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望/卷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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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嚴經》云:「汝體先因父母想生汝心,非想則不能來想中傳命。」又云:「如中陰身自求父母陰信冥通。」此即召命受命之理,蓋生人之大端若此。(潘右云:一性之動,是為太易,言性移易而不定也。或為人或為異類,在性之所好而已。)

八識之中,有法識神,主人之意;意行即行,意止即止;名妙觀察智,平等性智,主傳送識。大圓鏡智,主含藏識,皆聽意神以主之;意去即去,意來即來。下工之初,全仗此神,以煉丹採取。(故又名妙觀。)

意之所之,氣為之奔走,非敢後也。蓋志氣之帥,聽其役使,一真聚則眾真皆聚。

少林偈云:「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華開五葉,結果自然成。」曹溪偈云:「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竊云:「靈臺為花,華蓋為葉,一旦撇開,十方朗徹。成果證真,悟因是訣。」又云:「大悟若干遍,小悟不知數。劫外若見見,聖域乃優入。」

曇陽子云:「莫待年齡八八,元精散盡難收。」黃石公《素書》云:「悲莫悲於精散。」注云:「神之潛於無也,則無生無死,無前無後,無陰無陽,無動無靜;其舍於形也,則為名為哲,為智為識;曰精誠,曰精力,曰精明,曰精專,曰精虔,曰精光,曰精實。血氣之品,無不禀受。正用之則聚而不散,邪用之則散而不聚。散之不已,豈能久乎?故曰:寡欲為要。」(莊云:眾人重利,廉士重名,賢士尚志,聖人貴精。)

于清風曰:「未至真空,陽神難出。」丘長春曰:「未至真空,陰神也難出。」蓋古仙之脫胎神化,由於虛靜之極,無我之至也。今人夢中,其神無所不至者,不格於形也。醒則滞於此而不能遠去者,形格之也。故惟真空無我,然後能脫胎神化。

又靖天師與司馬承禎寢,窺見其額上有日如錢大,光耀人席。逼而聽之,腦中有小兒誦經音,玲玲如金石。晁文元自記:嘗聞靈響,凝然聽之,心息俱住,神氣融暢,杳不可說。目有一點圓光,如小錢許,或青、或黃、或白。二公之事相類,一屬它見,一屬自見,其玄機則一也。圓通大士贊曰:「側耳糞類,揚目見月,屈膝支頤,人空境絕」之句,皆可為修行師印。

鬼神有性無命,草木有命無性,禽獸性少命多,惟人能全之。性者屬知覺,命者屬形質。

鶴知夜半,燕知戊己,蛇於已日不出道,鶯於春時自出谷。最貴為人者,何不順時養元陽而收真炁耶?真炁大運隨天,春在肝,夏在心,秋在肺,冬在腎。元炁小運隨日,子在腎,卯在肝,午在心,酉在肺。真修之士不見功者,以旺時不收,損時不補,散時不聚,合時不取。不知交合之時,又無採取之法,安得比天地長久、日月堅固哉。詳見《靈寶畢法 西山會真記》

龜能息氣,鶴能養神,鹿能固精,三者世間之壽物也。人為最靈,當兼而有之。可以人而不如物乎?

北方正炁號河車。車謂運載物於陸地,往來無窮。而曰河車者,取意於人身萬陰之中,有一點元陽上升,熏蒸胞絡。自腎傳肝,自肝傳心,自心傳肺,自肺傳腎,為小河車也。肘後飛金晶。自尾閭起下陰至中關,中關上關;自上田至中田,中田至下田,為大河車也。純陰下降,真水自來。純陽上升,其火自起。一升一沉,相見於十二樓前,顆顆還丹,而出金光萬道,為紫河車也。故車行於河,如氣在血絡之中,炁中暗藏真水,如車載物。所謂河車者詳矣。

肝本心之母,腎之子,傳道腎氣以至於心。肺本心之妻,腎之母,傳道心液以至於腎。氣液升降,如天地之陰陽。肝肺傳道,若日月之往復。故曰氣傳子母,液行夫婦。

腎氣投心氣,氣極生液。液中有正陽之氣,配合真一之水,名曰龍虎交媾。日得黍米之大,名曰金丹大藥。保送黃庭之中。黃庭者,脾胃之下,膀胱之上;心之北,腎之南,肝之西,肺之東;上清下濁,外應四色;量容二升,路通八水;所得之藥,晝夜在其中。若採藥不進火,藥必耗散而不能住。若進火而不行採藥,陰中陽亦不能住,止於舉發腎氣,壯暖下元而已。若採藥有時,進火有數,必先於鉛中作汞,借氣進火,使大藥堅固,永鎮下田,名曰採補之法。

