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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庵先生逸集/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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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淡庵先生逸集
卷二
作者:白文寶
1900年
附錄卷一

疏箚[编辑]

斥佛疏[编辑]

伏以國家世守東社,文物禮樂,有古遺風。不意寇患屢作,紅巾陷京,乘輿南狩,言之可謂痛心。今當喪亂之後,民不聊生,宜霈寬恩,以惠遺黎。且天數循環,周而復始。七百年爲一小元,積三千六百年爲一大周元,此皇帝王霸理亂興衰之期。吾東方自檀君至今已三千六百年,乃爲周元之會。宜遵堯舜、六經之道,不行功利禍福之說。如是則上天純祐,陰陽順時,國祚延長。願念睿廟淸燕寶文閣故事,講究天人道德之說,以明聖學。

且鄕、曲皆正,則國家可理。鄕置大中正,國初亦置事審。今宜大小州郡復置事審,糾察非違。新羅始崇佛法,民喜出家。鄕、驛之吏悉逃徭賦,士夫有一子,亦皆祝髮。至于近年,其弊尤甚,媚君害民,惑世蠹財。而在朝之臣,無一直言,以非爲是,以不肖爲賢,天變屢警,人心動搖。此政恐懼修省之不暇,而不思消弭,反倡異敎,邦家之覆不難矣。自今官給度牒,始得出家,三丁不足者,幷不聽。此下缺

論選法箚子[编辑]

爲政之要,在於得人,知人之難,聖賢所重。孔子曰:「擧爾所知。」《書》曰:「無求備于一人。」若指瑕掩善,則人無可用;隨器授任,則士無可棄。莫若使在位達官,各擧所知,則克協至公,野無遺賢矣。乞依司馬光所議設十科以擧士。其一科,行義純固,可謂師表;二科,經術該博,可備顧問;三科,方正識大體,可爲臺諫;四科,文章典麗,可備著述;五科,獄訟法令,盡公得失;六科,廉義理財賦,公私俱便;七科,公正有風力,可寄方面;八科,愛民礪節,可作守令;九科,智勇才略,防禦將帥;十科,行止合度,可爲典禮。

應職事官,自兩府諸奉翊至從三品以上,侍從官,自僉議、監察、提學、外製六品以上,每歲須於十科內,擧堪當一科者一人。有堪擧者,不必拘於一科,擧非其人以致敗,與擧主俱免。典理、軍簿,古之政府也。古者文武異路,世官不相交。文資則典理,武資則軍簿,各任銓注宜矣。自毅王以後,文武世通,官亦交授。故兩司政官於大內別廳,一會議政,宜當文武官資一時注擬。此所謂「政貴變通,酌古準今」者也。

近代選法大壞,不論資序功罪,隨代番更,官類積薪,前職滿國。故奔競僥倖者,滔滔皆是。又先王制定衙門之外,別立諸色宂員,都目數多,不量勤慢,競求冒進,宜當減倂衙門,沙汰不急之任,合錄都目,庶絶爭名之路,不勝幸甚。取進止。

論時政箚子恭愍王十一年[编辑]

論銓注[编辑]

自九品至一品,每品各給職牒,所以防姦。近世品職朝謝,初則僉署,終則一官署,故始難終易,吏緣爲姦。今後六品以上,各自寫牒投省,具署經印,七品以下,典理、軍簿,具署經印,每品同品轉移者,只給謝牒。

論農桑[编辑]

之民,爲農而不憂水旱者,水車之力也。吾東方人治水田者,必引溝澮,不解水車之易注。故田下有渠,曾不足尋丈之深,下瞰而不敢激。是以汙萊之田什常八九,宜命界首官造水車,使效工取樣,可傳於民間。此備旱墾荒第一策。又民得兼務於下種插秧,則亦可以備旱,不失穀種。

論鹽法[编辑]

忠宣王時所定鹽戶,因散亡,元額日減,朔鹽不足。然民間朔布則一依前例收納,故鹽沒布在,吏緣爲姦,民雖納布而未受一升之稅。今後以鹽多寡,準布之數均給,以此爲式。

論借貸[编辑]

