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39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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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三百九十三卷目錄

 宋史部總論

  宋洪邁容齋隨筆史館玉牒所 國朝會要 四朝史志 九朝國史

  朱子全書宋代事實

  明顧充歷朝捷錄宋總論上 宋總論下

  春明夢餘錄宋史

經籍典第三百九十三卷

宋史部總論[编辑]

宋洪邁容齋隨筆[编辑]

《史館玉牒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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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熙寧以前,祕書省無著作局,故置史館,設修撰、 直館之職。元豐《官制》行,有祕書官」,則其職歸於監、少 及著作郎、佐矣,而紹興中復置史館、修撰、檢討,是與 本省為二也。宗正寺修《玉牒》官亦然,官制既行,其職 歸於卿、丞矣,而紹興中復差侍從為修牒,又以他官 兼檢討,是與本寺為二也。然則今有戶部可別置三 司有吏,刑部可別置審官、審刑院矣。又《玉牒》舊制每 十年一進,謂甲子歲進書,則甲戌、甲申歲復然。今乃 從建隆以來,再行補修,每及十年則進,以故不過三 二年,輒一行賞,書局僭賞,此最甚焉。

《國朝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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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會要》自元豐三百卷之後,至崇寧、政和間,復置 局修纂。宣和初,王黼秉政,罷修書五十八所。時《會要》 已進一百十卷,餘四百卷亦成,但局中欲節次覬賞, 故未及上。既有是命,局官以謂若朝廷許立限了畢, 不過三兩月可以投進。而黼務悉矯蔡京所為,故一 切罷之。官吏既散,文書皆為棄物矣。建炎三年,外舅 張淵道為太常博士,時禮寺典籍散佚亡幾,而京師 未陷。公為宰相,言「宜遣官往訪故府,取見存圖籍,悉 輦而來,以備掌故,此若緩而甚急者也。」宰相不能用, 其後逆豫竊據,鞠為煨燼。吁,可惜哉!

《四朝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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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朝國史·本紀》皆邁為編修官日所作。至於淳熙乙 巳,丙午又成列傳百三十五卷。惟《志》二百卷多出李 燾之手。其彙次整理,殊為有功,然亦時有失檢點處。 蓋文書廣博,於理固然。《職官志》云:「使相以待勳賢故 老及宰相久次罷政者,惟趙普得之。」明道末,呂夷簡 罷,始復加使相。其後王欽若罷日亦除,遂以為例。按 趙普之後,寇準、陳堯叟、王欽若,皆祥符間自樞密使 罷而得之。欽若以天聖初再入相,終於位,夷簡乃在 其後十餘年。今言欽若用夷簡故事,則非也。因記《新 唐書》所載:李泌相德宗,加崇文館大學士。泌建言,學 士加大,始中宗時,及張說為之,固辭,乃以學士知院 事。至崔圓復為大學士,亦引泌為讓而止。按崔圓乃 肅宗朝宰相,泌之相也,相去三十年,反以為圓引泌 為讓,甚類前失也。

《九朝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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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國史》凡三書:太祖、太宗、真宗曰《三朝》,仁宗、英宗 曰《兩朝》,神宗、哲宗、徽宗、欽宗曰《四朝》。雖各自紀事,至 於諸志,若天文、地理、五行之類,不免煩複。元豐中,《三 朝》已就,《兩朝》且成,神宗專以付曾鞏使合之。鞏奏言: 「五朝舊史,皆累世公卿道德文學、朝廷宗工所共準 裁,既已勒成大典,豈宜輒議損益?」詔不許。始謀篹定, 會以憂去,不克成。其後神哲各自為一史,紹興初,以 其是非褒貶皆失實,廢不用。淳熙乙巳,邁承乏修史, 丙午之冬,成書進御,遂請合九朝為一,壽皇即以見 屬。嘗奏云:「臣所為區區有請者,蓋以二百年間典章 文物之盛,分見三書,倉卒討究,不相貫屬。及累代臣 僚,名聲相繼,如前史以子係父之體,類聚歸一。若夫 制作之事,則已經先正名臣之手,是非褒貶,皆有据 依,不容妄加筆削。乞以此奏下之史院,俾後來史官 知所以編鑽之意,無或輒將成書擅行刪改。」上曰:「如 有未穩處,改削無害。」邁既奉詔開院,亦修成三十餘 卷矣,而有永思攢宮之役,纔歸即去國。尤袤以《高宗 皇帝實錄》為辭,請權罷史院。於是遂已。祥符中,王旦 亦曾修撰《兩朝史》。今不傳。

朱子全書[编辑]

《宋代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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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言:「太祖受命,盡除五代弊法,用能易亂為治。」曰:「不 然,只是去其甚者,其他法令條目,多仍其舊。大凡做 事底人,多是先其大綱,其他節目可因,則因此方是 英雄手段。如王介甫大綱都不曾理會,卻纖悉於細 微之間,所以弊也。」

秀才好立虛論事,朝廷纔做一事,鬨鬨地鬨過了,事 又只休。且如黃河事合,即其處看其勢如何,朝夕只 在朝廷上鬨河,東決西決,凡作一事皆然。太祖當時 亦無秀才,全無許多閒說。只是今日何處看修器械, 明日何處看習水戰,又明日何處教閱,日日著實,做故事成。

才卿問:「秦漢以下,無一人知講學明理所以無善治。」 曰:「然。」因汎論歷代以及本朝太宗、真宗之朝可以有 為而不為。太宗每日看《太平廣記》數卷,「若能推此心 去講學,那裡得來!不過寫字作詩,君臣之間以此度 日而已。真宗東封西祀,縻費巨萬,計,不曾做得一事。 仁宗有意於為治,不肯安於小成,要做極治之事,只」 是資質慈仁,卻不甚通曉。用人驟進驟退,終不曾做 得一事。然百姓戴之如父母。契丹初陵中國,後來卻 服仁宗之德,也是慈仁之效。緣他至誠惻怛,故能動 人如此。

