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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詩正義/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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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詩正義/卷八 毛詩正義
卷九
毛詩正義/卷十 


卷九(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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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之什詁訓傳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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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曰:什音十。什者,若五等之君有詩,各係其國,舉「周南」即題《關雎》。至於王者施教,統有四海,歌詠之作,非止一人,篇數既多,故以十篇編為一卷,名之為什。)

毛詩小雅(○陸曰:從《鹿鳴》至《菁菁者莪》,凡二十二篇,皆正小雅。六篇亡,今唯十六篇。從此至《魚麗》十篇,是文、武之小雅。先其文王以治內,後其武王以治外,宴勞嘉賓,親睦九族,事非隆重,故為小雅。皆聖人之跡,故謂之「正」。)

◎小大雅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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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大雅譜(小雅、大雅者,周室居西都豐、鎬之時詩也。○正義曰:以此二雅,正有文、武、成,變有厲、宣、幽,六王皆居在鎬、豐之地,故曰「豐、鎬之時詩也」。知者,《文王有聲》云「作邑於豐」,是文王居豐也。又曰「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成之」,是武王居鎬也。太史公曰:「成王卜居洛邑,定九鼎焉,而周復都豐、鎬。」《外傳》曰:「杜伯射宣王於鎬。」《魚藻序》云:「王居鎬京。」是幽王以上皆居鎬也。《世本》云:「懿王徙於犬丘。」《地裏志》云:「京兆槐里縣,周曰犬丘,懿王都之。」京兆郡,故長安縣也。皇甫謐云:「鎬在長安南二十里。」然則犬丘與鎬相近,有離宮在焉,懿王蹔居之,非遷都也。鄭必須言周室居豐、鎬者,以國風皆題諸國之名,知其國土所在,雅亦須顯其號,並知天子所居之處也。《采薇》、《出車》以天子之命命將率,則文王時未稱王也。則二雅各有未稱王時作者。未稱王時,則在岐周矣,而係之豐者,以其為雅詩者,即述天子之政,文王居豐乃稱王,縱使在岐周時作,亦係之於豐也。厲王流於彘,王爵仍存,鎬京尚在,故亦總云豐、鎬焉。雅題不曰周者,以雅與國風絕殊,又無異代相涉,故不言周也。

始祖後稷,由神氣而生,有播種之功於民。公劉至於大王、王季,曆及千載,越異代,而別世載其功業,為天下所歸。○正義曰:案《周本紀》云:公劉,後稷之曾孫。大王,公劉九世之孫。後稷在唐、虞之時,公劉當夏大康之時。此至大王、王季,曆夏、商之世。《漢書·律曆志》云「夏凡四百四十年,殷凡六百二十九年」,則餘一千矣,故曰「曆千載,越異代」也。言後稷至於大王,則公劉在其間矣,而別言公劉者,以周之先公皆能修後稷之業,公劉、大王,其中賢俊者,故曆言之。所以追說後稷、公劉、大王者,言周德積基所由也。

文王受命,武王遂定天下。盛德之隆,大雅之初,起自《文王》,至於《文王有聲》,據盛隆而推原天命,上述祖考之美。○正義曰:自《文王》至《文王有聲》凡十篇。《文王》、《大明》、《綿》、《棫樸》、《思齊》、《皇矣》、《靈台》七篇,序皆云文王,《旱麓》一篇居中,從可知凡八篇,文王大雅也。《下武》、《文王有聲》二篇,序皆言武王,則武王大雅也。以文、武道同,故鄭連言之。雅有小大二體,而體亦由事而定,故文王以受命為盛,大雅以盛為主,故其篇先盛隆。《文王》言「受命作周」,《大明》言「天復命武王」,是盛隆之事,故以《文王》為首,《大明》次之也。文王所以得受天命,由祖考之業,故又次《綿》也,言文王之興,本由大王也。文王既因祖業,得四臣之力,即是能官其人,故次《棫樸》也。既言任臣之力,又述受祖之美,故次《旱麓》也。《旱麓》直論樂易於民施化而已,非盛事,故在《棫樸》之下。既言受祖之業,又述其母之賢而得成為聖,故次《思齊》也。文王既聖,世修其德,天使之代殷,故次《皇矣》。既聖能代,德及鳥獸,故次《靈台》。《綿》與《旱麓》、《皇矣》皆述大王、王季之德,是上述祖考者。鄭以文王據受命盛隆,逆而本之於祖父,取編篇之意,故其餘不盡論也。其武王之詩,《下武序》云:「繼文也。」明以上文王事,《下武》則武王繼之。既能繼其伐功,故次《文王有聲》。序云:「繼伐也。」言文王伐崇,武王繼之以伐紂也。案《大明》,文王之詩,而經陳武王之事;《文王有聲》,武王之詩,而經陳文王之事,其勢正同,而詩主相反者,由作者之意殊也。《文王》經云「王之藎臣,無念爾祖」,以戒成王也;《大明》云「篤生武王」,言武王之諡,則二篇成王時作也。《綿》云「文王厥厥生」,《思齊》云「文王之母」,《皇矣》云「帝謂文王」,三篇皆言文王之諡,則皆文王崩後作之。《棫樸》云「濟濟辟王」,《靈台》云「王在靈沼」,皆言王,則稱王之後作也。唯《旱麓》不言諡,又不言王,或未稱王之前作也。但經無諡者,或當其生存之時,或在其崩後,不可定也。《下武》不言武王之諡,武王時作。《文王有聲》云「武王烝哉」,言其諡,則其崩後作也。

小雅自《鹿鳴》至於《魚麗》,先其文所以治內,後其武所以治外。○正義曰:此又解小雅比篇之意。《采薇》云「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歌《采薇》以遣之,《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則《采薇》等篇皆文王之詩。《天保》以上,自然是文王詩也。《魚麗序》文、武並言,則《魚麗》武王詩也。《鹿鳴》至《天保》六篇,言燕勞群臣朋友,是文事也。《采薇》三篇,言命將出征,皆是武事,故《魚麗序》曰:「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內,《采薇》以下治外。」既以治內為先,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君能懇誠以樂下,臣能盡忠以事上,此為政之尤急,故以《鹿鳴》燕群臣嘉賓之事為首也。群臣在國則燕之,使還則勞之,故次《四牡》勞使臣之來也。使臣還則君勞之,去當送之,故次《皇皇者華》,言遣使臣也。使臣之聘,出即遣之,反乃勞之,則遣先勞後矣。此所以先勞後遣者,人之勞役,苦於上所不知,則已勞而怨;有勞而見知,則雖勞而不怨,其事重,故先之也。且使臣往反,固非其一,《四牡》所勞,不必是《皇皇者華》所遣之使,二篇之作,又不必一人,故以輕重為先後也。君臣既洽,鄰國又睦,乃可以和燕宗族,故次《常棣》,燕兄弟也。兄弟既和,又及朋友,故次《伐木》,燕朋友故舊也。君既能燕勞臣下,臣亦歸美以報之,故次《天保》,言下報上也。內事既治,則當命將征伐,以禦夷狄之患,故次《采薇》,遣戍役。遣則欲其同心,還則別其貴賤,先《出車》以勞將率,後《杕杜》以勞還役也。文王之詩既終,可王之事繼之。以文王治內外有成功,故武王因之,得萬物盛多,所以次《魚麗》也。萬物既多,人得養其父母,故次《南陔》,孝子相戒以養也。孝子非徒能養其親,身又清潔,故次《白華》,言孝子之潔白也。萬物盛多,人民忠孝,則致時和年豐,故次《華黍》,歲豐宜黍稷也。《思齊》說文王之教,先兄弟,後家邦,此詩之次,先群臣,後兄弟者,彼說施法之事,先齊其家,後化於外,自近及遠之義。此即為國之政,固當先國事,後族人,故使燕群臣在先也。又《鹿鳴》等三篇,皆燕勞臣子,為政之大務,後世常歌之,故鄉飲酒、燕禮皆歌此三篇。《四牡》傳曰:「文王率諸侯,撫叛國,而朝聘於紂,故歌文王之道為後世法。」是其事重可法,故樂常歌之。推此,則樂歌《周南》、《召南》及大雅,皆歌其首三篇。《書傳》多云「升歌清廟」,是事重為常歌,故以為諸篇之首也。此文王小雅,其事多在稱王之前。案《書傳》文王受命四年伐昆夷,《采薇》為伐昆夷而作,事在受命四年也。《出車》、《杕杜》,役反而勞之。《出車》經曰「春日遲遲,薄言還歸」,在受命五年而反也。則《采薇》三篇,事在稱王前矣。《鹿鳴》,燕群臣嘉賓,嘉賓之文,容有鄰國之聘客也,明亦未稱王也。《四牡》云:「周道倭遲。」傳曰:「岐周之道。」尚在岐周未遷,亦是未稱王也。《皇皇者華》,君遣使臣,是聘問鄰國也。若稱王之後,與諸侯禮異,不得為鄰國相聘之法,則亦未稱王也。此三篇之事,或在《采薇》之前,其作之時節次弟不可得而知也,稱王之前作,亦可矣。《伐木》云「陳饋八簋」,為天子製;《天保》云「禴祠烝嘗,於公先王」,追王改祭之禮,定是稱王之後。無文王之諡,或當時即作,或崩後為之,未可定也。檢文、武大雅經每言文、武之諡,多在武王、成王時作也。小雅唯有稱王後事,曾無言其諡者,又所論多稱王以前之事,知不先作為小雅、後作為大雅者,以六詩之作,各有其體,詠由歌政而興,體亦因政而異,王政有巨細,詩有大小,不在其作之先後也。此篇尚不以作之先後為次,況小大反以作之先後為異乎?且就檢其事亦不然矣。《綿》有伐昆夷之事而在大雅,《采薇》亦伐昆夷之事而在小雅。《綿》云「虞芮質厥成」,事在稱王之初。《天保》云「禴祠烝嘗」,事在稱王之後。《天保》在小雅,《綿》在大雅,明不以作之先後分屬二雅可知也。但作者各有所擬述,大政為大雅之體,述小政為小雅之體。體以政興,名以體定。體既不同,雅有大小,大師審其所述,察其異體,然後分而別之。自王澤竭而詩息,暴秦起而樂亡,去聖久遠,無所傳授,雖仿佛其大校,不可以言宣也。《詩》次先小雅,此鄭先論大雅者,詩見事漸,故先小後大。鄭以大雅述盛隆之事,故先言焉。

此二雅逆順之次,要於極賢聖之情,著天道之助,如此而已矣。○正義曰:由祖考積基之美,致令受命而王,今大雅先陳受命,後述祖考,從下而上,是逆也。為政之法,當以近及遠,今小雅先內後外,是順也。二雅逆順雖異,其致一也,皆要在於極盡先祖賢聖之情,著明天道符命之助而已矣。公劉、大王、王季是賢也,即《綿》與《旱麓》等詩是也。文王、武王聖也,即述文、武詩是也。天道助者,即「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之屬是也。

又大雅《生民》下及《卷阿》,小雅《南有嘉魚》下及《菁菁者莪》,周公、成王之時詩也。○正義曰:知大雅自《生民》者,以《生民序》云:「文、武之功,起於後稷,故推以配天焉。」明是文、武,後人見文、武功之所起,故推以配天也。文、武后人,唯周公、成王耳。《孝經》云:「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故知《生民》為周公、成王之詩。《生民》既然,至《卷阿》皆是可知。知小雅自《南有嘉魚》者,以《六月序》廣陳小雅之廢,自《華黍》以上皆言缺,《由庚》以下不言缺,明其詩異主也。《魚麗》之序云文、武,《華黍》言與上同,明以上武王詩,《由庚》以下周公、成王詩也。《南有嘉魚》云「太平」,《蓼蕭》云「澤及四海」,語其時事,為周公、成王明矣。序者蓋亦以其事著明,故不言其號諡焉。《由庚》既為周公、成王之詩,則《南有嘉魚》至《菁菁者莪》從可知也,故云「下及《菁菁者莪》皆周公、成王之時詩也」。以周公攝王事,政統於成王,故並舉之也。《由庚》在《嘉魚》前矣,不云自《由庚》者,據見在而言之。鄭所以不數亡者,以毛公下《由庚》以就《崇丘》。若言自《由庚》,則不包《南有嘉魚》,故不得言也。既不得以《由庚》為成王詩首,則《華黍》不得為武王詩未,故上說文、武之詩,不言至《華黍》也。其比篇如此次者,大雅之次,以後稷祖考之先,文、武功之所起,人本於祖,故《生民》為先,言尊祖也。既後稷有功,世篤忠厚,故次《行葦》言忠厚也。既能忠厚,化以及物,令天下醉飽,故次《既醉》言太平也。既得太平,又能久持不失,故次《鳧》言能持盈守成也。《鳧》止言祭神,無持盈之事,而序以承太平之後,因言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則神祗祖考安樂之矣,是傅會其事以為篇次之意也。推此,明其餘皆有次比之義。既能持盈不失事,可嘉美,故次《假樂》嘉成王也。既嘉之,又恐其怠慢,故《公劉》、《泂酌》、《卷阿》戒成王也。召公以成王初蒞政,恐不留意於治民之事,故先言《公劉》厚於民以戒之。既戒以民事,欲其忠信,故次《泂酌》也。既有忠信,須求賢自輔,故次《卷阿》也。詩人之作,自有次第,故其卒章曰「矢詩不多,維以遂歌」,是也。小雅之次,以承文、武政平之後,繼體之君,調陰陽,育萬物。《由庚》,萬物得由其道。《南有嘉魚》,樂與賢也。《崇丘》,萬物得極其高大也。《南山有台》,樂得賢者。《由儀》,萬物之所生,各得其宜。此五篇樂與,萬物得所,更相互見,明得賢所以養物也。既萬物得宜,又能周及海外,故次《蓼蕭》也。言萬物得所,四海蒙澤,天下無事,可以飲燕諸侯,褒賜有功,故次《湛露》、《彤弓》也。既見因饗燕而賜之,故先燕後賜也。既有功蒙賞,唯才是用,為天下之所歌樂,故次《菁菁者莪》也。其次如此,其作之時節則難明也。《生民》云「推後稷配天」,是周公制禮之時,則攝政六年後作也。《行葦》云「曾孫維主」,周公攝政之時,成王為孺子,養老之事,周公所為。《行葦》言成王為主,則在即政之後也。《既醉》告太平,《鳧》守成。周公攝政三年則致太平,既已太平,則有成功可守,作必在攝政三年之後,不可定指其時也。《假樂》嘉成王有顯顯令德,官人安民,則亦即政之後矣。《公劉》、《泂酌》、《卷阿》,同是召公之戒。《公劉》云「成王將蒞政」,則歌在《行葦》、《假樂》之前也。《既醉》、《鳧》指論太平、守成,亦不廢在《生民》之前也。大雅之作既有先後,則小雅亦當然也。小雅之中,皆無成王之言,又無即政之事,其作多在攝政之時,不可定其年月也。襄二十九年《左傳》為吳季劄歌小雅,服虔云:「自《鹿鳴》至《菁菁者莪》,道文、武脩小政,定大亂,致太平,樂且有儀,是為正小雅。」皇甫謐亦云:「詩人歌武王之德,今小雅自《魚麗》至《菁菁者莪》七篇是也。」則服虔與皇甫謐以小雅無成王之詩也。《左傳》又曰:「為之歌大雅。」服虔云:「陳文王之德,武王之功。自《文王》以下至《鳧》是為正大雅。」則服虔又以《生民》、《行葦》、《既醉》、《鳧》為武王詩也。案武王伐紂,未幾而崩,不得有天下太平、澤及四海之事。《蓼蕭》、《既醉》之輩,皆言太平之事,安得為武王詩乎?即小雅皆武王之詩,《六月》之序何當廢缺異文也?《生民》推後稷配天,《行葦》曾孫維主,《書傳》配天皆謂周公之詩,曾孫皆斥成王,不得為武王詩矣。《華黍》、《由庚》本相連比,毛氏分序,致其篇端,使《華黍》就上,《由庚》退下,則毛意亦以《由庚》以下為成王之詩也。不然,亡詩六篇自可聚在一處,何須分之也?服虔之誤,違詩之文,失毛之旨,故鄭所以不然也。

傳曰「文王基之,武王鑿之,周公內之」,謂其道同,終始相成,比而合之,故大雅十八篇、小雅十六為正經。○正義曰:此傳以作室為喻也。言周國之興,警如為室,文王始造其基,武王鑿其榱棟,周公內而架之,乃成為室。猶言文王受命,武王因之,得伐紂定天下,周公致太平,制禮作樂以成之,故《中候》曰:「昌受命,發行誅,旦弘道。」是其終始相成,故比合其詩,大雅十八篇,小雅十六篇,為正經。凡書非正經者,謂之傳。未知此傳在何書也。

其用於樂,國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然而饗賓或上取,燕或下就。○正義曰:以詩者樂章,既說二雅為之正經,因言用樂之事。變者雖亦播於樂,或無筭之節所用,或隨事類而歌,又在制禮之後,樂不常用,故鄭於變雅下不言所用焉。知國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者,以《鄉飲酒》云「乃合樂《關雎》、《鵲巢》」,則不言鄉樂。《燕禮》云:「遂歌鄉樂《周南·關雎》、《召南·鵲巢》。」燕諸侯之禮,謂《周南》、《召南》為鄉樂。鄉飲酒,大夫之禮,直云「合樂」。大夫稱鄉,得不以用之鄉飲酒?是鄉可知,故不云鄉也。由此言之,則知風為鄉樂矣。《左傳》晉為穆叔《文王》、《鹿鳴》別歌之,大雅為一等,小雅為一等。風既定為鄉樂,差次之而上,明小雅為諸侯之樂,大雅為天子之樂矣。且鄉飲酒,鄉大夫賓賢能之禮也。言賓用敵禮,是平等之事合己樂,而上歌小雅,為用諸侯樂。然則諸侯以小雅為己樂,而穆叔云「《文王》,兩君相見之樂」,歌則兩君亦敵,明歌大雅為用天子樂。故知諸侯以小雅,天子以大雅矣。鄉射之禮云:乃合樂《周南》、《召南》等。注云:不歌、不笙、不間,志在射,略於樂。不略合樂者,風,鄉樂也,不可略其正。大射,諸侯之禮,所歌者,明亦諸侯之正樂也。其經曰「乃歌《鹿鳴》三終,乃下管《新宮》三終」,亦不笙、不間,又不言合,明亦略樂不略其正,是小雅為諸侯之樂,於是明矣。自然大雅為天子之樂可知。若然,小雅之為天子之政,所以諸侯得用之者,以詩本緣政而作,臣無慶賞威刑之政,故不得有詩。而詩為樂章,善惡所以為勸戒,尤美者可以為典法,故雖無詩者,今得進而用之,所以風化天下,故曰「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因其節文,使之有等。風為夫婦之道,生民之本,王政所重,欲天下遍化之,故風為鄉樂。風本諸侯之詩,鄉人所用,故諸侯進用小雅。諸侯既用小雅,自然天子用大雅矣。故《鄉飲酒》、《燕禮》注云「鄉樂者,風也。小雅為諸侯之樂,大雅、頌為天子之樂」,是也。彼注頌亦為天子之樂,此不言頌者,此因風與二雅為尊卑等級,以見其差降,故其言不及頌耳。國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舉其正所當用者。然而至於饗賓或上取,燕或下就,天子不純以大雅,諸侯不純以小雅,故下鄭分別說之。

何者?天子饗元侯,歌《肆夏》,合《文王》。諸侯歌《文王》,合《鹿鳴》。諸侯於鄰國之君,與天子於諸侯同。○正義曰:鄭既言有上取下就之義,因自問而釋之,故云「何者」以發端也。知歌、合如此者,《左傳》曰:「穆叔如晉,晉侯饗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鳴》之三,三拜。韓獻子使行人子員問之,對曰:『《肆夏》,天子所以饗元侯也,使臣弗敢與聞。《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使臣不敢及。《鹿鳴》,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又《魯語》曰:「金奏《肆夏》、《繁遏》、《渠》,天子所以饗元侯也。工歌《文王》、《大明》、《綿》,則兩君相見之樂也。臣以為肄業及之,故不敢拜。今伶簫詠歌及《鹿鳴》之三,君之所以貺,使臣敢不拜貺!」由此二傳論之,天子食元侯歌《肆夏》也,則非元侯者不得歌之。《肆夏》,頌之族類,頌下唯有大雅,故知於諸侯歌《文王》已。傳文又言「《文王》,兩君相見之樂」,是諸侯於鄰國之君亦歌《文王》,與天子於諸侯同也。鄉飲酒、燕禮合樂皆降於升歌,歌《鹿鳴》合鄉樂,則知歌《文王》者當合《鹿鳴》,歌《肆夏》者當合《文王》也。故鄭於此差約而知之。傳言金奏《肆夏》,此云歌者,凡樂之初作,皆擊金奏之。《春官·鍾師》以鍾鼓奏《九夏》,《論語》云:「始作翕如也。」鄭云:「始作,謂金奏。」晉為穆叔發初歌《肆夏》,故云金奏也。言金奏者,始作樂必先擊鍾以奏之。《左傳》曰:「歌鍾二肆。」是歌必以金奏之,言金奏《肆夏》亦歌之。《文王》、《鹿鳴》因上有金奏之文,不須復云金奏,故直云歌。其實《文王》、《鹿鳴》亦金奏,《肆夏》亦工歌,互言之,故知歌《肆夏》也。此歌在堂上,故《郊特牲》曰:「歌者在上,貴人聲也。」其合樂則在堂下。故《儀禮》注云:「合樂,謂歌樂與眾聲俱作。」明在堂下眾聲也。由在堂下輕,故降升歌一等。元侯者,元,長也,謂諸侯之長。杜預云:「元侯,牧伯也。」牧伯與上公,則為大國,故《儀禮》注云:天子與大國之君燕,升歌頌,合大雅。以《肆夏》,頌之族類,故以頌言之。牧伯為元侯,則其餘侯伯為次國,子男為小國,非元侯也,故總謂之諸侯,故用樂與兩君相見之樂同。《儀禮》注云:「兩君相見,歌大雅,合小雅。天子與次國、小國之君燕亦如之。」於次國與小國,與此諸侯同也。此先陳天子於諸侯,以諸侯於鄰國亦如之。彼據傳之正文先言兩君相見,以天子於次國、小國亦如之,故與此倒也。天子於諸侯,總次國、小國為一等。諸侯相於,與天子於諸侯文同,則亦總次國、小國為一等。則次國相於,小國於次國、於小國,皆是諸侯於鄰國之君,同歌《文王》,合《鹿鳴》也。《仲尼燕居》云:「大饗有四焉。兩君相見,升歌《清廟》,下管《象》。」彼兩君元侯相於法也。天子於元侯,與諸侯不同,則元侯相於,與諸侯亦異也。諸侯相於,與天子於諸侯同,則元侯相於,亦與天子於元侯同,不歌《肆夏》,避天子也。以此明之,則言諸侯於鄰國之君,無元侯,可知也。其元侯於次國、小國,亦當與諸侯於鄰國同也。天子以大雅,而饗元侯歌《肆夏》;國君以小雅,於鄰國歌《文王》,是饗賓或上取也。

