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溪集 (林泳)/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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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滄溪集
卷八
作者:林泳
1708年
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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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江[编辑]

客中遷次,宂撓自多,盛暑以來,憊病尤苦,久不得拜狀,日積悵鬱。昨於新倅行中,忽伏承六月七日下惠覆書,辭旨勤縟,如獲承誨。區區慰釋,豈勝下悰?信後毒熱,訖今未衰,伏惟靜體動靜益復珍重。杳然北望,彌切仰溯。

新居苟完,棲息粗適,而只是孤寂之患,誠如下敎。始計不審,謂之奈何?頃縻憲職,幸旣得遞,邇來月餘,殊無他端,方切自幸。下示云云,極令人駭窘。孤露殘疾,無復世念,況其空疎近益懶廢,此豈足有無於當世者?而外人不諒,遽相攛掇,若此不已,深恐稅駕之無地,直欲高飛遠走而不可得也。諸公當此主辱之日,曾不念大起巖穴,盡一世之材用,圖爲刷恥之計,顧乃記錄幺麽,冒塵天聽。其亦可謂不識輕重,又豈但爲此身之狼狽哉?此尤可太息耳。

諭及時義,足認仁賢眷念斯世之至心苦意,而其所以牖發昏滯者,亦甚切要矣。三復慨然,不能已已。記得丁未年間,以走回人事有罰金之辱,其時合啓請罪奉使者,而竝論當初不能自當之二相,是雖未足以湔主辱而張國威,亦可以少慰域內人心之憤鬱矣。今日之事,正亦相類,抑有甚焉者,而前例未遠,亦不能遵用,十餘年間,士氣之日卑,世道之益降,亦可見矣。

此中無人可與語。五月間再辭憲職時,曾向舍弟言「吾若上去,如此如此,亦一快事,但恐如馮婦下車耳」,仍遂只呈病狀矣。今以下誨之義推之,其無乃見迂遠而失幾會耶?抑區區行止,疾病之外,實亦有微志焉,而前此書中,未及詳陳,或未必盡垂下諒也。禍罰餘生無復有慰悅之私計,量己分遠世害,以畢殘齡,乃今日所自勉者。向來辭免,只陳病痼,繼此惟當次第陳暴,冀蒙君上之矜許而已。必若勢窮終不可免,則極言時事,以卜行藏,亦或一道也,而此豈可易言哉?蓋守拙遠跡之義,旣與在朝時不同,則其不遽及於近事者,自不爲失也耶?愚慮如此。未知如何?

所拈二書,似亦爲在朝者言之,雖不能受用於目下,早晩立脚不牢,或復妄動,則敢不顧念斯義,以無忘今日之盛誨耶?前書請見箚記文字,意實無他,而跡殊近僭。今玆未蒙下示,事勢固然矣,無亦以妄越獲罪於門下耶?無任悚慮之至。萬萬下懷,書不可盡,惟有一拜牀下,從容旬日,庶幾微誠無少阻鬱,而此未易得矣。抱影窮山,只切悲恨。奈何奈何?惟千萬爲道爲時,倍加愛護。

玄江[编辑]

月初修書,適失便,未及附上。近久無便,亦坐憂撓連仍,迄今不得通候,區區悵鬱,與日俱深。今玆舍弟家僕因事猝往,前書不暇更點檢,仍爲附上,又此撥宂,草草寓狀耳。頃間大風雨極非常,近日新涼頓生。伏惟此際靜體萬福,無任仰慕。

初六七間,猝患面腫甚危,辛苦浹旬,堇入差境,而舍弟患瘧彌留,諸藥不效,種種憂撓如此,實無意況。惟有時時溫習舊書,或靜坐恬養之頃,稍若脫然不知外累之爲患,非此則殆無以自堪也。

近事流聞,極可驚心。中外憂辱,罔有紀極,所恃者,聖意因此或當有感奮之端耳,意外過擧,殊駭聞聽。本原之地,旣復如許,憂懣迫切,何可形喩?病蟄噤默,永負人臣之義,日夜惟念,秪自悲愧也。伏想憂世之心,到此益切。高居若非近郊,趁此官名不及之時,豈不一趨門下,訴此無限幽鬱耶?

坡山則經理雖成,亦與東郊無異。此生何日可卜後期?孤露殘疾,常有住世無幾之念,而住世因緣,亦不過一歲數次上問而已。則其亦太草草,豈一生向慕之意哉?自後切擬頻頻修候,聊以自慰下懷,而山居深僻,値便固罕,鄙性又苦不能預修書,必臨便滾急,始得覼縷,故或太忙則又不及爲之。從前久疎候問,多坐此病,不知向後又定如何也?此便亦甚忙,艱草止此。所懷多少,不能備陳。惟千萬倍加保重以慰依仰。

玄江[编辑]

前月上覆,想自獻令所,已轉徹案下。昨者家便,獲承去旬三下書,伏深感慰。第審愆候反復,重惹外證,區區仰慮曷喩?遠蟄窮山,無路躬候,尤增憂鬱。大槪未論證情緊慢,首尾半歲,彌留不祛,似必非偶然傷感之比。伏乞倍加攝養醫藥之外,更須簡接應省勞苦,速收完復之效,而後凡事始復故常。如何?無任懇禱之至。

客居孤獨,恒病屢空,事事艱苦。而惟存誠玩理之頃,可忘其憂。所患滅裂,不成頭緖,以此益深離索之歎耳。前書僭論,不審尊旨復以爲如何?方竊自虛,恭俟還敎。往者稱謂之辨,顧第不深考耳。今蒙檢示,乃知其間古今雅俗之分有如此者,亦孤陋之幸也。但此等考證亦有謙抑之辭,尤非可施於承學後進者,殊令人悚惕,未知所以自解也。如何如何?天災時變,世道之憂,誠如下示,中夜耿耿,何嘗不在於此?但苦心極思,亦未有的然可救之策,此尤可悶者。奈何奈何?萑蒲之慮,亦誠有之,新居荒落,無復隣戶,尤覺不穩。所恃家無儋石,囊無一錢,庶幾其免夫也。未知如何?此便卽告歸,屬有小宂,臨去草草,莫究所懷。

玄江別紙[编辑]

別紙誨答,明白洞快,殆無遺蘊,區區於此,益荷至誠相與之盛心,而凡前日之罪過,亦旣自知之矣,感欣無比,感欣無比。學之不講,直由於自無實作耳。一味悔責,無復可言,庶幾前途或少改否?

往歲之辨,當時,亦知下誨之意極不偶然,而奉覆草草,殊孤盛指,雖其大致,卒亦無不奉承者,至今念之,慙負靡容。至於稱謂之間,或涉於降疎,則初實無深意,而仔細追省,雖非有忽於尊嚴之義,亦果不免有退托不前之病痛,謹旣奉悉矣。伏乞更垂諒焉。所論師友之義,又係新意,益歎講究之漸密,而自惟淺闇,乃獲與聞,尤切自幸。前此鄙意只以說爲主,以栗谷說爲定制而已,更不曾致疑矣。今因下誨,更考禮書,不但張子說中,已略有可推出誨意者,更有數處可據。

《學記》「師無當於五服」,疏有曰「是師情有在」。三年之類,《語類》論師友條,亦曰「若論其服,當與君父等」,以此言之,爲師之服,當以心喪三年爲定制,宜矣。但《語類》此條,有曰「此也難說」,未知難說之義果如何?而孟子門弟子三年之喪處集註曰「三年,古者爲師心喪三年」,竊詳其指,旣曰難說,則張子不可一槪制服之意,似亦包在其中矣。旣曰古者三年,則亦似非謂古今一定必行之制也,要其歸趣,亦宜有參酌之道矣。

若如來誨,則師生情義,能如之於孔子,能服三年,則合於古道,宜於經禮,雖栗谷之說,亦無所不通,固爲善之善者。苟或情義有未及此者,其勢終歸於不得制服矣。未知如何?雖未制服,而稱門人述後事,能如朱子之於延平諸公,則其未制服,亦不害於尊事之義、培植之道耶?之說,旣自有意義,栗谷所定,又乃因此詳著者,雖非古道經禮,亦不爲全無稽考。則凡有情義之未齊者,量而行之,無亦反愈於不得制服也耶?未知如何如何?

