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墨客揮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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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墨客揮犀
作者:彭乘 北宋


巻一

母子妻三人並卒

〔此處有脫漏〕職官權知鄆州平陰縣事,一日與〔此處有脫漏〕忽報大夫人暴疾,潛馳歸已不〔此處多有脫漏〕復撫潛屍〔此處多有脫漏〕出〔此處多有脫漏〕如此廨後爲〔此處多有脫漏〕之曰:「捫虱庵未嘗一日不醉,〔此處多有脫漏〕常對輔臣言,欲其戒酒,延年聞之〔此處有脫漏〕遂成疾而卒。

趙龍圖善爲詩句

趙龍圖師民知磁州日,有春日即事云:「委地露花啼曉恨,拂堤煙柳美春容。」信哉佳句也。公爲性淳古而詩筆秀麗,是知有學而益有才也。

願爲夫人子以報

曾學士居泉州南安縣。去所居五里有草堂和尚者,年九十餘,戒行孤絮,未嘗出庵。曾公與夫人時時攜果饌衣物往遺之,老僧謝曰:「吾年齒衰邁無以爲報,願爲夫人之子以報。」時夫人方孕,一夕夢老僧披幃而入,夫人驚寤而子生。遽遣人間之,則草堂和尚已坐化矣。所生子名公亮,後爲宰相,封魯公云。俗傳燕巢人家,巢戸內向及長過尺者吉祥也。集賢尚書張公別墅在光化軍,每歳燕巢第中正寢,其長可容匹練,戸悉內向,數年間入管機密,遂登庸焉。

望闕而逝

真宗皇帝時,有道士柴通元者,居陝州承天觀。壽百餘數,耐寒暑,日縱酒往往不食,祀汾陰隨輦自號羅山太一洞主。臨終召官僚士庶言死生之要,夜分盥灌望闕而逝。舉其體甚輕,若蟬蛻然。

土饅頭

梵誌詩曰:「城外土饅頭,稻草在城裏。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魯直曰:「既是稻草,何縁更知滋味。」易之曰:「預先以酒澆,且圖有滋味。」

視五色損目

凡視五色皆損目,惟黑色於目無損。李氏有江南日,中書皆用皂羅糊屏風,所以養目也。王丞相在政府,亦以皂羅糊屏風。

投檄去

有一武人,忘其名,志樂閑放,而家甚貧。忽吟一詩曰:「人生本無累,何必買山錢。」遂投檄去,至今致仕,尚康寧。

扈興屠狗爲事

扈興,府界酸棗縣市民也。始以屠狗爲事,間或亦宰牛豕,而又善庖。邑人多用之,悉呼之曰:「扈廚。」一日市牛歸,纏之屋後將欲殺之也。牛見興,雙跪其前足若拜焉。興曰:「汝欲免死乎?若然者,更拜即不殺焉。」牛又如前拜不止,興方秉酒,醉而反怒曰:「汝拜我不已,我弗信也。」乃竟殺之,剖腹中有犢焉。興有三子,不逾半歳皆死。嗟曰:「始笑而許,中怒而殺,三子皆夭,今一身老且孤,復貧困,天道遠乎?」扈興今爲手力廚子於縣衙,年七十餘歳矣。

妖異未必盡爲禍

鄱陽龔冕仲自言其祖紀與族人同應進士舉,唱名日其家衆妖競作:牝雞或晨雊,犬或巾幟而行,鼠或白晝群出,至於器皿服用之物,悉自變易其常處。家人驚懼不知所爲,乃召女巫徐姥者使治之。時尚寒,與姥對爐而坐,有一貓正臥其側,家人指貓謂姥曰:「吾家百物皆爲異,不爲異者獨此貓耳。」於是人立拱手而言曰:「不敢。」姥大駭而去。後數日捷音至,二子皆高第矣,乃知妖異未必盡爲禍也。

王弼言有所自

宋子京尚書云:「古者牛惟服車。《書》云:『肇牽車牛。』《易》曰:『服牛乘馬。』漢趙過始教人用牛耕。」王弼《易傳》云:「牛稼牆之資。」是不原漢始用牛耕之意。其説雖不見於經書,然十哲有冉耕者字伯牛,蓋取其義。古非不知以牛耕,但趙過教人驅馭之法,耒耨之器爲備善耳。王弼之言必有所自也。

好草聖不工

張丞相好草聖而不工,當時流輩皆譏笑之,丞相自若也。一日得句索筆疾書,滿紙龍蛇飛動,使其侄錄之。當陂險處,侄惘然而止,執所書問曰:「此何字?」丞相熟視久之,亦自不識,詬其侄曰:「胡不早來問?致吾忘之。」

呼爲臥仙

華嶽張超谷岩石下有僵屍,齒髮皆完,春時遊人多以酒瀝口中,呼爲「臥仙」,好事者作木榻以薦之。喜祐中,有石方十餘丈,自上而下正塞岩口,豈非仙者所蛻,山靈之不欲人之褻慢。

王維畫《黃梅出山圖》

王仲至閱吾家畫,最愛王維畫《黃梅出山圖》。蓋其所圖黃梅、曹溪二人,氣韻神檢皆如其爲人。讀二人事跡還觀所畫,可以想見其人。

廄猴

耿從政以供備副使知趙州,廄養一猴甚大,如三四歳兒,極甚馴善,不加羈縶,亦不遠去。廄有守卒,夜即賭博,常使此猴執火炬,舉動如人,惟所命焉。時見勝者即伸手乞錢,稍遲與則滅其火,人已怪之。廄後有園,守卒居園中,其婦產一子,三日浴之,猴在其傍。園卒貧乏,常居家治蔬於圃。一日盡室灌園,其子婦以兒在家乃先回欲乳之,適見猴抱嬰兒在房前,婦使猴放子於地而出。他日自外歸,乃見其子殂於釜中,而猴常見浴兒乃效人之所爲。於是白於耿使而斬之,足知畜養異類,亦宜防之也。

吉貝布

閩嶺以南多木棉,土人競植之,有至數千株者。采其花爲布,號「吉貝布」。余後因讀《南史·海南諸國傳》,言林邑等國出古貝木,其花成時如鵝毛,抽其緒紡之以作布,與佇布不異。亦染成五色,織爲斑布,正此種也。蓋俗呼「古」爲「吉」耳。

分夜鐘

歐公詩話有譏唐人「半夜鐘聲到客船」之句云:「半夜非鐘鳴」。時或以謂人之始死者,則必鳴鐘,多至數百千下,不復有晝夜之拘,俗號「無常鐘」,意疑詩人偶聞此耳。余後過姑蘇,宿一院,夜半偶聞鐘聲,因問寺僧,皆曰:「固有分夜鐘,曷足怪乎?」尋聞他寺皆然。始知半夜鐘唯姑蘇有之,詩人信不繆也。

迂闊好怪

淵材迂闊好怪,嘗畜兩鶴,客至指以誇曰:「此仙禽也,凡禽卵生,此禽胎生。」語未卒,園丁報曰:「此鶴夜產一卵,大如梨。」淵材面發赤,訶曰:「敢謗鶴耶!」卒去。鶴輒兩層其脛伏地,淵材訝之,以杖驚使起,忽誕一卵。淵材諮嗟曰:「鶴亦敗道,吾迺爲劉禹錫佳話所誤,自今除佛、老子、孔子之語,餘皆勘驗。」徐曰:「淵材自信之力,然讀《相鶴經》未熟耳。」又曰:「吾嚴生無所恨者,五事耳。」人間其故,淵材斂目不言,久之曰:「吾論不入時聽,恐汝曹輕易之。」問者力請其説,乃答曰:「第一恨鰣魚多骨,第二恨金橘多酸,第三恨蓴菜性冷,第四恨海棠無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詩。」聞者大笑,而淵材瞠目曰:「諸子果輕易吾論也!」

張氏園亭

范諷自給事中謫官,數年方歸濟南。城西有張氏園亭,數泉上出,有金線、真珠之目,水木環合,乃歷下之勝景。園亭主人乃張寺丞聽也,嘗邀范宴飲於亭。范題二韻詩於璧:「園林再到身猶健,官職全拋夢乍醒。惟有南山與君眼,相逢不改舊時青。」

畫有八景

度支員外郎宋迪工畫,尤善爲平遠山水,其得意者有平沙雁落、遠浦帆歸、山市晴嵐、江天暮雪、洞庭秋月、瀟湘夜雨、煙寺晩鍾、漁村落照,謂之「八景」,好事者多傳之。往歳小窯村陳用之善畫,迪見其畫山水,謂之曰:「汝畫信工,但少天趣。」用之深伏其言,曰:「常患其不及古人者,正在於此。」迪曰: 「此不難耳,汝先當求一敗牆,張素訖,倚之敗牆之上,朝夕觀之。觀之既久,隔素見敗牆之土高平曲折皆成山水之象,心存目想,高者爲山,下者爲水,坎者爲谷,缺者爲澗,顯者爲近,晦者爲遠,神領意造,帆然見其有人禽草木飛動往來之象,了然在目。則隨意命筆,默以神會,自然境皆天就,不類人爲,是謂活筆。」 用之自此畫格進妙。

香山寺猴

郴州境有香山寺,寺構於山半,其景極清雅,然多群猴,至相呼沿掛簷楹之上,亦入庖廚竊食,又常汙僧緇衣,寺僧患之,無計絶也。有一客僧曰:「我能令其絶跡不來。」一日,以機獲得一猴,僧乃以濃墨遍塗猴身,而復縱去,群猴見之大驚,時奔走無地。墨猴被縛以得縱去,趍群甚急,衆猴呼叫而益走,引領望之,俄頃入於深山而不見,自此猴果絶跡。莊子言:「汝太白而去黑而來,豈不怪也。」亦此類也。