亞夫問濮議。曰:「歐公說不是。韓公、曾公亮和之,溫公 王珪議是。范鎮、呂誨、范純仁、呂大防皆彈歐公。但溫 公又於濮王一邊禮數太薄,須於中自有斟酌可也。 歐公之說斷不可。且如今有為人後者,一日,所後之 父與所生之父相對坐,其子來喚所後父為父,終不 成又喚所生父為父。這自是道理,不可。試坐仁宗於」 此,亦坐濮王於此。使英宗過焉,終不成都喚兩人為 父。只緣眾人道是死後為鬼神,不可考,胡亂呼都不 妨。都不思道理不可如此。先時仁宗有詔云:「朕皇兄 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此甚分明。當時只以此 為據足矣。

濮議之爭,結殺在王陶擊韓公,蔣之奇論歐公。伊川 《代彭中丞奏議》,似亦未為允當。其後無收殺,只以濮 國主其祀,可見天理自然,不由人安排。

神宗銳意為治,用人便一向傾信他。初用富鄭公,甚 傾信,及論兵,鄭公曰:「願陛下二十年,不可道著『用兵』 二字。」神宗只要做鄭公,只要不做,說不合。後來傾信 王介甫,終是坐此病,只管好用兵,用得又不著。費了 無限財穀,殺了無限人,殘民蠹物之政,皆從此起。西 番小小擾邊,只是打一陣退便了,卻去深入,侵他疆 「界。才奪得鄯州等空城,便奏捷。朝廷不審,便命官發 兵去守,依舊只是空城,城外皆是番人,及不能得歸, 朝廷又發兵去迎歸,多少費力。」熙河之敗,喪兵十萬, 神宗臨朝大慟,自得疾而終。後來蔡京用事,又以為 不可棄,用兵復不利,又事幽燕。此亦自神宗啟之,遂 至中朝傾覆。反思鄭公之言,豈不為天下至論? 神宗極聰明,於天下事無不通曉,真不世出之主,只 是頭頭做得不中節拍。如王介甫為相,亦是不世出 之資,只緣學術不正當,遂誤天下。使神宗得一真儒 而用之,那裡得來?此亦氣數使然。天地生此人,便有 所偏了,可惜!可惜!

問荊公得君之故。曰:「『神宗聰明絕人,與群臣說話,往 往領略不去。才與介甫說,便有於吾言無所不說』底 意思,所以君臣相得甚懽。向見何萬一之少年時所 著數論,其間有說云:『本朝自李文靖公、王文正公當 國以來,廟論主於安靜,凡有建明,便以生事歸之。馴 至後來,天下弊事極多』。此說甚好。且如仁宗朝,是甚」 次第時節,國勢卻如此緩弱,事多不理。英宗即位,已 自有性氣要改作,但以聖躬多病,不久晏駕,所以當 時諡之曰「英。」神宗繼之,性氣越緊,尤欲更新之,便是 天下事難得恰好,卻又撞著介甫出來承當,所以做 壞得如此。又曰:「介甫變法固有以召亂,後來又卻不 別去整理,一向放倒,亦無緣治安。」

神宗其初要結高麗去共攻契丹,高麗如何去得?契 丹自是大國,《高麗》朝貢於彼,如何敢去犯他?

哲宗常使一舊卓子不好,宣仁令換之,又只如此在。 問之云:「是爹爹用底。」宣仁大慟,知其有紹述意也。又 劉摯嘗進君子小人之名,欲宣仁常常諭哲宗使知 之。宣仁曰:「常與孫子說,然未曾了得。」宣仁亦是見其 如此,故皆不肯放下。哲宗甚銜之。紹述雖是其本意, 亦是激於此也。

徽廟初,上蔡初召上殿,問對語不少,然上蔡云:「多不 誠。」遂退,只求監局之類去。

當初約女真同滅契丹,既女真先滅了契丹,金帛子 女已為女真席卷而去,遂竭府庫問女真換此空城, 又以歲幣二百萬貫而為每歲空額,是時帑藏空竭, 遂斂敷民間,共科得六百餘萬貫,恣為用事者侵使, 更無稽考。又契丹相郭藥師以常勝軍來降,朝廷處 之河北諸路,近邊塞上。後又有契丹甚人來降,亦有 一軍名「義勝軍」,亦處之河北諸路,皆厚廩給。是時中 國已空竭,邊上屯戍之兵廩餼久絕,饑寒欲死,而常 勝、義勝兩軍安坐而享厚祿。及後來金入中國,常勝、 《義勝》兩軍先往降之。二軍散處中國,盡知河北諸路 險要虛實去處,遂為敵鄉導,長驅入中原。又徽宗先 與阿骨打盟誓,兩邊不得受叛降。中「國雖得契丹空 城而無一人,又遣屯戍中原之兵以守之,飛芻轉餉, 不勝其擾。契丹敗亡,餘將數數引兵來降,朝廷又皆 受之」,蓋不受,又恐其為盜,金人已有怨言。又金中有 張玨者,知平州,欲降,徽宗親寫詔書以招之。中間路 往,又為金所得,而張玨已來降矣,金人益怨。又契丹亡國之主天祚者在金中,徽宗又親寫詔招之,若歸 中國,當以皇兄之禮相待。天祚大喜,欲歸中國,又為 金所得。由是金人大怒云:始與我盟誓如此,今乃寫 詔書招納我叛亡,遂移檄來責問,檄外又有甚檄文, 極所以罵詈之語,今《實錄》中皆不敢載。徽宗大恐,遂 招引到張玨,斬其首與金人,又作道理分雪天祚之 事,遂啟其輕侮之心。每讀其書。看得人頭痛更無一 版。有一件事做得應節拍

