自 知之。」既入見帝,恭宗曰:「中書侍郎高允,自在臣宮,同 處累年,小心密慎,臣所素悉。雖與浩」同事,然允微賤, 制由於浩,請赦其命。世祖召允謂曰:「國書皆崔浩作 不?」允對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淵所撰,《先帝記》及《今 記》,臣與浩同作,然浩綜務處,多總裁而已。至於注疏, 臣多於浩。」世祖大怒曰:「此甚於浩,安有生路?」恭宗曰: 「天威嚴重,允是小臣,迷亂失次耳。臣向備問,皆云浩 作。」世祖問如東宮言不,允曰:「臣以下才,謬參著作,犯 逆天威,罪應滅族。今已分死,不敢虛妄。殿下以臣侍 講日久,哀臣乞命耳,實不問臣,臣無此言,臣以實對, 不敢迷亂。」世祖謂恭宗曰:「直哉!此亦人情所難,而能 臨死不移,不亦難乎?且對君以實,貞臣也。如此言,寧 失一有?罪宜宥之。」允竟得免。於是召浩前,使人詰浩, 浩惶惑不能對。允事事申明,皆有條理。時世祖怒甚, 敕允為詔:自浩以下僮吏以上百二十八人,皆夷五 族。允持疑不為,頻詔催切,允乞更一見,然後為詔。詔 引前,允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餘釁,非臣敢知,直以犯 觸,罪不至死。」世祖怒,命介士執允。恭宗拜請,世祖曰: 「無此人忿,朕當有數千口死矣。」浩竟族滅,餘皆身死。 宗欽臨刑歎曰:「高允其殆聖乎!」恭宗後讓允曰:「人當 知機,不知機,學復何益。當爾之時,吾導卿端緒,何故 不從人言?怒帝如此,每一念之,使人心悸。」允曰:「臣東 野凡生,本無宦意。屬休延之會,應旌弓之舉,釋褐鳳 池,仍參麟閣,尸素官榮,妨賢已久。夫史籍者,帝王之 實錄,將來之炯戒。今之所以觀往,後之所以知今,是 以言行舉動,莫不備載,故人君慎焉。」然浩世受殊遇, 榮耀當時,孤負聖恩,自貽灰滅,即浩之跡,時有可論。 浩以蓬蒿之才,荷棟梁之重,在朝無謇諤之節,退私 無委蛇之稱,私欲沒其公廉,愛憎蔽其直理,此浩之 責也。至於書朝廷起居之跡,言國家得失之事,此亦 為史之大「體,未為多違。然臣與浩實同其事,死生榮 辱,義無獨殊。誠荷殿下大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之 意。」恭宗動容稱歎。允後與人言:「我不奉東宮導旨者, 恐負翟黑子。」恭宗季年,頗親近左右,營立田園,以取 其利。允諫曰:「天地無私,故能覆載;王者無私,故能包 養。昔之明王,以至公宰物,故藏金於山,藏珠於淵,示 天下以無私,訓天下以至儉,故美聲盈溢,千載不衰。」 今殿下國之儲貳,四海屬心,言行舉動,萬方所則。而 營立私田,畜養雞犬,乃至販酤市廛,與民爭利,議聲 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 求而不獲,何欲而弗從,而與販夫販婦競此尺寸?昔 虢之將亡,神乃下降,賜之土田,卒喪其國。漢之靈帝, 不修人君之重,好與宮人列肆販賣,私立府藏,以營 小利,卒有顛覆傾亂之禍。前鑒若此,甚可畏懼。夫為 人君者,必審於擇人,故稱「知人則哲,惟帝難之。」《商書》 云:「無爾小人。」《孔父》有云:「小人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矣。」武王愛周、召、齊、畢,所以王天下;殷紂愛飛廉、惡來, 所以喪其國。歷「觀古今存亡之際,莫不由之。今東宮 誠曰乏人,儁乂不少。