貧民歲耕數畝,租稅居半,故不能卒歲而乏食,至明年東作之時,稱貸富戶之粟,以備種食。今官吏不恤民患,以禁富民縱貸倍息。自後勸勉富民優其假貸,依例子母停息,貸者延引歲月而妄訴債主者,當科其罪。

論祿俸[编辑]

三代之制,大國方百里,其次方七十里,大國之卿祿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可食七十人,士可食三十六人,下士與庶人可食九人。今吾東方千里者二,山林雖居其半,十倍於百里之國。而卿大夫之祿不足以食九人,況其餘乎?重祿之術,宜令所司五品以上更議申聞。

論租稅[编辑]

國田之制,取法於漢之限田十分稅一耳。慶尙之田,則稅與他道雖一,而漕輓之費亦倍其稅。故田夫之所食,十八其一。元定足丁則七結,半丁則三結加給,以克稅價。

論商賈[编辑]

我國,農則履畝而稅,工則勞於公室,商則旣無力役,又無稅錢。請自今其紗羅綿布,皆用官印,隨其輕重長短,逐一收稅,潛行賣買者,竝坐違制。

論恤刑恭愍王十二年五月,敎曰:「刑罰失中,民怨所萃。今後中外之囚,無得冤滯,刻日疎理,期致平允。」[编辑]

春爲喜神,秋爲怒神。若喜神一忤,歲功不成,方春夏時,輕刑固宜放免,重刑亦宜減等量決速出。至三四月五六月停務。大辟則待冬節。謀危社稷,不在此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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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菴集》序[编辑]

余居一日,及菴之外孫伯誾,編《及菴詩稿》,携以示余。余讀之,不覺吟詠之不足曰:「所著何止是歟?」金君曰:「自翰苑至綸閣、相府,歌詩之多,累千百首,迨喪亂,旣皆失之。唯晩年有詩,必命小子書,卽藏諸笥篋,以及播越,不敢忘也。今退而編之,得五七言若干首,惜其手澤之不全也,敢求敍篇端,他日備續東人文集,俾不沒其善焉可也。」余曰:「其然。」

余與及庵善,往往集杯杓,未嘗不附以詩句之贈,而不爲不多,皆茫然不可記矣,其可求之亂兵煨燼之餘乎?然尙嘉其孫能繼述而存此篇,亦足以感發吾心。蓋詩言志,可以興可以觀,邇之事父母,遠之事君,則皆本乎性情,方可謂之詩。彼以言辭而已者,以誇多鬪靡,英華其詞,不至於觀感,不近於性情,則乃無用之贅言也。故世之人,有專務章句,悅人耳目,雖苦心覓好,不能胸次悠然而得。萬一索句姸滑,其志局于此者,纔讀過數十篇,心已倦於再覽矣。余於及庵之詩,讀之不覺吟詠之不足,所謂可以興可以觀者皆得其義矣。惜乎!全章之不得傳於世也。姑以所見,告夫類書者,爲之序。

《懶翁語錄》序[编辑]

杏村李嵒示余以懶翁之錄,曰:「懶翁往遊燕都,又入江南,得參指空平山,授以法衣、麈尾,於佛法,旣積力久。帝優加褒奬,令注錫廣濟禪寺,賜以金欄、佛子,大敭其法,而又平居,示人句偈多矣。及東還,晦跡山水間,王聞其名,遣使求致,接見旣敬,俾住神光寺。」吾欲造謁而未遂。一日,其門人携其錄,求序篇端,以屬之不穀。

予曰:「道不同,不相爲謀,予業儒,不識佛理,何能冠其辭乎?昔曾子固以文助佛,必至詆訾,而識者莫有拒之。今觀師語云:『佛是一莖草,草是丈六身。』此足以報佛。予於師,亦曰:『旣覰得未發已前面目,一向上去,豈復有示人句偈耶?要得箇一團和氣,便是此句,無言可道。余以此爲報,師以爲何如?』師旣師指空平山指空平山各有章句。邵庵虞公序之曰:『天地一醇融,閒身盡日同。往來何所止?三十六春宮。』蓋理有象,象有數,六六是天地之數。天地氤氳,萬物和醇,皆不出於春風和氣,所謂『一本萬殊』,亦莫非此心可動可止,而不外乎懶翁一句形容。宜得專於指空平山不傳之傳,以爲自家規範也。」