通印子魚

莆陽通應子魚名著天下,蓋其地有通應侯廟,廟前有港,港中之魚最佳。今人必求其大可容印者,謂之「通印子魚」,故荊公亦有詩云:「長魚俎上通三印。」此傳聞之訛也。

擬古詩

《文選》有江文通擬古詩三十首,如擬休上人閨情云:「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今人遂用爲休上人詩故事。又擬陶淵明田園詩云:「種禾在東皋,苗生蒲阡陌。」今此詩亦收在陶淵明集中,皆誤也。


巻二

忌桃李雀蛤

服木者忌食桃、李、雀、蛤。今人多不食鳩鴿,誤也。海傍有蛤,背有花紋者,土人謂之「花蛤」;無文者,謂之「沙蛤」,其狀一同。《記》云:「雀入大水化爲蛤。」蓋以其同類故耳,瀕海之民有目睹其變者。

江左高文

六一居士謂陶淵明《歸去來》爲江左之高文,當世莫及。涪翁云:「顏、謝之詩可謂不遺爐錘之功至,然淵明之牆數仞而不能窺也。」東坡晩年尤喜淵明詩,在儋耳遂盡和其詩。舒王在金陵作詩多用淵明詩中事,至有四韻詩全使淵明詩者。又嘗言其詩有奇絶不可及之語,如「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由詩人以來無此句也。然則淵明趣向不群,詞彩精拔,晉宋之間一人而已。

渡觀江風作

王榮老嘗官於觀州,罷渡觀江,七日風作不得濟。父老曰:「公篋中畜奇物,此江神極靈,當獻之得濟。」榮老顧無所有,有玉麈尾即以獻之,不可;又以端石硯獻之,不可;又以宣包虎帳獻之,皆不驗。夜臥念曰:「有黃魯直草書扇頭子,題韋應物詩曰:『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晩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即取視,戃恍之際曰:「我猶不識,鬼寧識之乎?」持以獻之,香火未收,天水相照如兩鏡對展,南風徐來,帆一餉而濟。余謂觀江神必元祐遷客之鬼,不然何嗜之深也。

胥吏魁桀狡獪

陳學士貫爲省副,時三司有一胥魁,桀黠狡獪,潛通權幸,省中之事率以諮之,每聲喏使簉,往往佯爲欠伸不敢當其禮。陳聞而不平,決入省斥逐之。既來參見嚴顏以待,胥知其意,奉事彌謹,稟承明敏,舉無遺事,歳餘陳亦善待之。一日,陳謂胥曰:「宅中欲會一二女客,何人可使幹辦?」胥曰:「某公事之隙暫往督視亦可。」陳不知其心有包藏,乃曰:「爾若自行甚善,宴席所需十未具一。」胥乃攜十餘歳女子於東華門街,插紙標於首曰:「爲陳省副請女客,令監廚無錢陪備,今鬻女子要若干錢。」遂結皇城司密邏者,俾潛以聞朝廷,將行黜降,賴宰臣辨解,終歳竟罷去,止得集賢學士(舊例省副罷皆得集賢學士)。

鯉魚三十六鱗

鯉魚當脅一行三十六鱗,鱗有黑文如十字,故謂之「鯉文」。從魚里者,三百六十也。然井田法即以三百歩爲一里,恐四代之法,容有不相襲者。

天慶觀古鐘

郴郡天慶觀有古鐘,一夕大風雷,俄而失之。觀主意其爲盜者所取也,乃告公而求之,符下久不得。漁者一日渡江,以篙下刺,鏗然有聲,細而視之,乃其鐘也。告官舉而出之,乃天慶觀所失鐘也。鐘腹有二竅,若用利物穴之也。説者言:「鐘鼻瀉作龍形,往往有靈,與潭下蛟蠋革鬥,不然鍾何以致此也。」夫鐘其重數千斤,雖百人未易遷徙也,無故而至於水下,是可怪也夫。

射之沒鏃

《史記·李廣傳》:「廣夜見石以爲虎,射之沒鏃。」《漢書》云:「飲羽。」史遷與李廣同時,必不誤。鐵能入石逾寸,亦足爲異,必無竹能入石過尺之理。雖云精誠所致,恐物理不然,此殆班氏之飾詞也。

至言之祖

宋尚書云:混元皇帝《道德經》爲至言之祖;屈平《離騷》爲詞賦之祖;司馬遷《史記》爲紀傅之祖。後人爲之□,□方不能如矩,至圓不能過規。左丘明工言人事,莊周工言天,二子之上無有矣,雖聖人復生蔑以加云。

作不經人道語

盛學士次仲、孔舍人平仲同在館中,雪夜論詩,平仲曰:「當作不經人道語。」曰:「斜拖闕角龍千丈,潛抹牆腰月半棱。」坐客皆稱絶。次仲曰:「句甚佳,惜其不大。」乃曰:「看來天地不知夜,飛入園林總是春。」平仲乃服其工。

皂鶴洞

平涼西有崆峒山,乃廣成子修道之所。山之絶壁有石穴,謂之皂鶴洞。鶴頂如丹,毛羽皆黑,日照之,金色粲然,故其下有金衣亭,歳不過一二出。今其地乃爲僧徒所據,鶴或見,則僧徒必有死亡反初者。

《樂毅論》皆摹本

本朝人高紳學士家,皇祐中紳之子高安世爲錢塘主簿,《樂毅論》在其家,予嘗見之。時石已破缺,末後獨有一「海」字者是也,其家子嘗見。後十餘年,安世在蘇州,石已破爲數片,以鐵束之。後安世死,石不知所在,或云於蘇州一富家得之,亦不復見。今傳《樂毅論》皆摹本也,筆畫無復昔之清勁,羲之小楷字於此殆絶,《遺教經》之類皆非其比也。

崔球晝夢至家

池州崔球爲太學生,苦學久不歸。一日,晝夢至其家,見其妻正憑几寫字,呼之不應,與之言亦不答,若耳不聞焉。所書乃詩一首也,云:「數日相望極,須知意思迷。夢魘不怕嶺,飛過大江西。」既覺,歷歷憶其詩,乃書之藏於笥。後月餘家問至,其妻寄此詩一字無差,有其書之月日,乃球得夢之日也。

服金石藥者多被毒

周東老嘗言退之痛斥道釋以至貶謫,然在潮州乃參大顛,其後與孟簡書,雖深自辨釋教,終不能掩也。又好言人眼金石藥者,多被毒病而死,必爲世誡。而樂天詩云:「退之服硫黃,一病訖不痊。」則知退之晩年亦因服金石致病死矣。以之立言垂教則可,豈可謂亦允蹈之者乎!


巻三

血如皂莢子

真廟時有人奉使交趾,以膋羹配籠餅而食,羹中血皆如皂莢子,雖味不甚佳,莫知其何以然。洎回求其法,乃取牛蜱淪而去其皮耳。

蹙融

蹙融,或謂之「蹙戎」,《漢書》謂之「格五」,雖止用數棋,共行一道,亦有能否。徐德占善移,遂至無敵。其法已常欲有餘而致敵人於險,雖知其術止如是,然卒莫能勝之。

胡蔓

二廣有草生於山谷間,其名「胡蔓草」,以急水吞之即立死,以慢水下之即緩死。又取毒蛇殺之,以草覆,灑之以水,菌生其上,取而爲末,以酒毒人,始亦無恙,再飲酒即毒作死矣。以茶以飰皆然。其俗頗淫,婦人多不由媒而配合。北人與之合,既情相愛,多不肯逐北人內地,即陰以藥致食物中,北人還即誡之曰: 「子某年復來。」若從其言去即復有藥解之,若過期不往乃斃矣。或謂之「定年藥」,北人屆彼亦宜誌之也。

靜指溪作詩

靜禪師,有道老宿也。初住筠之三峰,嘗赴供民家,渡溪溪流漲,靜重遲爲漲流所漂,童子掖之至岸。坐沙石間,垂頭如雨中鶴,童子意必怒且遭詬,遂不敢仰視。靜忽指溪作詩曰:「春天一夜雨滂沱,添得溪流意氣多。剛把山僧推倒卻,不知到海後如何。」後住汝州香山寺,無疾而化。

業成方食肉

賈參政之父名比,有學問,五代時舉進士甲科,開寶中官至水部員外郎,教子甚嚴。參政方五歳,日誦千餘言,常令蔬食,曰:「俟業成乃食肉。」參政年十五,遂登進士第。士大夫有子弟好學者,水部必持刺往謁勸誘之,常言父兄於其子弟當割愛尚嚴,使之有立,群從孤幼貧不能自立者,咸養育訓誨以至成人云。

八十二歳及第

梁灝八十二歳雍熙二年狀元及第,其謝啟云:「白首窮經少伏生之八歳,青雲得路多太公之二年。」後終秘書監,卒年九十餘。

張密學善待僧文鑒

張逸密學知成都,善待僧文鑒大師,蜀中民素所禮重。一日,文鑒謁張公未及見,時華陽主簿張唐輔同俟於客次,唐輔欲搔髮,方脫烏巾,睥睨文鑒罩於其首,文鑒大怒喧呶,張公遽召。才就坐即白曰:「某與此官人素不相熟,適來輒將襆頭罩某頭上。」張公問其故,唐輔對曰:「某方頭癢,取下襆頭無處頓放,見大師頭閑,遂旦權少時,不意其怒也。」張公大笑而已。

過一新貴人食

余與李德修遊公義,過一新貴人,貴人留食,予三人者皆左手舉箸。貴人曰:「公等皆左轉也。」予應聲曰:「我輩自應須左轉,如君豈是背匙人。」一坐大笑。

小民不爲利動

興元府李翁以煆鐵爲業,僅免饑寒。俄生一女,姿容絶麗,人目之爲花羞,豪貴競納金珠求以爲妾,有至數千緡者,其父悉拒而不許。既而有貧士願娉爲妻,乃許之。貧士後遂以才學登第,人皆歎其小民能不爲利動而有守也。