頃來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 選。故願殿下少察愚言,斥出佞邪,親近忠良。所在田 園,分給貧下,畜產販賣,以時收散。如此則休聲日至, 謗議可除。」恭宗不納。恭宗之崩也,允久不進見。後世 祖召允升階,歔欷悲不能止。世祖流淚,命允使出。左 右莫知其故,相謂曰:「高允無何悲泣,令至尊哀傷,何 也?」世祖聞之,召而謂曰:「汝不知高允悲乎?」左右曰:「臣 等見允無言而泣,陛下為之悲傷,是以竊言耳。」世祖 曰:「崔浩誅時,允亦應死,東宮苦諫,是以得免。今無東 宮,允見朕因悲耳。」允表曰:「往年被敕,令臣集天文災 異,使事類相從,約而可觀。臣聞箕子」陳謨而《洪範》作, 宣尼述史而《春秋》著,皆所以章明列辟,景測皇天者 也。故先其善惡而驗以災異,隨其失得而效以禍福, 天人誠遠,而報速如響,甚可懼也!自古帝王,莫不尊 崇其道,而稽其法數,以自修飭。厥後史官並載其事, 以為鑒誡。漢成時,光祿大夫劉向見漢祚將危,權歸 外戚,屢陳妖眚而不見納,遂因《洪範》《春秋》災異報應 者而為其傳,覬以感悟人主,而終不聽察,卒以危亡, 豈不哀哉!伏惟陛下神武則天,叡鑒自遠,欽若稽古率由舊章,前言往行,靡不究鑒,前皇所不逮也。臣學 不洽聞,識見寡薄,懼無以裨廣聖德,仰酬明旨。今謹 依《洪範傳》《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辭,凡為八篇。世 祖覽而善之,曰:「高允之明災異,亦豈減崔浩乎!」及高 宗即位,允頗有謀焉,司徒陸麗等皆受重賞。允既不 蒙褒異,又終身不言其忠而不伐,皆此類也。給事中 郭善明,性多機巧,欲逞其能,勸高宗大起宮室。允諫 曰:「臣聞太祖道武皇帝,既定天下,始建都邑,其所營 立,非因農隙,不有所興。今建國已久,宮室」已備,永安 前殿足以朝會萬國,西堂溫室足以安御聖躬,紫樓 臨望可以觀望遠近。若廣修壯麗為異觀者,宜漸致 之,不可倉卒。計斫材運土及諸雜役,須二萬人,丁夫 充作,老小供餉,合四萬人,半年可訖。古人有言:「一夫 不耕,或受其饑;一婦不織,或受其寒。」況數萬之眾,其 所損廢,亦已多矣。推之於「古,驗之於今,必然之效也。 誠聖主所宜思量。」高宗納之。允以高祖纂承平之業, 而風俗仍舊,婚娶喪葬,不依古式。允乃諫曰:「前朝之 世,屢發明詔,禁諸婚娶,不得作樂,及葬送之日,歌謠 鼓舞,殺牲燒葬,一切禁斷。雖條旨久頒,而俗不革變, 將由居上者未能悛改,為下者習以成俗,教化陵遲, 一至於斯。」昔周文以百里之地,修德布政,先於寡妻, 及於兄弟,以至家邦,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明為政者, 先自近始。《詩》云:「爾之教矣,民胥效矣。」人君舉動,不可 不慎。《禮》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燭。娶婦之家,三日不 舉樂。」今諸王納室,皆樂部給伎,以為嬉戲,而獨禁細 民不得作樂,此一異也。古之婚者,皆揀擇德義「之門, 妙選貞閑之女,先之以媒聘,繼之以禮物,集寮友以 重其別,親御輪以崇其敬」,婚姻之際,如此之難。今諸 王十五,便賜妻別居,然所配者,或長少差舛,或罪人 掖庭,而作合宗王,妃嬪藩懿,失禮之甚,無復此過。往 年及今,頻有檢劾,誠是諸王酒過致責,跡其元起,亦 由色衰相棄,致此紛紜。