若以其非古禮,而便謂「大義不明,世道益乖,未必不由於此」,則恐疑有未然者。末路人事之日益乖張,究其病源,當別有在,豈是因師服之不齊,便至於此耶?且三代以下,師友道明,莫盛於之際。而當時已有之論,亦無制服之明文,則今日時弊,恐未可推之太過也。且念栗谷所定,同時先輩,旣共討論;後來諸賢,亦所祖述。今無的然可廢之明證,而遽有云云,則非但事理之難行,亦恐聽聞之深駭。伏望於此,更加深念而還賜鑴誨也。區區過慮,尙恐今誨曲折,容有更裁,未敢或煩。愚淺之說,必多妄謬。更乞終恕而閟之,以全危蹤,又千萬之幸也。如何?

寓時所被別幅,本擬面請,竟至蹉過,此則又不敏罪也,悚歎罔喩。不專一之戒,似必有下落處,而自省無此。且意今當已蒙洞諒,不復提稟。而若泛論道理,則門下不設此防,朱子少時亦嘗往來於諸先生之門,又何義耶?愚陋未曉,倂乞終誨。初欲詳思博考,以承究極之喩,適因近日心慮未靜,臨便撥宂,復此草草,殊用歉歎。亦惟下諒。

玄江丁卯[编辑]

區區行役,前月末間,始得還峽,則舍弟奴便,亦已回到,因得伏奉十五日所被下覆,極慰下懷。第以先此所付茂朱邑便書,久未承領,疑鬱深矣,今日茂朱宰乃始專人傳致,受讀再三,具審前後誨牖之至意,其爲感幸,殆難形喩。前書奉對師服之義,率意盡言,懼多謬妄。乃蒙採納,不加譴斥,欣荷罔涯。之說,收入《通解》者,其義固非淺識之所敢知,而恐只是證無服之義耳。若謂深淺小大,難定以一槪之意,已見於此則可也,謂便以五等之制變三年之師服,則亦似看得太重矣。蓋旣收入說,其下乃云「右補心喪三年」,其非以此直補五等之服明矣。乍見如此,未知如何?是於附註之例,宜屬某科,則常時看禮書未熟,今不能指定言之。惟在更裁如何耳。

下示新篇《遺模》,獲聞次輯之意,不勝慰幸。固知平日編書,皆有爲而作。論其規模之大、功用之切,宜未有若此書者,其有補於斯文,當不淺淺矣。又況伏蒙繕寫遞示之諭,自惟疾病摧頹,庶幾因此得資節約之功,尤何幸如之?所恨遠蟄,莫由親承指敎,却令人耿耿耳。諸諭宜更仰復者,紙窄未能一一,當具別幅。伏惟下察。

下示鄙事曲折,豈勝開慰?大川喬岳及物之功,因可默想,區區感結,殆非言說所能形也。聞領右台果已申白無餘,天鑑亦旣洞燭。此後惟有早晩自陳一節,亦可遵依下誨,略略說破而已。過此一節後,進退之宜,又有未能自斷者。更乞詳量下敎也。

今日知舊之論,或有以爲「年來屛蟄,雖非專爲此一事,此事了當,亦是一大關節,早晩一出,以承聖朝之好意,所不可已」,或有以爲「旣非專爲此事屛蟄,則今亦不必輕動,莫如堅坐之爲宜」。此二說者,未知孰爲當行耶?愚意本以近臣累違朝命,一番出謝,粗伸分義,兼以承聖朝好意,恐無不可者,惟因此溺而不反,則大不可,必先得歸策而後可動耳。未知此意又如何耶?所謂歸策,亦有所思,而今姑不欲索言爾。如可一出旋返,則由前之說,果爲的當耶?抑終不如一向退伏之省事而無弊耶?伏乞於此剖析示敎,謹當奉以周旋耳。

前書量分之語,何爲哂之深也?此義在學者,固可通上下用之,而愈下愈宜。雖至荒廢如者,果能量分知止,則斯亦可矣。愚慮本如此,亦豈遽有自處以物外閑人之意耶?言涉分疏,亦殊惶愧。或未必不復啓一粲也。如何如何?

玄江[编辑]

一自杖屨西遷,邈然不得承聞起居狀,忽已半歲,獨坐窮山,日切悵鬱。長夏霖潦之餘,繼以毒熱轉熾,不審此時靜體動止若何?區區仰慕不已。頃間幸旣遞職,卽今可且優游。惟是暑濕所傷,重經瘧癘,氣因大敗,寢食減少,手臂亦有頑痺不能自擧時,撓悶奈何?客居深峽,惟與一弟相依,今玆適霑一命,幸則幸矣。只此間孤獨,轉益難堪,非但一時悵別之苦也。

每想新寓荒涼,必有甚於東郊時,未知居處若何?耕稼調度若何?溪山佳否?士子多少亦復何如?凡百都不得聞知,第劇馳誠。此中棲息,雖未必其果爲定居之所,旣已費力結廬,公私佃作,亦旣相安,其勢猝難改圖。設復有遷徙,易於漸南,難於向北。此生何由得更依丈席以卒餘誨耶?念之,未嘗不悲惋。奈何奈何?轉眄之頃,光陰易邁,今已成四十無聞之人。雖復慨然欲以自力少進,而正坐懶緩,終不能勤苦。所以檢身心討書冊,尙全然未有頭緖,其間向上一念,不過是乍往乍來之浮念耳。以此冀有所進益,不亦難乎?此非特一二疑義之可以講質而便解也。奈何奈何?惟千萬時賜德音,俾有所警發。如何如何?方送弟行入洛,心撓意亂略草。不備。

玄江戊辰[编辑]

去冬兩辱下誨帖,至今不得上覆,恨鬱罔喩,忽復歲改且二月矣。伏惟此時靜體萬福,區區瞻仰,豈勝下誠?向者不免又違朝命,直由於疾病難强,而上負聖主之殊眷,次不得尊奉明誨,其爲悚惕,何可形喩?峽中孤寂,本不堪久住,冬間山居又被火災,因此歸計益決。今方擧家南還,而昨來又發癨亂,餘困方甚,跋涉亦可慮耳。得歸鄕里,依近松楸,斯固殘生之本願。而但南中人事自來紛鬧,接應之難,甚於京居,病身疲嬾,何以堪之?此却不能不憂心也。

前書喩及學徒風動之說,遠外傳聞類如此,還竊伏呵也。遠近或有誤妄欲相從者,輒皆固辭。其間嶺南一後生名,云是一蠹先生裔孫,苦留不去,感其意勤,時有答問,而亦勸勿立師生之號。蓋自治尙蔑如,誠不敢遽以敎人者自處也。南歸,只可優游養病,此等事益難擔當,而亦未知其果如意否也。梁君近歲絶無所聞耳。此後瞻望益遠,病來鈍澁尤甚,書札亦難以從心,惟有寸誠耿耿,白首難渝爾。臨行十分自力,堇得布此。

前日下示別幅,頃書倉卒,只及感歎之意,略不暇奉答一二,伏想必深泄鬱也。大槪所論公平精審,殆無遺憾,其間些少語句,或不無更容詳稟者,而然其大致,實皆默符,無復有疑晦處矣。凡今萬事,皆以此義推之,公聽幷觀,務求實是,則世道、人心、國事、時勢,其尙可救得乎?