天子、諸侯燕群臣及聘問之賓,皆歌《鹿鳴》合鄉樂。○正義曰:燕禮者,諸侯燕其群臣及聘問之賓之禮也。經曰「若與四方之賓燕」,言若以辨異,則以燕已群臣為文,而兼四方之賓也,其禮歌《鹿鳴》,合鄉樂也。諸侯以小雅取燕群臣及聘問之賓,而合鄉樂;天子以大雅取燕群臣及聘問之賓,歌小雅,合鄉樂,是皆為下就也。推此,則天子於諸侯合《鹿鳴》,亦在下就之中矣。若然,前云「饗賓或上取」,上既言天子饗元侯,歌《肆夏》,於元侯饗則下之。諸侯於鄰國之君,與天子於諸侯同歌《文王》者,皆謂饗矣。饗賓當上取,而言有下就者,以饗賓之中,天子於元侯歌《肆夏》,諸侯相於歌《文王》,皆為上取。據多言之,故鄭屬上取於饗。其實饗中以兼下就,合《鹿鳴》是也。言或上取者,天子於元侯合《文王》,於諸侯歌《文王》;諸侯於鄰國合《鹿鳴》,皆是己樂,非上取,故言「或」,見其不盡上取也。言燕或下就者,諸侯燕群臣及聘問之賓,歌《鹿鳴》,是已樂,非下就,故亦言 「或」。案《儀禮》注云「頌為天子之樂」,則天子自當用頌矣,而謂饗元侯為天子上取者,詩為樂,王者盡用之,但鄭從風為鄉樂以上差之,使大雅為天子之樂耳,故不得不以《肆夏》為上取也。此鄭直以差等為說耳,不可以已所得用則為已樂也。何者?元侯相饗歌頌,與天子於元侯同。諸侯相於,與天子於諸侯同;諸侯燕群臣及聘問之賓,又與天子燕群臣及聘問之賓同,則風、雅、頌皆為諸侯所用矣,豈得皆謂之為諸侯之樂乎?明鄭以等差言之可知矣。既以等差定之,使天子定用大雅,諸侯定用小雅,非此者,皆謂之上取、下就。《儀禮》之注盡論《詩》為樂章之意,既以風為鄉樂,小雅為諸侯之樂,而大雅之後仍有頌在,故因言大雅、頌為天子之樂。欲明雅、頌盡為樂章,所以與此異也。必知天子亦有上取者,以此《譜》文先定言國君、天子之用樂,即云有上取、下就之事,明上取、下就亦宜同矣。《燕禮》注云:「合鄉樂者,禮輕者逮下。」諸侯燕臣子合鄉樂為下就,明天子於諸侯合《鹿鳴》者亦是下就也。諸侯於鄰國之君歌大雅為上取,則知天子於元侯歌《肆夏》亦上取也。若然,天子、諸侯皆有上取、下就,自由尊用之差。而云饗或上取,燕或下就,似上取、下就以饗、燕為別者,以穆叔曰:「《肆夏》,天子所以饗元侯。」《禮記》曰「大饗有四」,為兩君相見之禮。《儀禮·燕禮》是諸侯燕群臣、賓客之禮,因此成文,故天子、諸侯於國君皆云饗,於臣皆云燕,所以見尊卑之禮異。臣與國君別其等,使上取以饗為文,其實國君與臣饗、燕皆有。何者?《周禮·掌客職》曰:「上公三饗三燕。」是天子於諸侯饗、燕俱有也。《鹿鳴》,天子小雅,而序曰「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箋云「飲之而有幣酬,即饗所用」。是天子於群臣饗、燕皆有也。《左傳》曰:「晉侯使士會平王室,定王饗之。」又曰:「晉士文伯如周,王與文伯燕。」是天子於聘問之賓,饗、燕俱有也。《秋官·司儀職》曰:「凡諸公相為賓,致饗食。」《左傳》曰:「公與晉侯燕於河上。」是諸侯相於,饗、燕俱有也。《左傳》曰:「穆叔如晉,晉侯饗之。」《聘禮》曰:「公於賓再饗一燕。」是諸侯於聘問之賓,饗、燕俱有也。《左傳》曰:「季文子如宋致女,復命,公饗之。」《燕禮》「燕已之臣子」。是諸侯自於群臣,饗、燕俱有也。國君與臣並有饗、燕,而鄭異其文,見尊卑之禮殊,為上取、下就之例耳。此因尊卑異其文,則其用樂也,由尊卑為差,不由饗、燕為異。此饗、燕之文互見耳,則饗、燕用樂同也。且燕禮燕鄰國聘問之賓歌《鹿鳴》,晉侯饗穆叔歌《鹿鳴》之三,三拜,是其用樂同文也,故《儀禮》注引穆叔之辭乃云:「然則諸侯相與燕,升歌大雅,合小雅。天子與次國、小國之君燕亦如之。與大國之君燕,升歌頌,合大雅。」所言用樂,與此饗同。是天子、諸侯於國君饗、燕同樂之事也。若然,用樂自以尊卑為差等,不由事有輕重而升降。《鄉飲酒》、《燕禮》並注云:「鄉飲酒升歌小雅,禮盛者可以進取。燕合鄉樂,禮輕者可以逮下。」似為禮有輕重,故上取、下就。與此不同者,彼以燕禮,諸侯之禮,鄉飲酒,大夫之禮,工歌《鹿鳴》,合鄉樂,故鄭解其尊卑不同,用樂得同之意,因言由禮盛可以進取,禮輕可以逮下,所以用樂得同。彼言解燕禮與鄉飲酒禮異樂同之意,其實不由饗、燕有輕重也。此用樂之差,謂升歌、合樂為例。其舞,則《燕禮》云「若舞則《酌》」,是諸侯於臣得用頌,與此異也。又《郊特牲》曰:「大夫之奏《肆夏》,自趙文子始。」注云:「僭諸侯。」明諸侯得奏《肆夏》。故《郊特牲》又曰:「賓入門而奏《肆夏》,示易以敬。」注云:「賓,朝聘者也。」又《大射》、《燕禮》納賓皆云「及庭,奏《肆夏》」,及《周禮》注杜子春云「賓來奏《納夏》」之等,皆謂賓始入及庭,未行禮之時,與升歌、合樂別也。

此其著略,大校見在書籍。禮樂崩壞,不可得詳。○正義曰:饗、燕用樂,皆推《禮》、傳而知。事不詳悉,是其著明質略,其大校見在於書籍也。其餘笙、間、管、舞之詩,無以言焉,由禮樂崩壞,不可得詳審也。故《儀禮》注「天子約諸侯於國君燕用樂」之下云「其笙、間之篇未詳聞」,是也。案《鄉飲酒》及《燕禮》升歌小雅,其笙、間之篇亦小雅,則此笙、間之篇宜與所用升歌同。而云未詳聞者,以其雖知同在小雅、大雅,仍不知是何篇,故曰「笙、間之篇未得詳聞」也。

大雅《民勞》、小雅《六月》之後,皆謂之變雅,美惡各以其時,亦顯善懲過,正之次也。○正義曰:《民勞》、《六月》之後,其詩皆王道衰乃作,非制禮所用,故謂之變雅也。其詩兼有美刺,皆當其時,善者美之,惡者刺之,故云「美惡各以其時」也。又以正詩錄善事,所以垂法後代。變既美惡不純,亦兼采之者,為善則顯之,令自強不息;為惡則刺之,使懲惡而不為,亦足以勸戒,是正經之次,故錄之也。大雅言《民勞》,小雅言《六月》之後,則大雅盡《召旻》,小雅盡《何草不黃》,皆為變也。其中則有厲、宣、幽三王之詩,皆當王,號諡自顯;唯厲王,小雅諡號不明,故鄭於下別論之。如是,則大雅《民勞》至《桑柔》五篇,序皆云厲王。通小雅《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四篇,皆厲王時詩也。又大雅《云漢》至《常武》六篇,小雅自《六月》盡《無羊》十四篇,序皆言宣王,則宣王詩也。又大雅《瞻卬》、《召旻》二篇,序言幽王;小雅自《節南山》下盡《何草不黃》,去《十月之交》等四篇,餘四十篇,唯《何人斯》、《大東》、《無將大車》、《小明》、《都人士》、《綿蠻》六篇不言幽王,在幽王詩中,皆幽王詩也。《本紀》曰:「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諫厲王,不聽,卒以榮公為卿士,使用事焉。王行暴虐,國人謗王。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三十四年,王益嚴虐,國人不敢言,道路以目。王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召公又諫,不聽。於是國人不敢出言,三年,乃相與叛,襲厲王。厲王出奔於彘。周、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十四年,厲王崩於彘。」如遷此言,厲王積惡有漸,三十年而甚,三十四年益虐,又三年而出奔,三十七年乃流彘也。《板》曰:「善人載屍。」箋云:「厲王虐而弭謗。」《蕩》箋云「厲王弭謗,穆公不敢斥言王之惡」,則流彘前事也。《桑柔》,芮良夫所作,云「貪人敗類」,則與所諫云「榮夷公專利」 事,同三十年後事。《雨無正》云「周宗既滅,靡所止戾」,則是流彘之後。此其可驗者也。《楚語》云「衛武公九十五矣,作《懿》以自儆。」韋昭云: 「《懿》,今《抑》詩。」則作在平王之時。然檢《抑》詩,經皆指刺王荒耽,仍未失政,又言「哲人之愚,亦維斯戾」,則其事在流彘之前,弭謗時也。韋昭之言,未必可信也。《民勞》,召穆公諫王,令息京師之民;《十月之交》,言後黨專權,有權可專,有民可役,則事在流彘前也。《小旻》,戒王無淪胥以敗;《小宛》,誨王無忝爾所生,皆教王為善以導民,其事亦在流彘前矣。則厲王小雅《雨無正》一篇,事在大雅之後,其餘不可詳矣。厲王大雅,事類大同,所次之意,蓋以王者所以牧民,今反勞苦,故先《民勞》。民之所以勞者,由王政反常,綱紀廢缺,故次《板》、《蕩》,王惡甚焉。而《抑》刺王之荒耽,《桑柔》責貪人敗善,皆為惡之次,故又次焉。小雅《十月之交》,以譴自上天,小人專恣,惡莫甚焉,故以為先。由惡之甚,致覆滅宗周,無所安定,故次《雨無正》也。《小旻》刺王謀之不臧,《小宛》傷天命之將去,論怨嗟小,故為次焉。《小旻》箋云:「所刺列於《十月之交》、《雨無正》為小,故曰《小旻》。」此鄭解篇次之意也。前檢《小宛》,謂事在《雨無正》之先,今而處流彘之後者,以《詩》之大體,雖事有在先,或作在後,故大雅文、武之詩多在成王時作。論功頌德之詩可列於後,追述其美,則刺過譏失之篇,亦後世尚刺其惡。《本紀》又曰:「宣王即位,二相輔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歸宗周。三十九年,戰於千畝,王師敗績於羌氏之戎。四十六年,宣王崩。」如遷此言,則宣王自三十九年以前無他過惡,唯敗於千畝為始衰耳。而小雅有箴規誨刺,其事有漸矣,則王衰亦有漸矣。皇甫謐云:「三十年伐魯,諸侯從此而不睦。」蓋周衰自此而漸也。大局宣王之美詩多是三十年前事,箴規之篇當在三十年之後。王德漸衰,亦容美刺並作,不可以限斷也。其大雅六篇,小雅自《六月》至《鴻雁》及《斯幹》、《無羊》七篇,皆宣王德盛時作。其事多在初年,以王承衰亂之弊,百事草創,任賢使能,征伐安集,初則當然,亦不可定其年月也。自《庭燎》盡《我行其野》,是王德衰乃作,多在三十九年之後。而三十九年以前,諸侯不睦,各不朝宗,《沔水》之等,或亦作也。而三十九年之後,則王政大衰,刺詩為常,故宜多也。《祈父》傳曰:「宣王之末,司馬職廢,羌戎為敗。」推此,則其餘亦多敗後事也。其詩之次,大雅以宣王承亂,遇災而懼,憂民之本,故先《云漢》也。王既憂百姓,天下復平,五嶽生佐,故次《嵩高》也。神生賢哲,王能任用,又錫命之,故次《烝民》、《韓弈》也。既能錫命,賢哲任用,其力可以征討不服,以立武事,故次《江漢》、《常武》也。此則先憂百姓,次用臣以征伐為後。而小雅與之反,以蠻荊玁狁南北交侵,急須出兵,以匡中國,故先《六月》、《采芑》也。雖俱征伐,以《六月》見侵之急又先。《采芑》以夷狄既平,當修車甲,大會諸侯,因蒐狩,故次。《車攻》、《吉日》以田獵征伐之類,故使次焉。以田獵選車徒會諸侯,又盛於從禽接下,故又使《車攻》先《吉日》也。是以《車攻序》曰:「宣王能內修政事,外攘夷狄,復文武之境土,修車馬,備器械,復會諸侯於東都。」言非徒外攘夷狄,又復會諸侯於東都,是序此篇之意也。既言征伐事終,外無兵寇,可以安集萬民,故次《鴻雁》也。然宣王承衰亂之後,民先逃散,豈得不早安集,而待田獵之暇也?明初即安集之,得其力用,乃平四方耳。詩不以事之先後為次也。宣王,中興賢君,末而德衰,衰有其漸,故次《庭燎》,美其能勤,因以箴之。箴之不改則規正之,規而不變則教誨之,誨而不從則刺責之,故次《沔水》、《鶴鳴》、《祈父》也。以為王惡漸大,故責正稍深,此《沔水》、《鶴鳴》其作不必在《祈父》之前,但次之以見其漸耳。王既廢其官,則賢人逃去,故次《白駒》也。賢人既去,則知禮教不行,則室家相棄,故次《黃鳥》、《我行其野》也。宣王,中興之君,不能終始皆善,錄者雖兼惡以示戒勸,亦貴成人之美,故終以《斯幹》考室,《無羊》考牧。若言終始之善,見仁者之過亦不甚也。《斯幹》說造立宮室寢廟,生男女,明其始時之事。《無羊》類之,當為同時可知。今反在箴刺之下,見宣王終始之善明矣。《本紀》又曰:「幽王三年,嬖褒姒。生子伯服。竟廢後及子,而以褒姒為後,伯服為太子。國人皆怨。故申侯與繒、西夷犬戎共攻幽王。殺王麗山之下。」遷止言竟廢後,去太子,不言廢去之年月。皇甫謐云:「三年,褒人以褒姒自贖時,即與虢石父比而譖申後、太子,尹氏及祭公導王為非。八年,竟以石父之譖廢申後,逐太子。九年,王廢高明而近讒慝,使虢公專任於外,褒姒固寵於內,王室始騷。」謐言與遷事相終始,則幽王之惡,自三年之後為漸,八年、九年則其極,故《鄭語》云:「九年,王室始騷。十一年而被殺也。」幽王大雅《瞻卬》曰「哲婦傾城」,褒姒亂政之事也。《召旻》云「蹙國百里」,王道衰弱之極也。序皆云「大壞」,當在八年之後也。《正月》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車舝序》云「褒姒嫉妒」;《小弁》言太子之放逐;《白華》言申後之廢黜;《魚藻》箋云「幽王惑於褒姒,萬物失其性」,此五篇經、注皆有惑褒姒、黜申後之事,則多在八年之後也。其餘則無文可明,大局是惡盛之時,八年之後者,蓋多矣。大雅之次,先《瞻卬》,後《召旻》者,武王數紂之罪云:「牝雞之晨,惟家之索。」而《瞻卬》疾「婦有長舌,維厲之階」,故處先也。王婦言是用,政事荒亂,致朝無賢臣,土境日蹙,故《召旻》以閔天下無如召公之臣也。其小雅《節南山》以下,至《何草不黃》,其次篇之義,蓋以類相聚,故《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皆陳古以刺今。其餘次義,既無明文,不可臆說。此三王變雅,善者不純為大雅,惡者不純為小雅,則雅詩自有體之大小,不在於善惡多少也。《關雎序》曰:「雅者,正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此為隨政善惡,為美刺之形容以正物也。所正之形容有小大,所以為二雅矣。故上以盛隆為大雅,政治為小雅,是其形容各有區域,而善者之體,大略既殊,惡者之中,非無別矣。詳觀其歎美,審察其譏刺,大雅則宏遠而疏朗,弘大體以明責;小雅則躁急而局促,多憂傷而怨誹。司馬遷以良史之才,所坐非罪,及其刊述墳典,辭多慷慨。班固曰:「跡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也。夫唯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難矣哉!」又《淮南子》曰:「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是古之道又以二雅為異區也。幽王小雅四十四,而大雅惟二,自大體者少也。厲王大雅有五,而小雅惟四,自小體者少。是小大不相由也。推此而論,則二雅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作者之初,自定其體,作既有體,唯達者識之,則容得有小雅無大雅,有大雅無小雅者矣。諸儒以厲王無小雅,準此故也。但文、武、成王,正經也;厲、宣、幽王,變雅也,小大之體,時俱有作,故采者並存,以示二體本自小大異區,非徒以意中分也。或說變雅,美詩則政大入大雅,政小入小雅;刺詩則惡大入小雅,惡小入大雅。考之經文,殊無其驗。何則?《小旻》、《小宛》,正責厲王,謀猶回遹,不用善道,其惡固小。於《板》云「下民卒癉,善人載屍」;《蕩》云「斂怨以為德」,綱紀之大壞也;《瞻卬》云亂生婦人,「罪罟不收」;《召旻》云「實靖夷我邦,日蹙國百里」,其惡固當大於鼓鍾作樂,不與德比。《采綠》,婦人思夫,「怨曠」也。又宣王安集天下之民,征禦四夷之寇,其功豈徒比於封一元舅之申伯,賜一朝覲之韓侯哉!此類多矣,略舉一二,足明不以善惡之大小矣。

問者曰:「《常棣》閔管、蔡之失道,何故列於文王之詩?」曰:「閔之閔之者,閔其失兄弟相承順之道,至於被誅。若在成王、周公之詩,則是彰其罪,非閔之,故為隱。推而上之,因文王有親兄弟之義。」○正義曰:此鄭自問而釋之也。周公雖內傷管、蔡之不睦,而作親兄弟之詩,外若自然須親,不欲顯管、蔡之有罪。緣周公此誌,有隱忍之情,若在成王詩中,則學者之知由管、蔡而作,是彰明其罪,非為閔之。由此故為隱,推進而上之文王之詩,因以見文王有親兄弟之義也。若云文王能親兄弟,與之燕飲,而作此詩,似本不由於管、蔡然也。周公聖人,大義滅親,言為隱者,亦因此以示聖人之法。何者?以管、蔡之罪,不得不誅,逼於大義而誅之耳。以同氣之親,實懷閔傷,由此而為之隱也。而序云「閔管、蔡之失道」者,以其周公之情,欲為之隱,故編次者進而上之,是以隱其事。序者敘其作之所由,不得不言也。武王之詩,又無論燕之事,若《常棣》間之,則上下非類。而文王之詩,上有《鹿鳴》燕群臣,下有《伐木》燕朋友,故舊廁於其間,與之為類,因以為文王燕兄弟之詩。言文王有親兄弟之義,以為樂歌,非謂文王獨能親兄弟,其餘聖人不能也。如此《譜》說,則鄭定以《常棣》之作,在武王既崩,為周公、成王時作。王肅亦以為然。故《魚麗序》下王傳曰《常棣》之作,在武王既崩,周公誅管、蔡之後,而在文、武治內之篇,何也?夫「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此文王之行也。閔管、蔡之失道,陳兄弟之恩義,故內之於文、武之正雅,以成燕群臣、燕兄弟、燕朋友之樂歌焉,是與鄭同也。《鄭志》之說則異於此者,答趙商云:「於文、武時,兄弟失道,有不和協之意,故作詩以感切之。至成王之時,二叔流言作亂,罪乃當誅,悔將何及,未可定此篇為成王時作。」趙商據《魚麗》之序而發問,則於時鄭未為《譜》,故說不定也。言未可定此篇為成王時,則意欲從之而未決。後為此《譜》,則決定其說為成王時也。

又問曰:「小雅之臣何以獨無刺厲王?」曰:「有焉。《十月之交》、《雨無正》、《小旻》、《小宛》之詩是也。漢興之初,師移其第耳。○正義曰:詩皆臣下所作,故云小雅之臣也。知漢興始移者,若孔子所移,當顯而示義,不應改厲為幽。此既厲王之詩,錄而序焉,而處不依次,明為序之後乃移之,故云「漢興之初」也。《十月之交》箋云:「《詁訓傳》時移其篇第,因改之耳。」則所云師者,即毛公也。自孔子以至漢興,傳《詩》者眾矣。獨言毛公移之者,以其毛公之前,未有篇句詁訓,無緣輒得移改也。毛既作《詁訓》,刊定先後,事必由之,故獨云毛公也。師所以然者,《六月》之詩自說多陳小雅正經廢缺之事,而下句言 「小雅盡廢,則四夷交侵,中國微矣」,則謂《六月》者,「宣王北伐」之詩,當承《菁菁者莪》後,故下此四篇,使次《正月》之詩也。亂甚焉。既移文,改其目,義順上下,刺幽王亦過矣。」○正義曰:言亂甚者,謂《正月》幽王之時,禍亂甚極,其四篇詩亦厲王亂惡,故次《正月》之下,以惡相從也。言刺幽王亦過矣者,謂寄四篇於幽王詩中,又改厲為幽,有言幽王亦有厲王過惡故也。《六月》之序所以多陳正經廢缺者,以聖賢垂法,因事寄意,厲王暴虐,傾覆宗周,廢先王之典刑,致四夷之侵削。今宣王起衰亂,討四夷,序者意其然,所以詳其事。若云厲王廢小雅之道,以致交侵;宣王修小雅之道,以興中國,見用舍存於政,興廢存於人也。若然,序者示法,其意深矣。毛公必移之者,以宣王征伐四夷,興復小雅,而不繼小雅正經之後,頗為不次,故移之,見小雅廢而更興,中國衰而復盛,亦大儒所以示法也。據此《六月》之序,若其上本無厲王四篇之詩,則《六月》自承正經之美,無為陳其廢缺矣。明於其中躡衰亂之王故也,是以鄭於《十月之交》箋檢而屬焉。

《鹿鳴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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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之什》。○正義曰:《周禮·小司徒職》云:「五人為伍。」五人謂之伍,則十人謂之什也,故《左傳》曰:「以什共車必克。」然則什五者,部別聚居之名。風及商、魯頌以當國為別,詩少可以同卷。而雅、頌篇數既多,不可混並,故分其積篇,每十為卷,即以卷首之篇為什長,卷中之篇皆統焉。言《鹿鳴》至《魚麗》凡十篇,其總名之,是《鹿鳴之什》者,宛辭言《四牡》之篇等,皆《鹿鳴之什》中也,故《樂師》注云:「徹者歌《雍》,《雍》在《周頌·臣工之什》。」言《雍篇》在《臣工之什》中。是卷首之篇為什長,以統餘篇之目也。《南陔》下箋云:「毛公推改什首,遂通耳。此下非孔子之舊。」則什首之目,孔子所定也。以孔子論《詩》,雅、頌各得其所,明於時有所刊定,篇卷之目,是孔子可知,故鄭云「以下非孔子之舊」,則以上是孔子舊矣。知以非者,以《南陔》等六篇,子夏為序,當孔子之時未亡,宜次在什中。今亡詩之下,乃云「有其義而亡其辭,置之什外,不在數中」,明非孔子之舊矣。本《十月之交》等四篇,在《六月》之上,則孔子什首《南陔》,復為第二,《彤弓》為第三,《鴻雁》為第四,《節南山》為第五,《北山》為第六,《桑扈》為第七,《都人士》為第八,以下適十篇,通及大雅與頌,皆其舊也。《蕩》及《閔予小子》皆十一篇者,以本取十篇為卷,一篇不足為別首,故附於下卷之末,亦歸餘於終之義。毛公推改什首,《魚藻》十四篇亦同為卷,取法於大雅與頌也。若然,則《鴻雁之什》乃仍孔子之舊。言非者,以毛公闕其亡者,以見在為數,志在推改。而《鴻雁》偶與舊合,非毛意,故存之也。必知今之什首,毛公推改者,以毛公前世大儒,自作《詁訓》,篇端之序,毛所分置,《十月之交》,毛所移第,故知什首亦毛所推改也。言以下非孔子之舊,則似之什始自孔子所為,然孔子以前,詩篇之數更多於今,古者無紙,皆用簡劄,必不可數十之篇共為一卷,明亦分別可知。既分為卷,固當以十為別巳有之什也。但孔子論詩,省去煩重,更以在者為什,故云「孔子之舊」,不必孔子以前無之什也。為此之什者,以其篇數積多,故分每十為卷,則不滿十者,無之什矣。今魯頌四篇,商頌五篇,皆不滿十,無之什也。或有者,承此雅、頌之什之後而誤耳。何者?商、魯非周,詩猶國風之類,以國為別,假令過十以上,亦不合分,況不滿十篇,明無所用於之什也。)