今皇子「娶妻,多出宮掖,令天 下小民必依禮限」,此二異也。萬物之生,靡不有死。古 先哲王,作為禮制,所以養生送死,折諸人情。若毀生 以奉死,則聖人所禁也。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見, 故深藏之。昔堯葬穀林,農不易畝;舜葬蒼梧,市不改 肆。秦始皇作為地市,下錮三泉,金玉寶貨,不可計數。 死不旋踵,尸焚「墓掘。」由此推之,堯舜之儉,始皇之奢, 是非可見。今國家營葬,費損巨億,一旦焚之,以為灰 燼,苟糜費有益於亡者,古之臣奚獨不然?今上為之 不輟,而禁下民之必止,此三異也。古者祭必立尸,序 其昭穆,使亡者有憑致食饗之禮。今已葬之魂人,直 求貌類者,事之如父母,燕好如夫妻,損敗風化,瀆亂 「情理,莫此之甚。上未禁之,下不改絕,此四異也。夫饗 者所以定禮儀,訓萬國,故聖王重之。至乃爵盈而不 飲,肴乾而不食,樂非雅聲則不奏,物非正色則不列。」 今之大會,內外相混,酒醉喧譊,罔有儀式。又俳優鄙 藝,污辱視聽,朝廷積習以為美,而責風俗之清純,此 五異也。今陛下當百王之末,踵晉亂「之弊,而不矯然 釐改,以厲頹俗,臣恐天下蒼生,永不聞見禮教矣。」允 言如此非一,高宗從容聽之,或有觸迕,帝所不忍聞 者,命左右扶出。事有不便,允輒求見。高宗知允意,逆 屏左右以待之,禮敬甚厚。晨入暮出,或積日居中,朝 臣莫知所論。或有上事陳得失者,高宗省而謂群臣 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為不作書於人中諫之, 使人知惡,而於家內隱處也?豈不以父親恐惡彰於 外也?「今國家善惡,不能面陳,而上表顯諫,此豈不彰 君之短,明己之美?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朕有是非, 常正言面論,至朕所不樂聞者,皆侃侃言說,無所避 就。朕聞其過,而天下不知其諫,豈不忠乎?汝等在左 右,曾不聞一正言,但伺朕喜時,求官乞職。汝等把弓 刀侍朕左右,徒立勞耳,皆至王公。此人把筆匡我國 家,不過著作郎,汝等不自愧乎?」於是拜允中書令,著 作如故。司徒陸麗曰:「高允雖蒙寵待,而家貧布衣,妻 子不立。」高宗怒曰:「何不先言!今見朕用之,方言其貧。」 是日幸允第,惟草屋數間,布被縕袍,廚中鹽菜而已。 高宗歎息曰:「古人之清貧,豈有此乎?」即賜帛五百匹、 粟千斛。拜長子忱為綏遠將軍、長樂太守。允頻表固 讓,高宗不許。初,與允同徵游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 允部下吏百數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允為郎,二 十七年不徙官。時百官無祿,允常使諸子樵採自給。 初,尚書竇瑾坐事誅,瑾子遵亡在山澤,遵母焦沒入 縣官。後焦以老得免,瑾之親故莫有恤者。允愍焦年 老,保護在家,積六年,遵始蒙赦,其篤行如此。轉太常 卿,本官如故。允上《代都賦》,因以規諷,亦二京之流也, 文多不載。時中書博士索敞與侍郎傅默、梁祚論名 字貴賤,著議紛紜,允遂著《名字論》以釋其惑,甚有典 證。復以本官領祕書監,解太常卿,進爵梁城侯,加左 將軍。初,允與游雅及太原張偉同業相友,雅嘗論允 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無也。而《前史》載卓公寬中,