至正二十三年秋七月有日,忠謙贊化功臣、重大匡、門下贊成事、進賢館大提學ㆍ知春秋館事,致仕,稷山君淡庵白文寶序。

判三司事一直洪亮賜杖詩序[编辑]

判三司事孫公,於至正十一年辛卯,退歸其鄕。鄕是永嘉,號山水窟,故賢士、傑人往往生其間。如判三司公雄偉寬大,歷仕二代惟謹,而遇聰明兩陵大拜,而其居室之安,子弟之盛,足以享其富貴矣,翻然去而之鄕焉。適國多難,士大夫不能安其居者皆是,而公獨怡然得山水之樂。

況値紅賊播越,駕至永嘉,公謁於道,上慰諭之。歲甲辰仲冬,公復如京謁上。時公年七十八,而無傴僂氣。上嘉之賜杖,其杖如天生龍頭然。上顧見其二子等曰:「子能從我乎?」公曰:「唯命。」上曰:「子勝於杖,君且杖而去可也。」其敬老若此焉。

一日,愼亭權侯來謂余曰:「如孫老之賜杖,不可無詩,士大夫旣皆唱之,子盍序焉?」余曰:「朝之卿士年八十者,皆可以賜杖。而上獨及孫老者,以孫老之退有可嘉者,而又自遠來,其忠勤,老而無已,宜吾君之答其心,以與其杖,又以翼其子。勞其來而保其去,是可書也已。」

至正二十五年仲冬,稷山君淡庵白文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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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湖樓金榜記[编辑]

歲辛丑冬十一月,上避亂行至福州。初自而踰,官吏洎民臨亂蒼皇,如驚麇伏兔,罔知措手足,雖令之不能齊,上心憂之。及登下視之,蒼蒼焉茫茫焉若天地之橫截者,之一境也。由以北,小白雄峙,而盤紆乎其南者有十餘州。爲巨鎭,山高而水淸,俗古而民醇。旗纛交蔽,冠佩相望,淸宮引駕,且安以肆,上心喜之。於是焉駐駕,命將討賊。旣克復京都,遂陞爲大都護府,蠲免租稅。

一日,出御州之映湖樓,暢敍賞心,旣還京,遐想不已,暇日親締筆硯,作樓榜三大字,賜揭其樓。樓臨湖浸,楹桶甍棟,影倒凌亂。而巫峽列其左,城山控其右,大江襟帶,滙而爲湖。凡水之源派,首艮而尾坤者,在天謂之河漢。故之文士、傑人往往稟是氣而生其間。蓋日月之懸象,河漢之爲章,天之文也,宜乎玆樓之控壓河漢,得之天章,刻之金碧,焜燿乎來世。

然耿光之臨,千載慕瞻,事機有不幸,而反爲樓之幸者,夫豈偶然哉?昔我忠烈雖當泰世,尙有事乎東陬,巡省是方,行次州之迎恩亭,亦紆寶札,抑爲亭之幸歟。前作後作,赫然模範,炳如日星,幷而爲一州之榮燿,於乎盛哉!

是樓之作旣舊矣,金榜字畫,如擎天之柱,而樓未稱其大。至正戊申,主倅子展爲之改舊貫,而鳥革翬飛,直跨乎湖面。時方登樓,朝日昇夕月輝,冠金榜而爭光,直恐隮輝龍戰,倏忽變化於湖心,而使人心悸魄慄,若無以陟降之爲安也。信乎望之儼然,凜乎若不可犯。手澤尙爾,怳親炙之者乎?