卷九(九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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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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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燕群臣嘉賓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得盡其心矣。(飲之而有幣,酬幣也。食之而有幣,侑幣也。○飲,於鴆反,注同。食音嗣,注同。筐,丘房反。篚音匪。侑音又。

疏「《鹿鳴》三章,章八句」至「心矣」。○正義曰:作《鹿鳴》詩者,燕群臣嘉賓也。言人君之於群臣嘉賓,既設饗以飲之,陳饌以食之,又實幣帛於筐篚而酬侑之,以行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賓佩荷恩德,皆得盡其忠誠之心以事上焉。明上隆下報,君臣盡誠,所以為政之美也。言群臣嘉賓者,群臣,君所饗燕,則謂之賓。序發首云「燕群臣」,則此詩為燕群臣而作。經無群臣之文,然則序之群臣,則經之嘉賓,一矣,故群臣嘉賓並言之,明群臣亦為嘉賓也。案《燕禮》云「大夫為賓」,則賓唯一人而已。而云群臣皆為嘉賓者,燕禮於客之內立一人為賓,使宰夫為主,與之對行禮耳。其實君設酒殽,群臣皆在,君為之主,群臣總為賓也。《燕禮》云:「若與四方之賓燕,則迎之於大門內。」四方之賓,唯迎之為異,其燕皆與臣同,則此嘉賓之中,容四方之賓矣,故《鄉飲酒》、《燕禮》注云:「《鹿鳴》者,君與臣下及四方之賓燕,講道脩德之樂歌。」是也。知序之嘉賓,不唯指四方之賓者,以此詩為燕群臣而作,經、序同云嘉賓,不得不為群臣,則序之嘉賓亦為群臣明矣。且序云「盡心」,傳曰「竭力」,是己之臣子可知。燕禮者,使反有功與群臣樂之之禮。文王之與臣也,本自隆恩,不必由使出有功乃燕之也。言「既飲食之」,則饗食並有,獨言燕群臣者,以食禮無酒樂,饗以訓恭儉,非於臣子忻樂之義。經言「式燕以敖,和樂且耽」,此詩主於忻樂,故敘以燕因之,而後兼言饗食也。「既飲食之」,章首二句是也。「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承筐是將」是也。忠臣嘉賓得盡其心者,序者因言君有恩惠,可以得臣之心,總美燕樂之事,於經無所當也。序上言群臣,後言忠臣者,見臣蒙燕賜,乃能盡忠,故變文以見義。○箋「飲之」至「侑幣」。○正義曰:此解飲食而有幣帛之意。言飲有酬賓送酒之幣,食有侑賓勸飽之幣,故皆有幣也。飲食必酬侑之者,案《公食大夫禮》「賓三飯之」後云:「公受宰夫束帛以侑。」注云:「束帛,十端帛也。侑猶勸也。主國君以為食賓殷勤之意,未至復發幣以勸之,欲其深安賓也。」是禮食用幣之意也。《饗禮》云:「準此亦為安賓而酬之焉。」案《聘禮》云:「若不親食,使大夫朝服致之以侑幣。」注云:「君不親食,謂有疾病及他故。必致之者,不廢其禮。」又曰:「致饗以酬幣亦如之。」是親食有侑幣,不親食則以侑幣致之。然則不親饗以酬幣致之,明親饗有酬幣矣。故知飲之而有幣,謂酬幣也。鄭必知飲為饗者,以飲食連文。若飲食為一,則食禮不主於飲。若飲為燕禮,不宜文在食上。且饗食相對之物,有食不宜無饗。《郊特牲》云:「飲養陽氣,故饗禘有樂。」是饗有飲,故知此飲謂饗也。《彤弓》箋云:「大飲賓曰饗。」《大行人》注云:「饗謂設盛禮以飲賓。」《聘禮》注云:「饗謂亨大牢以飲賓。」皆以飲為饗禮也。其幣所用,公食大夫用束帛以侑,其酬幣則無文,故《聘禮》注云:「酬幣,饗禮酬賓勸酒之幣,所用未聞也。禮幣用束帛乘馬,亦不是過。」是饗所用幣無正文也。禮幣用束帛乘馬,謂聘享之幣,聘享止用束帛乘馬而已。侑幣又用束帛,故云「亦不是過」。言諸侯於大夫,酬幣不過是也。其天子酬諸侯,及諸侯自相酬,仍不必用束帛乘馬,故《聘禮》注又引《禮器》曰:「琥璜爵,蓋天子酬諸侯也。」必疑琥璜為天子酬諸侯之幣者,以琥璜非爵名,而云爵,明以送爵也。食禮無爵可送,則琥璜饗酬所用也,謂饗時酬賓,以琥璜將幣耳。《小行人》「合六幣,琥以繡,璜以黼」,則天子酬諸侯,以黼繡而琥璜將之。既天子饗諸侯之酬幣與諸侯異,則食禮天子侑諸侯,其幣不必束帛,無文以言之。此唯言饗食之幣,不言燕幣。燕禮亦當有焉,但今燕禮唯有好貨,無幣,故文不顯言之。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興也。蘋,蓱也。鹿得蓱,呦呦然鳴而相呼,懇誠發乎中。以興嘉樂賓客,當有懇誠相招呼以成禮也。箋云:蘋,藾蕭。○呦音幽。蘋音平。蓱,本又作「萍」,薄丁反,江東謂之薸。薸音瓢,扶遙反。懇,苦很反。樂音嶽,又音洛。藾音賴。)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簧,笙也。吹笙而鼓簧矣。筐,篚屬,所以行幣帛也。箋云:承猶奉也。《書》曰:「篚厥玄黃。」○簧音黃。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周,至。行,道也。箋云:「示」當作「寘」。寘,置也。周行,周之列位也。好猶善也。人有以德善我者,我則置之於周之列位。言己維賢是用。○好,呼報反,注同。示,毛如字,鄭作「寘」,之豉反。行,毛如字,鄭胡郎反。

疏「呦呦」至「周行」。○毛以為,呦呦然為聲者,乃是鹿鳴。所以為此聲者,鳴而相呼,食野中之蘋草言。鹿既得蘋草,有懇篤誠實之心發於中,相呼而共食。以興文王既有酒食,亦有懇篤誠實之心發於中,召其臣下而共行饗燕之禮以致之。王既有懇誠以召臣下,臣下被召,莫不皆來。我有嘉善之賓,則為之鼓其瑟而吹其笙。吹笙之時,鼓其笙中之簧以樂之,又奉筐篚盛幣帛於是而行與之。由此燕食以享之,瑟琴以樂之,幣帛以將之,故嘉賓皆愛好我,以敬賓如是,乃輸誠矣,示我以先王至美之道也。鄭唯下二句為異。言己所以召臣燕食,琴瑟笙幣帛愛厚之者,由己臣下之賢,所宜燕饗。所以然者,以本己用官之法,要須人之以德善我者,我則置之於我周之列位。非善不用,維賢是與,故臣下皆賢,己由是當享食之。○傳「鹿得」至「成禮也」。○正義曰:懇誠發乎中者,以鹿無外貌矯飾之情,得草相呼,出自中心,是其懇誠也。必取懇誠為興者,人君富有一國,位絕群下,禮有饗燕之道,公法不得不設,忠誠嘉樂實為至少,故取懇誠以為喻。言嘉樂賓客,當有懇誠相招呼以成禮。言人君嘉善愛樂其賓客,而為設酒食,亦當如鹿有懇誠,自相招呼其臣子,以成饗食燕飲之禮焉。以鹿呼同類,猶君呼臣子也。定本「成禮」作「盛禮也」。或以為兩鹿相呼,喻兩臣相招,謂群臣相呼,以成君禮,斯不然矣。此詩主美君懇誠於臣,非美臣相於懇誠也。若君有酒食,臣自相呼,財非己費,何懇誠之有?故鄭《駁異義》解此詩之意云:「君有酒食,欲與群臣嘉賓燕樂之,如鹿得蘋草,以為美食,呦呦然鳴,相呼以款誠之意盡於此耳。」據此是君召臣,明矣。○ 箋「蘋,藾蕭」。○正義曰:《釋草》文。郭璞曰:「今藾蒿也。初生亦可食。」陸機《疏》云:「葉青白色,莖似箸而輕脆,始生香,可生食,又可烝食。」是也。易傳者,《爾雅》云:「蘋,蓱。」其大者為蘋,是水中之草。《召南·采蘋》云「於以采蘋,南澗之濱」者也,非鹿所食,故不從之。○傳「筐篚」至「幣帛」。○正義曰:序云「以將其厚意」,則將為行厚意。此云「行幣帛」與賓,即主人行厚意於賓之義也。○箋「《書》曰:『厥篚玄黃。』」○正義曰:箋以筐篚得盛幣帛之意也。今《禹貢》止有「厥篚玄纁」之文,而鄭《禹貢》注引《胤征》曰「篚厥玄黃」,則此所引亦為《胤征》文,鄭誤也。當在古文《武成》篇矣。鄭不見古文,而引張霸《尚書》,故不同耳。○傳「周,至。行,道」。○正義曰:王肅述毛云:「謂群臣嘉賓也。夫飲食以享之,琴笙以樂之,幣帛以將之,則能好愛我。好愛我,則示我以至美之道矣。」○箋「示當」至「是用」。○正義曰:《中庸》云:「治國其如示諸掌。」注云:「示讀如『寘之河干』之寘。寘,置也。」是示、寘聲相近,故誤為示也。言以德善我者,謂賢人有德,以德能輔君,使之遷善。是以德施善於我,我則置之於周之列位。言己維賢是用,不間其親疏。朝無不賢之臣,故所饗燕而樂之也。易傳者,以其上下皆曰嘉賓,此獨言人,明有異也。又《大東》、《卷耳》並有周行之文,皆為周之列位,此不得異。且下云「視民不恌」,乃作「視」字,此則為「示」,明其不同。古者寘、示同讀,故改從寘也。且此篇聖君賢臣講道之樂,觀其垂法,道教弘深,非直燕曰詁言而已。明是據今嘉賓本其賢德,由其先有善德,置之於官。緣此皆賢,所以燕饗。此章本其賢,二章言其法,上下相副,於義為長,故易傳也。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蒿,菣也。○蒿,呼毛反。菣,去刃反,《字林》作「𦸃」,同。本或作「牡菣」,「牡」,衍字耳。

我有嘉賓,德音孔昭。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傚。

恌,愉也。是則是傚,言可法傚也。箋云:德音,先王道德之教也。孔,甚。昭,明也。視,古示字也。飲酒之禮,於旅也語。嘉賓之語先王德教甚明,可以示天下之民,使之不愉於禮義。是乃君子所法傚,言其賢也。○視音示。恌,他彫反。傚,胡教反。愉,他侯反,又音逾。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敖,遊也。

疏「我有」至「以敖」。○正義曰:言文王有酒殽,以召臣下。臣下既來。我有嘉賓,既共燕樂。至於旅酬之時,語先王道德之音甚明。以此嘉賓所語示民,民皆象之,不愉薄於禮義。又此賓之德音,不但可示民而已,是乃君子於是法則之,於是仿傚之。嘉賓之賢如是,故我有旨美之酒,與此嘉賓用之,燕飲以敖遊也。○傳「蒿,{艸⒚}」。○正義曰:《釋草》文。孫炎曰:「荊楚之間謂蒿為{艸⒚}。」郭璞曰:「今人呼青蒿香中炙啖者為{艸⒚}。」陸機云:「蒿,青蒿也。荊、豫之間,汝南、汝陰皆云{艸⒚}也。本或云『牡{艸⒚}』者,『牡』衍字。牡{艸⒚}乃是蔚,非蒿也。與《蓼莪》傳相涉而誤耳。」○箋「視古」至「甚明」。○正義曰:古之字以目示物、以物示人同作「視」字,後世而作字異,目視物與示傍見,示人物作單示字,由是經、傳之中視與示字多相雜亂。此云「視民不恌」,謂以先王之德音示下民,當作小示字,而作視字,是其與古今字異義殊,故鄭辨之:「視,古示字也。」言古作「示」字,正作此「視」。辨古字之異於今也。《禮記》云:「幼子常視無誑。」注云: 「視,今之示字也。」言古「視」字之義,正與今之「示」字同。言今之字異於古也。《士昏禮》曰:「視諸衿鞶。」注云:「示之以衿鞶者,皆讬戒使識之也。視乃正字,今文作示,俗誤行之。」言「示之以衿鞶」,亦宜作「示」,而古文《儀禮》作「視」字,於今文「視」作「示」字。鄭以見示字合於今世示人物之字,恐人以為「示」是「視」非,故辨之云:「視乃正字,而今文視作示者,俗所誤行。」俗以見今世示人物為此示字,因改視為示,而非古之正文,故云誤也。「飲酒之禮,於旅也語」者,《鄉射記》曰:「古者於旅也語。」注云:「言禮成樂備,乃可以言語先王禮樂之道。疾今人慢於禮樂之盛,言語無節。」 是飲酒之禮,至旅酬之禮而語先王之道也。言嘉賓於旅之節,語先王之德教甚明,可以示天下之民,使不愉薄禮義。愉音臾,《說文》酬為薄也。昭十年《左傳》引此詩,服虔亦云「示民不愉薄」,是也。定本作「愉若然」。《鄉飲酒禮》注皆云:「嘉賓既來,示我以善道,又樂嘉賓有孔昭之明德可則傚也。」以德音自賓之明德,非先王之德教。及示我善道,不與上箋同者,以注《禮》時未為《詩》箋,故同舊說,以周行為至道。至注《詩》後更為別解其 「德音孔昭」。據此,論燕宜為旅時語古也,故為先王道德之音。其賓能語先王之德音,即是賓有孔昭之明德。何者?非孔昭之明德者,不能語先王德教,使之甚明也。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

芩,草也。○芩,其今反,《說文》云:「蒿也。」又其炎反。)

我有嘉賓,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湛,樂之久。○和樂,音洛,注下皆同。湛,都南反,字又作「耽」。)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燕,安也。夫不能致其樂,則不能得其志,不能得其志,則嘉賓不能竭其力。○夫,音符。)

疏傳「芩,草」。○正義曰:陸機云:「莖如釵股,葉如竹蔓,生澤中下地咸處,為草貞實,牛馬亦喜食之。」

《鹿鳴》三章,章八句。

《四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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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牡》,勞使臣之來也。有功而見知則說矣。(文王為西伯之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使臣以王事往來於其職,於其來也,陳其功苦以歌樂之。○四牡,茂后反。勞,力報反,篇末注同。使,所吏反,注皆同。說音悅。樂音洛。

疏「《四牡》三章,章五句」至「說矣」。○正義曰:作《四牡》詩者,謂文王為西伯之時,令其臣以王事出使於其所職之國,事畢來歸,而王勞來之也。言凡臣之出使,唯恐其君不知己功耳。今臣使反,有功,而為王所見知,則其臣忻悅矣。故文王所述其功苦以勞之,而悅其心焉。此經五章,皆勞辭也。其有功見知,則悅矣,總述勞意,於經無所當也。

四牡騑騑,周道倭遲。

騑騑,行不止之貌。周道,歧周之道也。倭遲,曆遠之貌。文王率諸侯撫叛國,而朝聘乎紂,故周公作樂,以歌文王之道,為後世法。○騑,芳非反。倭,本又作「委」,於危反。遲,《韓詩》作「倭夷」。朝,直遙反。

豈不懷歸?王事靡盬,我心傷悲!

盬,不堅固也。思歸者,私恩也。靡盬者,公義也。傷悲者,情思也。箋云:無私恩,非孝子也。無公義,非忠臣也。君子不以私害公,不以家事辭王事。○盬音古。思,息嗣反。

疏「四牡」至「傷悲」。○正義曰:此使臣既還,文王勞之,言:汝使臣,本乘四牡之馬,騑騑然行而不止,在於岐周之道,倭遲然曆此長遠之路,甚疲勞矣。使臣當爾之時,其言曰:我豈不思歸乎?以王家之事無不堅固,我當從役以堅固之,故義不得廢,我心念思父母而傷悲。言我知汝之如是也。○傳「騑騑」至「世法」。○正義曰:以此勞使臣之辭,明湣其勞苦,故以騑騑為行不止之貌。《少儀》曰:「車馬之容,騑騑翼翼,雖行不止,不廢其容騑騑也。」又二章傳曰:「嘽嘽,喘息之貌。」卒章傳曰:「駸駸,驟貌。」皆稱其疲苦以勞之,故傳曰「馬勞則喘息」,是也。知周道為歧周之道者,以時未稱王,仍在於歧故也。又解文王所以使臣者,文王率諸侯撫叛國,而使之朝聘於紂,是故使臣於諸侯也。言使臣於諸侯者,正所以率撫之也。《左傳》曰:「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紂。」是率諸侯使朝聘之事也。文王率諸侯使朝聘耳,非謂令此使臣自聘紂。或以經云「王事」,謂此使臣聘紂而反。知不然者,以此經、序無聘紂之事。傳言率諸侯朝聘於紂,不言自遣人聘也。若其自遣人聘,安得連朝言之?豈勞使臣之聘,而言身自朝也?又序下箋云:「使臣以王事往來於其職。」是使臣行於所職之國,非適天子之都也。言王事者,以行役使出,是王者常事,即非適王畿也,故《鴇羽》、《杕杜》皆言「王事靡盬」,非聘天子之事,不得以王事之文便謂天子矣。言周公作樂,歌文王之道,為後世法者,謂今《鄉飲酒》、《燕禮》皆歌《鹿鳴》、《四牡》、《皇皇者華》,此禮是周公所製法,後世常歌,是為歌文王之道為後世法。定本云「作樂以文王之道」,無「周公歌」三字。然《鹿鳴》、《皇皇者華》皆歌之,獨於此言者,舉中以明上下。○傳「思歸」至「王事」。○正義曰:傳以靡盬為公義,故以思歸為私恩,以我心傷悲出自其情,故曰情思。情思即私恩,主謂念憶父母。下章云「不遑啟處」,將父、母,是也。箋以傳言未備,故讚之云:「無私恩,非孝子。無公義,非忠臣。」故鄭《鄉飲酒》、《燕禮》注皆云「采其勤苦王事,念將父、母,懷歸傷悲,忠孝之至」,是也。思歸而不歸者,以君子不以私害公,故又引《公羊傳》不以家事辭王事以證之焉。《集注》及定本皆無「箋云」兩字。又定本「私恩」作「思恩」。

四牡騑騑,嘽嘽駱馬。

嘽嘽,喘息之貌。馬勞則喘息。白馬黑鬛曰駱。○嘽,他丹反。駱音洛。喘,川兗反。鬛,本又作「𩧆」,力輒反,本亦作「髦」,音毛。)

豈不懷歸?王事靡盬,不遑啟處!

遑,暇。啟,跪。處,居也。臣受命,舍幣於禰乃行。○跪,求毀反,郭巨幾反,沈堪彼反。舍音釋。禰,乃禮反。)

疏傳「臣受」至「乃行」。○正義曰:案《聘禮》云:「命使者,使者辭。君不許,乃退。厥明,賓朝服,釋幣於禰。」注云:「告為君使也。」又曰: 「釋幣於行,遂受命,遂行。」注引《曲禮》曰:「凡為君使,已受命,君言不宿於家。」是臣出使,舍幣乃行之事也。如《聘禮》既釋幣於禰,於行乃云「遂受命」,在釋幣之後。此云「臣受命,舍幣於禰」,似受命在釋幣前者。此云「受命」,謂《聘禮》「命使者,使者辭。君不許」,受此被遣將使之命,其事在釋幣前也。《聘禮》又云「遂受命」者,謂受君言語聘彼之意,與此臣受命者別也。引此者,證「不遑啟處」,言臣受命即行,是不遑啟處也。

翩翩者鵻,載飛載下,集於苞栩。

鵻,夫不也。箋云:夫不,鳥之愨謹者。人皆愛之,可以不勞,猶則飛則下,止於栩木。喻人雖無事,其可獲安乎?感厲之。○翩音篇。鵻音隹,本又作「隹」。栩,況甫反。夫,方於反,字又作「鳺」,同。不,方浮反,又如字,字又作「鳩」,同。《草木疏》云:「夫不,一名浮鳩。」愨,起角反。)

王事靡盬,不遑將父!

將,養也。○養,以尚反,下注同,一音如字。)

疏「翩翩」至「將父」。○正義曰:文王以使臣勞苦,因勸厲之。言翩翩然者,鵻之鳥也。此鳥其性愨謹,人皆愛之,可以不勞,猶則飛而後則下,始得集於苞栩之木。言先飛而後獲所集,以喻人亦當先勞而後得所安。汝使臣雖則勞苦,得奉使成功,名揚身達,亦先勞而後息,寧可辭乎!汝從勞役,其言曰:王家之事,無不堅固,我堅固王事,所以不暇在家,以養父母。○傳「鵻,夫不」。○正義曰:《釋鳥》云:「鵻其,夫不。」舍人曰:「鵻,一名夫不。」李巡曰:「夫不,一名鵻。今楚鳩也。」某氏引《春秋》云:「 『祝鳩氏,司徒。』祝鳩,鵻,夫不,孝,故為司徒。」郭璞曰:「今鵓鳩也。」○箋「夫不」至「栩木」。○正義曰:言愨謹者,即宜不勞是也,故人愛之。言可以不勞者,以惡鳥勞苦,固是其常。愨謹之鳥,宜不為勞,尚則飛而乃有所集,是無不勞而安者,故曰:「人雖無事,其可獲安乎?」鳥飛,自然之性,言勞者,喻取一邊耳。

翩翩者鵻,載飛載止,集於苞杞。

杞,枸檵也。○杞音起。枸音苟,本亦作「苟」,同。檵音計。)王事靡盬,不遑將母!

駕彼四駱,載驟駸駸。

駸駸,驟貌。○驟,助救反,又仕救反。駸,楚金反,《字林》云「馬行疾也」,七林反。)

豈不懷歸?是用作歌,將母來諗!