六虎

延子呉氏姊妹六人,皆後悍殘忍,時號「六虎」。就中「五虎」尤甚,凡三適人皆不終,平生手殺婢十餘人。每至夜分常聞堂廡間喧呼擊撲之聲,同室者皆懼,「五虎」怒曰:「狂鬼敢爾耶!」命開戸移榻於中庭,乃持刃獨寢,於是徹旦寂然。人謂「五虎」之威鬼猶畏之也。


巻四

陳烈遵古禮

陳烈福州人,博學不徇時態,動遵古禮。蔡君謨居喪於莆田,烈往吊之,將至近境,語門人曰:「《詩》不云乎?『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今將與二三子行此禮。」於是烏巾欄鞟,與二十餘生望門以手據地膝行,號慟而入,孝堂婦女望之皆走,君謨匿笑受吊,即時李遘畫《匍匐圖》。

古塚

濟州金鄕縣發一古塚,乃漢大司徒朱鮪墓。石壁皆刻人物祭器樂架之類,人之衣冠多晶,有如今之襆頭者,巾額皆方,悉如今制,但無腳耳;婦人亦有如今之垂肩,冠者如近年所眼角冠,兩翼包面下垂及肩,略無小異。人情不相遠,千餘年前冠服已嘗如此,其祭器亦有類今之食器者。

守宮

守宮其形大概類蜴蜥,足短而加闊,亦有其色金者。秦始皇時有人進之云:「能守鑰,人不敢竊發」。鑰,古名之曰「守宮」,由此也。又云:「致於宮中,宮人之有異志者,守宮即吐血汙其衣。」或曰:「以守宮係宮人臂,守宮吐血汙臂者,有淫心也,秦皇則殺之。」

與可詩精絶

東坡嘗對歐陽公誦文與可詩曰:「美入卻扇坐,羞落庭下花。」歐公笑曰:「與可無此句,此句與可拾得耳。」世徒知與可掃墨竹,不知其高才兼諸家之妙,詩尤精絶。戲作《鷺鷥詩》曰:「頸細銀鉤淺曲,腳高綠玉深翹。岸上水禽無數,有誰似汝風標。」

有氣岸

德州軍士劉喜有氣岸,嘗出經年,妻與一富人子私通,夫歸紿謂妻曰:「汝之前事我盡知之,吾不能默默受辱於人,又不忍間兩情之好,汝能令富人子以百金餉我,我則使汝詐爲病而死者,載以凶器而送諸野,汝夜則潛往奔之,如是庶可以滅口。」妻以爲然,因進百金托以疾逝。夫乃納妻於棺,膠以大釘,遂縱火焚之,以身自訴於郡將張不疑,不疑奇其節而釋其罪。

婢僕患疾

江南富民王生有僕病癩積年,王生惡而逐之,自投於井,水始及肩故得不死,明日汲者爲救而免,自是所患頓除,至八十餘方死。又安州楊子方秀才有婢春燕,中年忽得足弱之疾,不能歩履,而飲啖輒兼數人,其家亦厭之,移棄野外,凡旬日不得食。一日,自歩而歸,卒老於楊氏,此理殆不可曉。

中書有生老病死苦之説

熙寧中,初富丞相苦足疾多不入,曾丞相將及引年,時王介甫、趙閱道、唐子方爲參政。介甫日進説以更庶政,閱道頗難之而不能奪,但退坐閣中彈指言苦。唐子方屢爭於上前,既而唐發疽而死。京師人言中書有生、老、病、死、苦之説,謂介甫生、曾公老、富公病、閱道苦、子方死也。

唐肺石

長安故宮闕前有唐肺石尚在,其制如佛寺所擊響石而甚大,可長八九尺,形如人肺。亦有款誌,但漫剝不可讀。按,秋官大司冠以肺石達窮民,原其義乃伸冤者擊之,立其下,然後士聽辭,如今之僭登聞鼓也。所以肺形者,便於垂,又肺主聲,殷所以達其冤也。

詩記一時事實

歐陽公《夷陵黃牛廟詩》曰:「石馬係祠門。」東坡《錢塘詩》曰:「我愛南屏金鯽魚。」二詩皆無以異童稚學爲詩語者,然皆記一時之事。歐陽公嘗夢至一神祠祠前,有石馬缺左耳,及謫夷陵過黃牛廟所見如夢中。西湖南屏山興教寺池有鯽魚十餘尾,皆金色,道人齋餘爭倚檻投餅餌爲戲,東坡習西湖久,故寫於詩詞耳。

笛聲發於林

余尚書慶曆中知桂州,州境窮僻處有林木延袤數十里,每至月盈之夕,輒有笛聲發於林中,聲甚清遠。土人云:「聞之已數十年,終不詳其何怪也。」公遣人尋之,見其聲自一大柏木中出。乃伐取以爲枕,笛聲如期而發,公甚寶惜,凡數年。公之季弟欲窮其怪,命工解視之,但見木之文理正如人月下吹笛之像,雖善畫者不能及,重以膠合之,則不復有聲矣。

睹貌輒相憎惡

晉陽有張、李二生爲鄰,二生素無仇隙,睹貌輒相惡憎。張與高僧誌端相善,語其因,僧曰:「此宿冤也,宜遠遊以避之。」張如其言,因詣蜀僑居僧舍數年。後忽聞有李處士者投宿是院,張潛窺之,乃鄰之李生也。張甚疑懼促裝將出,李懷刃伺諸門,戡其胸而殺之,李自刎。

失禮則求諸野

居喪之禮近世滅裂。予嘗知辰州,民與蠻獠雜居,其俗父母喪不啖稻粱、鹽酪、飛走之肉,惟食藜實、粉豆、魚菜而已。雖未合於古禮,而諸夏閭里之民不逮也。失禮則求諸野,信哉。

錢有順天得一文

熙寧中,嘗發地得大錢三十餘千文,皆「順天得一」。當時在庭皆疑古無「得一」年號,莫知何代物。予按《唐書》史思明僭號鑄「順天得一」錢,「順天」乃其偽年號,「得一」特以名鑄錢耳,非年號也。

韓范二公客

范文正鎮鄱陽,有書生獻詩甚工,文正延禮之。書生自言平生未嘗飽,天下之寒餓無在某右者。時盛行歐陽率更字,薦福寺碑墨本值千錢,文正爲具紙墨打千本,使售於京師。紙墨已具,一夕雷擊碎其碑,故時人爲之語曰:「有客打碑來薦福,無人騎鶴上楊州。」東坡作窮措大詩曰:「一夕雷轟薦福碑。」韓魏公客有郭注者,才而美,然求室則病。行年五十未有室家,魏公憐之,百計賙恤爲求婚。將遂,其人必死。公以侍兒賜之,未及門而注死,郭注殆可與范公客同科也。韓、范功名富貴如泰山黃河,日月所不能老,兩客乃爾可笑耶。

堰蜒兩首

余友人張德夫嘗夜觀書,有蝘蜓誤躍入燈盞中,視之有兩首,未幾德夫卒。

詐爲愚懵無知之狀

李幾道朝散云:淄川劉棟,有道之士也,布裘緇巾,詐爲愚懵無知之狀。養母甚孝,所居臨池,一旦忽扶其母登山,是夕大水平地丈餘,人始疑而異之。其後去城數里作窟室以居,別築小室以居其母,朝暮惟出視母,寢食訖復還窟室默坐,如是十餘年。士大夫欲見者皆入窟室中,相對不交一談,問亦不應,但云速修速修而已。母卒營藏訖,一旦翩然棄去,不知所往。

獻秋霖賦

徐仲謀在皇祐中罷廣東提刑,到闕時京師多雨,遂獻《秋霖賦》。其略曰:「連乎七月八月,淹浸乎大田小田,望晴霽而終朝禮佛,放朝參而隔夜傳宣,泥塗半浸於街心不通車馬,波浪將平於橋面難渡舟船。」時賈文元、陳恭公秉政共引過於上前,且云:「陰陽失序,自當策免,然臣等已屢乞罷而聖恩未允,致有疏遠小臣以猥語侵侮臣等,實無面目師長百辟。」神宗怒降仲謀監邵武軍酒稅。

仕宦守義

唐龍圖(肅)恬靜寡欲。天聖中,以工部郎中知洪州,艤舟南康徘徊不進。或問其故,答曰:「職田以四月爲限,今遽之任得無獲趣利之譏乎?」逾月乃上,當時仕宦者無不愧服之。

==安邊良策

密學呂公綽知秦州,古渭諸羌來獻地,呂曰:「天下大侯,豈利區落尺寸之地耶!」謝絶之。夏安期郎中知渭州,籍塞下閑田,募人耕種,歳得穀數萬斛以備賑貸,人甚便之。人謂二公皆得安邊之良策。

夢以手扶天

韓稚珪侍中知泰州日,臥疾數日,冥冥無所知。倏然而蘇,語左右曰:「適夢以手扶天者再,不覺驚寤。」其後援英宗於藩邸,翼今上於春宮。扶天之祥已兆於慶曆中,固知賢臣之勳業非偶然而致也。

黃河出一人手

祥符中,黃河急流中忽出一人手,大數尺,上題八人姓名,皆當世達官也。是歳八人者皆死。

緡自地起立

夏侯嘉正太平興國中爲益王生辰使,所獲金幣鬻之得錢輦歸家。忽一緡自地起立良久乃仆,嘉正遂病,逾月而卒。

鰻井

越州應天寺有鰻井,在一大般石上,其高數丈,井才方數寸,乃一石竅也。其深不可知,唐徐皓詩云:「深泉鰻井開」,即此也,其來亦遠矣。鰻即出遊,人取之置懷袖間了無驚猜。如鰻而有鱗,兩耳甚大,尾有刃跡,相傳云黃巢曾以劍割之。凡鰻出遊,越中必有水旱、疫癘之災,鄕人常以此驗之。