嘗在李先生家藥方冊子上見箇御筆,其冊子是朝 廷紙做,乃是當時議臣中有請變祖宗科舉之法,上 既俞之矣。明日耿南仲、馮澥輩又論神宗法制當紹 述不可改,故降御筆云:「昨來因議臣論奏,失於不審, 遂行出。今得師傅大臣之言,深合朕心,所有前降指 揮,更不施行。」當時只緣紹述做得如此了,猶且不悟, 故李伯紀煞與欽宗論說,但卻不合。因綱罷,而太學 生及軍民伏闕乞留之。自後君臣遂生間隙,疑其軍 民脅己,方圍閉時,降空名告身千餘道,令其便宜補 授其官,上至節度使。綱只書填了數名小使臣,餘者 悉繳回,而欽宗已有「近日人臣擅作威福,漸不可長」 之語,如此教人如何做事!廣曰:「自漢唐來,惟有本朝 臣下最難做事,故議論勝而功名少。」曰:「議論勝,亦自 仁廟後而蔓衍於熙豐。若是太祖時雖有議論,亦不 過說當時欲行之事耳,無許多閒言語也。」

問:「吳革是時結連義兵,欲奪二聖,為范瓊誘殺之。不 知當時若從中起,能有濟否?」曰:「也做不得,大勢去矣。 古人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豈不是如此。只這裡 才操縱少緩,其中便有此禍,可不慄慄危懼!前輩當 南渡初,有言都建康者,人云:『建康非昔之建康,亦不 可都。雖勝似坐杭州,如在深窟裡。然要得出近外,不 若都鄂渚,應接得蜀中上一邊事體』。」看來其說也是。 如今杭州一向偏在東南,終不濟事。記得岳飛初勵 兵於鄂渚,有旨令移鎮江陵。飛大會諸將與謀,遍問 諸將,皆以為可,獨任士安不應,飛頗怒之。任曰:「大將 所以移鎮江陵,若是時某安敢不說?某為見移鎮不 是,所以不敢言。據某看,這裡已自成規模,已自好了, 此地可以阻險而守,若往江陵,則失長江之利,非某 之所敢知。」飛遂與申奏,乞止留軍鄂渚。

岳飛嘗面奏金人欲立欽宗子來南京,欲以變換南 人耳目,乞皇子出閣,以定民心。時孝宗方十餘歲。高 宗云:「卿將兵在外,此事非卿所當預。」是時有參議姓 王者在候班,見飛呈劄子,時手震。及飛退,上謂王曰: 「岳飛將兵在外,卻來于與此等事,卿緣路來,見他曾 與甚麼人交?」王曰:「但見飛沿路學小書甚密,無人得 知,但以此推脫了。但此等事甚緊切,不知上何故恁 地說。如飛武人能慮及此,亦大故是有見識。某向來 在朝,與君舉商量,欲拈出此等事,尋數件相類者一 併上之,將其後裔,乞加些官爵以顯之。」未及而罷。 昭慈小不快,高廟問疾,因話閒曰:「有一事,久欲說與 官家。」高廟請其故,曰:「宣仁廢立之說,皆是章厚之徒 撰造,中間雖嘗辨白,然載在國史者尚未嘗改。可令 史官重議刪修,以昭明聖母之德於萬世。」時趙忠簡 當國,遂薦元祐故家子弟,如范如圭數人,方始改得 正。然亦頗有偏處。才是元祐事,便都是,熙豐時事,便 都不是。後趙罷,張魏公繼之,又欲修改,動令史官某 等簽出,未及改而又罷。

問壽皇為皇子本末。曰:「『本一上殿官樓寅亮上言,舉 英宗故事,且謂太祖受命,而子孫無為帝王者,當於 太祖之下選一人養宮中。他日皇子生,只添一節度 使耳』。繼除臺官,趙忠簡遂力贊於外。當時宮中亦有 齟齬,故養兩人。後來皆是高宗自主張。未禪位前數 日,忽批云:『宗室某可追贈秀王,諡安僖』。先已安排了」, 若不然,壽皇如何處置?

高宗大行壽皇三年,戴布幞頭,著衣衫,遵行古禮,可 謂上正千年之失。當時宰相不三日後便服朝服,雖 壽皇謙德,不欲以此諭群臣,然臣子自不當如此,可 謂「有父子而無君臣。」

壽皇合下若有一人夾持定十五六年做多少事? 壽皇直是有志於天下,要用人,嘗歎自家不如箇孫 仲謀能得許多人。

某嘗謂「士大夫不能盡言於壽皇,真為自負。」蓋壽皇 儘受人言,未嘗有怒色,但不樂時,止與人分疏辨析 爾。

壽皇晚來極為和易。某嘗因奏對言檢旱天語云:「檢 放之弊,惟在於後時而失實。」只這四字,盡得其要領。 又言:經總制錢則曰「聞巧為名色以取之民。」其於天 下事極為諳悉。

歲旱,壽皇禁中祈雨有應。一日,引宰執入見,恭父奏 云:「此固陛下至誠感通,然天人之際,其近如此。若他 事一有不至,則其應亦當如此。願陛下深加聖慮,則 天下幸甚。」恭父斯語,頗得大臣體。

上即位踰月,留揆以一二事忤旨,特批逐之,人方服其英斷。先生被召至上饒,聞之有憂色曰:「人心易驕 如此,某今方知可懼。」黃問曰:「某人專恣當逐,何懼之 有?」曰:「大臣進退,亦當存其體貌,豈宜如此?」又問:「恐是 廟堂諸公難其去,故以此勸」上逐之。曰:「亦不可如此。 何不使其徒諭之以物論,俟其請去而後許之,則善」 矣。幼主新立,豈可導之以輕逐大臣耶?且如陳源之 徒,論其罪惡,須是斬之乃善。然人主新立,復教以殺 人,某亦不敢如此做也。