奉翊判典校思復,州人也。旣新其樓,揭其榜,請記其端。予雖無文,竊喜載名,獨美不朽,粗敍歲月,以竢滕閣王生之詞,未必不在後焉。雖老矣,它日出爲江山之遊,一再至,獲觀絶特之蹟,復拜手而繫以詩,亦可以盡心二字缺,償僕素志焉。

尹氏墳廟記[编辑]

栗亭尹公,吾同年也。其孫紹宗來告余曰:「王考退居錦州,於母之墳側作齋廬,設時祀。一日,歸其廬,與子孫訣,因寢疾而歿,葬其母墓之南。今上所賜親寫公眞在其廬,因使人守之,時祀從其母可乎?」余曰:「廬墓,古有之。昔賜林攢母墓之廬,時人謂之『闕下林家』。蓋上墳非古也,然孝理所在,世莫得爲非。是以近代大夫士,皆從墳祀久矣,況先人之堂,其可不肯構乎?」

古者藏屍於地,迎精而返,廟位用木,後世有影堂。程子曰:「天下人類多矣,一鬚一髮之不如吾親,則便是他人。」然而下皆尙眞,況上筆絶倫,精在阿堵中,忽然瞻之,神彩如存,何暇計一鬚髮乎?《祭義》曰:「見於羹,見於墻。」矧其猶肖而爲君賜也?禮,士二世,大夫三世,皆立廟。夫禮,合於古者,必泥於今。而置廟於墳,寫眞於廟,雖不合古,墓廬先命,不可以廢;寫眞君賜,不可不重。豈若以廬爲廟,以眞爲主,俾來者知無改父之道,侈君之賜乎?豈非禮法人情,「酌古準今」者耶?況東人拘於異敎,廟享俱廢,寧孰爲墳廟,可以守經而行權,可以立懦而激俗者歟?公之德爵,行狀俱載,史官特書,玆不繁敍。然公有大度,幼年志學,常誦范文正之言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以爲:「大丈夫不爲則已,苟志於世,胡不爾也?」自是入黌堂,與諸生處,倜儻不群。

丁巳,中監試第四。庚申,益齋爲知貢擧,中第第六。調京山府掌書記,董耕葺學,令州人上墳,俗重孝理。後除校勘入翰苑。壬申,毅陵燕都,公往從之。上曰:「吾兒不類其兄兄卽永陵,煩君敎導。」賜巵酒。公拜謝曰:「臣愚賤,年幾半百,元子長而臣當耄矣。」上曰:「傅道德義,無若老成人。」時公年四十有四。癸酉,上東轅,從至平壤,因命以檢閱兼參軍。上常見公曰:「賢哉某也。」會詔使至,命公讀詔,賜以應敎紫袍之服。俄升爲判官。戊寅,拜代言預政。己卯,掌監試,取安元龍等九十九人。上謂公曰:「卿勿忘致力吾兒。」公對曰:「犬馬之力,已盡於殿下,焉能及後?」厥後明陵無嗣,忠定幼,民望歸今上。公唱請立,及忠定卽位,貶公光陽。時耆老十一人上書,「望元子賢,宜莅王位」。辛卯,上果膺是命。由是重公,拜密直提學。壬辰,上疏陳時政,不獲允,公固辭位,年已六十四。授開城尹,致仕。乃築亭于城南閱馬坡御恩池,扁曰「逍遙」,倘佯自頤,仍加三資,以重大匡、贊成事終。

公雖致笏家居,上欲源源見之。故每近耿光,獻言不已,斥圖讖,息兵役。乞進講《衍義》,幷崔令上書曰:「願上盡誠宗廟,盡孝慈闈,延訪耆老,動率舊章。」公以先王毅陵顧托,知無不言,不欲以忌諱,上雖不能用,率皆優容,常稱叟不名。一日,語上曰:「仁柔不斷,則是非因循,必害於政,救之莫及。」上色渝,俄執巵賜之酒。侍中彦博侍出,歎曰:「不知尹公戇直至此。吾輩不及也。」上親寫公眞,又書「栗亭」二大字其上賜之,益齋諸先生皆有詩讚。