文饒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余與高子游處四十年
考證
矣,未嘗見其是非,慍喜之色,不亦信哉!」高子內文明

而外柔弱,其言吶吶,不能出口,余常呼為文子。崔公 謂余云:「高生豐才博學,一代佳士,所乏者矯矯風節 耳。」余亦然之。司徒之譴,起於纖微,及於詔責,崔公聲 嘶股戰不能言。宗欽已下,伏地流汗,都無人色。高子 敷陳事理,申釋是非,辭義清辯,音韻高亮。明主為之 動容,聽者無不稱善。仁及寮友,保茲元吉,向之所為 矯矯者,更在斯乎!宗愛之任勢也,威振四海。嘗召百 司於都坐,王公以下,望庭畢拜,高子獨升階長揖。由 此觀之,汲長孺可臥見衛青,何抗禮之有!向之所謂 風節者,得不謂此乎!知人固不易,人亦不易知。吾既 失之於心內,崔亦漏之於形外。鍾期止聽於伯牙,夷 吾見明於鮑叔,良有以也。其為人物所推如此。高宗 重允,常不名之,恆呼為「令公。」「令公」之號,播於四遠矣。 高宗崩,顯祖居諒闇,乙渾專擅朝命,謀危社稷。文明 太后誅之,引允禁中,參決大政。又詔允曰:「自頃以來, 庠序不建,為日久矣。道肆陵遲,學業遂廢,子衿之歎, 復見於今。朕既纂統大業,八表宴寧,稽之舊典,欲置 學官於郡國,使進修之業,有所津寄。卿儒宗元老,朝 望舊德,宜與中、祕二省參議以聞。」允表曰:「臣聞經綸 大業,必以教養為先;咸秩九疇,亦由文德成務。故《辟 雍》光於周詩,泮宮顯於《魯頌》。自永嘉以來,舊章殄滅, 鄉閭蕪沒雅頌之聲,京邑杜絕釋奠之禮,道業陵夷, 百五十載。仰惟先朝,每欲憲章昔典,經闡素風,方事 尚殷,弗遑克復。陛下欽明文思,纂成」洪烈,萬國咸寧, 百揆時敘,申祖宗之遺志,興《周禮》之絕業。爰發德音, 惟新文教,縉紳黎獻,莫不幸甚。臣承旨敕,並集二省, 披覽史籍,備究典紀,靡不敦儒以勸其業,貴學以篤 其道。伏思明詔,元同古義,宜如聖旨,崇建學校,以厲 風俗,使先王之道,光演於明時,郁郁之言,流聞於四 海。請制大郡立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次 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立博士 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助教 一人,學生四十人。其博士取博關經典,世履忠清,堪 為人師者,年限四十以上,助教亦與博士同,年限三 十以上。若道業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齒,學生取郡 中清」望人,行修謹堪循名教者,先盡高門,次及中第, 顯祖從之。郡國立學,自此始也。後允以老疾,頻上表 乞骸骨,詔不許。於是乃著《告老詩》。又以昔歲同徵,零 落將盡,感逝懷人,作《徵士頌》。蓋止於應命者,其有命 而不至則闕焉。群賢之行,舉其梗概矣,今著之於左 中書侍郎固安侯范陽盧元子真。