明顧充歷朝捷錄[编辑]

《宋總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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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太祖當周末造,中外忻戴大志,果遂據鼎陳橋,議 者比之朱全忠、石敬塘。「然香《孩兒營》兆其端,面方耳 大神其相,紫雲黑龍顯其異,日光摩盪著其祥」,則天 命已有歸矣。天下大器,豈可徒以聲音笑貌得之耶? 及其即位,一洗當世之陋習而更張之,瑰意奇行,班 班可紀,親贊孔顏。文臣知州,武臣亦令讀書。宿儒處 以翰苑,而臣庶貴文學矣;樽酒片言,兵權盡釋,如制 嬰兒,而藩鎮專權之弊革矣;服澣濯之衣,碎七寶之 器,戒繡翠之飾,而儉素之風敦矣。其他命課農桑,急 民事也;大辟覆奏,重民命也;褒贈韓通,旌忠義也;留 意諸帥,重邊防也;裘帽之賜,惜將士也;犯法有劍,肅 紀綱也;推心置腹,泯猜忌也;覆試貢士,求真才也;「去 白起像」,惡好殺也;「千金購書」,崇文教也;「親臨講武」,嚴 武備也;「灸艾分痛」,親骨肉也;「洞開重門」,悟心學也;遵 母后之教,而挈天下於龍行虎步之弟,則堯、舜公天 下之心也;命將而曰「毋得暴掠生民」,成湯弔民伐罪 之心也;「遣使賑貸於諸州」,武王散財發粟之心也;忠 厚為治,子育元元,故能斬艾蓬蒿,削平險阻,北克劉、 李,東克重進,西克孟昶,南克李煜,滅劉鋹於南漢,服 錢俶於吳越,臥榻之側,鼾睡以除,而逆腸叛膽者消 縮順嚮,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可謂救生靈塗炭之 苦,革叔季兵戈之禍矣。孰謂太祖而非聰明神武不 殺者哉?太宗沉謀英斷,勤儉自勵,親征太原,混一版 圖,喜於讀書,而曰「開卷有益」,讀前代史而不令宦官 預政。立崇文之院,封文宣之後,納直諫之疏,禁寺觀 之置,振江南之饑,申戒諭之辭,重循吏之選,嚴贓吏 之誅,重希夷之清隱,嘉种放之高節,因岐溝之敗而 推誠悔過,因賀令圖之敗而蠲逋給復,因彗星之見 而避殿減膳,因旱蝗之變而欲自焚答譴,故其致治 之盛,駕軼前王,四海誦德,聲薰天地熙熙,與群臣賞 花賦詩,而以天下之樂為樂。雖觀燈乾元,有自滿之 意,而跡其所為,亦無沗於太平天子,庶幾有道仁聖 之主矣。惜其改號更名,怒姪、貶弟,皇后不成服,無以 解燭影斧聲之疑於後世耳。繼恩鎖閣,爰立真宗,求 直言,蠲《逋賦》,釋繫囚,頒《九經》,汰冗吏,動無過,舉足為 繼世之賢君。景德之初,契丹入寇澶淵,蛇蹤豕跡,旁 午關河;狼毒羊腥,薰蒸樓櫓。邊書告急,顛頓驚怖。全 軀保妻子之臣,倡為「幸蜀幸江南」之策。幸寇相公,掣 異論之肘。獨立赤幟,親扶日轂,飲酒鼾睡以禦之。鼓 鼙動地,三春掀蟄震之雷;戈甲連天,千里散龍蛇之 雪。南軍踴躍,北兵奪氣,而不敢窺邊者三十九年,君 臣恬然,不以掛於口而慮於心,不可謂功之細也。噫 使萊公之策盡行,則將孤輪不返,隻騎無還,可保百 年無事矣。甘心歸幣而誓盟城下,其帝之自貽巨寇 與?邊塵甫靖,侈志旋生,黥卒之說興,而天書之事起, 西祀東封,迄無寧日,而《玉清昭應》《會靈》《景靈》紛紛繼 作,不曰獻天書於朝元殿,則曰刻天書於寶符閣,不 曰以方士為武衛將軍,則曰贈道士號真靜先生,不 曰聖祖降於延恩殿,則曰「大會釋道於天安殿。」矯誣 上天,以欺天下後世,而五鬼之徒,諛唇佞舌,以事逢 迎,且賢如王旦,而甘受美珠以為之使,所謂同浴不 惡裸裎者也。中外多上雲霧草「木之瑞,而群臣爭奏 野雕山鹿之祥。欲得天下好而寇老不召,欲得天下 平寧而眼丁不拔。」是以民造訛言,天降變異,而太祖 艱難之業蕩然為之一空矣。仁宗即位,始焉恩出太 后,既焉政出大臣。呂夷簡順父出母,致帝蹈漢、唐之 失德,且又逐貶諫官,以鉗天下之口,致天下齰舌軟 齒不敢伸一喙者將二年。蔡襄「四賢一不肖」之詩,要 非盛世之所宜聞者。自親政以來,率多善政。觀後苑 之麥,減畿內之稅,因月食而放宮人,因大旱而求直 言,瑞豐年而卻草木之異,念民瘼而出通天之犀。精 心密禱,以應天變,寬恤民力,以憫人窮。中夜忍一羊 之費,燕私服澣濯之衣,絕苑囿之好,謹大辟之刑,慎 「兵革之用」,其敬天勤民之意,昭然可見。尤足多者,慶 曆中,急於求治,擢用元老,而眾賢之進,如茅斯拔、小 范老子主邊事,鐵面御史專彈劾,黑王相公在樞密, 閻羅、包老任要府,天下異人,宰端揆,富鄭公善北使 之職,韓魏公寒西賊之膽,歐文忠變時文之怪,狄武 襄成廣南之功,濟濟然相與進忠若「趨利,論政若訴 冤,以共培四十二年仁澤。」是以遼人請盟,夏人納款, 中國奠安。有「倚泰山、坐平原之勢,富與地侔,尊與天並」,蓋社稷長遠,終必賴之者也。故其棄群臣之日,天 下聞之,路祭巷哭,感動欷歔,其生也榮,其死也哀。於 乎休哉!仁宗無嗣,擢濮王子宗實於眾人之中升為 天子,皇太后權同聽政,群小讒間,兩宮成隙,賴呂誨、 韓琦諸公,母子如初。撤簾之後,政自己出,優禮大臣, 愛民好儒,臨政必問古治所宜,凡有裁決,皆出群臣 意表,無所言議施為,而天下傳頌稱說,德號彰聞,雖 嗣服不長,足稱良主。神宗繼之,惟儉惟勤,勵精求治,, 使能用賢遠奸,則大有為之業,可抱足而須者。奈何 以不「曉事性執拗之王安石越次入對,而使新參得 志乎?」