諗,念也。父兼尊親之道。母至親而尊不至。箋云:諗,告也。君勞使臣,述時其情。女曰:我豈不思歸乎?誠思歸也。故作此詩之歌,以養父母之志,來告於君也。人之思,恒思親者,再言將母,亦其情也。○諗音審。)

疏「豈不」至「來諗」。○毛以為,汝使臣在塗之時,其情皆曰:我豈不思歸乎?我由汝誠有思歸,是用作此詩之歌以勞汝。知汝以養母之志而來念,猶言念來養母,故王述曰:是用作歌以勞汝,乃來念養母也。○鄭以箋備。○傳「諗念」至「不至」。○正義曰:「諗,念」,《釋言》文。《孝經》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兼之者父也。」敬為尊,愛為親,是父兼尊親之道。又曰:「母取其愛。」《表記》曰:「母親而不尊。」是母至親而尊不至也。稱此者,解再言將母。意以父雖至親,猶兼至尊,則恩不至,故《表記》曰:「父尊而不親。」母以尊少則恩意偏多,故再言之。○ 箋「諗告」至「其情」。○正義曰:《左傳》辛伯諗周桓公,是以言告周桓公,故知諗為告也。言「故作此詩之歌,以養母之志,來告於君」者,言使臣勞苦思親,謂君不知,欲陳此言來告君,使知也。實欲陳言。云是用作此詩之歌者,以此實意所欲言。君勞而述之,後遂為歌。據今詩歌以本之,故謂其所欲言為作歌也。凡詩述序人言以為歌,詩本其言皆曰歌。下云「歌《采薇》以遣之」,此《序》箋云「陳其功苦以歌樂之」,皆當時直言,非歌也。後為詩人歌,故云歌耳。又申傳尊親之意,言「人之思,恒思親」者,尊之慈恩實親多於父。文王述使臣之意,再言「將母」,亦其臣情之所欲,故再言之也。易傳者,首章云「豈不懷歸,王事靡盬,我心傷悲」,文連我心,是述使臣之辭矣。類此而推,則「是用作歌,將母來諗」,亦序使臣之意。既序使臣之意,明「是用作歌」,為使臣作此詩之歌,其「來諗」不得不為告也。猶君子作歌,維以告哀,是作歌所以來告,不得為念也。然臣有勞苦,患上不知,今君勞使臣,言汝曰「豈不思歸,作歌來告」,是明已知其功,探情以勞之,所以為悅。序曰「有功而見知則悅矣」,此之謂也。

《四牡》五章,章五句。

《皇皇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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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禮樂,言遠而有光華也。(言臣出使,能揚君之美,延其譽於四方,則為不辱命也。○使,所吏反,注下並同。不辱命,一本作「不辱君命」。

疏「《皇皇者華》五章,章四句」至「光華」。○正義曰:作《皇皇者華》詩者,言君遣使臣也。君遣使臣之時,送之以禮樂,教以若將不及,驅馳而行於忠信之人,咨訪於五善。言臣出使,當揚君之美,使遠而有光華焉。送之以禮樂,即首章下二句盡卒章是也。此謙虛訪善,直為禮耳,而並言樂者,以禮樂相將,既能有禮敏達,則能心和樂易,故兼言焉。言遠而有光華,即首章上二句是也。經、序倒者,經以君遣使臣,主敕使有光華。所以得光華者,當驅馳訪善,故為此次也。序以君本送之以禮樂,欲使之遠有光華,為文之勢,故與經不同也。知遠而有光華,亦是君所戒辭者,以首曰「皇皇者華」,而云君遣使臣,則知此辭亦君所敕遣也。且一篇之詩,獨二句非君遣之辭,於文不體也。文王之臣,非不能奉命有光華,但此聖君之詩,垂示典法,君能戒遣使臣,所以臣無辱命。主美君遣,明是君之所敕,非說臣之自能矣。

皇皇者華,於彼原隰。皇皇,猶煌煌也。高平曰原。下濕曰隰。忠臣奉使,能光君命,無遠無近,如華不以高下易其色。箋云:無遠無近,維所之則然。○煌音皇,又音晃。

駪駪征夫,每懷靡及。駪駪,眾多之貌。征夫,行人也。每,雖。懷,和也。箋云:《春秋外傳》曰:「懷和為每懷也。」「和」當為「私」。行夫既受君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相稽留,則於事將無所及。○駪,所巾反。

疏「皇皇」至「靡及」。○正義曰:此述文王敕使臣之辭。言煌煌然而光明者是草木之華,於彼原之與隰皆煌煌而光明,不以高下而易其色也。以言臣之出使,當光顯其君,常不辱命,於彼遐之與邇,皆使光揚,不以遠近而易其志也。汝駪駪眾多之行夫,受命當速行。每人懷其私,以相稽留,則於事無所及矣。既不稽留,恐無所及,故當速行,驅馳訪善也。○傳「皇皇,猶煌煌」。○正義曰:《東門之楊》曰「明星煌煌」,此猶彼也。以華色煌煌為宜,故猶之。○傳「每,雖。懷,和」。○正義曰:本皆如此。此既以每為雖,懷為和,而章傳云:「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王肅以為,下傳所言,覆說此也,故述毛云:「使臣之行,必有上介,眾介雖多,內懷中和之道,猶自以無所及,是以驅馳而咨諏之。」○箋「春秋」至「所及」。○正義曰:鄭之此說,亦述毛也,但其意與王肅異耳。案《魯語》穆叔云:「《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 『每懷靡及。』臣聞之曰:『懷和為每懷。』」是《外傳》以為「懷和」,故鄭引其文,因正其誤,云:「和當為私。為和誤也。」鄭必當為「私」者,《晉語》薑氏勸重耳之辭曰:「『駪駪征夫,每懷靡及』。夙夜征行,不遑啟處,猶懼不及,況其縱欲懷安,將何及乎?西方之書有之云:『懷與安,實病大事。』《鄭詩》曰:『仲可懷也。』《鄭詩》之旨,吾從之矣。」觀此《晉語》之文及《鄭詩》之意,皆以「懷」為「私懷」之義,明《魯語》所云,亦當為「懷私」,不得為「和」也。鄭所以引《外傳》而破之者,以毛傳云「懷,和」,是用《外傳》為義,故引而破之,言毛氏亦為「私」也。如鄭此意,則傳本無「每雖」二字。若「每」為「雖」,縱使變「和」為「私」,亦不得與毛同也。此既改傳「和」 當為「私」,下復解傳「中和」為「忠信」,為之終始立說,明其不異毛也。蓋鄭所據者,本無「每雖」,後人以下傳有「雖有中和」之言,下篇「每有良朋」之下有「每雖」之訓,因而加之也。定本亦有「每雖」。又傳以駪駪為眾多,征夫為行人,故箋申之言:「眾行夫既受命,當須速行。若每人各懷其私意,以相稽留,則於事將無所及。」言其將廢失君命,後於事機也。此實使臣,謂之行夫者,猶《春秋》以使者為行人也。君遣使一人而已,而云眾行夫者,使與上介、眾介總戒敕之,非一,故言眾也。案《聘禮》謂使者受命於君,唯上介立於其左接聞命,眾介則不與。此得總敕之者,彼受命者,所聘之意,或國之密事,唯使與上介受之,故眾介不與聞命。至君遣使臣,臨塗戒敕,雖眾介亦在也。如是,則《烝民》亦云「征夫捷捷,每懷靡及」,箋為仲山甫戒之,與此不同者,彼非君遣使臣之歌,述美仲山甫之德,觀其文勢,故與此異耳。

我馬維駒,六轡如濡。箋云:如濡,言鮮澤也。○駒音俱,本亦作「驕」。濡,如朱反。

載馳載驅,周爰咨諏。忠信為周。訪問於善為咨。咨事為諏。箋云:爰,於也。大夫出使,馳驅而行,見忠信之賢人,則於之訪問,求善道也。○咨,本亦作「諮」。諏,子須反,《爾雅》云:「謀也。」《說文》云:「聚謀也。」

疏「我馬」至「咨諏」。○正義曰:此文王教使臣曰:「我使臣出使,所乘之馬維是駒矣。所禦六轡,如汙物之被洗濯,濡濕甚鮮澤矣。汝當乘是車飾,自謂無及,則驅馳速行,求忠信之賢人,咨訪其諏事焉。」○傳「忠信」至「為諏」。○正義曰:三章傳云:「咨事之難易為謀。」四章傳曰:「咨禮義所宜為度。」卒章傳曰:「親戚之謀為詢。」此皆出於《外傳》也。《左傳》曰:「訪問於善為咨。」杜預曰:「問善道也。」「咨親為詢」,杜預曰:「問親戚之義也。」「咨禮為度」,杜預曰:「問禮宜也。」「咨事為諏」,杜預曰:「問政事也。」「咨難為謀」,杜預曰:「問患難也。」唯「難」一事,杜為「患難」,毛為「難易」,不同。然患難之事,亦須訪其難易,理亦不異。餘皆與傳同。毛據彼傳,因以義增而明之。其「忠信為周」一句,《魯語》文也。《魯語》無「訪問於善」一句。又云「咨才為諏,咨事為謀」,與《左傳》異。韋昭以為字誤,改從《左傳》,曰:「才當為事。」又曰:「事當為難。」是也。餘與《左傳》同。此四者,諏、謀、度、詢俱訪於周,而必為此次者,以咨是訪名,所訪者事,故先咨諏。事有難易,故次咨謀。既有難易,當訪禮法所宜,故次咨度。所宜之內,當有親疏,故次咨詢。因此附會其文為先後耳。

我馬維騏,六轡如絲。言調忍也。○騏音其。忍音刃。

載馳載驅,周爰咨謀。咨事之難易為謀。○易,以豉反。

我馬維駱,六轡沃若。載馳載驅,周爰咨度。咨禮義所宜為度。○沃,烏毒反,沈又於縛反。度,待洛反,注同。

我馬維駰,六轡既均。陰白雜毛曰駰。均,調也。○駰音因。

載馳載驅,周爰咨詢。親戚之謀為詢。兼此五者,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成於六德」也。箋云:中和,謂忠信也。五者:咨也,諏也,謀也,度也,詢也。雖得此於忠信之賢人,猶當云「己將無所及於事,則成六德」。言慎其事。○詢音荀。諮親為詢。)

疏傳「兼此」至「六德」。○正義曰:《左傳》云:「臣獲五善。」是也。《魯語》曰:「重之以六德。」是傳之所據。○箋「中和」至「其事」。○正義曰:此箋以毛傳不明,讚成其說。經云周,傳言中和。中和,周之訓也。諏、謀、度皆咨周而得之,則周之中和為己之有,故言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者,即上「每懷靡及」是也。以君敕使臣云「若每人懷私,則於事無所及」,故當自謂「無所及」也。以此篇終,故傳於是結之。然而《外傳》云「忠信為周」,不言中和,故鄭申言之。傳云中和,正謂忠信也。然則毛傳不言忠信,而云中和者,《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則中和者,秉心塞淵,出言允當之謂也。然於文,中心為忠,人言為信,是忠信、中和事理相類,故毛以忠信為中和。鄭據成文,轉之為忠信也。知五者,咨也,諏也,謀也,度也,詢也者,以《左傳》穆叔先解此五事,乃曰「臣獲五善」,故知此為五者也。言雖得此於忠信之人者,皆於周咨焉,故云得之。咨出於己,非出於彼。同云得者,由遇彼賢,所以得訪,故亦為得之於忠信也。雖得此五者,猶當云:「『己無所及於事,則成六德。』言慎其事也。」韋昭云:「六德,謂諏也,謀也,度也,詢也,咨也,周也。」案周者,彼賢之質,不當以周備數也。傳云「自謂無所及成於六德」,箋申傳說,言「猶當云 『己將無所及於事,則成六德』」。然則箋、傳之意,以「自謂無所及於事」,是謙虛謹慎,以之為一,通彼五者為六德,不與韋昭同也。鄭之此說,讚成毛義,故《鄭志》張逸問:「此箋云:『中和,謂忠信。』『每懷靡及』,箋云:『懷私為每懷,和當為私。』而此言忠信,愚意似乖也。」答曰:「非也。此周之忠信也。己有五德,復問忠信之賢人。」問意以傳言「雖有中和,自謂無所及」,謂出於「每懷靡及」而來。箋以破「和」為「私」,則無復有中和之事。今又言中和,故怪而問之。鄭答曰:「非也」,謂此「中和」非上「每懷」也。此自是「周忠信」也。言「中和」者,義出於「周」,不出於「每懷」也。由此言之,則張逸亦不知箋轉「和」以申毛意,謂鄭破「和」而非傳,故有此問。鄭答曰「非」,是鄭不易毛也。但毛傳質略,事之久遠,未知鄭之此說上當毛意以否,要以觀其答意及箋意必當然也。王肅以毛傳云「雖有中和」者,即上「每,雖。懷,和」是也。孫毓亦以為然,故其評曰:「按此篇毛傳上下說自相申成。下章傳云『雖有中和,當自謂無所及』,即是上章謂『每懷靡及』,『每,雖。懷,和』之義也。箋既易之於前,為說於下云:『中和,謂忠信。』自是周之訓也,何得以釋中和乎?上下錯戾,不可得通。傳義為長。遍檢《書傳》,不見訓『懷』為『和』。假使訓『懷』為『和』,中字猶無所出。《外傳》言懷者,上下文勢皆作私懷之義,則鄭氏之言實有所據。而今詩本皆有『每,雖』,則王肅之說又非無理。鄭、王並是大儒,俱云述傳,未知誰得其旨,故兼載申說之焉。」

《皇皇者華》五章,章四句。

《常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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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棣》,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周公吊二叔之不咸,而使兄弟之恩疏。召公為作此詩,而歌之以親之。○常棣,大計反,《字林》大內反。召,上照反。為作,於偽反。)

疏「《常棣》八章,章四句」至「棣焉」。○正義曰:作《常棣》詩者,言燕兄弟也。謂王者以兄弟至親,宜加恩惠,以時燕而樂之。周公述其事,而作此詩焉。兄弟者,共父之親。推而廣之,同姓宗族皆是也。故經云:「兄弟既具,和樂且孺。」則遠及九族宗親,非獨燕同懷兄弟也。序又說所以作此燕兄弟之詩者,周公閔傷管叔、蔡叔失兄弟相承順之道,不能和睦,以亂王室,至於被誅,使己兄弟之恩疏,恐天下見在上既然皆疏兄弟,故作此《常棣》之詩,言兄弟不可不親,以敦天下之俗焉。此序序其由管、蔡而作詩,意直言兄弟至親,須加燕飫,以示王者之法,不論管、蔡之事。以管、蔡已缺,不須論之,且所以為隱也。此經八章,上四章言兄弟光顯,意難相須;五章言安寧之日,始求朋友,以明兄弟之重。至此上論兄弟由親,所以燕之。六章始說燕飫,即充此云燕兄弟也。燕、飫禮異,飫以非常事,燕主歡心,故言燕以兼飫。卒章言室家相宜,由於燕好,取其首尾相成也。○箋「周公」至「親之」。○正義曰:此解所以作《常棣》之意。咸,和也。言周公閔傷此管、蔡二叔之不和睦,而流言作亂,用兵誅之,致令兄弟之恩疏,恐其天下見其如此,亦疏兄弟,故作此詩,以燕兄弟取其相親也。此《常棣》是取兄弟相親之詩。至厲王之時,棄其宗族,又使兄弟之恩疏。召穆公為是之故,又重述此詩,而歌以親之。《外傳》云:「周文公之詩曰:『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則此詩自是成王之時,周公所作,以親兄弟也。但召穆公見厲王之時,兄弟恩疏,重歌此周公所作之詩以親之耳,故鄭答趙商云:「凡賦詩者,或造篇,或誦古。」所云誦古,指此召穆公所作誦古之篇,非造之也。此自周公之事,鄭輒言召穆公事,因《左氏》所論而引之也。《左傳》曰:「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大上以德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藩屏周。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曰:『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周之有懿德如是,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懷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捍禦侮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是周公吊二叔之不咸,召公作詩之事也。檢《左傳》止言周公吊二叔之不咸,而封建親戚,不言為恩疏作《常棣》。下云「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常棣》」,則周公本作《常棣》,亦為糾合宗族可知。但傳文欲詳之於後,故於封建之下不言周公作《常棣》耳。末言召穆公,亦云明本《常棣》是周公之辭,故杜預云「周公作詩,召公歌之,故言亦云」,是也。此序言「閔管、蔡之失道」,《左傳》言「吊二叔之不咸」,言雖異,其意同。吊,傷也。二叔即管、蔡也。不咸即失道也。實是一事,故鄭引之。先儒說《左傳》者,鄭眾、賈逵以二叔為管、蔡,馬融以為夏、殷之叔世。故《鄭志》張逸問:「此箋云周仲文以《左氏》論之,三辟之興,皆在叔世,謂三代之末,即二叔宜為夏、殷末也。」答曰:「此注《左氏》者亦云管、蔡耳。又此序子夏所為,親受聖人,足自明矣。」問者以昭六年《左傳》曰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三辟之興,皆叔世也。彼叔世者,謂三代之末世也,則言二叔者,亦宜為夏、殷之末世,故言有周仲文,蓋漢世儒者也,以為二叔宜為夏、殷之末,不得為管、蔡,故問之。鄭答注《左氏》者亦云管、蔡,謂鄭、賈之說也。又《左傳》論周公吊二叔之不咸,而作《常棣》;此序言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之意,則此云管、蔡,即傳言云二叔可知,故云:「此序子夏所作,親受聖人,自足明矣。」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興也。常棣,棣也。鄂猶鄂鄂然,言外發也。韡韡,光明也。箋云:承華者曰鄂,不當作拊。拊,鄂足也。鄂足得華之光明,則韡韡然盛。興者,喻弟以敬事兄,兄以榮覆弟,恩義之顯亦韡韡然。古聲不、拊同。○鄂,五各反。不,毛如字,鄭改作「拊」,方於反。韡,韋鬼反。「常棣,棣也」,本或作「常棣,栘」,音以支反,又是兮反。按《爾雅》云:「唐棣,栘。常棣,棣。」作栘者非。不、拊,不音如字,又芳浮反,二聲相近也。拊亦作「跗」,前注同。一云「不,亦方於反。」)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聞常棣之言為今也。箋云:聞常棣之言,始聞常棣華鄂之說也。如此,則人之恩親,無如兄弟之最厚。)

疏「常棣」至「兄弟」。○毛以為,常棣之木,華鄂鄂然外發之時,豈不韡韡而光明乎?以眾華俱發,實韡韡而光明,以興兄弟眾多而相和睦,豈不強盛而有光暉乎?言兄弟和睦,實強盛而有光暉也。兄弟和睦,則強盛如是,然則凡今時天下之人,欲致此韡韡之盛,莫如兄弟之相親。言兄弟相親,則致榮顯也。○鄭以為,華下有鄂,鄂下有拊。言常棣之華與鄂拊韡韡然甚光明也。由華以覆鄂,鄂以承華,華鄂相承覆,故得韡韡然而光明也。華鄂相覆而光明,猶兄弟相順而榮顯。然則凡今時之人,恩親無如兄弟之最厚也。○傳「常棣」至「光明」。○正義曰:「常棣,棣」,《釋木》文也。舍人曰:「常棣,一名棣。」郭璞曰:「今關西有棣樹,子如櫻桃,可食。」是也。與此唐棣異木,故《爾雅》別釋。鄂猶鄂鄂者,以華之狀宜言鄂鄂,故重言之。言外發也,謂華聚而發於外也。韡韡,華之貌,華非一色,故云光明。《靜女》云「彤管有煒」,文與彤連,故云「煒,赤貌」。王述之曰:「不韡韡,言韡韡也。以興兄弟能內睦外禦,則強盛而有光燿,若常棣之華發也。」○箋「承華」至「拊同」。○正義曰:以鄂文承華下,故為承華曰鄂也。又古聲不、拊同,不在鄂下,宜為鄂足,故知當作拊,拊為鄂足也。以鄂足比於弟,華比於兄,鄂既承華,文與拊連,則鄂、拊同比弟也。言鄂足得華之光明,是弟得兄榮也。又曰「恩義之顯亦韡韡然」,則兄亦得弟之助。兄弟之相佐,猶華、鄂之相承覆也。易傳者,以華之外發,取眾多為義,未若取相承覆為喻,理切近,故不從毛也。○傳「聞常棣之言為今」。○正義曰:傳以凡今者多對古之稱,故辨之。既聞常棣之說,則知兄弟宜相親,故以聞常棣之言為今,謂從今以去,宜相親也。王道之曰:「管、蔡之事以缺,而為《常棣》之歌為來今。」是也。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威,畏。懷,思也。箋云:死喪可畏怖之事,維兄弟之親甚相思念。○怖,普布反。)

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裒,聚也。求矣,言求兄弟也。箋云:原也隰也,以相與聚居之故,故能定高下之名,猶兄弟相求,故能立榮顯之名。○裒,薄侯反。)

疏「死喪」至「求矣」。○正義曰:言兄弟人恩至厚,有死喪可畏怖之事,維兄弟之親甚相思念,餘人則不能也。兄弟相念如是,則當求以相助,不得疏也。原與隰同聚矣,猶兄弟相求矣。原、隰以聚居之故,故能定高下之名,兄弟以相求之故,故能立榮顯之譽,所以相半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難。(脊令,雝渠也,飛則鳴,行則搖,不能自舍耳。急難,言兄弟之相救於急難。箋云:雍渠,水鳥,而今在原,失其常處,則飛則鳴,求其類,天性也。猶兄弟之於急難。○脊,井益反,亦作「即」,又作「{即鳥}」,皆同。令音零,本亦作「鴒」,同。難如字,又乃旦反,注同。搖音遙,又餘照反。處,昌慮反。)

每有良朋,況也永歎。(況,茲。永,長也。箋云:每,雖也。良,善也。當急難之時,雖有善同門來,茲對之長歎而已。○況或作「兄」,非也。歎,吐丹反,又吐旦反,以協上韻。)

疏「脊令」至「永歎」。○正義曰:脊令者,水鳥,當居於水,今乃在於高原之上,失其常處。以喻人當居平安之世,今在於急難之中,亦失其常處也。然脊令既失其常處,飛則鳴,行則搖,不能自舍,此則天之性。以喻兄弟既在急難而相救,亦不能自舍,亦天之性。於此急難之時,雖有善同門來,茲對之唯長歎而已,不能相救。言朋友之情甚,而不如兄弟,是宜相親也。○傳「脊令」至「急難」。○正義曰:「脊令,雍渠」,《釋鳥》文也。郭璞曰:「雀屬也。」陸機云:「大如鷃雀,長腳,長尾,尖喙,背上青灰色,腹下白,頸下黑,如連錢,故杜陽人謂之連錢是也。」《小宛》篇曰「題彼脊令,載飛載鳴」,是脊令飛則鳴也。脊令既失其常處,飛則鳴,行則搖動其身,不能自舍,以喻兄弟相救於急難,亦不能自舍。然而此經直云「在原」與「急難」,何知不正以在原喻在急難而已,而必知急難謂救於急難者,正以上章「孔懷」,下章「禦侮」,是相助之事,以此類之,故知為相救於急難也。但脊令不能自舍之貌猶可言,故云飛則鳴,行則搖。兄弟相救之貌不可言,故直云相救耳。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務。(鬩,很也。箋云:禦,禁。務,侮也。兄弟雖內鬩而外禦侮也。○鬩,許曆反。牆本或作「廧」,在良反。禦,魚呂反。務如字,《爾雅》云「侮也」,讀者又音侮。此從《左傳》及《外傳》之文。很,日懇反。)

每有良朋,烝也無戎。(烝,填。戎,相也。箋云:當急難之時,雖有善同門來,久也猶無相助己者,古聲填、窴、塵同。○烝,之承反。填,依字音田,與「窴」同;又依古聲音塵。塵,久也。故箋申之云:「古聲填、窴、塵同。」相如字,又息亮反,下同。)

疏「兄弟」至「無戎」。○正義曰:兄弟之親,不能相遠。言兄弟或有自不相得,可鬩很於牆內,若有他人來侵侮之,則同心合意,外禦他人之侵侮。於此他人侵侮之時,雖有善同門來見之,雖久也,終無相助之事,唯兄弟相助耳。言兄弟之恩過於朋友也。云良朋者,以大名言之,其實同志之友,故下章曰「不如友也」。《論語》云「有朋自遠方來」,亦其同志也。散文朋、友通也。定本經「禦」作「{禦示}」,訓為「禁」。《集注》亦然。俗本以傳為「禦{禦示}」。《爾雅》無訓,疑俗本誤也。○傳「鬩,很」。○正義曰:很者,忿爭之名,故《曲禮》曰「很毋求勝」,是也。