所可慮者,人我做說之間,昔之大賢,猶不能自必,不知事到手頭後,果終無齟齬之患?以此不能不爲門下奉慮也。但念適此機會如許,雖欲堅臥,恐終未易。此將奈何?此身雖方在膠擾之域,此心耿耿,未嘗不在於座隅耳。要當面磬,姑略陳梗槪意思。未知如何?

玄江別紙戊辰[编辑]

門下行止,晝夜仰念,誠不敢一刻暫忘于心。尋常見人,輒故言及,以察物情向背,而胸中自設疑難,有若交戰者,亦久矣。昏惑鈍澁,累日不敢自決,遂致淹延久稽上問。顧若漠然無意於向用者,悚歎何已?大槪當局之人,幾盡傾企,而局外親舊,惟恐或來,未知其見果孰爲宜?竊以愚慮揆之,世道、人心滾到此境,雖有至公血誠,恐亦無挽回之勢。而自古聖賢憂世心切,如有禮際可答,招延不置,則亦未嘗逆斷其難爲,而輒果於長往,則意謂今日亦當觀上下誠禮至否而爲去就耳。

前日副學疏後,再辭批下,而別未有加隆之勤旨,竊自憮然,未知如何矣。今又得見三疏回批,亦與前日無甚異者,且聞再疏中論時病處,時輩亦或未快。以此觀之,上下之交,亦已可略見矣。伏想堅臥之志,未必不因此益決,竊爲世事,不勝慨然,而但末路機會得如今日者,亦自難値,草草放過,實亦可惜,泛然疏狀,惟務必遞者,亦非所以自盡吾誠也。曾聞有擬上大疏,今因更辭,竝爲繳進,以卜行藏,以決去就,未知如何?其濟則斯世之幸,縱其不合,猶足以謦欬一世,而吾於進退之際,益有辭矣。所恨正此維縶,無緣得與於繕寫之役,略效區區耳。

別紙[编辑]

今早始得伏見三疏謄本,蓋自引之義,特在於罪在則難進一款而已。雖是過謙自貶之辭,旣以此爲言,則聖批合有開釋,終每放過,此甚鬱人意也。抑想聖旨必非有所靳惜,豈以辭疏簡深,不比朝行間常用文字,故聖鑑於此或未洞察而然耶?

謹當爲一二儕友言之,庶幾早晩因進見,密勿導達,而在今事義,從前所執之言,旣未蒙略賜開示,而徒以大政敦迫此際,又添別說,遽盡素蘊,亦恐有欠穩者,似難以輒發也。區區前說,重在惜時,顧未詳此義耳。繼此似只有呈狀一路,未知天意處分,又正如何耳。呈狀而或未獲褫,仍有敦勉之旨,則其時自竭底蘊,以決去就,乃爲合宜耶?但若以曹務下招,則大疏泛論,亦未襯着,又不知如何也。如聞玉堂薇垣皆有箚請之意,若或因此別降隆旨,則進言之會,此時最當,而其亦何可必望也?

疏稿儻有別本,切欲一寓目,或可暫爲下示耶?遭此羈縶,日事撕捱,無路脫身於經宿之地,故敢發此請,而雖當閉戶獨看,或慮有意外透泄也,惟在量處如何耳。再疏事,理固爲正當,縱或有不快者,惟當堅持善喩,俾漸同歸,豈以此爲卹哉?但自古峻激易爲,而調劑難成。況當今日,尤何可易言?

區區到洛後,雖力加閟謹,而微意已往往透露,蓋正與所論相符,人已有不樂者矣。奈何奈何?鄙計惟有必遞耳。但撕捱曠日,終未獲免,則事亦有不可知者。萬一不得已至於拜命,則當遵古人一日盡職之意,雖非分限所堪,而惟以進前擔當爲主耶?抑且沈晦俟間決去之爲宜耶?愚慮正在後說,而不敢自信,敢以仰稟。伏望指示大端,如何?其詳非筆札可盡,第增鬱結也。士論橫潰,儒風大壞,爲今日極弊,門下其有意於一來救此耶?得附下風,與觀盛事,豈非大願?而但竊自量,終非分限所堪。奈何?

玄江[编辑]

前日金弟還時,伏承下覆書,仰認眷念之至意,冞增感悵。近因被旨遞職,狼狽出城,信宿東江,昨始解裝於忘憂村中獻令山齋。衮宂棲屑中,久稽上問,今日正擬修書,詳告近事,仍稟前途久速之宜。忽因京禘,伏承昨日下問書,尤切愧荷。第益自訟其遲頓也。

遞職雖幸,嚴旨難安。衆議多云宜且少留,以見惶悚不敢安之意,此言亦不爲無見矣。顧以遞職卽去,自是素心。況在今日,益難虛徐,故不得不卽出城外。而當此侍藥憂厲之頃,旣被切責,以分義則輒因此隙,翩然下去,有若全不揆顧者,亦有所不安於此心,故爲此宿留耳。未知如何?

區區今行,本非有意於進爲,偶被維縶,遂閱數朔。中間雖因侍藥之初,疏單竝絶,不免一出謝恩,而職事無所預,常祿不敢請,竟以稽留威命得罪以去。則此於年來引分自屛之微志,若粗無憾矣。而惟是身留京國,名繫大夫,目見時事至此,而終不能一攄胸中之憂懣,是則上孤國恩,下負私義,眷顧悼傷,殆不能自堪矣。然其語默之間,亦未始全無斟量,日後若居可言之職,當得言之會,其何忍終恝然於斯義耶?如何如何?

業已宿留矣,惟當以侍藥緊歇爲行期淹速,而數日來腹患更作,客中將攝尤艱,住與去皆極難處,不知前途事果竟如何耳。本來東郊,只取棲食差便矣,病今若此,而瞻望益復遼隔,此懷可喩?亡論遲速,未行前,必欲一進告別耳。下書末云方病臥草,可想體中有未佳,伏增戀慮。惟乞爲時爲道,倍加珍護。餘姑不備。

玄江[编辑]

伏問此時靜體若何?北望馳誠,不勝慨悵。草草數語,重觸天威,惶懼之中,自愧深矣。倉皇出城,方尋歸路,而所被嚴旨,旣非臣子所忍聞者,問備之下,亦慮有餘責。計欲待推緘決末於畿內而後下去耳。南無可留泊處,振威亦是畿內,主人似必顧濟。故限此前進,而昨日風雨,觸傷非輕,恐不能得達也。非但行色艱關,亦以惶懼俟罪之時,有難自在優游於歸途之外,不得委進告別而去,悽悵之心,不知所裁。

今世法門衰敗,完德全名,惟有門下。更乞爲道深自毖重。子弟留洛,應接自多。謹默之義,每相申警,而世途轉險,人情難測,區區過計之憂,尙亦不能自已也,如何如何?前期未卜有無,此懷難狀,臨紙忍涕,言不盡意。

玄江[编辑]

頃伏承至月三日下書,奬勵深至,區區感怍罔喩。比日窮冱,伏惟靜體動止神相萬福。時事一變,日月之更,四方仰之,甚盛甚幸,言何可盡?第想異眷之下,進退節次,必有難執一意者,不審繼此將何爲計?稍待兩相罪名盡去,一行以承悔悟之美意,恐不可已。未知如何?