郡功曹史《博陵崔綽茂祖》

「河內太守、下樂侯廣甯」燕崇《元略》

上黨太守、高邑侯廣甯常陟《公山》

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渤海《高毗子翼》:

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渤海李欽《道賜》

河西太守、饒陽子《博陵許堪》祖《根》

中書郎、新豐侯京兆杜銓《士衡》

征西大將軍從事中郎京兆韋閬《友規》。

《京兆太守、趙郡李詵》令孫

太常博士、鉅鹿公趙郡《李靈虎符》

中書郎中、即丘子《趙郡李遐仲熙》

營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張偉仲業》

輔國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邁。

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侃《士倫》

東郡太守、蒲陰子中山劉策

《濮陽太守》《真定子》《常山許琛》

行司隸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

中書郎、燕郡劉遐《彥鑒》。

中書郎、武恆子河間邢穎《宗敬》

滄水太守、《浮陽侯》《渤海高濟叔民》

太平太守、《平原子》《鴈門李熙士元》

祕書監、梁郡公廣平游《雅伯度》

廷尉正安平子《博陵崔建興祖》。

廣平太守、列人侯西河宋愔

州主簿。長樂潘天符

郡功曹長樂《杜熙》。

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張綱。

中書郎、上谷張誕叔術

祕書郎、鴈門王道雅

祕書郎鴈門閔弼

衛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郎苗。

大司馬從事中郎上谷侯辯。

陳留郡太守、高邑子趙郡呂季才

夫百王之御世也,莫不資仗群才,以隆治道。故周文 以多士克寧,漢武以得賢為盛,此《載籍》之所記,由來 之常義。魏自神麚以後,宇內平定,誅赫連積世之僭, 掃窮髮不羇之寇,南摧江楚,西盪涼域,殊方之外,慕 義而至。於是偃兵息甲,修立文學,登延儁造,酬諮政 事,夢想賢哲,思遇其人,訪諸有司,以求名士。咸稱「范陽盧元等四十二人,皆冠冕之冑,著問州邦,有羽儀 之用。親發明詔,以徵元等,乃曠官以待之,懸爵以縻 之。」其就命三十五人,自餘依例州郡所遣者,不可稱 記。爾乃髦士盈朝,而濟濟之美興焉。昔與之俱蒙斯 舉,或從容廊廟,或游集私門,上談公務,下盡忻娛,以 為千載一時,始於此矣。日月推移,吉凶代謝,同徵之 人,凋殲殆盡。在者數子,然復分張,往昔之忻,變為悲 慼。張仲業東臨營州,遲其往返,一敘於懷,齊衿於垂 歿之年,寫情於桑榆之末。其人不幸,復至殞歿,「在朝 者皆後進之士,居里者非疇昔之人,進涉無寄心之 所,出入無解顏之地,顧省形骸,所以永嘆而不已。夫 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亦可以長言寄意。不為文二十 年矣,然事切於心,豈可默乎?」遂為之頌。詞曰:紫氣干 霄,群雄亂夏,王龍徂征,戎車屢駕,掃盪遊氛,克翦妖 霸,四海從風,八垠漸化。政教無外,既寧且一,偃武櫜 兵,唯文是恤。帝乃旁求,搜賢舉逸,巖隱投竿,異人並 出,亹亹盧生,量遠思純,鑽道據德,游藝依仁。旌弓既 招,釋褐投巾,攝齊升堂,嘉謀日陳。自東徂南,躍馬馳 輪,僭憑影附,劉以和親。茂祖煢單,夙罹不造,克己勉 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經》,遊思文藻,終辭寵命,以之自 保,燕常篤信,百行靡遺。