歐公贈禹玉詩

歐公、王禹玉俱在翰苑,立春日當進詩貼子,會溫成皇后薨,閣虛不進。有旨,亦令進。歐公經營,禹玉口占促寫曰:「昔聞海上有仙山,煙鎖樓台日月閑。花下玉容長不老,隻應春色勝人間。」歐公喜其敏速,禹玉,歐公生也,而同局,近世盛事。故歐公贈其詩略曰:「當時發策武城宮,曾看揮毫氣吐虹。夢寐閑思十年事,笑談今此一樽同。喜君新賜黃金帶,顧我今爲白髮翁。」


巻五

應聲蟲

余友劉伯時嘗見淮西士人楊勔,自言中年得異疾,每發言應答,腹中輒有小聲效之,數年間其聲浸大。有道士見而驚曰:「此應聲蟲也,久不治,延及妻子,宜讀《本草》,遇蟲所不應者,當取服之。」勔如言讀至「雷丸」,蟲忽無聲,乃頓餌數粒遂愈。餘始未以爲信,其後至長汀,遇一丐者亦有是疾,環而觀者甚衆。因教之使服雷丸,丐者謝曰:「某貧無他技,所以求衣食於人者,唯藉此耳。」

腹中有聲如擊鼓

陳子直主簿之妻有異疾,每腹脹則腹中有聲如擊鼓,遠聞於外,行人過門者皆疑其家作樂。脹消則鼓聲亦止,一月一作,經數十醫皆莫能名其疾。

學士得服金帶

國朝翰林學士得服金帶朱衣,吏一人前導。兩府則朱衣,吏兩人金笏頭帶佩金魚,謂之「重金。」居兩製久者則曰:「眼前何日赤,腰下甚時黃?」處內廷久者,又曰:「眼赤何時兩,腰黃甚日重?」

見人乘驪駒自壁中出

余外親章安國嘗淒逆旅中,晨起如廁,見白衣人乘驪駒自壁隙中出,長寸餘,歩驟往來,徘徊瞻顧。忽仰首視章,遽馳而入,終不知其何怪也。

秦州西溪多蚊蚋

范文正公少時求爲秦州西溪監鹽,其志欲吞西夏,知用兵利病耳,而廨舍多蚊蚋。文正戲題壁曰:「飽去櫻桃重,饑來柳絮輕。但知離此去,不要問前程。」雖公一時戲笑之語,亦豈弟渾厚之氣逼人,況其大者乎!

佛牙舍利

熙寧中予察訪過咸平,是時劉定子先知縣事,同過一佛寺,子先謂予曰:「此有一佛牙甚異。」予乃齋絜取視之,其牙忽生舍利,如人身之汗颯然湧出,莫知其數。或飛空中,或墮地,人以手承之即透過,著床榻,錚然有聲,透下光明瑩澈,爛然滿目。予到京師傳於公卿間,後有人迎至京師,執政言取入東府,以次流傳士大夫之家,神異之跡不可悉數。有詔留大相國寺,創造木浮圖以藏之,今相國寺西是也。

陳亞以滑稽著稱

陳少常亞以滑稽著稱,蔡君謨嘗以其名戲之曰:「陳亞有『心』終是『惡』。」陳即復曰:「蔡襄無『口』即成『衰』。」時以爲名對。爲殿中丞日知嶺南恩州,到任作書與親舊曰:「使臣之五馬雙旌,名目而已;螃蟹之一文兩個,真是不虛。」又嘗曰:「平生之一對最親切者是『紅生』對『白熟』也。」

卻鼠刀

蘇子瞻有「卻鼠刀」云:得之於野老,嘗匣藏之,用時但焚香置淨几上,即一室之內無鼠。

持不殺戒

龔彥和謫化州,持不殺戒曰:「夜禮佛,對客蟣虱滿衣領不恤也。」至完作倡嘲之曰:「衣領從教虱子縁,夜深拜得席兒穿。道鄕活汁君知否?饑即須餐困是眠。」

有物自水中掣其足

有李主簿失其名,夜泛舟臨舷濯足,忽有物自水中掣其足,衆力爲救之。李號呼云:「其痛徹於心骨,不可忍,吾寧死也!」遂隨之而入,明日求其屍不獲。

預知死日

呉人鄭夷甫少年登科,有美材,喜祐中監高郵軍稅務。嘗遇一術士,能推人死期,無不驗者,令推其命不過三十五歳,憂傷感歎殆不可堪,人有勸其讀老莊以自廣。久之,潤州金山一僧端坐與人談笑間遂化去,夷甫聞喟然歎息曰:「民不得壽得如此,僧復何怨哉!」乃從佛者授首《楞嚴經》,往還呉中。歳餘忽有所見曰:「生死之理,我知之矣。」遂釋然於懷,無復蒂芥。後赴封州判官,預知死日,先期旬日作書與交遊親戚敘訣,乃及次敘家事備盡。至期沐浴更衣,公舍外有小園,面溪一亭絜飾,夷甫至其問,親督人灑埽及焚香,揮手指畫之間,屹然立化。家人奔出呼之,已立僵矣:亭亭如植木,一手猶作相畫之狀。郡守而下少時皆至,士民觀者如牆,明日乃就斂,高郵崔伯易爲墓誌,略敘其事。予與夷甫遠親,知之甚詳,士人中蓋未曾有此事。

飲酒面色發赤

胡秘監旦自知制誥落職,通判襄州。時謝學士泌知州事,嘗因過廳飲酒,胡面色發赤,謝戲曰:「舍人面色如衫色。」胡應聲答曰:「學士心頭似襆頭。」胡時衣緋。

老狙坐逝

潭州南嶽寺後有巨石,高丈餘,忽有老狙拱手跏趺坐逝其上。

海人

李仲遊承議知同安縣日,有人泛海舟交易外國,經歳始還去。謂爲大風飄至一島嶼,時月正明,見十數人自海連臂而出,登嶼笑語,語不可解,體貌與人無異,但裸形耳。舟人鳴鑼鼓以駭之,復聯臂大笑入海而去。近嶼人云:「此名『海人』,室在嶼下。」

陶穀使江南

國初,朝廷遣陶穀使江南,以假書爲名,實使覘之。丞相李獻以書抵韓熙載曰:「五柳公驕甚,其善待之。」穀至,果如李所言。熙載謂所親曰:「陶秀實非端介者,其守可隳,當使諸君一笑。」因令宿驛舍俟謄六朝書半甲。乃畢,熙載使歌姬秦谷蘭衣弊衣爲驛卒女,穀見之而喜,遂犯慎獨之戒,作長短句贈之。明日中主燕客,穀凜然不可犯干,中主持觥使谷蘭歌續斷弦之曲侑之,穀大慚而罷。

錢文有應元寶運四字

廬山太平觀乃九天采訪使者祠,自唐開元中創建。元豐二年,道士陶智仙構一舍,令門人陳若拙董作發地,乃得一瓶,封橘甚固。破之,其中皆五色土,惟有一銅錢,文有「應元保運」四字,若拙得之以歸,其師不甚爲異。至元豐四年,忽有詔進號「九天采訪使者」爲「應元保運真君」,遣內侍廖維持御書殿額賜之,乃與錢文符。同時知制誥熊本提舉太平觀具聞其事,召本觀主首推詰其詳,審其無偽,乃以其錢付廖維表獻之。

謝泌名知人

謝泌名知人,少許可,平生薦士不過數人,而後皆至卿相。每欲發薦牘,必焚香望闕再拜曰:「老臣又爲陛下得一人。」王文正公即其所薦士也。

未石

李棻朝議好奇,有異石高二尺許,嵌硿可愛。常置庭檻間,每至日方未時,即有氣出於石穴中,若煙雲之狀。候之萬不差一,因目之爲「未石」。

古鑒

慶曆中有宦者以罪謫居維揚,藏一古鑒,圓徑尺。余云是禁中舊物。鑒背鑄成兔形,甚精巧,每至月滿夜,持鑒當月照之,則兔形卻在鑒中,人莫究其理。

德莊心異野夫

龔德莊罷官河朔,居京師新門。劉野夫上元夕以書約德莊曰:「今夜欲去與君語,令閣必盡室出觀燈,當清淨身心相候。」德莊雅敬其人,危坐三鼓矣,家人輩未還,野夫亦竟不至。俄火自門而燒,德莊窘捉誥牒犯烈焰而出,頃刻數百舍爲灰礫之場。明日野夫來吊且欣曰:「令閣已下不出是吾憂,幸出可賀也。」德莊心異野夫,然不欲詰之也。

金龜金牌

上令上坊鑄爲金龜金牌各數百,龜以賜近臣,人一枚,時受賜者除戚里外,在庭者十有七人。餘悉埋玉清昭應宮、寶符閣及殿基之下,以爲寶鎮。牌賜天下州府軍監各一,今謂之「金寶牌」者是也。洪州李簡夫家一龜,乃其伯祖虛已所得者,蓋十七人之數也。其龜夜中往往出遊,爛然有光,掩之則無所得,其家至今匱藏。

語言卒易

王學士介博記俊爽然,語言卒易,人多謂之「心風」。熙寧中自省判乞郡,得湖州。將行,王丞相以詩送之曰:「呉興太守美如何?柳惲詩才不足多。遙想郡入迎下簷,白蘋洲上起滄波。」意者以其風能起波也。介知其意,遂以破題爲十篇上丞相。一曰:「呉興太守美如何?太守從來惡祝鮀。生若不爲上柱國,死時猶合代閻羅。」丞相笑曰:「閻羅見闕,宜速赴任也。」

映燭見其腸胃筋脈

張伯通任福州通判日,因夜會客,有一仆立燭下,映燭視之,見其腸胃筋脈圓轉上下歷歷可數,洞徹如鑒,衆駭觀莫測其由。張命易以他燭,遂不復見。

毛僧

呉有異比丘,號「毛僧」。日遊聚落,飲啖無所擇,輕薄子多狎玩之,貴勢要之不詣。忽謂人曰:「吾其死矣。」乃危坐説偈曰:「毛僧毛僧,事事不能。死了燒卻,恰似不曾。」言卒遂化。嗟乎異哉!其端師子戒闍梨之流乎?