旣病痼處遠,欲如來誨,不赴郊班矣。適有邑除命,則事義又別,强疾登程,行已踰嶺。中道添病,不堪前進,昨旣送人投狀銓曹,想當如法罷免耳。除自是素講,因此及赴山陵,亦可以自盡義分,今玆留落,誠非獲已者,亦復奈何?但旣過此一着,此後差除,當益無可就者,庶幾自放寬閑,無復屑屑之譏。只是索居寡陋,重以痼廢,自不覺其日趨於偸惰,而承誨無期,徂歲難留,此爲可深慨也。故里人多地窄,難以定居,近欲經視近鄕稍曠僻處,以爲優游卒歲之所,而未知果如意否也。

梁生尙未相見。今行臨發,適羅生斗甲來訪,仍携至咸山丙舍,與語一夜。其志趣殊不易得,甚可尙也。靈光士人李君禧存學行,見稱於南中,昔嘗奉告,想垂記憶也。今猶未及見面,而益稔聞其立心之公、向善之誠。此宜在經行薦目之中,徒以色目不同,人鮮克知之,亦可惜耳。同甫解歸,差慰人意。伏想隨事必不替敎導也,渠於盛誨,亦必深敬信矣。千萬歸便忙遽,不能究下蘊。

玄江己巳[编辑]

四月朴典籍行,草草上候幅,後因京褫,獲奉三月晦日下書,具審慺慺指喩,伏深慰豁。其後又仍羅生便,續承四月二十七日下書,前後記錄眷問於憂虞震蕩之頃,如是鄭重,而實緣心神錯愕,病痼便阻,訖不能修致謝書,以效區區,每切慙悚,繼以悲慨,殊不能爲懷也。今夏毒熱,殆未前有,不審向來靜體動止若何?瞻慕之誠,食息難置。

時事更何敢言?殄瘁之痛,猶是第二義,夫何頃刻世變至於此極也?人事到今,更無絲髮致力處,不知上穹降監,將使國家稅駕於何地耳。前書下示封章引咎之義,自靖不苟,無少放過,其慰向仰至矣。後來遇遯之義,恐亦無可疑者,吾所以自處者,旣已無憾,則雖有外至之患禍,顧何足爲吾病哉?第今物情事機,全未聞知,遠外憂鬱,亦難言耳。

海隴之計,固宜有之,此時遠跡,夫誰曰不可?而但自此聲光益遠,念之甚覺悽黯。奈何奈何?抑以近日事言之,病廢長夏,不得奉一字之候問,殆且半歲,此後雖山川加敻,人事之曠絶,亦豈過此耶?此又區區惕然警省處也。病狀,不足盡煩崇聽,最是眼病,尤妨日用。一日纔繙半卷一卷書,輒至疼澁難忍,累日不能開睫,此甚可悶者。日間無他疾痛時,只得合眼諷誦《庸》、《學》、《近思》等書,如得接續爲之,亦庶有所益,而疾痛時常多,亦苦間斷,意思不能浹洽,日夕悼歎,未知所以少進也。此際若得從容几杖之旁,雖甚疲病,必不無維持啓發之道,而貧病留落,邈然無致身之路,只自北望太息而已。千萬非所能盡。只祝爲道加愛以慰遠誠。

玄江庚午[编辑]

卽日新陽,伏惟道體萬福。歲月如流,門下春秋已登六帙,而承學晩生犬馬之齒,亦已在四五十之間矣。自以貧病留落,蹤跡闊疎,一年二年,無復親炙之期,每獨深念,不覺凜然太息以懼,此意甚苦,何待盡喩?伏計尊懷必當先獲矣。

此後致身門屛,從容質業,恐決不能自辦,惟有書疏問請,不得不措,亦庶幾亞於躬奉音旨。比來此志實不泛泛,而又以眼患非常,最妨於寫書,尋常候問,顧益加疏於前時。況其進於此者耶?春和,準擬大施艾灸,專治目疾,若此病漸愈,庶幾其或自勉也。蓋自往歲南歸之後,意思感奮,悔悟頗深,至今不敢全然遺忘。要其大意只在以二十歲前求道學聖之初心爲心,更不敢以中間荒墜之故,輒自沮棄,期以未死之前,竭才盡力,不容退轉,尙庶不爲虛過一生者。而意雖如此,亦安知其不終爲空心虛言之歸乎?只爲卽今心下所存如此,不敢不略告大致,冀有以更加鞭策焉耳。

目病以後,全不得看書,只得時時諷誦《庸》、《學》,不無使人鼓動奮厲處,其間微細曲折,亦不無合奉質處,恨不得執卷而請益也。《庸》、《學》則欲常加溫繹,以爲日誦用力之地,而因欲以序漸及《論》、《孟》,幸有餘力,則又欲及於諸經耳。今始誦得《孟子》一半,而病眼不能詳考註說,讀之又未浹洽,殊不濟事。只是日間體當之意,比之前日,不無少異。蓋自念慮之微,以至事爲之著,固皆欲其靡不用極。而如正容、謹節、庸行、小物,尤切有意於致謹,顧患其實未能也。

梁君得中尙未相見。頃日其從兄來訪爲言一者同來之意,未知果否。潘南羅君時復相接,講辨頗勤,雖其見解未甚精到,而槪似有志,殊可望也。李君輔從子漢佐會葬其婦翁朴兄,仍留過冬於此處。見其志學甚力,後生中似不易得。恐欲聞知,敢歷及之耳。近聞趙叔聖期氏至月間奄忽不起,傷慟不可言。其學雖不盡合於醇儒正法,亦自是博學雄辯俊傑之士,一生窮病,壽亦不永,悲哉!下懷千萬,書不能盡。只祝爲道爲時,倍加保重。

玄江辛未[编辑]

開歲發春,忽復踰月。伏惟此時靜體神相萬福,區區瞻仰,豈勝下誠?冬間一病,沈頓兩月,直至歲末,始乃得間。病時收斂意思益蕩然,病間以後,乃頗着力持守,而正患主心未定,事物易汩。方竊凜惕,未知所以自新。每念昨歲誨示之要義,輒增愧赧也。且以近日窘迫愈甚,蓋幾於朝不謀夕者。滿室顑頷,尙是小事,實恐因此墮於窮濫之歸。此尤可畏也。

時事只憑道聽,不知定如何。蔀屋之憂,轉覺深切,奈何奈何?如聞杖屨近當還向海甸,此際遠引,固其宜也。但以瞻望益闊,令人倍切悽黯耳。古人於師友間,情深而禮備,生朝壽日,投文致物,以致其拳拳之誠者,班班可見矣。伏思今年正値周甲之辰,貧病留落,一事未能自效,中心慙悼,何可形喩?知而未能,反不如不知之爲安也。所祝爲道爲時,倍加保重,以慰向仰。適憑家姪京行忙草。不備。

玄江壬申[编辑]

歲前兩度下書,次第承拜。誨諭甚悉,近年來所未得聞,其所以振發昏滯者,至爲要切,區區感幸,實非言語之所能旣。藏之中心,時復誦念,庶幾賴此,尙或有一分進步之實功,則其受賜何可勝喩耶?春已向深,伏問此際道體若何?頃得舍弟書,自言獲拜於溪上,且傳將來杖屨又當還向海山,適今寒食,伏想西行戒已久矣。杳然長望,冞切下懷。

近時南北憂虞,皆前日下書後事。不審盛旨以爲如何?虜人非久,當涉吾境,而患禍深淺,一聽於彼,未知畢竟事果如何?南船情形,雖未的知,以天下事勢言之,亦難保其必無可虞。迂愚之見每多過慮,雖未能自信其必然,而漆室之憂,眞無所不及矣。奈何奈何?