公之王考諱,仕慶陵歷官刑獻,出按三道。察訪全羅,仁明斷獄,入爲中丞,至大司成,仍令致仕,淸白至窶。有子曰守平,早歿,娶進禮郡夫人金氏,生公,諱。九歲,誦詩書,中書舍人崔斯立見之曰「神童」,作《神駒行》與之。司成公泣謂公曰:「汝在,守平不死矣。興吾門者汝也。」果然有始有終,子孫寔繁。余曾有《栗亭說》曰:「栗之生,栽甚難長,而長則易壯;花甚晩開,而開則易盛;實甚後結,而結則易收,蓋其爲物,有虧盈謙益之理。公之榮達則栗之生長,而栗之收藏則公之養靜。」言其始終也。公嘗謂子孫曰:「先祖興寒門,以淸白傳家。吾且幼孤,不蒙義方,匪德匪村,誤被上恩,未有毫報。汝等勤儉淸忠,可保門戶。」公平生布被弊裘,饔飧或缺,晏如也。每春秋佳辰,力俱酒食,率門生曁同年,迎致益齋愚谷及庵耆老諸相,觴詠盡歡。

晩年乞骸歸錦宮臨川,旣七年,庚戌九月丁酉卒。訃聞,賜諡文貞,因以墓廬爲廟。紹宗來京師,求廟記於余。余知公最久,墳有廟,不可不議,故冠之篇首。於乎!益齋雖早年掌試,及年八十二下世,門生存者才二三,公及龜谷在外,余獨執紼拜哭。後三年公歿,亦八十二。余今年六旬有八,臨紙操筆,誦公功德,惘然不知措手耳。公凡四娶,曰文氏、曰李氏、曰奇氏,先歿,又娶奇氏,皆有男女。曰龜生出。曰鳳生,先歿,有男女四。女適起居郞許湜,歿,有子一,皆出。曰東明出,登丁酉科,官吏部散郞,女適郞將朴龜齡。後女適進士李存中,歿,有女二。總孫九人,紹宗其一也,爲乙巳科壯元,官禮部散郞。女孫四,外孫二,曾孫四,庶出二。余曰:「往哉敬哉。集享于廟,庶不忘于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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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亭[编辑]

尹相君初卜宅於坤岡之陽。宅東西栗林稠密,因構屋曰「栗亭」。今又少西而新購宅,栗林愈蕃焉。城居罕植栗,尹公購宅則惟栗是取。嘗謂余曰:「春則枝疎,相映於花卉;夏則葉密,可憩乎其陰;秋則實美,足克乎吾口;冬則房墜,通燒乎吾堗。吾是用取栗焉。」余曰:「火就燥水流濕,同氣相求,理固必然。蓋其所尙,則物我之無間,有不得不然者,何也?天地之間,草木之生,均是一氣。然其根苗花實,有難易先後之不一。獨是栗最後於萬物之生,栽甚難長,而長則易壯;葉甚遲發,而發則易蔭;花甚晩開,而開則易盛;實甚後結,而結則易收,蓋其爲物,有虧盈謙益之理矣。」

尹公與余同年登科,年已三十有餘,而踰四十始霑一命,人皆以爲晩,而公就仕尤謹。及知遇於先君之大用,一日九遷,登顯仕作司命,不待矯揉而蔚乎其達矣。其所立者先難,而其所就者後易,蓋有同於是栗之花實。余請以理喩。夫草木之句土,其萌深而其坼遲,坼則芽,芽而枝,必成乎幹矣;水泉之盈科,其出漸而其流止,止則滙,匯而淵,必達乎海矣。故其遲必將以速也,其止必將以達也,則虧可以盈,謙可以益者,亦何異哉?可格其一物而質焉,亦足以觀人之所尙,則火燥水濕,物我之無間者,不得不然矣。然則公之榮達則栗之生長,而栗之收藏則公之卷舒,其長也,有輔世之道焉;其藏也,有養生之用焉。余於是亭,故表其理而爲之說。

惕若齋[编辑]

成均直講伯誾,取《易ㆍ乾》九三爻「惕若」二字,扁其齋,而屬余說。何足發《易》之微意,合乎君之名齋者也?凡居齋,或以遊息,或以嗜樂,以至乎物色之尙,皆是也,君獨以惕若爲戒者,豈無謂歟?予嘗居乎世也,見人之憂,如己之憂;聞人之懼,如己之懼,憂懼之戒,心焉未安。此念纔發,吾之氣便慊然餒矣。吾欲擧而忘此,平其心易其氣,然後吾之氣浩然無是餒矣。孟子之所以養而無害者,不動心也。今觀惕若之意,又不旣動心焉乎。夫人心之偏,常不得其正,之其所畏敬傲惰而僻焉,吾知夫君之心無是也,吾何動焉?