蓋嘗觀之,自古君臣,如帝與安石相知極少,而 安石惟強辯堅志,驕蹇慢上。以王敦之相,兼李林甫 之惡,懷少正卯、盧杞之奸,行管夷吾、商鞅之術,而紛 更新法,驅逐異己。范鎮諸人罷,而老成人不惜矣;宋 敏求諸人罷,而熙寧三舍人逐矣;程顥諸「『人罷,而臺 諫為之一空矣。表表善良,一舉網盡,而其所用者笑 罵之鄧綰,傳法之沙門,護法之善神,廝僕之王珪,家 奴之薛向,爪牙之李定,鷹犬之張商英,筌相之陳升 之,相與猿攀狐媚,朋黨比周,以蔽聰明,致天下嗷嗷, 若蜩螳之啾唧。農者嘆於畎畝,商者嘆於道路,而民 情愁苦,僅達於鄭俠之圖』。帝方目安石為今之古人, 而不察其誤蒼生、亂天下之禍也,且又妄開邊釁,謀 動干戈,兵連於交趾,怨結於西夏,用欲取姑予之計, 割七百里之地以𢌿遼人,俾甲兵鈍敝,國勢離落,謀 國之效,茫然如捕風摶影,誰之過與?」噫至是而安石 之計左矣。《福建子》之書,悔之何及?吾以是知惠卿等 誤安石,安「石誤帝,而帝誤萬姓也。」偏聽則生奸,獨任 則成亂,孰謂壞天下者而非帝邪?哲宗幼沖,高后以 女中堯、舜,垂簾蒞政,而天下引領以觀新治。召用故 老名臣,盡行仁宗之政。所用者皆正人,所黜者皆奸 黨,所革者皆蠹政,所建者皆良法。雖以呂惠卿之斗 筲穿窬者,亦自知無所容,而懇求散地。百姓見活,如 出九泉睹白日,可謂有大功於宗社,有大德於生靈 矣。所惜者,眾賢相扼,有洛黨、蜀黨、朔黨之名,而小人 得以窺其隙。又惜公著、大防等不能鑒陳、竇、五王之 禍,而欲為調停,以靖小人焉。豈知新法之蠹未去,熙 寧之根尚存,太后沒後,多有調戲官家者乎?由是別 用一番人以尋舊轍。君子方欲以元祐為元嘉,而不 知紹聖又轉而為熙寧矣。躬親庶政,無片善可紀。而 二蔡、二惇之徒,簸頓關紐,戲弄樞機,紛紛希進者,皆 倡為「紹述」之論,以輕變九年已行之法,擢任累歲不 用之人,任四凶以報仇怨,廢賢后而壞名節,甚至以 老奸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而誣欲廢之。世道荊棘,天 下茅葦,端人正「士,雨露洗滌,使朽骨含冤於地下,子 孫禁錮於炎荒,君子何辜,罹此荼毒,不善之積,已至 絕嗣,雖繼以賢者,猶懼不能蓋前愆,而況以一浪子 之端王嗣之乎?徽宗初立之際,用賢去邪,君心未蠹。 自召用蔡京,佞臣獻愛莫助圖,而重以貽天下之憂。」 吁!腐薪不可以撻兵,渙泥不可以膠物,小人而可以 「理天下哉?」京固小人之桀雄也,皇父卿士,則所用者 盡皇父;尹氏太師,則所引者皆尹氏。由是鼠奴狗類, 摩肩疊跡,交結搆扇,蟬聯膴仕,紛紜雜襲,而牢不可 拔。帝方欲追述父兄之志,京等咸以奸媚投之,而蒙 蔽日深。故一惑於報復,則貶黨人、籍黨人、刻黨人,而 斲喪元氣不恤矣;一惑於玩好,則朱勔領花石綱,搜 巖剔藪,以求木石,聲焰熏灼,而東南有小朝廷矣;一 惑於方士,則魏漢津興事,李良之說,而定新樂,鑄九 鼎矣;一惑於神仙,則置道階,天神降靈,素據高座,而 受冊為教主道君矣 ;一惑於侈樂,則有《萬壽山》之作, 而亭臺樓觀,門千戶萬,不可勝記矣;一惑於土木,則 有《延福宮》之作,而豐屋華楹,奇構磊落,以觀美矣;一 惑於邊功,而得志於西羌,則謂遼亦可圖,而李良嗣 來浮海通女真矣;一惑於聚斂,則收免夫錢,收經制 錢,括田於京東、西路,剝膚椎髓,盈厭谿壑,官有腐蠹 之藏,而民皆茹毒飲痛,窮而無告矣;一樂於微行,則 幸王黼第,幸蔡京第,主婦上壽,稚子牽衣,酣飲無節, 而損威傷重不顧矣。身為萬乘之主,而苦一國之民, 以養耳目鼻口。古曰:「無道之君,以樂樂身」,帝之謂也。 故狐則升御榻也,京師則大水也,婦則生髭也,男則 孕子也,黑眚則見於禁中也,而危證薦臻,壞形層出 矣。方臘則起於睦州也,宋江則起於淮南也,張山則 起於山東也,高托山則起於河北也,而蟻聚蜂屯,弄 兵潢池矣。敗亡之兆,近在目前,而且交女真之鄰,壞 兄弟之國,竭天下之財以北征,僅得七空城,而加爵 進封,以為得計也。外通金人而內納張玨,既納玨矣, 而又函首於金,何怪於郭藥師為向道,而金人圍太 原哉?善乎,陳東之言曰:「蔡京壞亂於前,梁師成陰賊 於內,李彥結怨於西北,朱勔聚怨於東南,王黼、童貫 結怨於二虜,上有昏君,下有六賊,沙漠羇魂,自取之 耳。」欽宗祚當版蕩,身值式微,南朝無人,胡馬分牧,女 真藉百勝之勢,掠吾土毛,腥我天地,蠶食張吻,鯨吞鼓頤,以大肆需索,僅惟李綱有為國之謀,而罷之以 謝金人浪子。宰相當國,力主和議,夫耕不食,婦織不 裳,走騎如龍,行車若水,遠供金人之求,比屋枵空,自 衛無策。曾未得一夕安寢,而起視四境,虜已揮戈犯 闕矣。猶不知備,而罷四方勤王之兵,以獨坐窮山,其 所以為退敵之計者,不過曰《六甲》,法六丁力士、北斗 神兵、天闕大將,以效兒戲而已。鋒鏑霜瑩中原毒痡, 若卵就壓,振振業業,此臣死君、君死社稷之時也。乃 今日割三鎮,明日割兩河,後日上降表,以屈志買和。 抑孰知金人之暴虎也,其貪狼也,其捷猱貓也,陰狡 叵測,欲以結其歡而寢其侮,其可得乎?卒也,衣冠黔 首,為肉為血,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帝座傾而日射晚 霞,異姓立而懷愍再恥。邊塵撲面,驚弦慘骨,四顧潸 涕,一望悴顏,為萬古之羞。原其所自,皆朝廷為奸臣 所誤,以至於此。故帝亦曰:「宰相誤我父子。」噫乘人堅 良,食人肥鮮,顧乃召寇以亡國?京黼、童貫、軰雖擢髮, 何以數其罪?斷脰決腹,何以償其愆哉?