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兄弟尚恩怡怡然,朋友以義切切然。箋云:平猶正也。安寧之時,以禮義相琢磨,則友生急。○「切切然」,定本作「切切偲偲然」。琢,陟角反。)

疏傳「兄弟」至「切切然」。○正義曰:室家安寧,身無急難,則當與朋友交,切磋琢磨學問,修飾以立身成名。兄弟之多則尚恩,其聚集則熙熙然,不能相勵以道。朋友之交則以義,其聚集切切節節然,相勸競以道德,相勉勵以立身,使其日有所得,故兄弟不如友生也。切切節節者,相切磋勉勵之貌。《論語》云: 「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注云:「切切,勸競貌。怡怡,謙順貌。」此熙熙當彼怡怡,節節當彼偲偲也。定本「熙熙」作「怡怡」,「節節」作「偲偲」。依《論語》則俗本誤。

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儐,陳。飫,私也。不脫屨升堂謂之飫。箋云:私者,圖非常之事。若議大疑於堂,則有飫禮焉。聽朝為公。○儐,賓胤反。飫,於慮反。朝,直遙反。)

兄弟既具,和樂且孺。(九族會曰和。孺,屬也。王與親戚燕則尚毛。箋云:九族,從己上至高祖、下及玄孫之親也。屬者,以昭穆相次序。○樂音洛,下皆同。孺,本亦作「𡦗」,如具反。)

疏「儐爾」至「且孺」。○正義曰:上章已來,說兄弟宜相親,故此章言王者親宗族也。王有大疑非常之事,與宗族私議而圖之,其時則陳列爾王之籩豆,為飲酒之飫禮,以聚兄弟宗族為好焉。為此飫及燕禮之時,兄弟既已具集矣,九族會聚,和而甚忻樂,且復骨肉相親屬也。言由王親宗族,故宗族亦自相親也。○傳 「飫私」至「之飫」。○正義曰:「飫,私」,《釋言》文。孫炎曰:「飫非公朝,私飫飲酒也。」《周語》有王公立飫,又曰「立成禮烝而已」。飫既為私,不在公朝,在露門內也。酒肉所陳,不宜在庭,則在堂矣。《燕禮》云:「皆脫屨乃升堂。」《少儀》云:「堂上無跣,燕則有之。」是燕由坐而脫屨,明飫立則不脫矣,故云「不脫屨升堂謂之飫」。○箋「私者」至「為公」。 ○正義曰:此解飫為私之意也。以私在露寢堂上,故謂之私。若聽朝則為公事,對公故言私也。知飫禮為圖非常、議大疑者,以《周語》云:「王公之有飫禮,將以講事成禮,建大德,昭大物。」言講事、昭物,是有所謀矣。明圖非常、議大疑而為飫禮也。《周語》曰:「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燕饗則有殽烝。」又曰「飫以顯物,燕以合好」,則飫、燕禮異。序曰「燕兄弟」,此陳飫者,圖非常,議大疑,乃有飫禮,則飫大於燕。燕亦是王於族親之禮,故陳之示親親也。飫禮議其大疑,則婦人不與。立以成禮,則不必和樂。下章云「妻子合好」,此傳曰「王與族人燕則尚毛」,以此詩飫、燕雜陳,故下箋云:「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後於房中。」是此章之中兼燕禮矣。上二句為飫,下二句為燕。飫陳籩豆,燕言兄弟,互以相兼也。○傳「孺屬」至「尚毛」。○正義曰:「孺,屬」,《釋言》文。李巡曰:「孺,骨肉相親屬也。」《中庸》曰:「燕毛以所序齒。」《文王世子》曰:「公與族人燕則以齒,而孝悌之道達矣。」王與宗族之人燕,以毛發年齒為次第也。《司儀》曰:「王燕則諸侯毛。」亦謂同姓諸侯也,故彼注云:「謂以發鬢為坐。朝事尊尊尚爵,燕則親親尚齒。」云「親親」,是燕同姓,明矣。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箋云:好合,誌意合也。合者,如鼓瑟琴之聲相應和也。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後於房中。○好,呼報反,應對之應。和,胡臥反。)

兄弟既翕,和樂且湛。(翕,合也。○翕,許急反。湛,答南反,又作「耽」,《韓詩》云:「樂之甚也。」)

疏「妻子」至「且湛」。○正義曰:上章並陳飫、燕之禮,此又論內外之歡也。王與族人燕於堂上,則後與宗婦燕於房中。王之族人見王燕其宗族,知王親之,皆效王親親,與其妻子自相和好,誌意合和,如鼓瑟琴相應和。於時兄弟既會聚矣,其族人非直內和妻子,又九族和好,忻樂而且湛,又以盡歡也。○箋「王與」至「房中」。○正義曰:此解天子自燕宗族兄弟,所以得致妻子好合之意。以其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後於房中而燕,故有妻子也。宗婦者,謂同宗卿大夫之妻也。內宗者,同宗之內,女嫁於卿大夫者。《春秋》莊二十四年,「夫人薑氏入。大夫宗婦覿,用幣」。謂之宗婦,明是宗族之婦也,故賈、杜皆云: 「宗婦,同姓大夫之婦。」襄二年傳曰:「葬齊薑。齊侯使諸薑、宗婦來會葬。」諸薑,謂齊同姓之女。宗婦,謂齊同姓之婦。是同姓大夫之婦名為宗婦也。《周禮·春官·序官》云:「內宗,凡內女之有爵者。」注云:「內女,王同姓之女。謂之內宗,有爵,其嫁於大夫及士者。」是王同姓之女,名為內宗也。天子燕宗族之禮亡,所以知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從後者,《湛露》曰:「厭厭夜飲,不醉無歸。」傳曰:「夜飲,私燕也。宗子將有事,族人皆入侍。不醉而出,是不親也。醉而不出,是渫宗也。」箋云:「天子燕諸侯之禮亡,此假宗子與族人燕為說耳。」然則天子燕同姓諸侯之禮,猶宗子燕族人,則天子燕宗族兄弟為朝廷臣者,如宗子於族人可知。案《特牲饋食禮》祭末乃曰:「徹庶羞設於西序下。」注云:「為將餕去之。庶羞主為屍,非神饌也。」《尚書傳》曰:「宗室有事,族人皆侍終日。大宗已侍於賓,奠然後燕私。燕私者何也?已而與族人飲也。此徹庶羞置西序下者,為將以燕飲與?然則自屍祝至於兄弟之庶羞,宗子與族人燕飲於堂。內賓宗婦之庶羞,主婦以燕飲於房也。」鄭以彼《特牲》是宗子之祭禮,族人及族婦皆助,故經云:「宗婦執兩籩,宗婦讚豆。」是宗婦及族人俱助宗子之祭。及至末,族人既為宗子所燕,明宗婦亦主婦燕之可知也。且上文庶羞屍祝兄弟之等,男子有庶羞,宗婦及內賓婦人亦有庶羞。今直云「徹庶羞」,明二者俱徹,二者俱燕也,故云:「祝至於兄弟之庶羞,宗子以與族人燕飲於堂。內賓宗婦之庶羞,主婦以與燕飲於房中也。」《曲禮》曰:「男女不雜坐。」謂男子在堂上,女子在房,故族人在堂,室婦在房也。宗婦得與於燕,明內宗亦與其中,可知宗子之禮既然,故知天子燕族人之禮亦然,故云「王與族人燕,則宗婦內宗之屬亦從後於房中」。此證妻子止當言宗婦,並言內宗者,內宗,宗婦之類,因言之。此後燕及妻而連言子者,此說族人室家和好,其子長者從王在堂,孩稚或從母亦在,兼言焉。

宜爾家室,樂爾妻帑。(帑,子也。箋云:族人和,則得保樂其家中之大小。○帑依字,吐蕩反,經典通為妻孥字,今讀音奴,子也。)

是究是圖,亶其然乎!(究,深。圖,謀。亶,信也。箋云:女深謀之,信其如是。○亶,都但反。)

疏「宜爾」至「然乎」。○正義曰:王親宗族而與之燕,族人化王,莫不和睦,則宗族同心,人無侵侮,然後宜汝之室家,保樂汝之妻子矣。若族人不和,忿鬩自起,外見侵侮,內不相救,則不能保其大小,家室危焉。汝於是深思之,於是善謀之,信其然者否乎?既宗族須和若是,不可不親焉,王所以燕之也。○傳 「孥,子」。○正義曰:上云「妻子好合」,子即此帑也。《左傳》曰「秦伯歸其帑」,《書》曰「予則帑戮汝」,皆是子也。

《常棣》八章,章四句。

卷九(九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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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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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木》,燕朋友故舊也。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德歸厚矣。

疏「《伐木》六章,章六句」至「厚矣」。○正義曰:作《伐木》詩者,燕朋友故舊也。又言所燕之由,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王者既能內親其親,以使和睦,又能外友其賢而不棄,不遺忘久故之恩舊而燕樂之,以此化民於上,民則效之於下,則民德皆歸於惇厚,不澆薄矣。朋是同門之稱,友為同志之名,故舊即昔之朋友也,然則朋友新故通名,故舊唯施久遠。此云朋友可以兼故舊,而並言之者,此說文王新故皆燕,故異其文。友賢不棄,燕朋友也。不遺故舊,是燕故舊也。舊則不可更釋,新交則非賢不友,故變朋友云友賢也。燕故舊,即二章、卒章上二句是也。燕朋友,即二章諸父、諸舅,卒章「兄弟無遠」是也。經、序倒者,經以主美文王不遺故舊為重,故先言之,而後言父舅。父舅先兄弟,見父舅亦有故舊也。序以經雖主燕故舊,而故舊亦朋友,故先言朋友,以見總名,而又別言故舊,以明其為二事。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即序首章之事,因文王求友而廣言貴賤也。經以由須朋友而燕之,故先論求友之由。序則以詩本主燕,所以倒也。二章、卒章所陳,皆為燕食,說王不得不召父舅,又於兄弟陳王之恩,皆是燕朋友故舊也。經兼陳食禮,而序不言,亦舉其歡心,足以兼之。其親親以下,因說王者立法,目明次篇之義。「親親以睦」,指上《常棣》燕兄弟也。「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即此篇是也。《常棣》雖周公作,既內之於治內之篇,故為此次以示法,是比篇皆有義意。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興也。丁丁,伐木聲也。嚶嚶,驚懼也。箋云:丁丁、嚶嚶,相切直也。言昔日未居位,在農之時,與友生於山岩,伐木為勤苦之事,猶以道德相切正也。嚶嚶,兩鳥聲也。其鳴之志,似於有友道然,故連言之。○丁,陟耕反。嚶,於耕反。)

出自幽谷,遷於喬木。(幽,深。喬,高也。箋云:遷,徙也。謂鄉時之鳥,出從深谷,今移處高木。○喬,其驕反。鄉,本又作「曏」,同許亮反。)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君子雖遷於高位,不可以忘其朋友。箋云:嚶其鳴矣,遷處高木者。求其友聲,求其尚在深谷者。其相得,則復鳴嚶然。○復,扶又反。)

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矧,況也。箋云:相,視也。鳥尚知居高木呼其友,況是人乎,可不求之?○相,息亮反。矧,屍忍反。)

神之聽之,終和且平。(箋云:以可否相增減,曰和平齊等也。此言心誠求之,神若聽之,使得如誌,則友終相與和而齊功也。)

疏「伐木」至「且平」。○毛以為,有人伐木於山阪之中,丁丁然為聲。鳥聞之,嚶然而驚懼。以興朋友二人相切磋,設言辭以規其友,切切節節然。其友聞之,亦自勉勵,猶鳥聞伐木之聲然也。鳥既驚懼,乃飛出,從深谷之中,遷於高木之上。以喻朋友既自勉勵,乃得遷升於高位之上。鳥既遷高木之上,又嚶然其為鳴矣,作求其友之聲。以喻君子雖遷高位,而亦求其故友。所以求之者,視彼鳥之無知,猶尚作求其友之聲,況人之有知矣,焉得不求其友生乎?君子為此而求友也,既居高位而不忘故友,若神明之所聽祐之,則朋友終久必誌意和且功業平。鄭以為,此章遠本文王幼少之時結友之事,言文王昔日未居位之時,與友生伐木於山阪,丁丁然為聲也。於時雖處勤勞,猶以道德相切直。時有兩鳥在傍,嚶然而鳴。此鳥之鳴,似朋友之相切,故連言之。此鳥乃出從深谷之中,遷於高木之上,又復嚶然為其鳴矣,作求其友之聲。然視彼鳥矣,猶作其求友之聲,況是人,何得不求其友生乎?故文王所以求友生也,大意與毛同,唯不興為異耳。○傳「丁丁」至「驚懼」。○正義曰:此丁丁文連伐木,故知伐木聲。下云「出自幽谷,遷於喬木」,則木是其鳥驚懼而飛遷矣,故知嚶然驚懼,言此鳥為驚懼而鳴耳。嚶非驚懼之聲也,故下云「嚶其鳴矣」,不復驚懼,鳴亦嚶,是也。然《釋訓》云:「丁丁、嚶嚶,相切直也。」彼意以此伐木鳥鳴,喻相切直之事,今傳解《詩經》之文耳。《爾雅》徑訓興喻之義,《釋訓》云:「顒顒、卬卬,君之德也。藹藹、萋萋,臣盡力也。」皆徑釋其義,不釋詩文。王肅亦云:「鳥聞伐本,驚而相命嚶嚶然,故曰『丁丁、嚶嚶,相切直』,以興朋友切切節節,其言得傳旨也。」言相切直者,謂切磋相正直也。○箋「丁丁」至「連言之」。○正義曰:箋全引《釋訓》之文,具解丁丁嚶之義與傳同也。故下即云:「嚶嚶,兩鳥聲。」丁丁亦是伐木聲也。故郭璞曰:「丁丁,斫木聲。嚶嚶,兩鳥鳴。」但正伐木、鳥鳴時,有此相切直之義,故總言丁丁嚶嚶為相切直。言未居位,謂未居諸侯之位,在於農畝時。山岩者,以下云「伐木於阪」,故知山傍岩崖之處,故云山岩也。箋必以為文王身與友生伐木者,以《爾雅》云:「丁丁、嚶嚶,相切直」,自此以下,陳鳥鳴求友,無相切直之義,則伐木之時相切直也。而下二章「釃酒」文連「伐木」,是酒為伐木而設,即伐木之人是朋友矣。朋友既親伐木,明文王與之俱行,故知親在農。《禮記》注「士之子食祿不免農」,則大夫以上子免農矣。時文王為諸侯世子而在農者,案《史記·周本紀》,大王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則文王在太王之時,年已長大,是諸侯世子之子耳。太王初遷於岐,民稀國小,地又隘險而多樹木,或當親自伐木,所以勸率下民,不可以禮論也。言嚶兩鳥者,以相切直。若一鳥,不得有相切。故郭璞曰:「嚶嚶,兩鳥鳴,以喻朋友切磋相正。」是以義勢便為兩鳥,其實一鳥之鳴亦嚶嚶也,故知「嚶其鳴矣」是一鳥也。又解鳥鳴與伐木文連之意,以文王相切直之時,此兩鳥共鳴,亦似朋友之相切磋。及其遷處高木,嚶鳴相求,又似朋友之相求。故下觀之以為喻,此鳴之志,似於有朋友之道,故連言之。《葛覃》因以黃鳥為興,亦此類也。

伐木許許,釃酒有藇。(許許,杮貌。以筐曰釃。以藪曰湑。藇,美貌。箋云:此言前者伐木許許之人,今則有酒而釃之,本其故也。○許,沈呼古反。釃,徐所宜反,又所餘反,葛洪所寄反,謂以篚{淥皿}酒。{淥皿}音鹿。藇音敘,又羊汝反。杮,孚廢反,又側幾反。藪,素口反。曰湑,思敘反。)

既有肥羜,以速諸父。(羜,未成羊也。天子謂同姓諸侯,諸侯謂同姓大夫,皆曰父。異姓則稱舅。國君友其賢臣,大夫士友其宗族之仁者。箋云:速,召也。有酒有羜,今以召族人飲酒。○羜,直呂反。)

寧適不來,微我弗顧。(微,無也。箋云:寧召之,適自不來,無使言我不顧念也。)

於粲灑埽,陳饋八簋。(粲,鮮明貌。圓曰簋。天子八簋。箋云:粲然已灑𢹔矣,陳其黍稷矣,謂為食禮。○於如字,舊音烏。粲,采旦反。灑,所懈反,徐所寄反。埽,素報反。饋,其位反。簋,居偉反。灑,所蟹反,又所懈反。𢹔,本又作「拚」,甫問反。食音嗣。)

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寧適不來,微我有咎。(咎,過也。)

疏「伐木」至「有咎」。○毛以為,伐木其杮許許然,故鳥驚而飛去,以喻朋友之相勵,故德進而業脩也。此所與切磋之故舊,今以筐釃其酒,有藇然而美,與之燕飲焉。王非直燕其故舊,又既有肥寧之羊,以召朋友諸父而燕之。俱有羊酒,各舉其一也。王意又殷勤諸父兄弟,必盡召之。王言曰:寧召之,適自不來,則已無得不召之,使言我不顧念之而懷怨也。於是粲然灑埽其室庭,陳飲食之饋,黍稷之等有八簋也。既有肥寧之牡,以盡召諸舅而食之。寧召之,適自不來則止,無使懷怨,令我有咎過焉。言王厚其朋友故舊,為設燕食兼有焉。○鄭以向時與文王伐木許許之人,文王有酒而飲之,本其昔日之事也。餘同。○傳「許許」至「曰湑」。○正義曰:以許許非聲之狀,故為杮貌。上言丁丁之聲,下言於阪之處,互以相通,明在阪伐之,為聲而有杮也。以筐曰釃,以藪曰湑者,筐,竹器也。藪,草也。漉酒者或用筐,或用草,於今猶然。毛氏蓋相傳為說,因釃言湑,逆解下文。用草者,用茅也。傳僖四年《左傳》曰:「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是也。○傳「寧未」至「仁者」。○正義曰:《釋畜》云:「未成羊曰羜。」郭璞曰:「今俗呼五月羔為羜」,是也。傳以經稱諸父舅,序云「燕朋友故舊」,則此父舅是文王之朋友也。《禮》,天子謂同姓諸侯,諸侯謂同姓大夫,皆曰父。異姓則稱舅。故曰「諸父」、「諸舅」也。《禮記》注云:「稱之以父與舅,親親之辭也。」 《覲禮》說天子呼諸侯之義,曰:同姓大國則曰伯父,其異姓則曰伯舅,同姓小國則曰叔父,異姓則曰叔舅。是天子稱諸侯也。《左傳》隱公謂臧僖伯曰:「叔父有憾於寡人。」鄭厲公謂原繁曰:「原與伯父圖之。」《禮記》衛孔悝之《鼎銘》云:「公曰叔舅。」是諸侯稱大夫父舅之文也。諸侯則國有大小之殊,大夫唯以長幼為異,故服虔《左傳》注云:「諸侯稱同姓大夫,長曰伯父,少曰叔父。」是也。然則諸侯謂異姓大夫長者亦當為伯舅,但經、傳無其事耳。《公羊傳》曰:「王者之後稱公,大國稱侯,皆千乘。小國稱伯、子、男。」《左傳》曰:「在禮,卿不會公、侯,會伯、子、男可也。」分五等為二節,皆以公、侯為上等,伯、子、男為下等,明大邦謂公、侯,小邦謂伯、子、男。其稱牧伯則異。《曲禮》曰:「五官之長曰伯,是職方。天子同姓謂之伯父,異姓謂之伯舅。」東西二伯。又曰:「九州之長,入天子之國曰牧,天子同姓謂之叔父,異姓謂之叔舅。」注云:「牧尊於大國之君,而謂之叔父,避二伯也,亦以此為尊。禮或損之而益,謂此類也。」言由避二伯,故稱叔。因以別異大邦之君,亦以損其稱而更益其尊,故云「損之而益」也。齊太公為王官之伯,《左傳》云:「王使劉定公賜齊侯,命曰:『昔伯舅太公佐我先王。』」是稱太公為伯舅也。及齊桓公興霸功,王又以二伯之禮命之,僖九年傳曰:「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使孔賜伯舅胙。』」是也。周公亦是分陝之伯,而《魯頌》云「王曰叔父」者,以其實成王叔父,以本親言之也。其晉文公亦有霸功,而王策命辭云「王曰叔父」者,齊桓、晉文雖俱有霸功,天子賜命,皆本其祖。太公受二伯命,故還以二伯之禮賜桓公。唐叔本受州牧之命,故還以州牧之禮命文公,故唐叔、文公但稱叔父。《左傳》周景王謂籍談曰:「叔父唐叔。」是唐叔亦受州牧之禮而稱叔父也。僖二十四年傳:「王出適鄭,使來告難,曰:『敢告叔父。』」謂魯為叔父。成二年傳王告鞏朔曰:「今叔父克遂,有功於齊。」謂晉為叔父也。昭七年,王使追命衛襄公,曰:「叔父陟恪,在我先王之左右。」是謂衛為叔父也。是晉與魯、衛,王皆呼之為叔父。昭九年,「王使詹桓伯辭於晉,曰:『伯父惠公歸自秦。』」又謂晉侯為伯父。由此觀之,魯、衛為大國而稱叔父,晉國之中,伯、叔俱稱。不同者,以魯雖周公之後,周公位塚宰為東伯,而周公之國,故擊係伯禽。《左傳》曰:「燮父、禽父、王孫牟並事康王,三國俱以令德作王卿。」明兼州牧矣。燮父,唐叔之子。王孫牟,康叔之子。康叔稱叔父,是為州牧。《尚書·酒誥》命康叔之辭曰:「明大命於妹邦。」鄭云:「康叔為連屬之監。」則康叔後或為州牧。燮父、王孫牟或各繼其父為州牧也。伯禽作《費誓》專征徐戎,為方伯。可知三國並為大國,王室之親,又皆二伯之後,尊而異之,所以皆稱叔父焉。晉又稱伯父者,以晉既大國,世作盟主故變稱伯父耳。《尚書·文侯之命》「王曰:『父羲和。』」平王得文侯夾輔,周之勳,尤親之,而直稱父也。天子稱朝廷公卿則無文。蓋有爵者自依諸侯之例,無爵者亦應以此長幼稱伯父、叔父。大夫以下位卑,其稱父舅以否,無文以明之。此傳以及下經父舅兼有,解天子所呼父舅之文,以諸侯於大夫,猶天子於諸侯,同有父舅之名,故連釋之焉。既此篇燕朋友而呼父舅,是父舅為天子朋友,事自明矣。因天子有交友之義已釋,諸侯亦有父舅,故亦因解國君友其賢臣,並及大夫友其宗族之仁者。云仁賢者,明尊卑之交,非賢不友故也。定本無「宗」字。○箋「有酒」至「飲酒」。○正義曰:此有酒有寧,召族人飲之,蓋是燕禮,非饗也。何者?《聘禮》注云:「饗謂亨大牢以飲賓也。」今此唯肥寧而已,是非饗禮明矣。今燕禮者,是諸侯燕其群臣及賓客之禮。《禮記》云「其牲狗」,不用羊豕。此云「有肥寧」者,天子之禮異於諸侯也。宣十六年《左傳》曰:「王饗有體薦,燕有折俎。公當饗,卿當燕。王室之禮。」是天子燕、饗之禮異於諸侯,牲亦不同也。○箋「陳其」至「食禮」。○正義曰:《儀禮·特牲》、《少牢》、《聘禮》、《公食》之等,皆以簋盛黍稷,則八簋是黍稷之器也,故云「陳其黍稷謂為食禮」。案《周官·掌客職》五等諸侯簋皆十二。又《公食大夫禮》上大夫八簋。此天子云八簋者,據待族人設食之禮。其《掌客》所云,謂飧饔餼之大禮。《公食大夫》是諸侯食大夫之禮。若曰食,特牲者二簋,少牢者四簋,故《玉藻》云「少牢五俎四簋」。然則大牢者六簋,上肥寧、釃酒為燕禮,此是食禮,互陳之也。知是食禮者,燕禮主於飲酒,無飯食,則此簋盛黍稷,是食禮可知。《周禮·地官·舂人》云:「凡饗供食米。」則饗禮有黍稷矣。但饗主於飲,不主於食。此經不言酒肴,獨陳八簋,假令與上釃酒並為一事,亦不得為饗禮,何者?饗亨太牢以飲賓,不得用未成羊寧也。但於肥寧之下,既言以速諸父,又別言於粲灑埽以速諸舅,明二者又為一禮。上句為燕,下句為食。燕言諸父,食言諸舅,互文以相通也。推此明以兼有饗矣,但文不見饗耳。