前書下敎專一無間斷之義,直是頂門一針,銘心服膺,不敢忘。從來許多病敗,皆由此出,心竊悶焉。向時或專力於九容之一,謂其庶易接續,不至忘廢矣。終涉安排,訖未收功。在今屢起屢躓,或鼓或罷,雖一知片善,實未能常明常存,雖方日加警省,而尙茫然未有處。先輩云:「專一悠久者成,二三間斷者敗。」每念斯義,秪益寒心耳。

後來書中所敎入山會友,却最切於救此病痛,敢不勉乎?前冬暫到近寺,坐得旬望,當時意思,亦覺少別,若輔之切磋,功必倍矣。歲初欲與崔友往共靜處,竟以病故有約未果。近方營季父遷葬,過此欲便爲之,又恐病身終難耐久。比欲結數椽屋子於旁尊滄浪公舊基,若此計成,當得五六分閑寂矣。然目下可自勉者,亦豈容有待於彼也?如何如何?

經籍探討,病後尤不得下功。眼病旣妨看閱,近添氣逆之證,少有思索,輒患頭疼,坐此幾於全廢矣。然於病隙,略誦《四子》一番,亦有一家後生輩隨分請問,其間固不無疑難處可奉質者。且曾前於此數書及《詩》、《易》諸經,亦往往有隨手箚疑者,而都不得收拾成編。早晩靜居病狀稍間,切欲從頭整理一次,以資就正於門下,而頹靡成習,弛廢日甚,亦未知終果遂意否也。

前書偶及四者之目,蓋只以日間擬議功程、意思大槪擧似以求敎耳,固未能悉意致詳於下語之際矣。幸蒙砭剝,與聞精蘊,欣荷曷已?收束檢制,與本語不合,體仁精義,非可自作爲學之矩度,下示誠然,今已覺其誤矣。第區區本意則只以收斂整肅之意,說作收束檢制,初不計其本語之不侔也。體仁精義,亦果以義趣契合處言之,非以地位也。言雖如此有差,而意止如此者,伏想亦已下諒矣。至於居敬致知之云,本只是涵養進學之餘論耳。雖蒙下誨,尙未能頓覺其非。此則當更尋思,容俟續稟也。

大抵此等功程題目,言之雖或無差,苟不實作,徒虛說耳。況其言已自不能無失者耶?此甚可懼者。《洞規》、《齋箴》,眞所謂大規模嚴心法,常時略知其至要且備。至於《齋箴》,曉夕常所誦味者,但不能念及於專就此作工夫矣。今因下誨之切,欲更加意深念,但泛濫日久,緊要用力極不易,不自知其終果如何耳。

自家今日未有樹立如此,人雖有誤欲從學者,一例皆不敢抗顔。只一家後生輩,不免權宜應接,蓋皆以循序讀誦深究力踐之意聊試言之。其中亦或有一二感發者,但不能以身倡率,亦豈終有及人之深益也?趙氏甥兒千里來從,其父母之請,專以文藝爲重,不得不少副其意,而《大學》、《家禮》等書亦間間告語,頗亦興起。聞其歸,自知力學,在家講問行事,有異於前,異時或當歸依門下,幸與其進也。

《遷史》云云,略有苗脈。頃年在沙村,誦《孟子》訖,眼病無聊,輒取少日所讀五六傳,時復諷誦也。要之,不過十餘巡,謂之痛讀,則亦太褒矣。大抵一味病懶,又苦於在家,酬應之少暇,自然不得專意於學業耳,非別有文字舊習,分却精力也,如何如何?下示諸友講問之益,令人歎羨。陽明學行問答,可蒙下示梗槪否?在今世敎關係似緊,故欲有與聞耳。

下示所編諸書略旣,南來,《大學讀書記》君輔姪頃適持到,亦方謀錄取,而所恨目痛,難得披玩,甚悶也。君輔姪留此中兩月以歸,適會賤疾方苦,不得從容資益,別去殊惘然也。金仲和數年前一再通書,書中有讀《論語》,兼看精義之語,觀其辭懇切,似是實下手者。後來病不得嗣音,已經歲餘矣,不知向後進益又如何。其書別無新講,故不爲錄呈,而獨其精義一書,公私未聞有他本,恐宜取覽。如何如何?隷人告忙,病眼亦漸加痛,盡力及此。他不能備。千萬只祝道體對時增福以慰向仰。

玄江癸酉[编辑]

歲初,伏承去冬十一月四日下書。時方重病瀕危,力疾披讀,猶知慰聳矣。忽復改月,春氣向暄,伏惟此際,道體增福。前時憂撓,皆已消釋,區區不勝欣慕。第想西歸之計,或當已遂。杳然瞻望,門墻益遠,下情依依,又何可喩?

幼少時未經紅疫,去臘末患此,極重垂死,幸而獲蘇。家間少兒子亦幾危僅得活,而舍兄長孫弱冠成人者,因此疾,奄至夭逝,慘痛不可言。賤疾少間,卽以憂慮驚戚,惱撓經旬,因致餘證,反復彌留,殊未有蘇完之期。伏悶伏悶。

大病中猶頗有意於存主處,不至全然昏錯,而只一宵間,迷不自省矣。病餘無他事,惟以專一收攝心念爲主,而俄頃之間,已復忘失,眞箇是難。奈何奈何?此意不惟爲養病發,年來意思正欲以聞見義理,就日用動靜言行應接上,實加體驗持養之功,而每病其未能也。蓋此意專賴向來書誨之切,不無感發之端,亦緣近歲愛看《延平問答》,其間亦不無動悟處而然耳。顧所患行之不力,亦終歸空言而已。病餘精力,尙難自强,外此雖下書所及,亦不能條對,當俟異日仔細上答。姑憑朴兄赴都之行,略此附便。不備。

玄江[编辑]

比日冬寒,伏問道體將攝如何?區區仰慕,倍切下誠。向者請挽便還,伏蒙下書還答,兼奉寫示挽語,伏深感慰,迨不自已。已經亡兄葬事,舍弟今方北還,情事悲傷,益難容喩。奈何奈何?

前後下書所及,今可次第條稟,而喪禍之餘,精神茫然,目病又益加苦,恐不能致詳也。春間病時,果有收斂攝心念之意,向後汩沒,只依舊樣,加之病患喪戚,驚撓失措,直至于今,尙未定帖。大槪一時隨境起意,欲有所爲者,畢竟歸於散漫撓奪,非惟不能取益,亦自不能做病。此尤是莫大之病,悼悶奈何?

聖賢成法,進學門路,從前非不略與有聞,而亦非全然無意者。只緣立志未篤,狃於舊習,動於外撓,枉過少壯,遂及衰疲,疾病又從而乘之,自今恐益無可爲者。中夜思之,每竊痛心,今雖欲只從今日爲始,盡力向前,亦不敢保果能是否。今年只餘兩月,若今年內不能辦此,一生永不能辦此矣。到此不敢復爲遲回等待計。區區所恐,尙慮昏弱之資,縱欲自强,終不能辦此一撥爾。奈何奈何?伏望他日,更視其至不至,而痛加鞭策也。

誨人一事,在分上,固非可遽議者。向來亦每遜避,而間以親故情分或不免破戒,時有接應,近日則皆姑謝遣。蓋不但爲喪敗疲病,欲以自保,實亦以未知自家轉身處,難與人事耳。向所謂接引者,本甚草草,不過親戚鄕里數三後輩而已。其敎學之法,亦未有見成條例,而然其大致則亦嘗略倣舊聞。讀書自《小學》、《四子》,次及諸經他書之可讀者,定爲幾年之規,期以循序致精,實得於心,乃區區私相講勉之意,而要之,自家尙未脫悠泛科臼,其安有相長之實益乎?以此每不自快,中間雖蒙下問之及,不敢遽以奉聞,而今至於姑且謝遣也。奈何奈何?