心之見於內為脈,見於外為色;以舌為門戶,受腎之制伏,而驅用於肺;得肝則盛,見脾則減。腎之見於內為骨,見於外為發;以兩耳為門戶,受脾之制伏,而驅用於心;得肺則盛,見肝則減。肝之見於內為筋,見於外為爪;以眼目為門戶,受肺之制伏,而驅用於脾;見腎則盛,見心則減。肺之見於內為膚,見於外為毛;以鼻孔為門戶,受心之制伏,而驅用於肝;見脾則盛,見腎則減。脾之見於內為藏,均養心腎肝肺,見於外為肉;以唇口為門戶,呼吸定往來;受肝之制伏,而驅用於腎;得心則盛,見肺則減。人之五行,相生相剋,而為夫婦子母,傳氣衰旺,見於此矣。

人之初生,腎為始,脾次之。脾又生肝,肝方生肺,肺肝為傳導之門戶。且腎為水也,水中有火,升之為氣;乘氣上升,朝之於心;心中生液,負陰而下,以歸於腎。蓋無肝肺為之傳導,安得交媾而成龍虎耶?古人煉丹不成,大患金木間隔。今若使肝能傳腎氣以朝於心肺,能傳心液以至於腎,時候不差,黃芽乃生。(故探取須用甲庚,沐浴必以卯酉也。)

肝主魂,應於目,神之存也。肺主魄,應於鼻,氣之調也。

輔談云:修養家存神於泥丸,則丹田之氣上升。蓋神之所至,氣隨之而往也。旁門所謂手按尾閭,吸氣咽津,雖得其緒餘,而亦不泄,況於是耶。《左傳》云: 「人受中以立命。」《書》云:「上帝降衷於下民。」即道家黃庭也。黃者土之色,庭者四方之中。天一生水,在人為精,藏之於腎,腎有左右中夾。《黃庭經》云:「左為少陽右太陽,後有密戶前生門。」腎既為生死門戶,則涵養之功必至黃庭始。腎中藏精,精中生氣,交合於心。心液相交,煉於黃庭。倘知交合不差,則精合於氣,氣合於神,神合於道,生生之理,不失天地之中。

人之一體,所以死壞者有三十九處,以受鬼氣。形有間孔,血有污迭;死氣日進,邪氣引入;精神不通,津液沉滯。故《生神章》、《大洞經》有混合百神之道。

人有八漏:目之淚,肝漏;鼻之涕,肺漏;口之唾,腎漏;外汗,心漏;夜盜汗,小腸漏;寢而涎,腦漏;夢與鬼交,神漏;淫欲者,身漏。是皆五陰六入、十二根塵之所交接。

嚴君平云:「虛心以原道德,靜意以期神明。緣眾生之心未合於道,先授之以齋法,使其因齋而息心,息心而入道。後世熾以人事,涉以形器,齋法何其謬耶。祭酒道士但成一屍祝矣。

人未生時,謂之不睹光明,處冥冥之中,無所作用。雖無煩惱怵系,經千百劫,但成遊魂苦爽,何益於事。莊子悲在冶之金,蓋惜其為人之後,空與草木同腐,不若無生之為安也。有人於此不貴其生,認四大為逆旅,形骸枯悴,只說苦空,坐待至死,豈人之情也哉。

修行之士必先拘魂而制魄。魂乃汞之屬,魄乃鉛之黨。汞性易飛,人才死則魂先去。《度人經》云:「高上清靈爽,悲歌朗太空。」蓋傷人之死也。

人未受生,芒笏之間,是為太易。變而有氣,是為太初。氣變而成形,是為太始。陰上承陽,氣隨胎化,是為太素。靈光入體,與母分形,十月完足,是為太極。

晨者,雞鳴之時也。《洞玄經》云:「舉身登晨,白日升天。」中為白日,雞初鳴為登晨,是以存太一混合多用此時,乃生氣時也。《黃庭經》云:「羽服一整八風驅,控駕三素乘晨霞。」

太虛聚而有炁,炁聚則為精;炁聚精結,包之於土,兆生之理啟矣。經云:「男女媾精。」包胎始榮,乘其宿命,然後生人,故曰包命。當其元炁初包,狀如垂囊,附脾作種。脾為真土,物所憑生;中黃太一,為人己命,其炁流演不窮。故云:「元一黃演之炁。」(上文曰靈光,曰宿命,曰靈爽,皆指受命之命而言。)