位不苟進,任理棲遲。居沖守 約,好讓善推。思賢樂古,如渴如饑。子翼致遠,道賜悟 深,相期以義,相和若琴。並參幕府,俱發德音,優游卒 歲,聊以寄心,祖根運會,克光厥猷,仰緣朝恩,俯因德 友,功雖後建,祿實先受,班同舊臣,位並群后。士衡孤 立,內省靡疚,言不崇華,交不遺舊,以產則貧,論道則 富。所謂伊人,實邦之秀。卓矣友規,稟茲淑量,存彼大 方,擯此細讓,神與理宜,形隨流浪,雖屈王侯,莫廢其 尚。趙實名區,世多奇士,山「岳所鍾,挺生三李。矯矯清 風,抑抑容止,初九而潛,望雲而起。詵尹西都,靈惟作 傅,垂訓皇宮,載理雲霧。」熙雖中夭,跡階郎署,餘塵可 挹,終亦顯著。仲業淵長,雅性清到,憲章古式,綢繆典 誥。時值險艱,常一其操,納眾以仁,訓下以孝,化被龍 川,民歸其教。邁則英賢,侃亦稱選,聞達邦家,名行素 顯,志在兼濟,豈伊獨善。繩匠弗顧,功不獲展。劉許履 忠,竭力致躬,出能騁說,入獻其功。輶軒一舉,撓燕下 崇,名彰魏世,享業亦隆。道茂夙成,弱冠播名,與朋以 信,行物以誠。怡怡昆弟,穆穆家庭。發響九皋,翰飛紫 冥。頻在省闥,亦司於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猗歟彥 鑒,思參文雅。率性任真,器成非假。靡矜於高,莫恥於 下。乃謝朱門,歸跡林野。宗敬延譽,號為四儁。華藻雲 飛,金聲夙振。中遇沈痾,賦詩以迅。忠顯於辭,理出於 韻。高滄朗達,默識淵通。領新悟異,發自心胸。質侔和 璧,文炳雕龍。燿姿天邑,衣錦舊邦。士元先覺,介焉不 惑。振袂來庭,始賓王國。蹈方履正,好是繩墨。淑人君 子,其儀不忒。孔稱游夏,漢美淵雲。越哉伯度,出類逾 群。司言祕閣,作牧河汾,移風易俗,理亂解紛。融彼滯 義,煥此潛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崔宋二賢,誕性英 偉,擢類閭閻,聞名象魏。蹇蹇儀形,邈邈風氣,達而不 矜,素而能賁。潘符標尚,杜熙好和,清不潔流,渾不同 波,絕希龍津,止分常科,幽而逾顯,損而逾多。張綱柔 謙,叔術正直,道雅洽聞,弼為兼識。拔萃衡門,俱漸鴻 翼。發憤忘餐,豈要斗食。率禮從仁,罔愆于式。失不繫 心,得不形色。郎苗始舉,用均已試,智足周身,言足為 治。性協於時,情敏於事。與今而同,與古曷異。物以利 移,人以酒昏。侯生潔己,唯義是敦。日縱醇醪,逾敬逾 溫。其在私室,如涉公門。季才之性,柔而執競。屆彼南 秦,申威致命,誘之以權,矯之以正。帝道用光,邊土納 慶。群賢遭世,顯名有代。志竭其忠,才盡其概,體襲朱 裳,腰紉雙佩,榮曜當時,風高千載,君臣相遇,理實難 階。昔因朝命,與之克諧,披衿散想,解帶舒懷。此昕如 昨,存亡奄乖。靜言思之,中心九摧,揮毫頌德,潸爾增 哀。皇興中,詔允兼太常。至兗州祭孔子廟,謂允曰:「此 簡德而行,勿有辭也。」後允從顯祖北伐,大捷而還。至 武川鎮,上《北伐頌》,其詞曰:「皇矣上天,降鑒惟德。眷命 有魏,照臨萬國。禮化丕融,王猷允塞。靜亂以威,穆民 以則。」北虜舊隸,稟政在蕃。往因時。逃命北轅,世襲 凶軌,背忠食言,招亡聚盜,醜類實繁,敢率犬羊,圖縱 猖獗。乃詔訓師,興戈北伐,躍馬裹糧,星馳電發,撲討 虔劉,肆陳斧鉞。斧鉞暫陳,馘剪厥旅,積骸填谷,流血 成浦。元凶狐奔,假息窮墅,爪牙既摧,腹心亦阻。周之 忠厚,存及行葦,翼翼聖明,有兼斯美。澤被京觀,垂此 仁旨,封尸野獲,惠加生死,生死蒙惠,人欣覆育,理貫 幽冥,澤漸殊域,物歸其誠,神獻其福,遐邇斯懷,無思 不服。古稱善兵,歷時始捷,今也用師,辰不及浹。六軍 克合萬邦,以協義著《春秋》,功銘玉牒,載興頌聲,播之 來葉。顯祖覽而善之。