其間或經或史,隨所欲者,往時或有矣。此則一家小兒輩隨便請學者之事,未必是名爲接引之類,今亦漸無耳。至於爲文,不可不讀破《南華》,則非但向人不省爲此語,只此意下,亦無此見解。雖一家間隨便請學者,亦無讀此書者,未知緣何有此傳說,殊可訝爾。豈以在己者少好文華,晩怠拘檢,訖無端的樹立之處,故往往好事游談,便爾至此耶?念此亦甚瞿然也。

鄭士昂終不棄陽明學,竊爲吾黨,惜此人物。前後面講書論,想非一二,竟難以回其意耶?所學路脈一錯,雖美質高才,必終爲做病,處賢者之損,尤可深念耳。梁君去冬一過訪,其行甚悤迫,不成穩討,而大槪氣象甚純茂,而聰明內蘊,殆可謂法器者。但聞之士友,看書厭太分折,對人不輕談論,此意固好。但一向如此,恐亦有病,而姑不及效愚耳。

《祭義圖說》,考據精博,缺二字平允,雖時有損益從宜之處,大抵皆主於《家禮》。雖皆稽述之事,宛然亦一製作規模,直可行之當今,垂之來世。反復諦觀,未見可疑,殆不容一辭之措矣。第所竊悼者,家自來在鄕俗中,頗號謹於祭禮,崇時祀脩朔節,略符於古義,近世又廢生辰,此則近之矣。今以圖說觀之,四名日墓祭,雖遵要訣、備要,頗爲裁損於其間,終亦未盡,忌日竝祭,亦自不免於仍舊合設,尤是大體欠觖處。其他小小儀文,亦每過於從簡尙質之意,今雖欲一一整頓,顧此力量事勢,誠有未易言者,此甚可歎。奈何奈何?

承諭盛製草稿,已成兩本,曷勝欣慰?亦竊不自量,誠欲一寓目焉。第目病漸就深痼,只此一札書,數日忍痛,艱難及此,前來書冊,尙皆不能詳覽。以此不敢妄輒自請以重罪過,只切悲恨而已。目病幸得少間,其敢不齋心專价,一請副稿,以快至願,以效微勤耶?未知如何如何?崔友計到門下已久,此意羨仰,何異在天上也?送行情緖,非復常時,心撓目疼,不能盡下懷。千萬只祝當寒倍加珍攝,道體增重。

玄江別紙甲戌[编辑]

區區去就,以時勢分義言之,誠有不容一向退伏者。第今病狀,直是難動,雖切惶悶,亦無可奈何也。抑病狀之外,亦不無區區私義,常時非不講問及此,臨事又不得不仰質也。

蓋用行舍藏,此自聖賢事,固未易言。其餘士君子以邦之有道無道爲出處去就者,亦不失爲中正之道,庶幾乎聖賢之軌範者也。若固守一隅,不知隨時之義,則其賢者不過爲恬退之一節爾,此義蓋亦與聞矣。戊辰延曙夜話時,下誨丁寧,今不敢忘焉耳。但竊自省,迂疎懶緩,本乏實用,從前累次往來,悔吝空多。且自比年來,病廢尤甚,所業荒墜,未有少進,與其全無所益於斯世而徒爲屑屑,寧且固守之,庶有歸宿處,不淪於半上落下之域。鄙慮如此,未知如何?主意雖如此,其間量宜少出入,先賢所不免,第又未知卽事果必在量宜中耳。雖或宜然,然一出之後,常調進退,亦苦難得如意,此又不可不熟慮。此病狀外,亦所深悶者,伏望詳賜指諭。病中臨便,未究底蘊。獨諒其大意而砭敎之,幸甚幸甚。

自前儒賢得君,多以聲望取重,罕有實際交孚者,所以契合難終而不能成久大之業,今日之事,未知果如何?竊聽下風,上下諭誥之間,已多誠素之意,不勝甚幸。然眞知到而後至誠應,古人所謂「定幾年之規,要使上心曉然」者,恐宜益加深念。未知如何如何?儒者當國,重權尊名,萃於一身,人之敬信自別矣。敬信非不可也,其弊易至於莫敢矯拂,此又深可懼者。諸葛公知周萬務,而初筵請敎,懇懇於勤攻己闕,其心藹然,千載可見。此義雖在素履中,然臨事恐宜加念,未知如何如何?無以效區區,略此附稟。伏枕作字不謹。罪悚罪悚。

玄江[编辑]

竊伏聞已造朝登對。默想契合之盛,不任贊喜之至。第未知向後凡百又如何?病裏憧憧,食息難置。閏月十五日下書,近方承拜,書中憂念病狀極深,家弟亦傳周旋藥物之意,感激罔喩。所患已似有回頭之勢,前頭若無大段添劇,則積漸將理,當有蘇完之日。伏望自此勿煩過念,如何?只是心神迷暗,眼視亦然,以此知蘇完尙遠,難以時月爲期也。然業已免死,則此且奈何?主宰知識不至全迷,目前今昨喫着,動多迷罔,亦可異也。只此書一字二字必累思方得,旣成見之,亦別無妄發,但成之甚艱,且有後咎耳。

月初具辭疏送營,仍付上書,其疏以移官還來,未知其書得不浮沈也。此書自朝始寫,今且向夕矣。所欲陳者重難難陳,蓋非有鉤棘之意,精力未逮,自覺重難耳。伏想覽此,必能下諒矣。前下書,敎以書示病情,不欲倩人。倩人亦難連呼,艱此草草上書。

別紙[编辑]

伏聞有密疏、密箚,想關機密,區區不敢奉請耳。若泛論時義,則內自至近,外及南北,皆至憂存焉。其間朝著、士林、州縣、藩閫無非可深慮者,不審於此定計,如何?至近者,非外面一二擧措所能得力。惟在積誠感悟,使聖心自作主張,自做謹獨工夫,隱顯如一,終始不息,然後乃可恃耳。

境外事姑無所聞,然何可一日忘其憂?自古內治未嚴,必有外患,尤可慮也。今日謀國,必使雖値外患,決然不至傾頹,始是用賢之效也,未知此意如何?朝著則容同異審取舍,士林則推誠素絶畦畛,伏想皆已深念矣。然朝有實績而後,浮論不作;士知正學而後,弊習可革。虞朝命官之擧、漢世休沐之制,恐是古法之宜於今者;至如明道養士之說、栗谷學範之規,亦恐不可不詳考而速行之也。

外方之弊,朝廷實難周知而盡祛,惟在選任方面列閫,此在命官中一事耳。就中西北三南最切,尤當特加留意者。若夫暗行、廉訪,雖非經久之政,亦是救標之要。《歐陽集》中論按察累疏,甚詳可觀,亦宜申明舊例,務令周遍而嚴審,極擇而時送之,亦一助也。凡此未知如何?閑時非不講問及此,伏想臨事心切,不揆迂拙,略效謦欬。病裏深衷,想亦下諒,必無深罪也。如何如何?

僭易復白。朝夕納誨,當如家人情話,疏箚恐猶是第二件事。且國事當與僚相及朝士中有識者,開誠熟講,連用密章,莫或有妨於斯義否?過慮及此。未知如何如何?

玄江[编辑]

前月望間封疏便,附上一書,其疏已達,而聞其書久滯,慮或浮沈,良深伏鬱。伏承前月廿八日手書下覆,具審下敎之意,不勝慰仰。想今大議、大獄幾盡收煞造辟。陳謨當日,益明備國家安危、百萬休戚,正在先生一言一動間,區區不勝懸仰之至。

心神眼視,一向昏暗,若是眞元未復而然,則前頭蘇完之尙遠可知;若或心肝受傷,則尤可慮也。近日頭目頻頻作痛,乍發乍止,亦是大病餘證。卽今病狀,萬無自力行動之勢,從前一謝恩命之計,此年內恐決不能成。私懷悵恨,何可勝喩?