五臟六腑,百關百脈,金津玉液,日月光華,皆本於腎。故《黃庭經》云:「主諸六腑九液源」是也。莊子云:「真人之息以踵。」踵者,命門也。其氣息於命門,如子在胎,不飲不食,綿綿長存,所謂胎息也。氣本生於腎,若息於它處,必無是理。或云踵者相繼之義,是人之所以繼續不絕處。故云:「生生之謂易。」又云:「種民天。」種與踵之義同,以繼續名之為踵,以根本名之為種。

《金關玉鎖訣》云:「白牛去時,如何擒捉?」曰:「緊叩玄關,牢鎖四門,急用仙人釣魚之法;又用三島手印,指黃河逆流,掩上金關,納合玉鎖,白牛自然不走。一名金關玉鎖定,二名三島回生換死定,三名九曲黃河逆流定。若定了保時,休教滯了腰腳,昏了眼目。此是定三寶法。若收定三寶,搬運歸寄何處?先用蘆芽穿膝法,烹氣衝寶爐;二骨直至湧泉,補於二足。然後行七返還丹之法。若不用此功,便行肘後飛金晶而望長生,顧上不顧下,如小兒建塔,下不堅牢也。卞和刖足亦是不行穿膝之喻。」又《錮鏴歌》云:「上至頂門泥丸宮,下至腳板湧泉穴。九竅八門都補合,休教一點有漏泄。」又《青霞秘文》云:「湧泉穴,發水火二氣。入尾閭,合兩腎。一龜一蛇,互相橐籥。」觀此二說,則蘆芽穿膝之工,誠不可缺也。息踵之論,可執一偏耶。

雀巢灌頂,如群雀之躁也。蘆芽穿膝,如根荄之貫也。(《物外清音》云:「偶然奇,耳邊鐘聲唧唧,泥丸宮如鳥為栖。百樣聲音,亂躁不住啼,猶如茂林晚鴉叫起。」非灌頂之喻乎?《青霞秘文》云:「左足太陽,右足太陰,兩足底為湧泉穴,發水火二氣。自雙足入尾閭,上合兩腎。左為腎堂,右為精府。一龜一蛇,互相橐籥。」非穿膝之說乎?)

魄成於地,乃陰也,喜於死。大洞之法有制魄之方,不使散亂。人之夢中與人爭戰者,乃屍鬼也。屍鬼即魄也。魄以肺為家,而又主炁,其色白。遊魂若返,則必煉其炁,使生華也。《黃庭經》云:「急存白元和六炁,神仙久視無災害。」

金木水火之炁,非土不成。心肝肺腎之元,非脾不養。九天之炁,初降為胞,名元一黃演之炁,是中黃太一以為己命也。至於五月,五臟乃分,又名中靈之炁,是五炁居中以結命元也。則知生人之成始成終者,其惟土與丹法象之。

道人要妙,不過養炁。夫人汨沒於名利,往往消耗其氣。學道者別無它事,惟至清至靜,頤養神氣而已。心液下降,腎氣上騰,至於脾元氤氳,則丹自聚矣。若肝與肺,但往來之徑路,習靜無念絕想,神自靈,丹自結。

叩齒之法,左為天鐘,右為天磬,中為天鼓。若去卻不祥,則鳴鐘伐鬼靈也;制伏邪惡,則鳴磬集百神也;存思集神,念道至真,則鳴鼓朝真聖也。要閉口緩頰,使聲虛而響應深也。

古之人以修誦而得仙,如魏紫虛、李順興、司馬子微之類多矣。今學經之士,縱未絕緣離世,苟能金石其志,背塵合真,至心受誦,久久不已,必階仙品無疑也。

蔡季通《睡訣》云:「睡側而屈,覺正而伸。早晚以時,先睡心,後睡眼。」晦庵以此為古今未發之妙,殊不知本出於《千金方》,云:「半醉酒,獨自宿,軟枕頭,暖蓋足,能息心,自冥目」此睡訣也。

三寶者,天寶、靈寶、神寶;分為玄、元、始散氣;降於人為三田,曰枯,曰炁,曰神,此內三寶也。教有道、經、師寶;道寶,太上三尊也;經寶,三洞四輔真經也;師寶,十方得道眾聖;又縱、籍、度三師,此外三寶也。《內秘真藏經》云:「貧性寂滅,塵累無染,戒行不虧,是為法寶。嗔性不起,不憤外塵,定無生轉,是名師寶。痴性無取,無惱無患,慧通無礙,是為道寶。此非內非外,非聲非色,一真澄湛,善莫大焉。」