君旣官直講國學,而諸生必就正於有道。欲有道者,業必修德必進。修之未至,必惕若;進之未至,必惕若。終日乾乾以至夕,夕惕若以至厲,此與恐懼乎心而不得其正者異矣,思之向者動吾心者,反不動矣。夫惕者,從心從易。蓋心常忽於常,居常而心必易,戒謹敬畏之事也。戒謹敬畏者如何?猶恐業之不修德之不進,以至乎修之必廣進之必崇。崇則可大,廣則可久。始焉惕若,知至而至于久大;終焉無咎,知終而處之泰然,以此措之天下國家,則無難矣。以《乾》之九三爲重剛,賢德已著而人歸之,此處之未安。進退動息,必以其道,日以惕厲曰:「爲人謀而不忠乎?與人交而不信乎?」忠信,所以進德也,忠信主於心而無一念之不實,所以居業也。此未始不爲惕若者有終也,有始有終,其惟君子乎。予於惕若齋,爲說如此,君其勉旃。

行狀[编辑]

文憲公彝齋先生行狀[编辑]

先生諱頤正,字若軒,號彝齋,姓白氏,世居藍浦。始祖諱宇經,官新羅大司徒。有諱仲鶴,官左諫議。國朝有諱昌稷,侍中,生諱,兵部侍郞,於公爲六代祖。曾祖諱汝舟,翰林學士。祖諱景瑄,左僕射。考諱文節高宗朝歷官吏部侍郞、國子祭酒、大司成、寶文閣學士,號澹巖,寔爲三朝名臣,諡文簡。配星州李氏,參奉世柱女,淳祐七年九月日生公。天資純厚,有公輔器。

早與權文正禹文僖,遊晦軒安先生門,講磨訓誨,自任以性理之學。時國家伐叛問罪二十年矣,士皆衽金革操弓矢,讀書者十不一二,六籍之傳,不絶如縷。晦軒公聖廟,宗孔氏,於是門行諸賢,獨以通經博古爲事,以洗葱嶺之陋。忠烈王甲申,權㫜掌試取士,與權漢功金元祥崔誠之蔡洪哲登第。戊戌,遣使冊世子爲王,卽忠宣王也。八月,徵王入朝,王如。公以宿衛從之,留都下十年,多取全書而歸,與同門四五人日相講授,以經籍爲淵海,箋疏爲梯航,東方學者始知有性理之學。甲寅,累官至僉議評理、商議都監事,封上黨君。癸亥十二月卒,享年七十七。忠肅朝賜諡文憲

夫人安東金氏,判三司事文英公女,忠烈公方慶孫,合窆于藍浦東樂洞負甲之原,先祖平章公兆下也。生一男二女,男世廉,郡守,女適提學李達尊、樞密奇仁傑。郡守生二子,咸正,舍人,咸明,平章事。舍人二男,,亦官舍人,,評議。平章一男,政堂文學。以下不盡錄。

公晩年屛居田廬,嘗賦詩一絶曰:「矮屋蕭條十肘餘,焚香靜讀聖人書。自從人爵生天爵,情欲秋林日漸疎。」詩意淸眞,眞有道者言。其安分窮理之學,湛虛純一之象,於此足以想見矣。以下缺

碑銘[编辑]

南陽侯陽坡洪文正公神道碑銘幷序[编辑]

公諱彦博,字仲容陽坡其號也。洪氏著自高句麗,其先卽八學士東來者之一也。始居南陽,遂以爲貫。公十三世祖殷悅有功於三韓,官至太師。自是以來,世胄光大,皆登輔相。

以及匡定公,功德冠世,家政益修,莊簡淳謹,克承維持,封南陽府院君以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