《宋總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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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在中葉,金寇陸梁,舉族雖有北轅之釁,而敷天尚 同左袒之心。大元帥在外,元祐皇后在內,蓋亦天意 也。康王即位,有不共戴天之仇,縱綿力薄材,未能鳴 劍伊吾,以直扺黃龍府。然二帝在虜中,穹廬蠻帳,臭 惡雜聚,嘆馬角之未生,而魂已消於雪窖矣。北望庭 闈,無淚可揮,獨不思蓼目水足,抱冰握火,以急救父 母乎?」潛善作左相,伯彥作右相,朝進一言以告和,暮 進一言以乞盟,鰓鰓然以見哀於敵人,策之左者也。 幸有李綱入來,方成朝廷,宗澤全城,以待車駕,而黃、 汪見沮,掣肘莫伸,卒召苗、劉之變,使一婦人抱三歲 兒以決事,將誰咎焉?賴張浚、韓世忠諸臣,勤王之師 一至,而洗日之功立奏。不幸金人哨「騎飄忽,群盜所 在蜂起,至四京淪陷於腥膻,而帝為航海之策,又不 得已而分地與盜,以紓旦夕之急,不都川陝,不都荊 襄,不都建康,不都淮揚,而作廟於臨安。金來則金之 地,金去則盜之地,而金又分中原之地以帝劉豫,是 帝固處小朝廷以求活也。古曰:『有前死一尺,無退生 一寸』。」帝也實昧之。是時諸將方圖協力,而秦檜一意 撻辣郎君,反為金人奸細。檜不思東都抗節存趙計, 而遽忘此寇,竭力主和。帝又喜得一佳士,如或酬之 金湯恐喝於豫國,玉帛聯翩於遠餽。第不知彼之欲 和者,畏我耶,愛我耶,抑款我耶?自變故以來,主和議 者,唇腐齒落,舌敝耳聾,不見成功,而金人講和以用 兵,我「國斂兵以待和。」況平江次師,金人震怖,不敢南 下。則和議之與治兵,其效蓋可見者。金以和愚宋,檜 以和愚帝,帝以和自愚,岳飛、世忠克復之疏,皆不見 報,而甘受其詔諭江南之名,其衮冕冊立之禮,甘屈 夫奉表稱臣之辱,僅得河南、陝西地。徽宗、邢后喪而 為之寢,兵戰為之貢,歲幣為之備,藩方為「之殺。忠勇, 俾忠憤之臣吞聲解骨,俾十年之力廢於三字獄,而 二帝之駕終於五國城。」於乎!檜方謂天下太平,而依 憑城社,陵鑠縉紳,父子孫當國,氣燄炙手,故有請乘 金根車者,有獻《秦城王氣詩》者,人心所屬,唯知賊檜 及其死而始貶其奸黨,防其逆謀,不已晚乎?和議之 說方行,而金已分道入寇,「逆亮師出建康,據我北岸, 欲立馬吳山,以看花洛陽,國勢飄飄,如燕巢飛幕。賴 儒生成功於采石,郎主見弒於瓜州,不然,帝無駐蹕 之所矣。」吁!楚民三戶以亡秦,少康一成以興夏,高宗 有江南之范增,有中興之名將,合戰如虎,匪躬是徇, 亦漸有進取之勢。使其罷講和,以攻守代之,則可以 回弱水使東流,返江河使西注,犁庭掃穴,在反掌間, 而何有於中原,何有於二帝哉?惟其前有讒而不見, 後有賊而不知,帝又以昏德主之,故雖宗澤有東京 之捷,翟進有西京之捷,徐徽言有晉寧之捷,趙立有 淮陰之捷,岳飛有廣德、郾城、朱仙鎮之捷,韓世忠有 江中、大儀之捷,張榮有興化之捷,吳玠有仙人關和 尚原之捷,楊沂中有藕塘之捷,吳璘有《扶風》之捷,劉 錡有順昌之捷,王德有《宿州》之捷,相與出死力以捍 社稷,亦徒焉而已。恇怯淟涊,自委葳蕤,向非付託得 人,何以綿國祚於永世耶?孝宗以太祖之後紹高宗 之引,居藩邸,時慨然有興復之志,及即位,倚魏公如 長城,而曰:「朝廷所恃唯公」,首擢辛次膺,而顯渡江之 直,信任李顯忠,而成靈壁之功,致邊報稍張,中外鼓 舞。雖符離之潰,而又倚浚為重,立馬殿庭,斷弦傷目, 躬㩦漆杖,以自習勞苦。即夫立志之堅,宜可唾手燕 雲,而繫單于之頸,飲月氐之頭矣。然方欲用浚,而湯、 史之奸參之,方建恢復,而和議之說惑之。豈知夫今 日之事,非戰無「以復讎,非守無以制勝,舉朝皆婦人, 固不足以語此。而浮謗如川,聚蚊成雷,浚終罷位。楊 甲之策,覽之不悅,卒置第五。」則恢復之所以不成者, 蓋緣帝以談兵革為諱,論兵革為迂也,而不可專咎 於誤事諸奸矣。荊、襄上流,兵力單薄;吳、蜀要害,財賦 匱乏。陵寢隔煙塵,而媵嬪滿前;專意一張說而四賢罷斥;王淮、陳賈之言入,而道學有禁。雖曰「朕心一日 行天下兩遭」,而瑕疵蓋亦不少。值金主賢明仁恕,無 隙可乘,而易表為書,改臣稱姪,減幣定好,正敵國之 體;邊庭不鼓,烽燧熄煙,刁斗夜停,旌旗晝捲,以休肩 南北,亦帝之幸耳。然人君起外藩,而能盡宮庭之孝, 惇友愛之情,未有若帝者,故帝得廟號。孝宗,亦南渡 之首稱也。光宗制於將種之婦,而夫不夫;嬖於陳源、 楊舜卿之黨,而君不君;不朝重華宮,不視疾,不執喪, 而子不子;賴趙知院以貴戚之卿扶危定傾,任公竭 節,太皇太后躬定大策,嘉王紹丕圖,而中外晏然。汝 愚乃首貶內侍,召大儒,增置講讀官,天下引領望治。 惜其處事太疏,不能「以厚賞酬韓𠈁胄,而使得以懷 怨行計。