前日兩相分逬,伏想歸思益苦。今幸首揆已還,目前爻象,亦當少異於前時。伏望少勉遁思,益究弘規,以大慰中外之想望,如其歸計必至不容而後去,未知如何?千萬病昏艱此。不備。

四箚竊得伏見,蓋皆切時之要道。平允的當,精詳曲盡,非但今人之所不能言,亦多前賢之所未及發,下情慰滿,如何如何?蓋不先要道而泛及遠猷,則必有不切之患,今旣辦此矣。深究博訪,立定一箇規模,使君臣上下曉然知所持循,想亦是次第事也。向時愆度證情,似不輕淺,未知近間能無更發之餘憂也耶?伏乞簡應接省勤勞,益懋完養,以爲久遠擔當之計。如何如何?

實病難强,竟未成行,伏想下念之餘,亦必爲之慨然,下情缺然,殆難以仰喩也。昨日封疏,精神益復迷昧,艱草,不能盡所欲言,伏紙仰鬱,不能已已。惟千萬倍加珍攝,以慰公私依仰,至祝至祝。

玄江[编辑]

前月營將行,伏承下覆書,再昨康津又傳下書,具審前後指敎,不勝感慰之至。宿留至此,實非本心,只此精神眼視,一向昏暗,頭目之痛,經月未已,每日必一再苦痛,少有應接勞動,輒至加劇,雖欲寸寸前進,勢亦末由。上負聖主簡任之殊恩,又孤門下辱企之至意,心常戚戚,不敢須臾自安,亦似爲添病之一祟,而疏狀艱難,又不能自達其眞狀,苦悶罔措。奈何奈何?

伏蒙門下愍念,實病本意獲徹於天聽。此誠賤臣之至幸,感泣罔喩。昨伏見大誥綸綍,似出於門下潤色。非但旨意痛切,眞可以輓世運而敦薄俗,亦惟文辭雅健,略無衰退之氣,可占天相邦家,神勞豈弟。盛德輝光方將日新而無彊,贊喜之私,言不可盡。惟千萬益加珍重,以對天休,以慰人望。雖篤疾枯死,實無毫髮餘憾於斯世矣。歸計固知素履本色,然旣任匪躬之義,則恐不宜無端遽趨於此塗也。近世諸賢造朝,每以速退爲主,世人聞見慣習,便謂「儒者例當如此」,殊不知際遇誠深,施措有緖。則惟恐事不如意,雖欲去而不可得耳。豈當先以速退爲意哉?若至上下間有可避言色,則始可以不俟終日矣。未知如何?

前上書「不容」之云,又是望留之意切,不覺下語過重爾,追思悚然,此亦精神乍明乍晦之候也。然寫書不至全錯,而目前事亦甚迷茫,尤可異也。此病非常危惡之狀,雖舍弟亦未詳知矣。頭眼今方作痛,此書寫至半,尤艱難多錯誤。下懷千萬,莫由究宣,伏紙增鬱。奈何奈何?餘姑不備。

玄江別紙[编辑]

大誥宣布後,遠方聞者頗多感動之意。未知朝中如何?想中毒深者未易遽洗舊習,而亦在寬以敎之耳。豈可責效於一撥也?

愚意每黨,必有若干人爲一黨信服者。若推誠接引,俾亦曉然於是非利害之歸,同此苦心,各自倡勉,則庶有其濟矣。未知如何?但今事勢難遽聚會,接引必費力,所恃領相朋己之意,實與門下默符,或者此爲天意不偶然者歟。二老一心,何事不濟?此區區雖在病昏中,一念未嘗不懸仰者也。

且愚意每願早定規模,而欲定規模,恐當更加深究博訪,伏望留念速圖之如何?近日伏檢頃歲大疏謄本,凡治規梗槪無不具於其中。更就其中,詳其本末緩急之序,思其節目推行之宜,而兼加咨訪,畢集衆慮,究見全體條理,令皆了然。且以此義深勸聖上,自作思惟,又推好問之誠,近則天章給札,遠則賢良問策,皆是道也。

君臣上下極意講究,時月之間,庶有定論。思之旣熟,知之旣明,無少未盡,然後擇其尤切要必可行者,定爲經制,謹守而必行之,持久不變,必有成效。蓋規模不可不早定,而功效不容於速責也。方此頭疼眼昏,自力僅僅及此,不能擧一實事,而言之亦未瑩,伏恨。奈何奈何?

玄江[编辑]

再昨修書,未及附便,昨日伏承聖批,幸蒙恩遞,自此庶可安意調病,無復蹙迫之慮。其於感幸,何可言喩?天日之明固應無微不燭,而亦無非向日一言之力,陶鎔所及,銘佩曷已?但以休明之會,千載一時,公私義分,實無退坐之意。不幸遘疾,留落至此,亦豈本心之所欲耶?

昨見朝報及舍弟書,伏審扈蹕乍歸,體中不免少憊,至有尋單之擧。區區缺然,驚慮無已,豈廟朝形色亦有不愜於雅懷者耶?尤切奉念。之病,非但不堪遠道行役,最是精神昏暗,所懷千萬,訖不能一番究悉。今已有遲緩不及之恨矣,奈何奈何?大抵前日四箚、近時代言之文,固皆切時之至論,繼此則宜更深究博訪,於大體規模,審熟講定,節次施行可也。如是則庶幾人得盡智,國有定計,而治功漸就矣。

頃間數次建白見於朝報者,雖亦莫非要務,而竊以愚慮揆之,恐猶未免於孤單疎略之歸。想是有懷卽達,姑未暇大段致力於深究博訪耶?妄意如此。未知如何?今以論薦一事言之,其用固切於初仕,其尤者通臺憲、備咨問、分敎養,亦無往而不可。其選固莫尙於經行,其次則又當及於吏材武略,以及一善一能,初亦非一塗而已。今以當初建議未甚詳備,因致朝議未知本意,徒爭末節,草草了當,甚可恨也。向若深究博訪,爛熟講評而後發,則寧有是耶?區區過慮,又不但爲此一事。未知如何如何?

愚意此事終當以明道取士、養賢二箚爲標準,而闡明潤色,俾可行於當世可也。要當擇定薦主,不必拘以爵秩,令得悉心推訪,不必限其人數,先求經明行修茂異之士,其他俟後日更議薦,未晩也。此一事旣已開端,未知在今尙可商議改圖否?非但此事,趁此臥閤從容之日,益留意治法政謨,推誠熟講,次第施行,俾國家有磐石之安,千萬切祝切祝。

今日事若得上下協心講究,至誠圖理,則中外人心蘄向方新,雖因此建太平之業,亦無不可爲者。如其不然,計慮未定,論議不齊,則治化難成,禍變難測,家國之憂,實未知稅駕於何所。奈何奈何?惟千萬簡應接,節思慮,加護道體,大濟時艱,以副區區,仰望至祝。雖蒙恩褫,尙有收召之旨,見於批辭。病若漸蘇而無苦痛之證,則一行祗赴,少伸義分之意,今猶未已,第未知蚤晩果如何耳。昨來頭眼連疼,自力寫此,心神尤覺迷茫,雖抱苦心,未能自達。伏紙悵然,不知所裁。

玄江[编辑]

前月望間,力疾上書後,眼昏益甚,且苦無便,訖今不復得嗣音,日深仰慕。卽玆水曹人來,伏承下書,具審敎意,竊不勝喟然長歎也。爻象幾微,誠有可見,則其義亦豈容少徐?意者歸袖已翩然矣,瞻望不及,此懷如何?第念良時不再,幾會可惜,而在我之道,尙似有未盡分處。草草決去,計亦非高懷之所安。未知尙可少留,更勉一着,明知上下意向終不相契而後,超然遠引,更不與世相干涉,亦未爲甚晩也歟?