兄弟數人同在禁林

元厚之少時,曾夢人告之異日當爲翰林學士,須兄弟數人同在禁林,厚之自思素無兄弟,疑此夢爲不然。熙寧中厚之除學士,同時相先後入學士院,一人韓持國維,一陳和叔繹,一鄧文約綰,一楊元素繒並厚之名絳。五人名皆從「糸」,始悟兄弟之説。

獻香雜劇

熙寧九年,太皇生辰,教坊例有獻香雜劇。時判都水監侯叔獻新卒,伶人丁仙現假爲一道士,善出神,一僧善入定。或詰其出神何所見?道士云:「近曾出神至大羅,見玉皇殿上有一人披金紫,熟視之乃本朝韓侍中也。手捧一物,竊問傍立者,云:『韓侍中獻國家《金枝玉葉萬世不絶圖》。』」僧曰:「近入定到地獄,見閻羅殿側有一人衣緋垂魚,細視之乃判都水監侯工部也。手中亦擎一物,竊問左右云:『爲奈河水淺,獻圖欲別開河道耳。』」時叔獻興水利以圖恩賞,百姓苦之,故伶人有此語。


巻六

奸人殺其夫

張杲卿丞相知潤州日,有婦人夫出外數日不歸。忽有人報菜園井中有死人,婦人驚往視之,號哭曰:「吾夫也。」遂以聞官。公令屬官集鄰里就井驗是其夫與非,衆皆以井深不可辨,請出屍驗之。公曰:「衆皆不能辨,婦人獨何以知其爲夫?」收付所司鞠問,果奸人殺其夫,婦人與聞其謀。

上元夜張燕

青爲樞密副使宣撫廣西,時儂智高守昆侖關。青至賓州值上元節,令大張燈燭,首夜燕將佐,次夜燕從軍官,三夜饗軍校。首夜樂飲撤曉,次夜二鼓,時青稱疾暫起如內,久之使人諭孫元規:令暫主席行酒,少服藥乃出。數使人勤勞座客,至曉各未敢退。忽有馳者云:是夜五鼓青已奪昆侖矣。

出侍姬十數人

東坡居士嘗飲一豪士家,出侍姬十餘人,皆有姿伎。其間有善舞者,名媚兒,容質雖麗而軀幹甚偉,豪士特所寵愛,命乞詩於公。公戲爲四句云:「舞袖蹁躚,影搖千尺龍蛇動。歌喉宛轉,敢撼半天風雨寒。」妓赧然不悅而去。

好譏謔

國子博士郭忠恕,有才學,好譏謔,屢以謗訕得罪。嘗嘲司業聶崇義云:近貴全爲聵,攀龍隻作聾。雖然三個耳,其奈不成聰。」崇義應聲答曰:「莫笑有三耳,全勝畜二心。」忠恕大慚。

作啟事遺友生

孔大夫(嗣宗)爲浙漕,戲作啟事以遺洛中友生,其略云:「滿肚裏伴客茶湯,一眼底欠人書啟。火爐頭恰如孤鬼,門道里正似院翁。」凡數百言,深得俳體。

陳摶被詔至闕下

真宗時陳摶被詔至闕下,間有士大夫詣其所止,願聞善言以自規誨。陳曰:「優好之所勿久戀,得志之處勿再往。」聞者以謂至言。

四句謎

荊公戲作四句謎,示吉甫云:「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吉甫亦作四句解云:「東海有一魚,無頭亦無尾。更除脊梁骨,便是這個謎。」

狀甚醜

呉伯虎朝奉。狀甚醜,鼻有孔而無準,每出廛市,童孺爭隨而笑之。元豐中登弟,上見之亦爲之笑。時有贈伯虎詩者云:「衆人皆有鼻,公鼻最堪論。涕出應難興,(去聲)香來卻易聞。雖然無壽相,知是有山根。見説登科日,欣然動至尊。」或有相者謂伯虎曰:「君以醜勝天下,亦貴人之相也。」

異獸

至和中,交趾獻麟如牛而大,通身皆大鱗,首有一角,考之記傳與麟不類。當時有謂之「山犀」者,然犀不言有鱗,莫知其的。回詔欲謂之「麟」,則慮夷獠見欺;不謂之「麟」,則未有以質之,止謂之「異獸」最爲慎重有體。合以予觀之,殆「天祿」也。按《漢書》靈帝中平三年鑄天祿蝦蟆於平門外,注云:「天祿,獸名。」今鄧州南陽縣北,宗資碑旁兩獸鐫其膊,一曰「天祿」,一曰「辟邪」。元豐中予過鄧境,聞此石獸尚在,使人墨其所刻「天祿」、「辟邪」字觀之,似篆似隸。其獸有角鬛,大鱗如手掌。南豐曾阜爲南陽令,題宗資碑陰云:「二獸膊之所刻,獨在製作精巧,高七八尺,尾鬛皆鱗甲,莫知何象而名此也。」詳其形甚類交趾所獻異獸,知其必「天祿」也。

鑒照人見前途吉凶

喜祐中伯兄爲衞尉丞,呉僧持一寶鑒來云:「齋戒照之當見前途吉凶。」伯兄如其言,乃以水濡其鑒,鑒不甚明,仿佛見如人衣緋衣而坐。是時伯兄爲京寺丞,衣綠,無縁遽有緋衣,不數月應。

鱷魚圖

《嶺表異物志》記鱷魚甚詳。予少時到閩中,時王舉直知潮州,釣得一鱷,其大如船,畫以爲圖而自序其下。大體其形如龜,但喙長等其身,牙如鋸齒有黃、蒼二色,或時有白者;尾有三鉤,極銛利,遇鹿豕即以尾戟之以食;生卵甚多,或爲魚,或爲龜黿,其爲鱷者百無一二。土人設鉤於犬豕之身,筏而流之水中,鱷魚尾而食之,則爲人所斃。

屢掇上庠

有進士曹奎,屢掇上庠,南宮高選,居常自負,作大袖袍衣之袖廣數尺。時有進士楊衞怪之,謂曰:「袖何廣耶?」奎曰:「要盛天下蒼生。」衞答曰:「此但能盛一個耳。」

豐城老人生子

東坡居士在豐城,有老人生子,爲具召東坡且求一詩。東坡問翁年壽幾何?曰:「七十。」翁之妻幾何?曰:「三十。」東坡即席戲作八句,其警聯云:「聖善方當而立歳,乃翁已及古稀年。」

幼芳姝媚可惜

石曼卿任永靜軍通判日,眷官妓楊幼芳者甚厚,幼芳恃其勢自肆無憚,太守亦愛曼卿才,頗優容之。一日,大會賓佐,群妓皆集,獨幼芳不至,屢遣人促之,抵暮方來,揚揚自若。太守由是發怒,呼五伯將笞之。曼卿惶遽下階折腰請曰:「幼芳妹媚可惜,某願代受。」太守自引曼卿上笑而釋之。

奉人當如此

朝奉郎王僧彥父名師古,嘗自呼硯爲「墨池」,謂鼓爲「皮棚」,人或誤犯輒以他事中之。曾知嶺南一郡,有李彥古者,以進納得官,過郡請謁,遂題剌云:「永州司戸參軍李墨池皮掤謹抵候參。」僧彥一見大喜,示其子弟曰:「奉人當如此矣。」

海蠻師

喜祐中,海州漁人獲一物,魚身而首如虎,亦作虎文,有兩短足在肩,指爪皆虎也。長八九尺,視人輒淚下,舁至郡日方死。有父老云:「昔年曾見之,謂之『海蠻師』。」然書傳小説未嘗載。

泥佛自動

邕州交寇之後,城壘方完,有定水精舍泥佛輒自動搖,晝夜不息,如此逾月。時新經兵亂,人情甚懼,有司不敢隱,具以上聞,遂有詔令置道場禳謝,動亦不已。時劉初知邕州,惡其惑衆乃舁像投江中,至今亦無他異。

==自讚其寫真

裴度形貌短小而位至將相,嘗自讚其寫真曰:「爾形不長,爾貌不揚,胡爲將?胡爲相?一片靈台,丹青莫狀。」蓋謂由心吉而致富貴也。張學士綬貌甚美,嘗繪其容以寄兄環,環改裴讚寄之曰:「爾形甚長,爾貌甚揚,不爲將,不爲相。一片靈台,丹青莫狀。」

崖州地望最重

丁晉公自崖州還,與客會飲。一客論及天下地里,謂四坐曰:「海內州郡何地最爲雄盛?」晉公曰:「唯崖州地望最重。」客問其故,答曰:「朝廷宰相隻作彼州司戸參軍,他州何可及也。」

題齋宮

京師祭二社多差近臣,王禹玉在兩禁二十年,熙寧三年爲翰林承旨,又膺是任。題詩齋宮曰:「鄰雞未動曉驂催,又向靈壇飲福杯。目笑治聾知不足,明年強健更重來。」執政聞而憐之。

家貧苦學

終慎思大名人,家貧苦學,衣冠故弊,風貌寢陋,始來應舉,魏之舉人視之蔑如也。既就試遂爲解首,其謝解啟曰:「三年於此,衆人悉指於毛生。一軍皆驚,大將果歸於韓信。」又董儲郎中慜其窮,嘗以書薦幹士人之富者,庶濡涸轍。而士人殊無哀王孫之意,終復取書歸而具啟納於董曰:「魯箭高飛謂聊城之必下,秦都不割懷趙壁以空歸。」人多嘉其切當也。