劉㢸以挾怨興謀,而權歸𠈁冑。」由是以內批 用臺諫矣,以內批罷朱熹矣,以內批罷彭龜年矣,又 以京鏜計逐汝愚,而一網打盡矣。又從而禁偽學,籍 偽學,嚴偽學之禁,其視君子若掌上之土瓦,而進退 由心,亂紊朝政,大椓國本。其小人之病風喪心者,皆 填門排戶,附韓氏以求得美官。有若許及之之由竇 屈膝者,有若趙師𢍰之犬吠雞鳴者,有若陳自強之 稱恩王、恩父者,有若程松之以賤名達鈞聽者,有若 蘇師旦之昵為腹心者。一時宰執、侍從、臺諫、藩閫,皆 出自門廡,而天子孤立於上,而國事日非矣。又謂:「中 國有必伸之理,匹夫無不報之仇。」而下詔「伐金。南北 和好四十餘年,民不知兵而傷於躁動,輕發兵端,噫 金之仇,刻骨不可忘;宋之恥,掬海不足洗。」孰謂金之 不當伐哉?惜此詔不見於紹興之前,不形於淳熙之 際,而出於𠈁胄之手耳,竟致我師無功。金人入寇蜀 口,江、淮之民死於干戈,然後求和。金求首禍之臣,軍 前函首送太師,以易淮、陝「侵地。」𠈁冑之伐金者,乃所 以自伐與?然自𠈁冑之罪而言,斲棺梟首之慘未足 償;自息兵之利而言,奸宄已斃之首何足惜?自中國 之體統而言,則社稷之包羞,亦孔之醜矣。值蒙古造 兵於沙漠,金亦志在於求和,而罷金歲幣,兩不稱兵。 不然,吾慮宋之禍未歇也。韓𠈁冑雖誅,史彌遠益恣, 幸帝荒耄,偷弄威福,至於皇嗣國統,亦敢乘機伺間, 以逞廢立之私,又何可勝言耶!理宗因彌遠得位,不 思去君側之蠹媚以正主德,從天下之公論以新庶 政,而嗜慾既多,匪人雜進,妃侍內嬖,史惡外顓。真德 秀非真小人也,用之而不誠;魏了翁偽君子也,棄之 而後已。「三凶居路,四木當塗,三大夫同除,六君」子遠 竄。閻、馬丁,當國勢將亡而不顧,心如天地日月,而為 外戚近習閉而食之,是十步之外不能聞也,百步之 外不能見也。又何怪乎作事之乖方耶?李福、李全逞 亂中土,幸趙葵諸臣,淮安底平。斯時也,新鄰之敵方 熾,而金人之運將衰,乃聽蒙古歸地之謀,忽守緒唇 齒之喻,而會兵蔡州,卒以滅金。偷取一旦之功,孰不 以為雪恥酬先王也?不知以遼而視女真,則女真不 可以共事,以金而視蒙古,則蒙古豈可與同心?合謀? 雖成破蔡之功,而假道實有及虞之勢,此不待蚤計 之士而後知也。南北之盟方定,而宋先敗盟,是曲在 宋也。王楫五至,議和不成,以憂卒,而又遣使來,不見 答而又幽之,是「直在蒙古矣。宋以衣冠禮樂之國自 居,不務遠圖,反啟邊釁,始也不宜親而親,既也不宜 絕而絕。覆車在前,行轍不戒,是以蒙古乘之,而川蜀、 江陵、襄漢之間,殆無寧日。北方未或可圖,而南方已 先騷擾,亡國之勢,於此已成。」帝顧以賈似道獨當推 轂,似道陰以乞和蒙古,而反以諸路大捷獻較南詔 喪師,而反以捷聞者尤甚焉。漸至國用不足而買公 田,行經界、推排法,江南之地,尺寸皆有稅,而民窮無 措。彼不聞乎斂民財以足國,是割股以啖腹,腹飽而 身斃者也。而獨不悟乎?始蔽於史彌遠,終失於賈似 道,雖能崇尚周、程、張、朱,罷黜安石,以成右文之譽,而 昧於小人勿用之戒,然則理宗之理,文焉而已耳。度 宗端拱虛器荒於酒色,費幾州汗馬之勞,供一夕笙 歌之樂,而亦以大任委之於師臣。天下安危,人主不 知;國家利害,群臣不知;軍前勝負,列閫不知。而似道 敢托伊周,效尤操莽佯,欲避位以要君,量珠輦玉以 招賂,匿敗諱亡以養寇。踞鬥蟋蟀,笑傲湖山,居中以 運天下。已而樊城失守,襄陽繼叛,江南江北之險,拱 手與敵,而天下之勢,十去八九。平章平章軍國重事, 果《半閒堂》中所可了耶?恭宗幼穉,元惡愈猘,至一州 則一州破,至一縣則一縣殘,日危月削,如火消膏,而 半壁江南,無一寸乾淨之地,此何時也?似道自幸天 助,出師蕪湖以禦之,怖愕徬惶,了無一計,是何異於 「鼩之襲狗,狐豚之咋虎,欲獲獐鹿而張兔罝哉?」由 是江淮諸軍,望風唯唯,虜兵所指,到處平夷。雖張世 傑遣兵入衛,文天祥起兵勤王,李芾遣兵入援,而伯 顏入建康,已扼其吭而有之。內而庶僚叛官離次,外 而守令委印棄城,趙氏垂盡之緒,猶踐薄冰以待白 日,抱羽毛以赴烈火。謀國者當如眾鏑之叢體,芒刺 之負背,兢兢然求為權宜之計,而反殺行人於獨松關,以速其怒焉。虜兵東入,無恥輩厥角稽首,容易迎 降,而帝后三宮,與元俱北,江河破碎,誰與撐持?餘燼 未寒,二王在福,陳宜中等立益王,雖天祥、世傑等效 義攄忠,而播越波濤,寄身海島,朝衣濕淚,誠可痛心。 帝崩,度宗一子尚在,陸秀夫等立之,元「兒歡,宋兒怨, 北人樂,南人愁,而雌雄分於頃刻。流血浮尸,洋水亦 渾,而趙氏一塊肉,葬江魚腹中。三百二十年之命脈, 於斯竟斬。」悲夫!雖然,杭潮三日不至,大風卒覆孤舟, 天亦不欲復存趙氏矣。得天下於小兒,亦失於小兒, 其道固如此也,于元乎何尤?歷睹宋之立國,以至誠 待北方,未為不是,而乃侮於遼辱於金亡於元。而受 禍為最酷。昔人謂其《聲容盛而武備衰。議論多而成 功少》。意者其然乎。