伐木於阪,釃酒有衍。(衍,美貌。箋云:此言伐木於阪,亦本之也。)

籩豆有踐,兄弟無遠。(箋云:踐,陳列貌。兄弟,父之黨,母之黨。)

民之失德,乾餱以愆。(餱,食也。箋云:失德,謂見謗訕也。民尚以乾餱之食獲愆過於人,況天子之饌,反可以恨兄弟乎?故不當遠之。餱音侯,《爾雅》云:「餥、餱,食也。」愆,起虔反。訕,於諫反。饌,士戀反。遠,於萬反,亦如字。)

有酒湑我,無酒酤我。(湑,茜之也。酤,一宿酒也。箋云:酤,買也。此族人陳王之恩也。王有酒則泲莤之,王無酒酤買之,要欲厚於族人。○湑,本又作「醑」,思敘反。酤,毛音戶,《說文》同,鄭音顧,又音沽。莤,所六反,與《左傳》縮酒同,義謂以茅泲之而去其糟也,字從草。泲,子禮反。)

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蹲蹲,舞貌。箋云:為我擊鼓坎坎然,為我興舞蹲蹲然,謂以樂樂己。○坎如字,《說文》作竷,音同,云:「舞曲也。」蹲,七旬反,本或作「墫」,同,《爾雅》云:「喜也。」《說文》云:「士舞也。從士、尊。」為,於偽反,下同。樂樂,上音嶽,下音洛。)

迨我暇矣,飲此湑矣。(箋云:迨,及也。此又述王意也。王曰:及我今之閒暇,共飲此湑酒。欲其無不醉之意。○迨音待。閒音閑。)

疏「伐木」至「湑矣」。○毛以為,伐木於阪以驚鳥,喻朋友切磋以成道也。由朋友相成如此,故今以筐釃其酒,衍然而美以燕之。既有酒矣,又籩豆有踐然行列而陳之矣,兄弟親戚,無有疏遠,皆使召之而與之燕也。王又自言已不可不召族人之意。下民之失德見謗訕者,以何故乎?正由乾餱之食不分於人,以獲愆過。乾餱之食尚以獲愆,況天子之饌,可不召親戚,令之恨乎?故盡召而燕之。族人陳王之恩,言王有酒則湑泲之以飲我,王無酒則卒造一宿之占酒以與我,於時坎坎然擊鼓以娛我,蹲蹲然興舞以樂我,是王恩甚厚矣。王又謂族人曰:汝族人今日正及我閒暇矣,共汝飲此湑酒矣。言已卒有閒暇而為此飲,其意欲令族人以不醉。是王之恩厚也。○鄭以「伐木於阪,亦本之」,「酤,買」為異。餘同。○箋「兄弟父」至「母之黨」。○正義曰:以上言諸父為父黨,則諸舅為母黨。此言兄弟,總上父舅二文,故知父黨、母黨也。禮有同姓、異姓、庶姓。同姓,王之同宗,是父之黨也。異姓,王舅之親。庶姓,與王無親者。天子於諸侯非同姓,皆曰舅,不由有親無親,則舅文又以兼庶姓矣。其中容有舅甥之親,故通言母之黨也。父黨、母黨得同曰兄弟者,兄弟是相親之辭,因推而廣之,異姓亦得言之,故《釋親》云:「父之黨為宗族,母與妻之黨為兄弟。」是母黨為兄弟之文也。此不言妻黨者,以舅是母黨之稱,故特言母耳。其實妻黨亦曰兄弟。《釋親》又曰:「妻之父為婚兄弟。婿之父為姻兄弟。」是也。兄弟必兼言母黨者,以甥舅之親與同姓等,故《頍弁》諸公刺王不能燕樂同姓,而經曰:「豈伊異人,兄弟甥舅。」是也。若然,兄弟總辭,而下箋獨言族人陳王之恩者,以兄弟雖父黨,兼言母黨,而父黨為正,故下特云族人也。此燕朋友故舊,非燕族人。據族人為朋友者,互說耳。舉族可以兼異姓及庶姓矣。○箋「反可以恨兄弟乎」。○正義曰:定本「恨」作「限」,恐非也。○傳「酤,一宿酒」。○正義曰:毛以為,言無酒,明是卒為之,故云一宿酒。蓋於時有之。箋以經、傳無名一宿酒為酤者。既有一宿之酒,不得謂之無酒。《論語》云:「酤酒巿脯不食。」是古買酒為酤酒,故易之為「酤,買」也。○箋「為我」至「樂己」。○正義曰:兄弟陳王之厚己,使人為之鼓舞。言為我者,以樂由己而故作也。《禮記》:「天子食三老五更於大學,冕而總干,親在舞位。」知此非王自舞者,食三老五更,重禮示敬,故王親舞之。此與故舊燕樂,不當王親舞也。若言王身親舞,豈亦親擊鼓乎?以此知使人為之。

《伐木》六章,章六句。

《天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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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下報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焉。(下下,謂《鹿鳴》至《伐木》皆君所以下臣也。臣亦宜歸美於王,以崇君之尊而福祿之,以答其歌。○下下,俱戶嫁反,注「下」及「下臣」同。)

疏「《天保》六章,章六句」至「上焉」。○正義曰:作《天保》詩者,言下報上也。謂臣下作詩,歌君之美。言天保神祐,福祿所鍾,君雖實然,由臣所詠,是臣下歸美以報其上。序又申之,言君能下其臣下,燕饗遣勞,謂《鹿鳴》至《伐木》之歌,以成其國之政教,故臣亦宜歸美於君,作《天保》之歌,以報答其上焉。然詩者,誌也,各自吟詠。六篇之作,非是一人而已。此為答上篇之歌者,但聖人示法,義取相成,此《鹿鳴》至《伐木》於前,此篇繼之於後以著義,非此故答上篇也。何則?上五篇非一人所作,又作彼者不與此計議,何相報之有?鄭云亦宜者,示法耳,非故報也。此篇六章皆言王受多福,是歸美之事。

天保定爾,亦孔之固。(固,堅也。箋云:保,安。爾,女也。女,王也。天之安定女,亦甚堅固。)俾爾單厚,何福不除。(俾,使。單,信也。或曰:單,厚也;除,開也。箋云:單,盡也。天使女盡厚天下之民,何福而不開!皆開出以予之。○俾,必以反。單,毛都但反,鄭音丹。除,治慮反,注同。)

俾爾多益,以莫不庶。(庶,眾也。箋云:莫,無也。使女每物益多,以是故無不眾也。)

疏「天保」至「不庶」。○毛於單字自作兩解。以為作者見時人物得所,生業日隆,歌而稱之,以告王言:天之安定汝王位,亦甚堅固矣。何者?天使汝誠信愛厚天下臣民,即知何等福不開出與之。天又使汝天下每物皆多有所益,以是之故,物無不眾多也。每物眾多,是安定汝王位甚堅固也。毛又云「單,厚」者,天使汝以厚德厚天下耳。○鄭以為「盡厚天下」為異。餘同。言「亦孔之固」,亦,語辭,猶不亦宜乎。○箋「天使」至「予之」。○正義曰:此章言福,謂王得福也。下章乃言臣民受天祿耳。王能愛厚下民,德當天意,然後天降之福。但王能布德,亦天為之,故云「天使汝盡厚天下之民,何福而不開」。言「何」,廣辭,故云「皆開出予之」。言開者,若有閉藏畜積,今開出之。然此云「開出予之」,據天授與王。下言「受天百祿」,據臣受天祿,亦相通也。

天保定爾,俾爾戩穀。罄無不宜,受天百祿。(戩,福。穀,祿。罄,盡也。箋云:天使女所福祿之人,謂群臣也。其舉事盡得其宜,受天之多祿。○戩,子淺反。)

降爾遐福,維日不足。(箋云:遐,遠也。天又下予女以廣遠之福,使天下溥蒙之,汲汲然如日且不足也。○汲,己及反。)

疏「天保」至「不足」。○正義曰:言天安定汝之王位,故使汝所福祿之人,朝廷群臣等,盡無有不宜,其舉事皆得其所,而受天百祿。群臣之外,天又下與汝廣遠之福及天下之民。汲汲而欲下之,維恐日日不足。言天之使汝臣民俱受天福,是安定汝也。群臣受王爵位,故謂群臣為汝所授福祿之人。

天保定爾,以莫不興。(箋云:興,盛也。無不盛者,使萬物皆盛,草木暢茂,禽獸碩大。)

如山如阜,如岡如陵。(言廣厚也。高平曰陸。大陵曰阜。大阜曰陵。箋云:此言其福祿委積高大也。)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箋云:川之方至,謂其水縱長之時也,萬物之收皆增多也。○縱,足用反。長,張丈反。)

疏傳「高平」至「曰陵」。○正義曰:《釋地》文。李巡曰:「高平謂土地豐正,名為陸。土地獨高大名曰阜。最大名為陵。」○箋「此言」至「高大」。○正義曰:言所委聚、所累積而高大也。《地官·遺人》注云:「少曰委,多曰積。」異者,以遺人當米粟者有限,言三十里有委,五十里有積,對例故為少多耳,此則無例也。

吉蠲為饎,是用孝享。(吉,善。蠲,絜也。饎,酒食也。享,獻也。箋云:謂將祭祀也。○蠲,古玄反,舊音堅。饎,尺誌反。享,許丈反。)

禴祠烝嘗,於公先王。(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嘗,冬曰烝。公,事也。箋云:公,先公,謂後稷至諸{執皿}。○禴,本又作「礿」,餘若反。祠,嗣絲反。烝,之丞反。{執皿},直留反,周大王父名。)

君曰卜爾,萬壽無疆。(君,先君也。屍所以象神。卜,子也。箋云:「君曰卜爾」者,屍嘏主人,傳神辭也。○疆,居良反。嘏,古雅反。傳,直專反。)

疏「吉蠲」至「無疆」。○毛以王既為天安定民事已成,乃善絜為酒食之饌,是用致孝敬之心而獻之。所獻者,將以為禴、祠、烝、嘗之祭,往事其先王。由王齊敬絜誠,神歆降福先君之屍,嘏予主人曰:予爾萬年之壽,無有疆畔境界。言民神相悅,所以能受多福也。○鄭以公為先公,言為此禴、祠、烝、嘗之祭於先公先王之廟也。餘同。○箋「謂將祭祀」。○正義曰:以下文始云禴、祠、烝、嘗,故知將祭祀,致其意。○傳「春曰」至「曰烝」。○正義曰:《釋天》文。孫炎曰:「祠之言食。礿,新菜可汋。嘗,嘗新穀。烝,進品物也。若以四時當云祠、禴、嘗、烝,詩以便文,故不依先後。此皆《周禮》文。自殷以上則禴、禘、嘗、烝,《王制》文也。至周公則去夏禘之名,以春禴當之,更名春曰祠,故《禘祫志》云:「《王制》記先王之法度,宗廟之祭,春曰禴,夏曰禘,秋曰嘗,冬曰烝。祫為大祭,於夏、於秋、於冬。周公制禮,乃改夏為禴,禘又為大祭。《祭義》注云:『周以禘為殷祭,更名春曰祠。』是祠、禴、嘗、烝之名,周公制禮之所改也。若然,文王之詩所以已得有制禮所改之名者,然王者因革,與世而遷事,雖制禮大定,要以所改有漸。《易》曰:『不如西鄰之禴祭。』鄭注為夏祭之名,則文王時已改。言周公者,據制禮大定言之耳。」「公,事」,《釋詁》文。○箋「公先」至「諸{執皿}」。○正義曰:毛以上雖言獻之,未是祭時,故以公為事。舉先王,公從可知也。鄭以孝享以致其意。文王之祭,實及先公,故以為先公也。經於公上不言先者,以「先王」在「公」後,王尚言先,則公為先可知,故省文以宛句也。「先公,謂後稷至諸{執皿}」,俗本皆然,定本云「諸{執皿}至不窋」,疑定本誤。《中庸》注云:「先公,祖紺以上至後稷也。」《司服》注云: 「先公,不窋至諸{執皿}。」《天作》箋云:「諸{執皿}至不窋。」所以同是先公,而注異者,以周之所追太王以下,其太王之前皆為先公,而後稷,周之始祖,其為先公,《書傳》分明,故或通數之,或不數之。此箋「後稷至諸{執皿}」,《中庸》注「組紺以上至後稷」也,組紺即諸{執皿},大王父也。一上一下,同數後稷也。《司服》注「不窋至諸{執皿}」,《天作》箋「諸{執皿}至不窋」,亦一上一下,不數後稷。皆取便通,無義例也。何者?以此及《天作》俱為祭詩,同有先王先公,義同而注異,無例明矣。此歌文王之事,又別時祭之名。文王時,祭所及先公,不過組紺、亞圉、後稷而已。言「後稷至諸{執皿}」者,傳以「公」為「事」,箋易之為「先公」,因廣舉先公之數,以明易傳之意,不謂時祭盡及先公也。○傳「先君」至「象神」。○正義曰:以經陳祭事,故君為先君也。言曰「卜爾」,是語辭,故知屍也。而稱君者,屍所以象神,由象先君之神,傳先君之意以致福,故箋申之云:「君曰卜爾者,屍嘏主人,傳神辭也。」即《少牢》云:「皇屍命工祝,承致多福無疆,於汝孝孫」之等。是傳神辭。嘏,主人也。 「屍,神象」,《郊特牲》文。

神之吊矣,詒爾多福。(吊,至。詒,遺也。箋云:神至者,宗廟致敬,鬼神著矣,此之謂也。○吊,都曆反。詒,以之反。遺,唯季反。)

民之質矣,日用飲食。(質,成也。箋云:成,平也。民事平,以禮飲食相燕樂而已。○燕樂音洛。)

群黎百姓,徧為爾德。(百姓,百官族姓也。箋云:黎,眾也。群眾百姓,徧為女之德。言則而象之。○徧音遍。)

疏「神之」至「爾德」。○正義曰:此承上厚人事神之後,反而本之。言王已致神之來至矣,遺汝王以多福。又使民之事平矣,日用相與飲食為樂。其群眾百姓之臣,徧皆為汝之德,言法效之。汝既人定事治,群下樂德,是為天安定王業,使君聖臣賢,上下皆善也。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恒,弦。升,出也。言俱進也。箋云:月上弦而就盈,日始出而就明。○恒,本亦作「縆」,同古鄧反,沈古恒反。)

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騫,虧也。○騫,起虔反。)

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箋云:或之言有也。如松柏之枝葉,常茂盛青青,相承無衰落也。)

疏「如月」至「或承」。○正義曰:上章天安王位。此章說堅固之狀。言王德位日隆,有進無退,如月之上弦稍就盈滿,如日之始出稍益明盛。王既德位如是,天定其基業長久,且又堅固,如南山之壽,不騫虧,不崩壞,故常得隆盛,如松柏之木,枝葉恒茂。無不於爾有承,如松柏之葉,新故相承代,常無彫落,猶王子孫世嗣相承,恒無衰也。○箋「月上」至「就明」。○正義曰:弦有上下,知上弦者,以對如日之升,是益進之義,故知上弦矣。日月在朔交會,俱右行於天,日遲月疾。從朔而分,至三日,月去日已當一次,始死魄而出,漸漸遠日,而月光稍長。八日、九日,大率月體正半,昏而中,似弓之張而弦直,謂上弦也。後漸進,至十五、十六日,月體滿,與日正相當,謂之望,云體滿而相望也。從此後漸虧,至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亦正半在,謂之下弦。於後亦漸虧,至晦而盡也。以取漸進之義,故言上弦,不云望。《集注》、定本「絙」字作「恒」。

《天保》六章,章六句。

《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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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遣戍役,以守衛中國。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也。(文王為西伯,服事殷之時也。昆夷,西戎也。天子,殷王也。戌,守也。西伯以殷王之命,命其屬為將率,將戍役禦西戎及北狄之難,歌《采薇》以遣之。《杕杜》勤歸者,以其勤勞之故,於其歸,歌《杕杜》以休息之。○薇音微。昆,本又作「混」,古門反。玁,本或作「犭僉」,音險。狁音允,本亦作「允」。難,乃旦反,注皆同。將率,子亮反,下所類反,本亦作「帥」,同,注及後篇「將率」皆同。勞,力報反,後篇「勞還」皆同。杕,大計反。)

疏「《采薇》六章,章六句」至「勤歸」。○正義曰:作《采薇》詩者,遣戍役也。戌,守也。謂遣守衛中國之役人。文王之時,西方有昆夷之患,北方有玁狁之難,來侵犯中國。文王乃以天子殷王之命,命其屬為將率,遣屯戍之役人,北攘玁狁,西伐西戎,以防守扞衛中國,故歌此《采薇》以遣之。及其還也,歌《出車》以勞將帥之還,歌《杕杜》以勤戍役之歸。是故作此三篇之詩也。昆夷言患,玁狁言難,患難一也,變其文耳。患難者,謂與中國為難,非獨周也。故即變云守衛中國。明中國皆被其患,不獨守衛周國而已。此與《出車》五言玁狁,唯一云西戎,序先言昆夷者,以昆夷侵周,為患之切,故先言之。玁狁大於西戎,出師主伐玁狁,故戒敕戍役,以玁狁為主,而略於西戎也。言命將帥遣戍役者,將無常人,臨事命卿士為之,故云命也。其戍役則召民而遣之,不待加命,故云遣也。命將帥所以率戍役,而序言遣戍役者,以將帥者與君共同憂務,其戍役則身處卑賤,非有憂國之情,不免君命而行耳。文王為愧之情深,殷勤於戍役,簡略將帥,故此篇之作,遣戍役為主。上三章,遣戍役之辭。四章、五章以論將帥之行,為率領戍役而言也。卒章總序往反。六章皆為遣戍役也。以主遣戍役,故經先戍役,後言將帥。其實將帥尊,故序先言命將帥,後言遣戍役。言歌《采薇》以遣之者,正謂述其所遣之辭以作詩,後人歌,因謂本所遣之辭為歌也。《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不言歌者,蒙上「歌」文也。勤、勞一也。勞者,陳其功勞;勤者,陳其勤苦,但變文耳。還與歸,一也。還謂自役而反,歸據鄉家之辭,但所從言之異耳。《出車序》云「勞還帥」,《杕杜序》云「勞還役」,俱言還,並云勞,明還、歸義同,勤、勞不異也。此序並言《出車》、《杕杜》者,以三篇同是一事,共相首尾,故因其遣而言其歸,所以省文也。○箋「文王」至「息之」。○正義曰:西方曰戎夷,是總名,此序云「昆夷之患」,《出車》云「薄伐西戎」,明其一也,故知昆夷,西戎也。文王於時事殷王也,若非其屬,無由命之,故知以文王之命,命其屬為將帥,其屬謂南仲。《出車》經稱「赫赫南仲,玁狁於襄」,又曰「赫赫南仲,薄伐西戎」,則南仲一出,並禦西戎及北狄之難也。皇甫謐《帝王世紀》曰:「文王受命,四年周正月丙子朔,昆夷氏侵周,一日三至周之東門。文王閉門脩德而不與戰。」昆夷進來,不與戰,明退即伐之也。《尚書傳》「四年伐犬夷」,注云:「犬夷,昆夷也。四年伐之。南仲一行,並平二寇。」下箋云: 「玁狁大,故以為始,以為終。」以《書傳》不言四年伐玁狁,而言伐犬夷,作者之意偶言耳。以天子之命命將帥,則伐犬夷者,紂命之矣。《書序》云:「殷始咎周。」注云:「紂聞文王斷虞芮之訟,又三伐皆勝,始畏惡之,拘於羑裏。」紂命之使伐,勝而惡之者,紂以戎狄交侵,須加防禦。文王請伐,便即命之。但往克敵,功德益高,人望將移,故畏惡之耳。上三章同遣戍役,以薇為行期,而言「作止」、「柔止」、「剛止」,三者不同,則行非一輩,故首章箋云:「先輩可以行。」言先,對後之辭,則二章為中輩,三章為後輩矣。二章傳曰:「柔,始生也。」兵若一輩而遣,則不得剛、柔別章;若異輩而行,不應以三章為三輩,則毛意柔亦中輩。言始生者,對剛為生之久,柔謂初生耳。若對作止之,柔在作後矣,與鄭「脆脕」同也。莊二十九年《左傳》曰「凡馬,日中而出」,謂春分也。《出車》曰「我出我車,於彼牧矣」,出車就馬於牧地,則是春分後也。中氣所在,雖無常定,大抵在月中旬也。中旬之後,始出車就馬,則首章二月下旬遣,二章三月上旬遣,三章三月中旬遣矣,故卒章言「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是為二月之末、三月之中事也。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薇,菜。作,生也。箋云:西伯將遣戍役,先與之期以采薇之時。今薇生矣,先輩可以行也。重言采薇者,丁寧行期也。○重,直用反,下「重敘」同。)曰歸曰歸,歲亦莫止(箋云:莫,晚也。曰女何時歸乎?亦歲晚之時乃得歸也。又丁寧歸期,定其心也。○莫音暮,本或作「暮」,協韻,武博反。)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玁狁,北狄也。箋云:北狄,今匈奴也。靡,無。遑,暇。啟,跪也。古者師出不逾時,今薇菜生而行,歲晚乃得歸,使女無室家夫婦之道,不暇跪居者,有玁狁之難,故曉之也。)

疏「采薇」至「之故」。○正義曰:文王將以出伐,豫戒戍役期云:采薇之時,兵當出也。王至期時,乃遣戍役,而告之曰:我本期以采薇之時,今薇亦生止,是本期已至,汝先輩可以行矣。既遣其行,告之歸期,曰何時歸,曰何時歸,必至歲亦莫止之時乃得歸。言歸必將晚。所以使汝無室無家,不得夫婦之道聚居止者,正由玁狁之故。又不得閒暇而跪處者,亦由玁狁之故。序其中情告之,是故使之懷恩而怒寇也。○箋「西伯」至「行期」。○正義曰:知先與之期者,以此辭遣時之言也。以薇亦作止,報采薇采薇,是先有此言也,故知先與之期。重言采薇者,是丁寧行期也。必先言期者,以道遠敵強,還歸必晚,故豫告行期,令之裝束也。《月令》云:「仲春之月,無作大事。孟秋乃命將帥。」不待孟秋而仲春遣兵者,以患難既逼,不暇待秋故也。○箋「莫晚」至「其心」。○正義曰:《集本》、定本「暮」作「莫」,古字通用也。必告以歲晚之時乃得歸者,緣行者欲知之。且古者師出不逾時,今從仲春涉冬,若不豫告,恐一時望還,故丁寧歸期,定其心也。既師出不逾時,而文王過之者,聖人觀敵強弱,臨事制宜,撫巡以道,雖久不困。高宗之伐鬼方,周公之征四國,皆三年乃歸。文王之於此行,歲暮始反,人無怨言,故載以為法。若然,《出車》曰「春日遲遲,薄言旋歸」,則此戍役以明年之春始得歸矣。期云歲暮,暮實未歸。文王若實不知,則無以為聖;知而不告,則無以為信。且將帥受命而行,不容違犯法度,安得棄君之戒,致令淹久者?玁狁、昆夷,二方大敵,將使一勞久逸,暫費永寧。文王知事未卒平,役不早反,故致此遠期,息彼近望。歲暮言歸,已期久矣,焉可更延期約,復至後年?但寇既未平,不可守茲小謀,將帥亦當請命而留,非是故違期限。聖人者,窮理盡神,顯仁藏用,若使將來之事,豫以告人,則日者卜祝之流,安得謂之聖也?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柔,始生也。箋云:柔,謂脆脕之時。○脆,七歲反。脕音問,或作早晚字,非也。)曰歸曰歸,心亦憂止。(箋云:憂止者,憂其歸期將晚。)憂心烈烈,載饑載渴。(箋云:烈烈,憂貌。則饑則渴,言其苦也。)