又顯祖時有不豫,以高祖沖幼, 欲立京兆王子推,集諸大臣,以次召問。允進跪上前 涕泣曰:「臣不敢多言,以勞神聽,願陛下上思宗廟託 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顯祖於是傳位於高 祖,賜帛千匹,以標忠亮。又遷中書監,加散騎常侍。雖久典史事,然而不能專勤屬述,時與校書郎劉模有 所緝綴,大較續崔浩故事,準《春秋》之體,而時有刊正。 自高宗迄於顯祖,軍國書檄,多允文也。末年,乃薦高 閭以自代。以定議之勳,進爵咸陽公,加鎮東將軍。尋 授使持節、散騎常侍、征西將軍、懷州刺史。允秋月巡 境,問民疾苦。至邵縣,見邵公廟廢毀不立,乃曰:「邵公 之德,闕而不禮,為善者何望?」乃表聞修葺之。允於時 年將九十矣,勸民學業,風化頗行。然儒者優游,不以 斷決為事。後正光中,中散大夫、中書舍人河內常景 追思允,帥郡中故老,為允立祠於野王之南,樹碑紀 德焉。太和二年,又以老乞還鄉里,十餘章,上卒不聽 許,遂以疾告歸。其年,詔以安車徵允,敕州郡發遣。至 都,拜鎮將軍,領中書監。固辭不許。又扶引就內,改定 《皇誥》。允上《酒訓》曰:「臣被敕論集往世酒之敗德,以為 《酒訓》。臣以朽邁,遭人倫所棄,而殊恩過隆,錄臣於將 歿之年,勗臣於已墜之地。奉命驚惶,喜懼兼甚,不知 何事可以上答。」伏惟陛下以叡哲之資,撫臨萬國;太 皇太后以聖德之廣,濟育群生,普天之下,罔不稱頌。 然日昃憂勤,虛求不已,思監往事,以為警戒。此之至 誠,悟通百靈,而況於百官士民?不勝踴躍,謹竭其所 見,作《酒訓》「一篇。但臣愚短,加以荒廢,辭義鄙拙,不足 觀採。伏願聖慈體臣悾悾之情,恕臣狂瞽之意。」其詞 曰:「自古聖皇,其為饗也,元酒在堂,而𨣧酒在下,所以 崇本重原,降於滋味,雖汎爵旅行,不及於亂。故能禮 章而敬不虧,事畢而儀不忒。非由斯致,是失其道,將 何以範時軌物,垂之於世?歷觀往代成敗之效」,吉凶 由人,不在數也。商辛耽酒,殷道以之亡;公旦陳誥,周 德以之昌。子反昏酣而致斃,穆生不飲而身光。或長 世而為戒,或百代而流芳。酒之為狀,變惑情性,雖曰 哲人,孰能自競。在官者殆於政也,為下者慢於令也。 聰達之士,荒於聽也;柔順之倫,興於諍也。久而不悛, 致於病也。豈止於病,乃損其命。諺亦有云:「其益如毫, 其損如刀。」言所益者,止於一味之益,不亦寡乎?言所 損者,夭年亂志。夭亂之損,不亦夥乎?無以酒荒而陷 其身,無以酒狂而喪其倫,迷邦失道,流浪漂津,不師 不遵,反將何因。《詩》不言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朋友 之義也,作官以箴之,申謨以禁之,君臣之道也。其言 也善,則三覆而「佩之;言之不善,則哀矜而貸之。」此實 先王納規之意。往者有晉士多失度,肆散誕以為不 羇,縱長酣以為高達,《調酒》之頌,以相炫曜。稱堯舜有 千鍾百觚之飲,著非法之言,引大聖為譬,以則天之 明,豈其然乎?且子思有云:「夫子之飲,不能一升。」以此 推之,千鍾百觚,皆為妄也。今大魏應圖,重明御世,化 之所暨,無思不服,仁風敦洽於四海。太皇太后以至 德之隆,誨而不倦,憂勤備於皇情,誥訓行於無外,故 能道協兩儀,功同覆載,仁恩下逮,罔有不遵,普天率 土,靡不蒙賴。在朝之士,有志之人,宜克己從善,履正 存貞,節酒以為度,順德以為經,悟昏飲之美疾,審敬 慎之彌榮,遵孝道以致養,顯父母而「揚名。蹈閔、曾之 前軌,遺仁風於後生。仰以答所授,俯以保其成。可不 勉歟!可不勉歟!」高祖悅之,常置左右。詔允乘車入殿, 朝賀不拜。明年,詔允議定律令,雖年漸期頤,而志識 無損,猶心存舊職,披考史書。又詔曰:「允年涉危境,而 家貧養薄,可令樂部絲竹十人,五日一詣允,以娛其 志。」