春明夢餘錄[编辑]

《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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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祐中,修《神宗實錄》,頗不直。紹興中,昭慈太后孟 以誕辰,天子置酒上壽,歡甚。昭慈忽泣下數行已,慨 然曰:「吾老矣,國家多難,猶幸見今日也。有一事當為 官家言,吾不言,死不瞑矣。」帝頓首請太后,太后曰:「吾 逮事宣仁,古今帝后之賢,罕有其比。奸臣快其私憤, 厚加謗誣。建炎初,雖下詔昭雪,而國史未經刊定,謂 後世何意?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官家也。」帝頓首受教, 命直史館范沖等刊定。噫!後世誣史,安得此賢明太 后也?初,曾布修定《神宗實錄》,舊本則用墨書,新修者 用朱書之,刪去者用黃抹之。每一卷竟納禁中,將滅 其跡而使《新錄》獨行也。及梁師成用事,自謂蘇氏遺 體,頗招元祐諸家子弟為道之。諸家子弟幸其書尚 存,固勸令傳錄。師成如其言,舊本遂傳。及紹興中,以 昭慈太后之言,令范沖等刊定舊文墨書,刪去者黃, 新修者朱書,世謂之「朱墨史。」《明光廟實錄》成於初者, 大約出侍郎張鼐之手,而少師葉向高取裁焉。及以 黃承昊之言,魏廣微輩復嗾魏忠賢令改修。及告成 之日,則崇禎改元之歲矣。眾正未登,書成,進呈頒賚, 送至皇史宬,閣臣有「欲焚舊書」,賴大璫、王體乾不可 而止。兩存宬中,信史之不泯,皆賴兩璫之力,亦一奇 也。

嘉靖中,閣臣李時言《宋史》當另修。上曰:「修史甚好,既 要公,又要出一人之手乃好。」世宗此言甚確,蓋班、馬、 荀、范諸史出一手,故佳。即歐陽文忠與宋景文同修 《唐書》,已不及五代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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