我戍未定,靡使歸聘!(聘,問也。箋云:定,止也。我方守於北,狄未得止息,無所使歸問。言所以憂。○靡使如字,本又作「靡所」。)

疏「采薇」至「歸聘」。○正義曰:王遣戍役,戒之云:我本期以采薇之時遣汝,今薇亦始生柔脆矣,汝中輩可以行矣。曰歸曰歸,汝所歸期,會至歲暮,汝心亦憂其晚矣。然始得歸,汝所以憂心烈烈然者,以道路之中,則有饑,則有渴,勞苦甚矣。汝又言我方戍於北,狄未得止定,無人使歸問家安否,所以憂也。序其憂勞,亦知其意也。○箋「柔謂」至「脆脕之時」。○正義曰:定本作「脆腝之時」。○傳「聘,問」。○正義曰:聘、問俱是謂問安否之義,散則通,對則別,故《綿》箋云:「小聘曰問。」以卿大夫殊其文,故為大小耳。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少而剛也。箋云:剛謂少堅忍時。)曰歸曰歸,歲亦陽止。(陽曆陽月也。箋云:十月為陽。時坤用事,嫌於無陽,故以名此月為陽。○坤,本亦作「巛」,困魂反。)王事靡盬,不遑啟處。(箋云:盬,不堅固也。處猶居也。)

憂心孔疚,我行不來!(疚,病。來,至也。箋云:我,戍役自我也。來猶反也。據家曰來。○疚,久又反。)

疏傳「陽,曆陽月」。○正義曰:毛以陽為十月,解名為陽月之意。以十一月為始陰消陽息,復卦用事,至四月純乾用事,五月受之以後,陽消陰息。至九月而剝,仍一陽在,至十月而陽盡為坤,則從十一月至九月,凡十有一月,已經歷此有陽之月,而至坤為十月,故云曆陽月。以類上「暮止」,則不得曆過十月,明義為然。○箋「十月」至「為陽」。○正義曰:鄭以傳言涉曆陽月,不據十月,故從《爾雅·釋天》云十月為陽。本所以名十月為陽者,時純坤用事,而嫌於無陽,故名此月為陽也。定本無「為陽」二字,直云「故以名此月焉」。知為嫌者,君子愛陽而惡陰,故以陽名之。實陰陽而得陽名者,以分陰分陽迭用柔剛十二月之消息,見其用事耳。其實陰陽恒有。《詩緯》曰:「陽生酉仲,陰生戍仲。」是十月中兼有陰陽也。「四月秀葽」,「靡草死」,豈無陰乎?明陰陽常兼有也。《易·文言》曰:「陰疑於陽必戰,為其嫌於無陽,故稱陽焉。」鄭云:「嫌讀如群公溓之溓。」古書篆作立心,與水相近,讀者失之,故作溓。溓,雜也。陰謂此上六也。陽謂今消息用事乾也。上六為蛇,得乾氣雜似龍。知此不與彼說同者,彼說坤卦,自以上六爻辰在巳為義。已至四月,故消息為乾,非十月也。且《文言》「慊於無陽」為心邊兼,鄭從水邊兼,初無嫌字,知與此異。孫炎即是鄭玄之徒,其注《爾雅》,與郭璞皆云:「嫌於無陽,故名之為陽,是也。」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爾,華盛貌。常,常棣也。箋云:此言彼爾者乃常棣之華,以興將率車馬服飾之盛。○爾,乃禮反,注同,《說文》作「薾」。)彼路斯何?君子之車。(箋云:斯,此也。君子,謂將率。)戎車既駕,四牡業業。(業業然壯也。○業如字,又魚及反,或五盍反。)

豈敢定居?一月三捷。(捷,勝也。箋云:定,止也。將率之志,往至所征之地,不敢止而居處自安也。往則庶乎一月之中三有勝功,謂侵也,伐也,戰也。○三,息暫反,又如字。)

疏「彼爾」至「三捷」。○正義曰:戍役之行,隨從將帥,故言將帥之車。彼爾然而盛者,何木之華乎?維常棣之華。以喻彼路車者,斯何人之車乎?維君子之車。常棣之華色美,以喻君子車飾盛也。爾是華貌,路是車名,貌不可言,故以車名為華貌也。君子既有此美盛之戎車,駕之以行。戎車既駕矣,四牡之馬業業然而壯健。將帥乘此以行,至於所征之地,豈敢安定其居乎?庶幾於一月之中,三有勝功,是其所以勞也。○箋「君子,謂將率」。○正義曰:以其乘路車而稱君子,故知謂將帥。將帥則命卿,南仲雖為元帥,時未稱王,無三公,亦不過命卿也。卿車得稱路者,《左傳》鄭子蟜卒,赴於晉,晉請王追賜之以大路以行,禮也。又「叔孫豹聘於王,王賜之大路」。是卿車得稱路也,故鄭《箴膏肓》云:「卿以上所乘車皆曰大路。詩云:『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此大夫之車稱路也。《王制》卿為大夫。」是鄭以此詩將帥為文王之命大夫,故引《王制》以明之。○箋「三有」至「戰也」。○正義曰:此侵、伐、戰,三傳之說皆異。《左傳》「有鍾鼓曰伐,無曰侵,皆陳曰戰。」《穀梁》 「拘人民、驅牛馬曰侵,斬樹木、壞宮室曰伐」。《公羊》稱「粗者侵,精者伐」。是也。《周禮·大司馬職》曰:「賊賢害民則伐之,負固不服則侵之。」注引《春秋傳》曰:「精者曰伐。」又曰:「有鍾鼓曰伐。」則伐者,兵入其境,鳴鍾鼓以往,所以聲其罪。侵者,兵加其境而已,用兵淺者。然則鄭參用三傳之文也。《周禮》九伐相對,故侵為用兵淺者。其實侵名但無鍾鼓耳,雖深入亦謂之侵,故僖四年,「諸侯侵蔡。蔡潰,遂伐楚」。是深入名侵也。伐名施於重入境,雖淺亦名伐,故經云「莒人伐我東鄙」,及「齊侯伐我北鄙」,才伐界上,是淺亦稱伐也。侵、伐則主國之師未起,直入境而行之。若主國出而禦之,則曰戰,故《左傳》「皆陳曰戰」。此言「庶乎一月之中三有勝功」者,謂侵、伐、戰於三事之內望有勝功,非謂三者之中惟有一勝功耳。此侵、伐、戰用師之大名,故略舉之,非如《春秋》用兵之例,三者之外,仍有攻取襲克圍滅入之名。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騤騤,強也。腓,辟也。箋云:「腓」當作「芘」。此言戎車者,將率之所依乘,戍役之所芘倚。○騤,求龜反。腓,符非反,鄭必寐反。倚,其綺反,舊於蟻反。)四牡翼翼,象弭魚服。(翼翼,閑也。象弭,弓反末也,所以解紒也。魚服,魚皮也。箋云:弭弓反末彆者,以象骨為之,以助禦者解轡紒,宜滑也。服,矢服也。○弭,彌氏反。紒音計,又音結,本又作「紛」,芳云反。彆,《說文》方血反,又邊之入聲,《埤蒼》云:「弓末反戾也。」)

豈不日戒,玁狁孔棘。(箋云:戒,警敕軍事也。孔,甚。棘,急也。言君子小人豈不曰相警戒乎?誠曰相警戒也。玁狁之難甚急,豫述其苦以勸之。○曰戒音越,又人栗反。警音景。)

疏「駕彼」至「孔棘」。○毛以為,王遣戍役,言其所從將帥,駕彼四牡之馬以行,其四牡之馬騤騤然甚壯健,故將帥君子之所依乘,戍役小人之所避患。言小人倚此將帥戰車,以避前敵來戰之患也。往至所征之地,則又習戰備。其兵車所駕四牡之馬翼翼然閑習,其弓則以象骨為之弭,其矢則以魚皮為服。軍既閑習,器械又備,於時君子小人豈不日相警戒乎?誠相警戒。以玁狁之難甚急,是故汝等勞苦,豫述以勸之。○鄭唯以「戎車,戍役之所庇倚」為異。餘同。○傳「腓,辟」。○正義曰:傳文質略。王述之云:「所以避患也。」鄭以君子所依,依戎車也;小人所腓,亦當腓戎車,安得更有避患義,故易之為庇。言戍役之所庇倚,謂依蔭也。文七年《左傳》云:「公室者,公室之所庇蔭。」是也。○傳「象弭」至「魚皮」。○正義曰:《釋器》云:「弓有緣者謂之弓。」孫炎曰:「緣謂繳束而漆之。」又曰:「無緣者謂之弭。」孫炎曰:「不以繳束骨飾兩頭者也。」然則弭者,弓稍之名,以象骨為之。是弓之末弭,弛之則反曲,故云象弭為弓反末也。繩索有結,用以解之,故曰所以解紒也。紒與結義同。魚服,以魚皮為矢服,故云「魚服,魚皮」。《左傳》曰:「歸夫人魚軒。」服虔云:「魚獸名。」則魚皮又可以飾車也。陸機《疏》曰:「魚服,魚獸之皮也。魚獸似豬,東海有之。其皮背上班文,腹下純青,今以為弓步義者也。其皮雖乾燥,以為弓韃矢服,經年,海水潮及天將雨,其毛皆起水潮,還及天晴,其毛復如故,雖在數千里外,可以知海水之潮,自相感也。」○箋「弭弓」至「矢服」。○正義曰:此申說傳義也。《說文》云:「彆,方結反,弓戾也。」言象弭,謂弓反末彆戾之處,以象骨為之也。傳云「解紒」,不知解何繩之紒,故申之「助禦者解轡紒」也。兵車三人同載,左人持弓,中人御車,各專其事。《尚書》:「左不攻於左,汝不能恭命。禦非其馬之正,汝不恭命。」是職司別矣。而言助禦解轡紒者,御人自當佩角,不專待射者解結。弭之用骨,自是弓之所宜,亦不為解轡而設。但巧者作器,因物取用,以弓必須滑,故用象骨。若轡或有紒,可以助解之耳,非專為代禦者解紒設此象弭也。《夏官·司弓人職》曰:「仲秋獻矢服。」注云:「服,盛矢器也,以獸皮為之。」是矢器謂之服也。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楊柳,蒲柳也。霏霏,甚也。箋云:我來戍止,而謂始反時也。上三章言戍役,次二章言將率之行,故此章重序其往反之時,極言其苦以說之。○昔,《韓詩》云:「昔,始也。」雨,於付反。霏,芳菲反。說音悅。)行道遲遲,載渴載饑。(遲遲,長遠也。箋云:行反在於道路,猶饑渴,言至苦也。)

我心傷悲,莫知我哀!(君子能盡人之情,故人忘其死。)

疏「昔我」至「我哀」。○正義曰:此遣戍役,豫敘得還之日,總述往反之辭。汝戍守役等,至歲暮還反之時,當云昔出家往矣之時,楊柳依依然。今我來思事得還返,又遇雨雪霏霏然。既許歲晚而歸,故豫言來將遇雨雪也。於時行在長遠之道遲遲然,則有渴,則有饑,得不云我心甚傷悲矣。莫有知我之哀者,述其勞苦,言己知其情,所以悅之,使民忘其勞也。○箋「我來戍役止,而謂始反時」。○正義曰:定本無「役」字,其理是也。

《采薇》六章,章八句。

卷九(九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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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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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車》,勞還率也。(遣將率及戍役,同歌同時,欲其同心也。反而勞之,異歌異日,殊尊卑也。《禮記》曰:「賜君子小人不同日。」此其義也。○出車如字,沈尺遂反。勞,力報反。還音旋。)

疏《出車》六章,章八句。○正義曰:作《出車》詩者,勞還帥也。謂文王所遣伐玁狁、西戎之將帥,以四年春行,五年春反,於其反也,述其行事之苦以慰勞之。六章皆勞辭也。○箋「遣將」至「其義」。○正義曰:箋解遣唯一篇,而勞有二篇之意,故曰「遣將帥及戌役,同歌同時,欲其同心」也。同歌,謂其共歌《采薇》也。同時,謂將帥與戍役俱行。雖三章三輩別行,每行將帥同發也。三輩各有將,此獨言南仲者,以元帥,故歸功焉,反而勞之。異歌,謂《出車》與《杕杜》之歌不一時,是異歌異日也。必異日者,殊尊卑故也。《玉藻》云:「賜君子與小人不同日。」與此協,故曰此其義也。此將帥有功而還,本其初出以勞之。首章言四年春,將欲遣軍,出車就馬,命之為將,仍在國未行也。二章言就馬於牧地,設旌。既已受命,臨事而懼,是二月、三月之事也。從是而行,先伐玁狁。三章言往朔方營築壘壁。既以春末而行,當以夏初到朔方也。既至朔方,將設經略,五月猶尚停息,六月乃始出壘。四章言黍稷方華,出伐玁狁。玁狁既服,因伐西戎,至春凍始釋,又從西戎而反於朔方。慮有驚急,復且停住也。以六月出伐玁狁,當至秋末始平,乃移兵西戎。五章言晚秋之時,西方諸侯鄉望南仲也。至於五年之春,二方大定,乃始還帥。卒章言其迥歸其事次也。唯四章因言自壘而出,即說自西而反。五章乃更述在西方之事為小倒耳。

我出我車,於彼牧矣。(出車就馬於牧地。箋云:上我,我殷王也。下我,將率自謂也。西伯以天子之命,出我戎車於所牧之地,將使我出征伐。○牧音目。)自天子所,謂我來矣。(箋云:自,從也。有人從王所來,謂我來矣,謂以王命召己,將使為將率也。先出戎車,乃召將率,將率尊也。)

召彼仆夫,謂之載矣。「王事多難,維其棘矣」。(仆夫,禦夫也。箋云:棘,急也。王命召己,己即召禦夫,使裝載物而往。王之事多難,其召我必急,欲疾趍之。此序其忠敬也。○難,乃旦反,注及下皆同。裝,側良反,本又作「莊」。)

疏「我出」至「棘矣」。○正義曰:文王述將帥之辭,言汝將帥云:王今既以我天子之命,出我將帥之戎車,於彼郊牧之地而就馬矣。乃從王子之所,以王命召己,謂我來為將帥矣。我得王命,即自召彼仆禦之夫,謂之今使裝載而往矣。所以不待受命即使裝載者,以王家之士多危難,其召我必急矣,不可緩以待命,欲疾趨之也。以王命不辭,即召仆夫,忠也。知自急難,欲疾趨之,敬也。序其忠敬以慰勞之。○傳「出車」至「牧地」。○正義曰:以言於彼牧矣,故知出車就之。下章云「於彼郊矣」,則牧地在郊,故《地官· 載師職》曰:「牧田任遠郊之地。」是也。馬已在牧,而得出車就之者,雖大數在牧,仍有在廄供用者,故《月令》「季春乃合累牛騰馬遊牝於牧」,注云:「累係在廄者。」是也。廄有馬,可令引車以就牧。不即以在廄之馬駕戎車者,以戎車自有戎馬,齊力尚強。在廄不必征馬,故不用焉。○箋「上我」至「自謂」。○正義曰:此本將帥之辭以勞之,則我車馬為將帥之所乘,故知「下我,將帥自謂也」。以天子之命召己,故知出車者亦天子之命,故「上我,我殷王也」。時出車未命將帥,云「我車」者,以出車本為將帥,出車才訖,王即命己為將,則將帥之車為己所乘,復從後本之,故云「我車」也。○傳「仆夫,禦夫也」。○正義曰:《周禮·戎仆》:「掌禦戎車。」注云:「師出,王乘以自將也。」《禦夫》:「掌禦二車、從車。」注云:「二車,象路之副。從車,戎路之副。」是仆夫與禦夫別矣。而言「仆夫,禦夫」者,以此云謂之載矣,言裝載物,是從車之事,故為禦夫。其實此仆夫亦有戎仆,何者?在牧戎車,將帥所乘,豈更有異人禦之哉?則戎仆也。故下章「仆夫況瘁」,箋云「憂其馬之不正」,是正禦亦在焉。以戎車及副各自有禦,不得一人兼之,則文當並有。或即兼官,其長者為戎仆,小者為禦夫矣。

我出我車,於彼郊矣。設此矣,建彼旄矣。(龜、蛇曰。旄,幹旄。箋云:設者,屬之於幹旄,而建之戎車。將率既受命行乃乘焉。牧地在遠郊。○音兆。旄音毛。屬音燭,致也。)彼旐斯,胡不旆旆?(鳥隼曰。旆旆,旒垂貌。○音餘。旆,滿貝反。隼,息允反。旒音留。)

憂心悄悄,仆夫況瘁。(箋云:況,茲也。將率既受命,行而憂,臨事而懼也。禦夫則茲益憔悴,憂其馬之不正。○悄,七小反。瘁,似醉反,本亦作「萃」,依注作「悴」,音同。憔,慈遙反。「憂其馬之不正」,一本作「之不正也」,一本作「馬之政」。)

疏「我出」至「況瘁」。○正義曰:王勞將帥,本其所言云:王本以我天子之命,出我將帥之戎車,於彼郊牧就馬矣。既命我為將帥,我受命當行,即就於郊牧之車,設此而屬之於旄之上幹矣。以屬於旄,乃建立彼旄於戎車之上矣。旄在地已屬之於幹旄,言建則亦同建之也。既建而後行,在道之時,彼旐斯隨車而行,何有不旆旆者乎?言皆旆旆然垂也。時既受命行,汝將帥則憂心悄悄然,臨事而懼。仆夫憂馬不正亦然,滋益憔悴矣。言其勞苦,示知其情也。言此彼旄者,凡兩事者,一言彼,一言此,便文耳。「於彼新田,於此菑畝」,皆此類也。○傳「龜蛇曰」。○正義曰:此及下傳云「鳥隼曰」,「交龍為旂」,皆《周禮·司常》文也。雜互陳之,則軍之諸帥有建之者矣。《大司馬序》云:「凡製軍,萬二千五百人為軍,軍將皆命卿。二千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此言勞還帥,自伍長以上皆在焉。鄭於《大司馬職》注云:「凡旌旗,有軍眾者畫異物,無者帛而已。」則伍長以上皆軍眾,所建畫異物矣。其職曰:「王載大常,諸侯載旂,軍吏載旗,郊野載,百官載。」注云:軍吏,諸軍帥也。郊謂鄉遂之州長縣正以下,野謂公邑大夫。建者以其將羨卒,百官卿大夫以其屬衛王。彼據因田教戰,王親在焉。今南仲為將專行,若以文王承殷王之命,則南仲比軍吏而已,不過載熊虎之旗。但時未制禮,文王以諸侯而有王者之化,此錄入《雅》,當為天子法,則南仲一人或建旂。下云「旂央央」,旂蓋南仲所建也。以下或載,或載,故此經所陳,唯旂、、三物而已。軍吏戴旗,則此行必有載旗者,經所不陳,文不具耳。○傳「旆旆,旒垂貌」。○正義曰:定本云「旆旆,旒垂貌」,多一旆字。又箋云「憂其馬之不正」,定本「正」作「政」,又無「不」字。義並通。

王命南仲,往城於方。出車彭彭,旂央央。(王,殷王也。南仲,文王之屬。方,朔方,近玁狁之國也。彭彭,四馬貌。交龍為旂。央央,鮮明也。箋云:王使南仲為將率,往築城於朔方,為軍壘以禦北狄之難。○央,本亦作「英」,同於京反,又於良反。近,附近之近,下「近西戎」同。壘,力軌反。)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於襄。(朔方,北方也。赫赫,盛貌。襄,除也。箋云:此我,我戍役也。戍役築壘,而美其將率自此出征也。○襄,如字,本或作「攘」,如羊反。)

疏「王命」至「於襄」。○正義曰:此又本而勞之。言文王命以殷王之命,命南仲往城築於彼朔方,故南仲所以在朔方而築於也。其往築之時,出駕其車,四馬彭彭然。其所建旂鮮明央央然,而至於朔方也。南仲為將帥,得人歡心,故稱戍役當築壘之時云:天子命我城築軍壘於朔方之地,欲令赫赫顯盛之南仲,從此征玁狁,於是而平除之。能為戍役所美,所以可嘉也。○傳「朔方,近玁狁之國」。○正義曰:下云「城彼朔方」,故知方是北方,近玁狁之國。朔方,地名,云國者,以國表地,非國名。但北方大名皆言朔方。《堯典》云:「宅朔方。」《爾雅》云:「朔,北方也。」皆其廣號。此直云「方」,即朔方也。○箋云「往築」至「軍壘」。○正義曰:知為築壘者,以軍之所處而城之,唯有壘耳。《曲禮》云:「四郊多壘。」注云:「壘,軍壁也。」言城是築之別名,《春秋》築都邑皆謂之城。《左傳》曰:「邑曰築,都曰城。」是也。《春秋》別大小之例,故城、築異文。散則城、築通,故此築軍壘亦謂之城也。

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塗。王事多難,不遑啟居。(塗,凍釋也。箋云:黍稷方華,朔方之地六月時也。以此時始出壘征伐玁狁,因伐西戎,至春凍始釋而來反,其間非有休息。○雨雪,於付反,又如字。)

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簡書,戒命也。鄰國有急,以簡書相告,則奔命救之。)

疏「昔我」至「簡書」。○正義曰:此因築壘,從壘敘將帥之辭。言將帥云:正月已還至壘,乃云昔我從此壘出征伐玁狁矣,時黍稷方欲生華,六月之中也。今我自西戎還到此壘,時天降雨雪,則為塗泥,正月之中也。從六月以去,至於今而來,以王家之事多危難,其間不得間暇跪處也。雖則到此,尚不得還,我豈不思歸乎?誠思歸也。所以不得歸者,畏此簡書,奔命相救,故不得還耳。汝既如此,誠為勞苦。○箋「黍稷」至「休息」。○正義曰:《月令》孟秋云「農乃登穀」,則中國黍稷亦六月華矣。言黍稷方華,朔方之地六月時者,明此為朔方之地發言耳,非謂中國不然也。知以此時出壘征伐玁狁者,上云「城彼朔方」,「玁狁於襄」,此即云「昔我往矣」,是出壘辭,故知始出壘伐玁狁也。既伐玁狁,而下章言「薄伐西戎」,故知因伐西戎也。言「雨雪載塗」,雪落而釋為塗泥,是春凍始釋也。卒章倉庚鳴,卉木茂,方始還歸,則此時未歸,而云「今我來思」,故知來反朔方之壘也。且云「畏此簡書」,明是未歸之辭。言「不遑啟居」,故知其間非有休息也。○傳「簡書」至「救之」。○正義曰:古者無紙,有事書之於簡,謂之簡書。以相戒,命之救急,故云戒命。知鄰國有難,以簡書相告者,閔元年《左傳》引此詩乃云:「簡書,同惡相恤之謂也。」言同惡於彼,共相憂念,故奔命相救。得彼告,則奔赴其命,救之。成七年《左傳》曰:「子重奔命。」是也。