蓋當初旣不及盡科條定規模,令上意曉然,而後來建明,又皆出於有懷卽達,似亦未暇深究博訪,大加商量,則聖情朝議,亦何由而便爾吻合耶?且萬言疏雖無所不備,然其間施舍緩急,儘有可更詳者。此宜更加熟察,深度時宜,擇其尤切要者,明定序次,灼見歸宿,使一箇現成規模,先自了然,無少可疑,然後以此上告下諭,庶幾感通,期於必行,雖因以去就爭之可也。今直擧全疏而言,則自上泛然宣付,朝議槪稱難行,亦無足怪。

今若更進一言,發前疏之餘蘊,明當今之可行,旣以啓沃於聖聰,亦且磨礱於同列,其濟則國家之福,如其不合則奉身而退,亦無憾矣。南軒請對,本出求去,而契合之盛,一時稱美,事有或然,未可知也。此意嫌若自貶求合,而然直道而言,非自貶也,盡誠而後去,豈苟爲求合者哉?愚慮如此,伏乞下諒。萬一歸旆已動,自今區區者無復有望於斯世矣,臨紙悽黯,不知所言。惟乞道體神相,慰此瞻仰。千萬眼暗神昏艱此。不備。

別紙[编辑]

今日國事,內外遠近,無非可深憂者,此則前書已蒙印可矣。今且槪論其救之之術,固知無出於大疏之外。而姑以淺慮所甚急者言之,庶或有補於領要之際也。卽今甚急者,不過曰進聖德、立朝政、恤民、敎士、治兵數事而已。就其中,進德、立政爲尤急,聖德旣進,朝政誠立,則向下三者,自當漸次講究措置耳。

蓋天下事,須是人主自會得,所謂宰相只做得二三分,誠非虛言也。今宜深勉聖上,屛紛華甘澹泊,收身心惜精神,常以國家事爲念。旣竭心思,兼勤咨訪,必期明定一世之治規,自作主張,終始不撓。此爲今日第一義。蓋竭心思勤咨訪,正是前書「深究博訪」之意,而今移上一層言之耳。蓋凡事必先自思,然後其問人必切,亦能鑑別人言。今以聖上涉學之博、閱事之多,誠能悉其聰明,求得治要,則不過旬月之間,其所自得,必有超然遠覽、灼然自信者。

加之勤訪,近自宰執、卿士出入左右者,每見輒問國家遠猷要務,或擧全體而究其施措之序,或就一事而講其推行之目。非但出入左右者,雖在野者,亦可下問;非但常時進用者,雖擯棄疏遠者,亦時賜問可也。但當察衆所稱賢有識者而問之,且如近時所擧經行之士,亦必有可備咨問者。誕降淸問,令所在轉聞,要使士無顯晦,人無用舍,皆得以所蘊自達。聖上旣自竭睿思,又集衆人智慮,如此則聖智當日益開明,其於一世治規本末大小,靡不洞然矣。蓋必明定治規,自發誠心,極力行持,純一無貳,始是進德之驗。若夫零瑣見解、一二善事無補於撥亂興衰之大體者,未可以謂進德也。

若論立政,則嚴體統杜私請,戒恬嬉節饋遺,選官長明黜陟,皆是朝政切要。而上條旣辦,則此等只爲治規中小目耳,亦無俟於一二言之也。然姑言其梗槪指趣,則體統者朝綱之所由立,朝著治忽,於此觀之足矣。世宗黃相時體統尊嚴,到今稱之,當時之治,後世無及,此可驗矣。聞之長老,癸亥初一二名公頗留意體統,後漸頹弛,於今爲甚。宰相不得明卿宰之臧否,監司不能齊屬邑之政令,以至名官不見敬於庶僚,後生不致恭於長老,尊卑無序,貴賤無章,皆由於朝廷之上體統不嚴故耳。此習不變,何以爲國?

請囑之弊,月益歲甚,大小除職,鮮不以此而得之,甚至京司吏胥差任,外方褊裨帶率,往往亦非此不得。此弊不禁,何以爲政?外官進封一二名色,雖云載於令甲,因仍濫觴,弊端不貲,州縣藩府物力殆盡。朝著體貌,因此亦未尊嚴,自今宜立限節,痛加禁抑。宴安之久,恬嬉日甚,百隷怠官,宜倣官休沐之制、時卯酉之規,參考舊典,察度時情,酌定勤仕之法,戒告遵行,久而勿墜。右數件另加警勑,又因大政,選任六部、三司、國子長官、八路方伯,期以三載考績黜陟,庶幾治象有兆而新化可成矣。若夫恤民敎士治兵,皆是國之大政,合有別樣措畫,亦在深究博訪而行之。幸而歸計少徐,設施有緖,則迂愚左計,亦可隨續奉稟,而亦豈易得哉?空疎昏暗,一字一行,寫得極艱辛,强此覼縷,極知可笑,而情亦戚矣。未知如何如何?

近適伏見薦書,不拘員數,所擧特多,殊慰仰望。但鳩村吉夫操行知識,遠近推服,引以自輔,必多所裨益,獨不見及,何耶?雖不延薦於公朝,時加咨問,俾盡其蘊。未知如何?經行之士,雖未詳其實用果如何,而已多薦聞矣。此外人材切於世用者,似宜略倣十科之目,俾更論薦廉約剛明可堪字牧者、忠信幹略可任將領者、通明學業可掌敎導者、曉達治體可補衮職者。後二條者,雖已在經行薦中,不妨更擧。

擇定薦主,先嚴謬擧之法,而使悉心推訪以聞,以究當初建明之本意。未知如何?此亦更勉一着之一事也。如何如何?反覆念之,區區愚慮,專出於憂世惜時未忍便訣之意,而幾微之際,間不容髮,爻象旣然,則雖欲少留,更勉一着,恐終無孚感之望而徒然濡滯耳。此在當機獨覺,決意行之,非遠者之所得與也。如何如何?別紙艱難寫得,語不成說處多矣,而所論皆違拂時情之事,必益難行。業已寫得,仍爲上送。伏望一覽而火之。尼丈只不失山野素分,則士林之幸,至於共貞之義,亦恐未易言也。鬱島事,全未有聞。未知所論如何?朝議如何?後來施行如何?卽今事情如何?此係國家生靈利害甚大,願得與聞耳。

玄江[编辑]

區區此行,强疾觸寒,極似失性擧措。而竭力寸進,惟以必達爲計者,大則分義,小則醫藥,固是一事。而中心憧憧,欲罷不能者,徒以門下苦心辱企之意,誠不忍孤負故也。

前期漸邇,此心盡傾,忽不自知其沈痾之難强矣。昨過礪山,風聞倉卒去朝,而然猶將信將疑,且爾前進。晩來道間,遇鄕生自京還者,息駕與語,始知風聞果非虛也。先生去就,必不苟然,此後還朝,未易爲期。區區尙復何恃而敢進哉?無聊之極,病亦隨發,到恩津,卽呈病狀。此間此懷,何可形喩?行及半道,時當極寒,進退維谷,狼狽極矣,而此猶不足道。一失便宜,未涯承敎,念之於悒,不知所達。燈下口呼心撓。不備。

正此苦寒,行具掃如,未可遽爲南歸。隣境連山,有親族寓居者,似當往依經冬。雖當齟齬,亦必愈於等閑逆旅矣。待批當及旬望,其間儻蒙垂示前道捲舒成算,亦可以自知進退矣。要之,憂虞溢目,爻象寒心,殆未知其着手處也。奈何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