得罪南歸

舒信道元豐中得罪南歸,時方召本老住慧林,有人問京師近日有何新事,或對曰:「舒中丞雇客船歸鄕,本長老乘遞馬赴闕。」

丹青爲業

承務郎陳默字子真,妙於詞翰,然疏逸自號「懶散翁」。父紘爲閩漕,默亦隨至建安。有焦生者以丹青爲業,一日圖默之形以獻焉。默遍示家人,皆笑云: 「此正似廳前李尚書。」(俗呼軍校爲尚書)默因戲題一讚於上以還之曰:「大道本無我,吾形安可圖?何須焦處士,畫作李尚書。」默乃蘇子美之甥也,子美曾作自詠詩云:「鐵面蒼髯骨有棱,世間兒女見須驚。」默亦岩棱多髭,類其舅云。

武成縣旋風

熙寧九年,恩州武成縣有旋風自東南來,望之插天,如羊角大水盡技,俄頃旋風巻入雲霄中。既而漸近,乃經縣城,官舍民居略盡,悉巻入雲中。縣令兒女奴婢巻去復墜地,死傷者數人,民間死傷亡失者不可勝計。縣城悉爲丘墟,遂移今縣。

好爲惡詩

文思副使方圭好爲惡詩,逢人即誦數十篇,其言喋喋可憎。宋丞相以資政殿學士知揚州,圭假道淮上。一日,宋宴客於平山堂,圭談詩於坐。宋惡之,欲已圭之詞。時望見野外一牛就樹磨癢,宋顧坐客胡恢曰:「青牛恃力狂挨樹。」恢應聲答曰:「妖鳥啼春不避人。」宋公大笑,圭曉其意。洎飲罷至客次,奮舉擊恢,衆救之而已。


巻七

接百花

百花皆可接。有人能於茄根上接牡丹,則夏花而色紫。接桃枝於梅上,則色類桃而冬花。又於李上接梅,則香似梅而春花。投蓮的於靛甕中經年,植之則花碧,用梔子水漬之則花黃。元祐中,畿縣民家池中生碧蓮數朵,蓋用此術。

詭怪不羈

石曼卿爲集賢校理,微行娼館,爲不逞者所窘,曼卿醉與之校,爲主司所錄。曼卿詭怪不羈,謂主者曰:「隻乞就本廂科決,欲詰旦歸館供職。」廂帥不喻,其謔曰:「此必三館吏人也。」杖而遣之。

==士人多用他人議論

士人應敵文章,多用他人議論,而非心得。時人爲之語曰:「問即不知,用則不錯。」

進士程文多可笑者

科場中,進士程文多可笑者。治平中,國學試策問體貌大臣,進士對策曰:「若文相公、富相公皆大臣之有體者,若馮當世、沈文通皆大臣之有貌者。」意謂文、富豐碩,馮、沈美少也。劉原甫遂目沈、馮爲有貌大臣。又歐陽永叔主文試貴老爲其近於親賦,有進士散句云:「睹茲黃耇之狀,類我嚴君之容。」時哄堂大笑。

菊性宜冷

南方百花發皆早,較之北地常先一月,獨菊花開最遲,十月始開,菊性宜冷故也。歙州王子發秀才云:「廬壽間菊有八十八種,惟佛螺菊夏開。」

滄景多蚊虻

信安滄景之間多蚊虻,夏月牛馬皆以泥塗之,不爾多爲蚊虻所斃。郊行不敢乘馬,馬爲蚊虻所蜇則狂逸不可製。行人以獨輪小車,馬鞍蒙之以乘,謂之「木馬」,推車者皆衣韋褲。冬月作木床冰上拽之,謂之「淩床」。予嘗按察河朔,見挽床者,相屬問其所用,曰:「此運使淩床,此提刑淩床也。」聞者莫不掩口。

王告好學有文

廬山簡寂觀道士王告好學有文,與星子令相善。有邑豪修醮,告當爲都工,薄有施利。一客道士自言衣紫,當爲都工,訟於星子云:「職位顛倒,稱號不便。」星子令封牒與告,告乃判牒曰:「客僧做寺主,俗諺有雲散。衆奪都工,教門無例,雖紫衣與黃衣稍異,奈本觀與別觀不同。非爲稱呼,蓋利乎其中有物,妄自尊顯,豈所謂大道無名?宜自退藏,無抵刑憲」。告後歸貫,登科爲健吏,至祠部員外郎、江南西路提點刑獄而卒。

呼麻胡以怖小兒

今人呼「麻胡」以怖小兒,其説有二:《朝野僉載》云:「偽趙石虎以麻將軍秋爲師。秋,胡人,暴戾好殺,國人畏之,有兒啼,母輒恐之曰:『麻胡來』,啼聲即絶,至今以爲故事。」又《大業拾遺》云:「煬帝將幸江都,令將軍麻胡浚通河湖,虐用其民,每以木鵝爲試,鵝流不迅謂浚河之不忠,皆抵死。百姓惴栗,常呼其名以恐小兒,小兒夜啼不止,呼『麻胡來』,應時止。」《大業拾遺》在《僉載》前,當以《拾遺》爲是。或云「胡」本名「祜」,呼「胡」者,爲其多髭髯也。

慢行和尚

荊南有僧好慢行,每以二侍者扶掖瞑目徐歩,數息方一舉足。府官吏洎坊村小民富室無不仰戴,但目爲「慢行和尚」。一夕,上元放燈,有捕到逾垣奸出軍婦女者,乃「慢行和尚」也。於是杖背還俗,既而開客邸於市,其行歩如風。人或問其故,答曰:「我亦何能?但設詭以眩俗,而人自重我耳。」

木饅頭

「木饅頭」,京師亦有之,謂之「無花果」。狀類小梨,中空,既熟色微紅,味頗甘酸,食之大發瘴。嶺南尤多,州郡待客多取爲果床高飣,故云「公筵多飣」。「木饅頭」或謂嶺外諸州刻木作饅頭狀,《底刻字》云:「大中祥符年,一樣造五十隻。」談者之過也。

教軍士爲訝鼓

王子醇初平熙河,邊陲寧靜,講武之暇,因教軍爲訝鼓戲,數年間遂盛行於世。其舉動舞按之節,與優人之詞,皆子醇所製也。或云子醇嘗與西人對陣,兵未交,子醇命軍士百餘人裝爲訝鼓隊,繞出軍前,虜見皆愕眙,進兵奮擊,大破之。

誦偈諦咒使漁人不得魚

漁家以猢猻毛置之網四角,則多得魚雲,魚見之如人之見錦繡也。今有見人於江湖溪沼間垂釣布網者,但誌心默倒誦偈語咒一七遍,則可使終日無獲。湘潭間有李道人常持此咒以濟物命,後爲群漁所仇,乃越境而遁。

白雁至則霜降

北方有白雁,似雁而小色白,秋深則來。白雁至則霜降,河北人謂之「霜信」。杜甫詩云:「故國霜前白雁來。」即此也。

介甫性不殺

介甫爲相,引用一時之人最爲不次。及再罷相,頗有賣之者。公性不殺物,至金陵每得生魚多放池中。有門生作詩曰:「直須自到池邊看,今日誰非鄭校人。」公喜而笑之。

茶古不著所出

茶,古不著所出,《本草》但云出益州川穀間。康多以蒙山顧渚蘄門者爲上品。當時飲茶尚雜以蘇椒之類,故德宗嘗令李泌賦《茶》詩,有句云:「旋沫翻成碧玉池,添蘇散出琉璃眼。」遂以碧色爲貴。亦秪謂之「煎茶」,不知點試之妙,大率皆草茶也,至富沙則略而不論。陸羽《茶經》統言福建泉、韶等十州所出者未詳,往往得之,其味極佳而已。今建安茶遂爲天下第一。

荔枝

《荔枝譜》稱:漢初,南粵王尉佗以備方物。漢和帝時,東南交趾七郡嘗貢生荔枝。唐天寶中,妃子尤愛嗜,涪州歳命驛致之,亦未嘗有言及閩中者。驗之今廣南與梓夔所出,僅比閩中之下品,是真荔枝自唐以來其名未始著也。今莆陽荔枝遂爲天下第一。

牡丹

《牡丹記》云:牡丹初不載文字,惟以藥見《本草》,然花中不爲高品。謝靈運惟説永嘉竹間水際多牡丹,沈、宋、元、白之流皆善詠花,當時一花之異必形於篇什,至於牡月則棄而不傳。昔人但云延、清、越等州是其出處,亦不言洛中之盛,今洛陽牡丹遂爲天下第一。

關中無螃蟹

關中無螃蟹。元豐中,予在陝西,聞秦州人家收得一幹螃蟹,亡人怖其形狀以爲怪物。每人家有病瘧者,則借去懸門戸上,往往遂差。不但人不識,鬼亦不識也。

治第閎壯

丞相陳秀公治第於潤州,極爲閎壯,池館綿亙數目歩。宅成公已病甚,唯肩輿一登西樓而已。人謂之「三不得」:修不得,賣不得,居不得。

馮太傅嘗書一絶

馮太傅端嘗書一絶句云:「鳴鶻直上一千尺,天靜無風聲更幹。碧眼胡兒三百騎,盡提金勒向雲看。」顧坐客曰:「此可畫於屏障,乃柳如京塞上之作。」

忌兀日

仕宦多忌,兀日不赴官。人亦多不曉「兀」之説,或云當是「亢」字,然數兀日,數家之説不同,最爲無據。予同官林復之言,凡上官切忌初四、初七、十六、十九日,名曰「四不祥日」,用此日鮮有善罷者,因屈指數八人。予不能記憶,此舊曆所不載。