喓々草蟲,趯阜螽。(箋云:草蟲鳴,阜螽躍而從之,天性也。喻近西戎之諸侯,聞南仲既征玁狁,將伐西戎之命,則跳躍而鄉望之,如阜螽之聞草蟲鳴焉。草蟲鳴,晚秋之時也。此以其時所見而興之。○喓,於遙反。,吐曆反。螽音終。躍音藥。向,許亮反,或作「鄉」,音同。興,許反。)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箋云:君子,斥南仲也。降,下也。○忡,敕中反。降,戶江反,又如字,注下皆同。)

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疏「喓喓」至「西戎」。○正義曰:南仲以平玁狁,將移伐西戎,是晚秋之時也。其近西戎之諸侯,聞南仲之伐,皆喜,時有草蟲鳴,故因興之焉。言喓々然為聲而鳴者,草蟲也。聞此草蟲之鳴,趯然跳躍而從之者,阜螽也。以喻赫赫然有德而盛者,南仲也。聞其南仲之將往,向望而美之者,近西戎之諸侯也。言阜螽之從草蟲,天性然也。西方諸侯之美南仲,事勢然也。故諸侯未見君子南仲之時,憂心忡忡然,以西戎為患,恐王師不至,故憂也。既見君子南仲,我心之憂則下矣,因即美之,此赫赫顯盛之南仲,遂薄往伐西戎而平之。○箋「草蟲鳴,晚秋之時」。○正義曰:知者,以凍釋而反朔方,則以冬日平西戎也。此南仲往之時,為諸侯向望,明在冬前矣。黍稷方華,始伐玁狁,明以秋日平之。既平玁狁,方始伐西戎,故知以晚秋之時,因有草蟲而為興耳。冬則蟲死,不得過於晚秋也。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執訊獲醜,薄言還歸。(卉,草也。訊,辭也。箋云:訊,言。醜,眾也。伐西戎以凍釋時,反朔方之壘息戍役,至此時而歸京師,稱美時物以及其事,喜而詳之也。執其可言問、所獲之眾以歸者,當獻之也。○卉,許貴反。萋,七西反。喈音皆。蘩音煩。祁,巨移反。訊音信。)

赫赫南仲,玁狁於夷。(夷,平也。箋云:平者,平之於王也。此時亦伐西戎,獨言平玁狁者,玁狁大,故以為始以為終。)

疏「春日」至「於夷」。○正義曰:此序其歸來之事,陳戍役之辭。言季春之日,遲遲然陽氣舒緩之時,草之與木已萋萋然茂美,倉庚喈喈然和鳴,其在野已有采蘩菜之人,祁祁然眾多。我將帥正以此時,生執戎狄之囚可言問者及所獲之眾,以此而來,我薄言還歸於京師以獻之也。說其事終,又美其功大。言赫赫顯盛之南仲,伐玁狁而平之於王,是將帥成功,故勞之也。○傳「訊,辭」。箋「訊言」至「詳之」。○正義曰:「訊,言」,《釋言》文。傳云「訊,辭」者,謂其有所知識,可與之為言辭,與箋同也。但箋正取《爾雅》之文,非易傳也。上「雨雪載塗」,到朔方之壘息戍役。此言還歸,自朔方而歸,故至此時而歸京師。時未稱王,而言京師者,以在《雅》,天子之事故也。言稱美時物及事,喜而詳之者,春日,時也;卉木、倉庚,物也;采蘩,事也。並以四者記時,是戍役喜其得歸,詳之時物也,故言喜而詳之。又云「赫赫南仲」,則非將帥自言也。「薄言還歸」,則是序行者之辭,非文王出意,故此章陳戍役之辭也。《七月》之篇言春日者,檢上下為三月。采蘩為蠶生所用,則此時物及事皆三月也。

《出車》六章,章八句。

《杕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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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杕杜》,勞還役也。(役,戍役也。)

有杕之杜,有睆其實。(興也。睆,實貌。杕杜猶得其時蕃滋,役夫勞苦,不得盡其天性。)

王事靡盬,繼嗣我日。(箋云:嗣,續也。王事無不堅固,我行役續嗣其日。言常勞苦,無休息。)

日月陽止,女心傷止,征夫遑止!(箋云:十月為陽。遑,暇也。婦人思望其君子,陽月之時已憂傷矣。征夫如今已閒暇且歸也,而尚不得歸,故序其男女之情以說之。陽月而思望之者,以初時云「歲亦莫止」。○閒音閑。說音悅。莫音暮,本亦作「暮」。)

疏「有杕」至「遑止」。○正義曰:文王勞還役,言汝等在外,妻皆思汝。言有杕然特生之杜,猶得其時,有見然其實,蕃滋得所。我君子獨行役勞苦,不得安於室家,以盡天性而生子孫,乃杕杜之不如。所以然者,由王之事理皆當,無不攻致,使我君子行役。繼續我所行之日,朝行明去,不得休息。至於此日月陽止十月之時,爾室家婦人之心憂傷矣。以為征夫而今已閒暇,且應歸矣,而尚不歸,所以憂傷。

有杕之杜,其葉萋萋。王事靡盬,我心傷悲。(箋云:傷悲者,念其君子於今勞苦。)

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歸止!(室家逾時則思。○思,息嗣反,又如字。)

疏傳「室家逾時則思」。○正義曰:傳以卉木萋止,則時未黃落,猶憂愁也。前期云「歲亦暮止」,未至歸期而女心悲者,以室家之情,逾時則思也。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盬,憂我父母。(箋云:杞非常菜也,而升北山采之,讬有事以望君子。○杞音起。)

檀車單々,四牡痯々,征夫不遠!(檀車,役車也。單々,敝貌。痯々,罷貌。箋云:不遠者,言其來,喻路近。○檀,徒丹反。單,尺善反,又敕丹反,《說文》云:「車敝也。從巾、單。」《韓詩》作「糸羨」,音同。痯,古緩反。敝,婢世反。罷音皮。)

疏「陟彼」至「不遠」。○正義曰:言汝戍役之妻,思爾而不得,故升彼北山之上,我采其杞木之菜。杞木本非食菜,而升北山以采之者,是記有事,以望汝也。以汝勞苦,故言王事無不堅固。以君子勞苦堅故之由,是使我憂之。父母,實夫也,謂之父母,由己尊之、又親之也。又言我君子所乘檀木之役車,今單々然弊;所乘四牡之馬,今痯々然疲。征夫之來不遠,當應至也。如何許時不至,使己念之。○箋「杞非」至「君子」。○正義曰:此類上下皆陳婦人思夫之事,故為讬采以望君子,不與《北山》同也。以下章「期逝不至」,上章「我心傷悲」類,則「憂我父母」謂夫為父母也。《日月》云:「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莊薑稱莊公為父母,與此同也。○傳「檀車,役車」。○正義曰:此戍役之妻說君子所乘役車也,以檀木為車。《伐檀》曰「坎坎伐檀兮」,又曰「伐輪」、「伐輻」,是檀可為車之輪、輻。又《大明》云「檀車煌煌」,武王之戎車,是檀之所施於車廣矣。則役夫以從征之故,其甲士三人所乘之車而備四馬,故曰四牡,非庶人尋常得乘四馬也。

匪載匪來,憂心孔疚。(箋云:匪,非。疚,病也。君子至期不裝載,意不為來。我念之,憂心甚病。○疚,居又反。)期逝不至,而多為恤。(逝,往。恤,憂也。遠行不必如期,室家之情以期望之。)

卜筮偕止,會言近止,征夫邇止!(卜之筮之,會人占之。邇,近也。箋云:偕,俱。會,合也。或卜之,或筮之,俱占之,合言於繇為近,征夫如今近耳。○繇,直又反。)

疏「匪載」至「邇止」。○毛以為,文王勞戍役,言汝之室家云:我君子歸期已至,今非裝載乎?其意非為來乎?何為使我念之憂心,以至於甚病。所以然者,汝室家言,本與我期,已往過矣,於今由不來至,由是而使我念之,多為憂以致病矣。汝室家既憂,或卜之,或筮之,其卜筮俱會聚人占之,其言近止。既占云近,則征夫如今且近止,應到不遠矣。汝室家念汝如是也。○鄭唯「卜之,筮之,俱占之,合言於繇」為異。餘同。○傳「會人占之」。○正義曰:傳以會之言,是會聚人占之,義即與《士冠禮》「筮日」,《士喪禮》「筮宅旅占」同,故為會人占之。箋以上句言「偕止」者,俱占之,若不為占,則文皆空設。「偕」既為占,則「會」當為合,故易之為合。言於繇謂合,言於兆卦之繇也。

《杕杜》四章,章七句。

《魚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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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麗》,美萬物盛多,能備禮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內,《采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故美萬物盛多,可以告於神明矣。(內,謂諸夏也。外,謂夷狄也。告於神明者,於祭祀而歌之。○麗,力馳反,下同。上,時掌反。逸本或作「佚」。樂音洛。夏,戶雅反。)

疏「《魚麗》六章,上三章章四句,下三章章二句」至「神明矣」。○正義曰:作《魚麗》詩者,美當時萬物盛多,能備禮也。謂武王之時,天下萬物草木盛多,鳥獸五穀魚鱉皆得所,盛大而眾多,故能備禮也。禮以財為用,須則有之,是能備禮也。又說所以得萬物盛多者,文王、武王以《天保》以上六篇燕樂之事,以治內之諸夏;以《采薇》以下三篇征伐之事,治外之夷狄。文王以此九篇治其內外,是始於憂勤也。今武王承於文王治平之後,內外無事,是終於逸樂。由其逸樂,萬物滋生,故此篇承上九篇,美萬物盛多,可以告於神明也。文、武並有者,以此篇武王詩之始,而武王因文王之業,欲見文治內外而憂勤,武承其後而逸樂,由是萬物盛多,能備禮也。「可以告於神明」,極美之言,可致頌之意,於經無所當也。○箋「內謂」至「歌之」。○正義曰:以《采薇》等三篇征伐,是治夷狄,故云「內謂諸夏,外謂夷狄」。僖二十五年《左傳》云:「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詩亦見此法也。言於祭祀歌之者,言時已太平,可以作頌。頌者,告神明之歌,云可以告其成功之狀,陳於祭祀之事,歌作其詩,以告神明也。時雖太平,猶非政洽,頌聲未興,未可以告神明。但美而欲許之,故云「可以」。

魚麗於罶,鱨鯊。(麗,曆也。罶,曲梁也,寡婦之筍也。鱨,楊也。鯊,鮀也。太平而後微物眾多,取之有時,用之有道,則物莫不多矣。古者不風不暴,不行火。草木不折,不操斧斤,不入山林。豺祭獸然後殺,獺祭魚然後漁,鷹隼擊然後罻羅設。是以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群,大夫不麛不卵,士不隱塞,庶人不數罟,罟必四寸,然後入澤梁。故山不童,澤不竭,鳥獸魚鱉皆得其所然。○罶音柳。鱨音常。《草木疏》云:「今江東呼黃鱨魚,尾微黃,大者長尺七八寸許。」鯊音沙,亦作「魦」,今吹沙小魚也,體圓而有黑點文。舍人云:「鯊,石鮀也。」鮀,待何反。大平音泰。暴,蒲卜反。不操,草刀反,一本作「不折不芟」,定本「芟」作「操」。豺,仕皆反。獺,敕鎋反,又佗末反。漁音魚,一本作「」,同,取魚也。罻音畏。麛,亡兮反,本或作「麑」,同。卵,魯短反。隱如字,本又作「偃」,亦如字。塞,蘇代反,又新勒反。數,七欲反,又所角反,陳氏云:「數,細也。」罟音古。)

君子有酒旨且多。(箋云:酒美而此魚又多也。○「有酒旨」絕句。「且多」,此二字為句。後章放此。異此讀則非。)

疏「魚麗」至「且多」。○正義曰:言武王之時,萬物殷盛。時捕魚者施笱於水中,則魚麗曆於罶者,是鱨鯊之大魚。非直有此大魚,又君子有酒矣。其魚酒如何?酒既旨美,且魚復眾多。魚酒多矣,如是,是萬物盛多,能備禮也。○傳「罶曲」至「所然」。○正義曰:《釋訓》云:「凡曲者為罶。」是「罶,曲梁」 也。《釋器》曰:「嫠婦之笱謂之罶。」是寡婦之笱也。《釋訓》注郭璞引《詩傳》曰:「罶,曲梁也。凡以薄取魚者,名為罶也。」《釋器》注孫炎曰:「罶,曲梁。其功易,故謂之寡婦之笱。」然則曲簿也,以簿為魚笱,其功易,故號之寡婦笱耳,非寡婦所作也。鱨,楊者,魚有二名,《釋魚》無文。陸機《疏》云:「鱨,一名黃頰魚是也。似燕頭魚,身形厚而長大,頰骨正黃。魚之大而有力解飛者,徐州人謂之楊黃頰,通語也。」「鯊,鮀」,《釋魚》文。郭璞曰:「今吹沙也。」陸機《疏》云:「魚狹而小,常張口吹沙,故曰吹沙。」此寡婦笱而得鱨鯊之大魚,是眾多也。魚所以眾多,傳因推而廣之云:「大平而後微物眾多。」見此詩舉魚多,明此義也。微物尚眾多,況其著者。微物所以眾多,由取之以時,用之有道,不妄夭殺,使得生養,則物莫不多矣。古者不風不暴,不行火,言風暴然後行火也。風暴者,謂氣寒,其風疾。其風疾,即北風,謂之涼風。《北風》箋云:「寒涼之風,病害萬物。」是也。北風,冬風之總名,自十月始,則暴風謂十月也。故《王制》云:「昆蟲未蟄,不以火田。」《羅氏》云:「蠟則作羅襦。」鄭云:「謂建亥之月。今俗放火張羅,其遣教。」是十月也。草木不折不芟,斤斧不入山林,言草木折芟,斤斧乃入山林也。草木折芟,謂寒霜之勁,暴風又甚,草木枝折葉隕,謂之折芟。《月令》「季秋草木黃落」,則十月風暴當折芟矣。言芟者,蓋葉落而盡,似芟之。定本「芟」作「操」。又云「斧斤入山林」,無「不」字,誤也。然則十月而斤斧入山林。《月令》「季秋伐薪為炭」 者,炭以時用。所伐者少耳,故未芟折,可伐之也。豺祭獸然後殺者,言豺殺獸,聚而祭其先,然後可田獵取獸也。《月令》「季秋,豺祭獸而戮禽」。雖九月始,十月猶祭也,故《夏小正》云「十月豺祭獸」,《援神契》云「獸蟄伏,豺食禽」,皆據十月。是以《羅氏》注云:「建亥之月,豺既祭獸,可施羅網,圍取禽獸。」是也。獺祭魚然後漁,亦謂獺聚其魚以祭先,然後可捕魚耳。《援神契》曰「獸蟄伏,獺祭魚」,亦十月也。《王制》曰「獺祭魚,然後虞人入澤梁」,與此一也。《月令》「孟春,獺祭魚」,則獺亦有二時祭魚。此類上文為孟冬矣。鷹隼擊,然後罻羅設,鷹及隼行威擊殺眾鳥,然後設羅以田也。案《夏小正》:「五月,鳩化為鷹。」《月令》:「季夏,鷹乃學習。孟秋,鷹乃祭鳥。」則一鷹也。仲春化為鳩,其變從五月始,至八月當全為鷹,與仲春相對,故《司裘》云:「仲秋,王乃行羽物。」注云:「此羽物,小鳥鶉雀之屬,鷹所擊者。仲秋鳩化為鷹,順其始殺,而大班賜羽物。」《王制》亦云:「鳩化為鷹,而罻羅設。」故據此似八月也。但鳩化為鷹,得在八月。言罻羅設,則非八月之事。鄭云「順其始殺」,則鷹八月始擊,十月乃甚。又文與隼連,共豺、獺相對,為十月事也。言罻羅設者,《說文》云「罻,捕鳥網」,則是羅之別名,蓋其細密者也。自此以上,是取之以時也。既言取之以時,又說取之節度。天子不合圍,言天子雖田獵,不得圍之使匝,恐盡物也。《大司馬》云:「仲春,鼓,遂圍禁。」則四時皆圍,但不匝耳。諸侯言不掩群,大夫言不麛不卵,各舉其力之所能以禁之耳。其實通皆不得,故《魯語》云 「獸長麛夭,鳥翼殼卵」,《王制》直言「不麛不卵,不殺胎,不夭夭,示人禁取麛卵」,是尊卑皆禁也。但急於春夏,緩於秋冬,差可為,恐盡物,以長養之故也。若時有所須,如春薦韭卵,秋膳犢麛之屬,得取而用,正不得,故田獵以取之。下《曲禮》云「國君春田不圍澤,大夫不掩群,士不麛不卵」,與此異者,此自天子而下,彼自諸侯而下,各為等級,所以不同。亦推此知各禁其所能耳。國君直言春田不圍澤,不言夏者,以夏長養之時,彌不得,從可知也。雖秋冬得圍之,自然不得匝也。士不隱塞者,為梁止可為防於兩邊,不得當中,皆隱塞,亦為盡物也。庶人不總罟,謂罟目不得總之使小,言使小魚不得過也。《集注》「總」作 「緵」,依《爾雅》定本作「數」,義俱通也。罟目必四寸,然後始得入澤梁耳。由其如此,故山不童,澤不竭。童者,若童子未冠者也。山無草木,若童子未冠然。草木之屬,不妄斬伐,則山不童也。萑蒲之類,取之以道,則澤不竭也。如是,則鳥獸魚鱉各得其所然也。是微物眾多。然者,語助。此皆似有成文,但典籍散亡,不知其出耳。○箋「酒美」至「又多」。○正義曰:言「且多」,文承「有酒」之下,則似酒多也。而以為魚多者,以此篇下三章還覆上三章也。首章言「旨且多」,四章云「物其多矣」,二章云「多且旨」,五章云「物其旨矣」,三章言「旨且有」,卒章云「物其有矣」,下章皆疊上章句末之字。謂之為物若酒,則人之所為,非自然之物,以此知「且多」、「且旨」、「且有」,皆是魚也。

魚麗於罶,魴鱧。(鱧,鮦也。○鱧音禮。鮦。直塚反。)君子有酒,多且旨。(箋云:酒多而此魚又美也。)

疏傳「鱧,鮦」。○正義曰:《釋魚》云:「鱧,鯇。」舍人曰:「鱧名鯇。」郭璞曰:「『鱧,鮦』,遍檢諸本,或作『鱧,重』,或作『鱧,鯇』。若作鮦,似與郭璞正同。若作鯇,又與舍人不異。或有本作『鱧,果』者。」定本「鱣鮦」,鮦與重音同。

魚麗於罶,鰋鯉。(鰋,鯰也。○鰋音偃,郭云:「今偃額白魚。」鯰,乃兼反,江東呼鯰為鮧。鮧音啼,又在私反,毛及前儒皆以鯰釋鰋,鱧為鯇,鱣為鯉,唯郭注《爾雅》是六魚之名。今目驗,毛解與世不協,或恐古今名異,逐世移耳。)

君子有酒,旨且有。(箋云:酒美而此魚又有。)

疏傳「鰋,鯰」。○正義曰:《釋魚》有鰋、鯰。郭璞曰:「鰋,今鰋額白魚也。鯰,別名鯷。」孫炎以為鰋、鯰一魚,鱧、鯇一魚。郭璞以為鰋、鯰、鱧、鮦四者各為一魚。傳文質略,未知從誰。

物其多矣,維其嘉矣。(箋云:魚既多,又善。)

物其旨矣,維其偕矣。(箋云:魚既美,又齊等。)

物其有矣,維其時矣。(箋云:魚既有,又得其時。)

《魚麗》六章,三章章四句,三章章二句。

《南陔》《白華》《華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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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陔》,孝子相戒以養也。(○陔,古哀反。養,餘尚反。)《白華》,孝子之絜白也。《華黍》,時和歲豐,宜黍稷也。

疏「南陔」至「黍稷」。○正義曰:此三篇既亡其辭,其名曰《南陔》、《白華》、《華黍》之由,必是詩有此字,不可以意言也。

有其義而亡其辭。(此三篇者,《鄉飲酒》、《燕禮》用焉,曰「笙入,立於縣中,奏《南陔》、《白華》、《華黍》」,是也。孔子論《詩》,雅、頌各得其所,時俱在耳。篇第當在於此,遭戰國及秦之世而亡之,其義則與眾篇之義合編,故存。至毛公為《詁訓傳》,乃分眾篇之義,各置於其篇端,云又闕其亡者,以見在為數,故推改什首,遂通耳,而下非孔子之舊。○此三篇,蓋武王之時,周公制禮,用為樂章,吹笙以播其曲。孔子刪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內,遭戰國及秦而亡。子夏序《詩》,篇義合編,故詩雖亡而義猶在也。毛氏《訓傳》,各引序冠其篇首,故序存而詩亡。縣音玄。編,必先反。見,賢遍反。)

疏「有其義而亡其辭」。○正義曰:此二句,毛氏著之也。言有其詩篇之義,而亡其詩辭,故置其篇義於本次,後別著此語記之焉。○箋云「三篇」至「之舊」。○正義曰:鄭見三篇亡其詩辭,乃跡其所用亡之早晚。此三篇者,《鄉飲酒》及《燕禮》二處皆用焉。何者是用之也?曰「笙入立於縣中,奏《南陔》、《白華》、《華黍》」,是用之也。此雖總言《鄉飲酒》、《燕禮》用焉,其言「笙入立於縣中」,直《燕禮》文耳。《鄉飲酒》則云:「笙入堂下,磬南北面,歌《南陔》、《白華》、《華黍》。」是文不同也。鄭據一而言之耳。孔子歸魯,論其《詩》,今雅、頌各得其所。此三篇時俱在耳。篇之次第,當在於此。知者,以子夏得為立序,則時未亡。以《六月》序知次在此處也。孔子之時尚在,漢氏之初已亡,故知戰國及秦之世而亡之也。戰國,謂六國韓、魏、燕、趙、齊、楚用兵力戰,故號戰國。六國之滅,皆秦並之。始皇三十四年而燔《詩》、《書》,故以為遭此而亡之。又解篇亡而義得存者,其義則以眾篇之義合編,故得存也。至毛公為《詁訓傳》,乃分別眾篇之義,各置於其篇端。此三篇之序,無詩可屬,故連聚置於此也。既言毛公分之,則此詩未亡之時,什當通數焉。今在什外者,毛公又闕其亡者,以見在為數,推改什篇之首,遂通盡小雅云耳。是以亡者不在數中,從此而下,非孔子之舊矣。言「以下非」,則止《鹿鳴》一什是也。此云有其義,而《鄉飲酒》、《燕禮》注皆云「今亡,其義未聞」。《鄭志》答炅模云:「為《記注》時就盧君耳。先師亦然。後乃得毛公傳。既古書義又當然,《記注》已行,不復改之。」是注《禮》之時,未見此序,故云 「義未聞」也。彼注又云:「後世衰微,幽、厲尤甚,禮樂之書稍廢棄。」以為孔子之前,六篇已亡,亦為不見此序故也。案《儀禮》鄭注解《關雎》、《鵲巢》、《鹿鳴》、《四牡》之等,皆取《詩序》為義,而云未見毛傳者,注述大事,更須研精,得毛傳之後,大誤者追而正之,可知者不復改定故也。據《六月》之序,《由庚》本第在《華黍》之下,其義不備論。於此而與《崇丘》同處者,以其是成王之詩,故下從其類。

《鹿鳴之什》十篇,五十五章,三百一十五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