特賜允蜀牛一頭,「四望蜀車一乘,素几杖各一,蜀 刀一口,又賜珍味,每春秋常致之。」尋詔「朝晡給膳,朔 朢致牛酒衣服綿絹,每月送給。」允皆分之親故。是時 貴臣之門,皆羅列顯官,而允子弟皆無官爵,其廉退 若此。遷尚書散騎常侍。時延入,備几杖,問以政治。十 年,加光祿大夫,金章紫綬,朝之大議,皆咨訪焉。魏初 法嚴,朝士多見杖罰。允歷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 年,初無譴咎。初,真君中,以獄訟留滯,始令中書以經 義斷諸疑事。允據律評刑,三十餘載,內外稱平。允以 獄者,民之命也,常歎曰:「皋陶至德也。」其後英、蓼先亡。 劉、項之際,英布黥而王。經世雖久,猶有刑之餘釁,況 凡人能無咎乎?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詔以御馬車迎 允就郊所板殿觀矚,馬忽驚奔,車覆傷眉三處。高祖 文明太后遣醫藥護治,存問相望,司駕將處重坐,允 啟陳無恙,乞免其罪。先是,命中黃門蘇興壽扶侍允 曾雪中遇犬驚倒,扶者大懼,允慰免之,不令聞徹。興 壽稱「共允接事三年,未嘗見其忿色。」恂恂善誘,誨人 不倦,晝夜手常執書,吟詠尋覽。篤親念故,虛己存納。 雖處貴重,志同貧素。性好音樂,每至伶人絃歌鼓舞, 常擊節稱善。又雅信佛道,時設齋講,好生惡殺。性又 簡至,不妄交遊。顯祖平青、齊,徙其族望於代。時諸士 人流移遠至,率皆饑寒。徙人之中,多允姻媾,皆徒步 造門。允散財竭產,以相贍賑,慰問周至,無不感其仁 厚。收其才能,表奏申用。時議者皆以新附致異,允謂 取材任能,無宜屈抑。先是,允被召在方山作頌,志氣 猶不多損,談說舊事,了無所遺。十一年正月卒,年九 十八。初,允每謂人曰:「吾在中書時,有陰德,濟救民命若陽報不差,吾壽應享百年矣。」先卒旬外,微有不適, 猶不寢臥,呼醫請藥,出入行止,吟詠如常。高祖、文明 太后聞而遣醫李修往脈視之,告以無恙。修入,密陳 允榮衛有異,懼其不久。於是遣使備賜御膳珍羞,自 酒米至於鹽醢百有餘品,皆盡時味,及床帳、衣服、茵 被、几杖,羅列於庭。王官往還,慰問相屬。允喜形於色, 語人曰:「天恩以我篤老,大有所賚,得以贍客矣。」表謝 而已,不有他慮。如是數日,夜中卒,家人莫覺。詔給絹 一千匹,布二千匹,綿五百斤,錦五十匹,雜綵百匹,穀 千斛,以周喪用。魏初以來,存亡蒙賚者莫及焉,朝廷 榮之。將葬,贈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將軍、公如故,諡 曰文。賜命服一襲。允所製詩賦誄、頌、箴、論、表讚、《左氏 公羊釋》《毛詩拾遺論》、雜解《議,何鄭膏肓》事,凡百餘篇, 別有集行於世。允明算法,為《算術》三卷。子忱,襲。初,允 所引劉模者,長樂信都人也,少時竊遊河表。遂至 河南,尋復潛歸,頗涉經籍,微有注疏之用。允領祕書, 典著作,選為校書郎。允脩撰《國記》,與俱緝著。常令模 持管籥,每日同入史閣,接膝對筵,屬述時事。允年已 九十,目手稍衰,多遣模執筆而指授裁斷之,如此者 五六歲。允所成篇卷,著論上下,模預有功焉。太和初, 模遷中書博士,與李彪為寮友,並相愛好。至於「訓導 國胄,甄明風範,遠不及彪也。」出除潁州刺史。王肅之 歸闕,路經懸瓠,羇旅窮悴,時人莫識。模獨給所須,弔 待以禮,肅深感其意。及肅臨豫州,模猶在郡,微報復 之,由是為新蔡太守。在二郡積十年,寬猛相濟,頗有 治稱。正始元年,復出為陳留太守,時年七十餘矣。而 飾老隱年,昧禁自效,遂家於南潁川,不復歸其舊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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