頭食

余一日會賓於館,庖人薦粉,有客即席而問曰:「此味宴會將終方食,謂之『頭食』,何也?」或對曰:「本朝太祖皇帝時,每內宴常先令進此味,故目之,蓋後人失其次耳。」又問:「今州郡有公宴將作曲,伶人呼『細末將來』,此取何義?」對曰:「凡禦宴進樂先以弦聲發之,然後衆樂和之,故號『絲抹將來』。」今所在起曲遂先之以竹聲,不唯訛其名,亦失其實矣。

黃疾

夜藏飲食於器中,覆之不密,鼠聞其氣欲盜食而不可得,則環器而走,涎滴器中。食之者得黃疾,通身如蠟,針藥所不能療也。

南蕃道人

熙寧初,南蕃有一道人附舶至廣州,裸體以幅巾庇前後,髮長七八尺,分爲百餘結,猶曳於地。不食,唯啖檳榔、木香,歳餘復逐賈客歸國。

史稱諸葛亮用度外人

范文正常言,史稱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盡天下之才,常患近己之好惡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後能周大事也。

校書如掃塵

宋宣獻博學,喜藏異書,皆手自校讎。常謂校書如掃塵,一面掃一面生,故有一書每三四校猶有脫謬。

見杜祁公乞言以自勵

孫元規自謫官復起,往見杜祁公,乞言以自勵。祁公曰:「爲吏者當盡誠以行事,不可生事也。」孫頓首奉教。聞者謂祁公一言得政治之大體,亦省事清心之端也。

楊郎中斷辟囚

楊郎中(異),蜀人也。知衡州,每斷辟囚,官給酒飯,(異)獨不與。或問其故,答曰:「更與酒飯則致來者之多也。」又每杖死囚於市曹,須令旋具杖數來報,往往終日而未畢。問之,答曰:「令其知痛則今後不犯也。」


巻八

爲遊謁士所擾

王顯公宣義知大演場,頗爲遊謁之士所擾,遂作一詩揭於賓館,自是稍退。其詩云:「滿屋生涯齒一箋,戴靴賓客日相過。欲抽己俸憂家累,待掠民錢奈法何。一飯共君愁裏飽,三杯聽我苦中歌。更擠一具窮槍斂,唾罵憎嫌總任他。」

獻百韻詩

又云李廷彥獻百韻詩於一上官,其間有句云:「舍弟江南沒,家兄塞北亡。」上官奭然傷之曰:「不意君家凶禍重並如此。」廷彥遽起自解曰:「實無此事,但圖對屬親切耳。」

端潔自許

又云許義方之妻劉,以端潔自許。義方嘗出經年,始歸謂其妻曰:「獨處無聊,得無時與鄰里親戚往還乎?」劉曰:「自君之出,唯閉門自守,足未嘗履閾。」義方諮歎不已。又問何以自娛,答曰:「唯時作小詩以適情耳。」義方欣然,命取詩觀之。開巻第一篇題云:「月夜召鄰僧閑話。」

虎嘯風生

虎嘯風生,龍吟雲起,常聞茲語未驗其實。余同官陳登之大觀中任長樂主簿,家貧不能陸行,乃自會稽轉海而至。嘗語予云:「海中多連山復嶺,綿亙有至數十百里者。舟過山下時,聞人長嘯耳,俄而清風襲人,舟去甚駛。」予舊曾讀小説載盧藏用隱終南山,或夜聞龍吟聲,明日雨必至。後還數語人云:「其聲清越,殆難比擬。」坐有蜀僧云:「某舊在五台,亦嘗聞此。」戛銅盤以效其聲,往往相亂,因取銅盤試使戛之,藏用撫掌曰:「真龍吟也。」

東漢無復名

東漢人無復名者,或以問鄕貢進士方絢,絢云:「王莽時禁用兩字名,蓋沿襲所致。」

古人純質

張安時兵部云:古人純質,其取名字亦然。宣父因禱尼丘山得之,遂名丘字仲尼;其子乃名鯉字伯魚;史鰍亦字子魚;冉耕遂字伯牛;如痘穀於菟、黑臀杵臼之類甚多。後世取名字唯恐不至,宋齊丘乃字超回,其不自量如此。孟軻、譙周命世大才,而異字不顯,或云軻字子輿,周字子休,竊疑後人以意取之爾。左丘明字世終不聞。

被黜者受三班借職

石曼卿登科,有人訟科場覆考落數人,曼卿是其數。時方期集於興國寺,符至迫所賜誥牒靴服,數人皆啜泣而起,曼卿獨解靴袍還入,露體戴襆頭復坐語笑,終席而去。次日被黜者皆受三班借職,曼卿爲一絶句曰:「無才且作三班借,請俸爭如錄事參。從此罷稱卿貢進,且須走馬東西南。」

殺徐氏族

江南宋齊丘,智謀之士也。自以謂江南有精兵三十萬,士卒十萬,大江當十萬,而己當六萬。江南初主本徐溫養子,及僭號,遷徐氏於海陵。中主繼統,用齊丘之謀,徐氏無男女、少長皆殺之。其後齊丘嘗有一小兒病,閉閣謝客,中主置燕召之,亦不出。有老樂工且雙瞽,作一詩書紙鳶上,放入齊丘第中。詩曰:「化家爲國實良圖,總是先生畫計謨。一個小兒拋不得,上皇當日合何如。」海陵州宅之東至今有小兒墳數十,皆當時所殺徐氏之族也。

素好訕謔

有一故相遠派在姑蘇,嬉遊,書其壁曰:「大丞相再從侄某嘗遊。」有士人李璋素好汕謔,題其傍曰:「混元皇帝三十七代孫李璋繼至。」

館閣一人直宿

館閣每夜輪校官一人直宿,如有故不宿,則廬其夜,謂之「豁宿」。故事豁宿不得過四,至第五日即須入宿。遇豁宿倒於宿曆名位下書「腹肚不安免宿」,故館閣宿曆相傳謂之「害肚曆」。

呉人好雅

呉人多謂梅子爲「曹公」,以其嘗望梅止渴也。又謂鵝爲「右軍」,以其好養鵝也。有一士人遺人醋梅與熏鵝,作書云:「醋浸曹公一甏,湯熏右軍兩隻,聊備一饌。」

寇萊公鄧人廟祀之

寇萊公嘗知鄧州,鄧人至今廟祀之。熙寧中,侍讀學士陳和叔知州,下令閉廟不得修祀。一日,陳方食𩛩子忽失之,已而乃見在萊公祠外土偶手中,陳大怖駭,立徬示百姓依舊祭享。

不喜爲外官

蘇舜元好進不喜爲外官,洎爲京西轉運使,廨宇在許州。嘗對客歎曰:「人生不知活得幾日,好時好日許州過了,良可惜也。」然竟卒於散郎。

異體而相制者

物有異體而相制者,故翡翠屑金,人氣粉犀。近世北人以針敲冰,南人以線解茶,亦其類也。

酒量過人

張伯玉郎中酒量過人,能飲至數斗不醉,世號「張百杯」。將飲時,先置清水大盂於其側,每盡一杯即吸水漱滌。人間其故,云:酒之毒在齒,滌去則不能爲患。」陳康民大夫知泉州日,用其説亦能飲至一斗不醉。

以珠撒殿

熙寧中,注輦國使人入貢,乞依本俗「撤殿」,詔從之。使人以金盤貯珠跪捧於殿檻之間,以金蓮花酌珠向御座撒之。「撒殿」乃其國至敬之禮也。朝退有司掃徹,得珠十餘兩,分賜是日侍殿閣門使副內臣。

歳首畫鍾馗

歳首畫鍾馗於門,不知起自何時。皇祐中,金陵發一塚有石誌,乃宋宗愨母鄭夫人。宗愨有妹名鍾馗,則知鍾馗之設亦遠。

蜂螫以芋梗傳之

處士劉易隱居三屋山,嘗於齋中見一大蜂罥於蛛網。蛛摶之爲蜂螫墜地,俄頃蛛鼓腹欲裂,徐徐行入草,蛛齧芋梗微破,以瘡就齧處磨之,良久腹漸消,輕捷如故。自後人有爲蜂螫者,按芋梗傅之則愈。

詩紀契丹事實

刁約使契丹戲爲四句詩曰:「押燕移離畢,看房賀跋支。餞行三匹裂,密賜十貔狸。」皆紀實也。「移離畢」,官名如中國執政官。「賀跋支」,如執衣防閣。「匹裂」,小木罌以色綾木爲之,如黃漆。「貔狸」,如鼠而大,冗居,食果穀,嗜肉。狄人爲珍膳,味㹠子而且脆。

蔡君謨書呉箋

蔡君謨嘗書小呉箋云:「李及知杭州,市白集一部乃爲終身之恨,此君清節可爲世戒。張乖崖鎮蜀當遨遊時,士女環左右,終三年未嘗回顧,此君殊重厚可以爲薄夫之檢押。」此帖今在張乖崖之孫堯夫家。予以謂買書而爲終身之恨,近於太甚,苟其中如此亦可尚也。

魚魫

南海魚有石首者,蓋魚魫也。取其石治以爲器,可載飲食。如遇蠱毒,器必暴裂,其效甚著。福唐人製作尤精,明瑩如琥珀,人但知愛玩其色而鮮能識其用。

古方書

周順云:「古方書如《聖惠千金》、《外臺秘要》,所論病原脈證及針炙法,皆不可廢。然處方分劑與今大異,不深究其旨者慎勿妄用。有人得目疾,用古方治之,目遂突出。又有婦人因產病用《外臺秘要》坐導方,其後反得惡露之疾,終身不瘥。曾有士人得腳弱病,方書羅列前後,積藥左右如山,而疾益甚。餘盡令屏去,但用杉木爲桶濯足,及令排樟腦於兩股間以腳掤繫定,月餘而安健如故。南方多此疾,不可不知。」順固名醫,語必不妄,故書以爲誡。

放生池

馮道性仁厚,家有一池,每得生魚必放池中,謂之「放生池」。其子爲監丞者,每竊釣而食之。道聞之不懌,於是高其牆垣,鑰其門戸,爲一詩書子門曰:「高卻垣牆鑰卻門,監丞從此罷垂綸。池中魚鱉應相賀,從此方知有主人。」

丘彬題陽朔縣

桂州左右山皆平地拔起數百丈,竹木蓊鬱,石如黛染,陽朔縣尤佳,四面峰巒駢立。故水丘彬嘗題詩曰:「陶潛彭澤五株柳,潘嶽河陽一縣花。兩處爭如陽朔縣,碧蓮峰裏住人家。」

萵菜

王舜求云:「萵菜出咼國、有毒,百蟲不近,蛇虺過其下誤觸之則目瞑不見物。人有中其毒者,唯生薑汁解之。」謝正秀才云:「有人食黃顙魚後食荊芥湯,即時死。」後見醫者云:「二物極相反,甚於木反桃李也。食他魚亦宜禁之。」

忌食羊血

馬昭甫云:「服餌之家忌食羊血,雖服藥數十年,一食羊血則前功盡喪。」又云:「有目疾者,切忌浴,令人目盲。」

武臣上殿不得過爲文飾

慶曆中河北大水,仁宗憂形於色。有走馬承受公事,使臣到闕即時召對。問河北水災何如?使臣對曰:「懷山襄陵。」又問百姓如何?對曰:「如喪考妣。」上默然。既退,即詔閣門:今後武臣上殿奏事,並須直説,不得過爲文飾。至今閣門有此條,過有合奏事人,即預先告示。

使士卒勞力制其驕惰

太祖朝常戒禁兵之衣長不得過膝,買魚、肉及酒入營門者,皆有罪。又製「更戍之法」,欲其習山川勞苦,遠妻奴懷土之戀,兼外戍之日多,在營之日少,人人少子而衣食易足。又京師衞兵請糧者,營在城東者即令赴城西倉,在城西者令赴城東倉,仍不許庸僦車腳,皆須自負,嘗登右掖門觀之。蓋使之勞力,制其驕惰,故士卒衣食無外慕,安辛苦而易使。


巻九

貴其真

東坡每曰:「古人所貴者,貴其真。」陶淵明恥爲五斗粟屈於鄕里小兒,棄官去。歸久之,復遊城偶有羨於華軒。漢高祖臨大事,鑄印銷印甚於兒戲,然其正宜明白之心照映千古,想見其爲人。如問士大夫蕭何何以知韓信,竟未有答之者。

嘉其盡節

曹翰圍江州三年,城將陷。太宗嘉其盡節於所事,遣使喻翰城下日拒命之人盡赦之。使人至獨木渡,大風數日不可濟,及風定而濟,則翰已屠江州無遺類適一日矣。唐吏部尚書張嘉福奉使河北,逆韋之亂有敕處斬,尋遣使人赦之。使人馬上昏睡遲行一驛,比至已斬訖。與此相類得非有命歟。

好佛

馮當世近年頗好佛,其知并州也,以書寄王平甫曰:「並門歌舞妙麗,但閉目不覷,惟日以談禪爲事。」平甫答曰:「若如所諭,即明公未達禪理,但閉目不覷已是一重公按。」當世深伏其言。

館中論詩

沈括存中、呂惠卿吉甫、王存正仲、李常公擇治平中同在館中,嘗夜談詩,存中云:「退之詩押韻之文耳,雖不健美富贍,然終不近詩。」吉甫云:「詩正當如是,吾謂詩人已來未有如退之者。」正仲是存中,公擇是吉甫,於是四人者交相攻,久不決。公擇正色謂正仲曰:「君子群而不黨,公獨黨存中耶?」正仲怒曰:「我所見如是顧黨耶!以我偶同存中便謂之黨,則君非吉甫黨乎?」一坐大笑。余嘗熟味退之詩,真天力自然,其用事深處,高出老杜之上。如《城南讀書詩》曰:「少長聚嬉戲,不殊同隊魚。」又「腦脂蓋眼臥壯士,大紹掛壁何由彎。」皆然也。襄陽魏泰曰:「韓退之詩曰:『剝苔吊斑林,角黍餌沉塚。』竹非黑點之斑也。楚竹初生苔封之,土人斫之,浸水中洗去蘚,故蘚痕成紫暈耳。」

能官

毛亢,兩浙人,由進士登第,所至稱爲「能官」,後授江左令。洪州有溪曰「長溪」,其水深數丈,長五十里。彼人尤重溪魚,溪歳出魚數千緡,爲二李所有,彼人呼爲「東李」、「西李」。家皆豪,常交竟,此溪不爲「東李」家所有,即爲「西李」家所奪,凡數十年互相爭訴,官莫能平其事。一旦「東李」詣闕匭函陳狀,英廟敕本路定奪,歸著明白,不得別致爭訟。漕憲持麾下清幹使皆曰:「非毛亢不可。」亢授命既往,召二李爲之曰:「此溪汝爭之近百年矣,若不以券契文字爲之據,無所憑也。如有據,多者即與之也。」二李竟取其家所有致於亢前,堆積莫知其數。知命取入爇之,乃於狀後判曰:「獸生於山,魚生於水,蓋自天然,固非人力,宜與衆共,安可獨專。」漕使以亢狀奏聞,英廟帝特改一官,亢由此累曆漕憲。

星墜

治平元年,常州日禺時,天有大聲如雷,乃一大星幾如月,見於東南。少時而有震一聲,移著西南。又一震而墜在宜興縣民許氏園中,遠近皆見,火光赫然照天,許氏藩籬皆爲所焚。是時火息,視地中有一竅如杯在極深,下視之,星在其中,熒熒良久漸暗,尚熱不可近。又久之,發其竅,深三尺餘,乃得一圓石猶熱,其大如拳,一頭微尖,色如鐵,重亦如之。州守鄭伸得之送潤州金山寺,至今匣藏之,遊人到則發視,王元昝爲之傳詳。

結廬講授

驪山白鹿觀向有道士王某,通《五經》,結茅廬數十區,講授生徒幾百人,韓丕亦嘗從之學。王間遣生徒往近村市酒,一日命韓挈榼以往,王謂諸生曰: 「韓秀才風骨粹重,向去進士不可量也。」然到山歳餘未嘗見其所業,命破扃索其寢室中,於席下得槲葉厚四五寸,或二三葉或十餘葉,以細梗貫之,乃韓之著述也。王見之驚駭,自此厚加禮待,其後官至貳卿翰林學士。

奇物

登州海中時有雲氣,如宮室台觀,城堞人物,車馬冠蓋,歷歷可見,謂之「海市」。或曰「蛟蜃之氣」,所爲疑不然也。歐陽文忠曾出使河朔,過高唐縣驛舍中,夜有鬼神自空中過,車馬人畜之聲,一一可辨。其説甚詳,此不具紀問。本處父老云:「二十年前嘗晝過縣,亦歷歷見人物,土人亦謂之『海市』,與登州所見大略相類也。」近歳延州永寧關大河岸崩,入地數十尺,土下得竹筍一林,凡數百莖,根幹相連,悉化爲石。適有□□□□,取數莖去雲,欲進呈。延郡素無竹,此入在數十尺土下,不知幾何代物?無乃曠古以前地卑氣濕而宜竹耶。婺州金華山有鬆石,又如桃核、蘆根、蛇蟹之類皆有成石者,然皆其地本有之物,不足深怪。此深地中所無,又非本土所有之物,特可異耳。


巻十

琴曲宮十小調

世傳琴曲宮聲十小調,皆隋賀若弼所製,最爲絶妙。一《不博金》,二《不換王》,三《浹泛》,四《越溪吟》,五《越江吟》,六《孤猿吟》,七《清夜吟》,八《葉下聞蟬》,九《三清》,十亡其名,琴家但名《賀若》而已。

虞美人草行

曾子宣夫人魏氏作《虞美人》草行云:「鴻門刁斗紛如雪,十萬降兵夜流血。咸陽宮殿三月紅,霸業已隨煙燼滅。剛強必死仁義王,陰陵失路非天亡。英雄本學萬人敵,何用屑屑悲紅妝。三軍散盡旌旗倒,王帳佳人坐中老。香魂夜逐劍光飛,青血化爲原上草。芳心寂寞寄寒枝,舊曲聞家似斂眉。哀怨俳徊愁不語,合如初聽楚歌時。滔滔逝水流今古,漢楚興亡兩丘土。當年遺事久成空,慷慨尊前爲誰舞?」

狄天使能戰

寶元中党項犯塞,時新募萬勝軍,未習戰陣,遇寇多北。狄青爲將,一日盡取萬勝旗付虎翼軍,使之出戰,虜望其旗易之,全軍往趨,爲虎翼所破,殆無遺類。又青在涇原,常以寡當衆,必以奇勝。預戒軍中盡舍弓弩,皆執短兵器,令軍中聞鉦一聲則止,再則嚴陣而陽卻,鉦聲止則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才遇敵未接戰,遽聲鉦,士卒皆止,再聲皆卻,虜人大笑,鉦聲止,士卒突戰,虜無遺類。

能辨盜

陳跡古密真,知建州浦城縣日,有人失物,捕待未知的爲盜者。述古乃紿之曰:「某廟有一鐘能辨盜至靈。」使人迎置後閣祠之,引群囚立鐘前自陳,不爲盜者摸之則無聲,爲盜者摸之則有聲。述古自率同職禱鐘,其肅祭訖,以帷帷之,乃陰使人以黑塗鐘。良久,引囚逐一令引手入帷摸之,出乃驗其手皆有墨,惟有一囚無墨。訊之,遂承爲盜,蓋恐鐘有聲不敢摸也。此亦古人之法,出於小説。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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