《內觀經》云:「一月為胞,精血凝也。二月為胎,形兆胚也。三月,陽神為三魂,動以生也。四月,陰神為七魄,靜鎮形也。五月,五形分五臟,以安神也。六月,六律定六府,用滋靈也。七月,七星開七竅,通光明也。八月,八景神具,降真靈也。九月,宮室羅布,以定精也。十月氣足,萬象成也,」

天寶君,玉清天尊也,本玄一之氣凝結(其色青)。靈寶君,上清天駐尊也,一生二,為元一之氣(其色白)。神寶君,太清天尊也,由二生三,為始一之氣(其色黃)。三炁既足,而生九炁,九氣散為萬炁,以植生物之根。(莊云「知北遊於知玄水之上」,「及於白水之南」,「反於帝宮,見黃帝而問焉」,乃太易、太初、太始之序也。)

人有死生,性無死生。出死生之外者,其惟見性乎?常人結習未除,為業所牽,留滯幽陰,或相報對。業報既盡,善性不滅,還生人道者,必當濯形太陽,然後投胎。蓋日之上館,亦名洞陽宮,流火之池,中有黃華真水。彼間真人以此水灌濯其身,《長生簡誥文》云:「黃華蕩形」,此之謂與。自得為人,經多少節次,驚天駭地,豈可自輕?煉養元神,返本還淳,與三炁九炁吻合,與骨肉同飛,上登三清之理。而不自勉,至於死壞,悲哉。造道之功,至於悟性,須當培養命基為本。若不能尊炁貴形,保命愛神,坐至衰老,汞枯鉛耗;命基既削,真性亦昏;此時欲修,所謂渴而鑿井,不亦晚乎?

峨山一老僧云:「頭是無影山,目為雙林樹;鼻中動靜,為三昧火;耳為阿耨池,乃觀音救苦處;咽為趙州狗子;鼻又為共命鳥,為真土;心為優曇華,舌為紅蓮樹。藥之未生,三昧火守之。藥之既生,三昧火採之。呼接天根,吸接地根,故為三昧。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寂寂惺惺,惺惺寂寂;本覺昭然,精氣自固,藥物自生。生而採,採而生,日積月累,腹中有寶,則優曇自關,白毫自見;白毫優曇,相為表裡。」

禪定不動處,混沌未鑿時。

東坡曰:「徐徐而為,十年之後何事不立?但患志之不堅,行之不力耳。」其說在北山愚公之平山,補陀大士之遇磨鐵人也。(大慧云:念念不間斷,莫管得不得。)

嘗讀《大洞真經》「檀熾鈞音,仙梵歷耳」,及《生神章》「瓊房妙韻」之語,心竊異之。及考古證今,內征外訪,無不符合。聞熏聞修,以入正定,定久則心華自開,十方圓明之境庶幾矣。轉識成智,道固如是也,孰謂教外無別傳也哉。

《楞嚴》旨義,奧衍宏深。大約謂人之覺體,妄有四大,遂成六根。六根之中,各具四陰,共成五蘊,乃生滅根本。若能選擇圓通,一門深入,以至六根互用,則五蘊盡而覺體复,六解一亦亡矣。故《心經》云「照見五蘊空,能度一切苦。」

《契》云:「含元虛危(左腎屬危,右腎屬虛,間以穴言),播精於子(以時言)。」注云:「虛危亥子之間,陰極陽生之時。子者,一陽動處,過此則子母分胎,妙在尾箕斗牛女。」豈知虛危,同是子位,豈可分為先後二時?若亥末子初,則當云危室,非虛危也。識者詳之。

夫道之全體,具於人之一心。聖不加多,愚不加少。聖人以其心役眼耳鼻舌身意,眾人以眼耳鼻舌身役其心,是以有聖、愚之別耳。學聖人者,固宜從事於一心矣。然六根者,此心出入之門戶也。心本無形,因境而有。苟不制六根,欲安其心,未可得也。所謂「系心一緣,面壁三月」,皆此法也。且六根之為患,惟眼為劇。程子四箴,致動於視,曰:「心兮本虛,應物無跡。操之有要,視為之則。」然則操存之法,固以視為極度則矣。嘗試思之,眾人之情,開眼則從想,合眼則從夢。隨逐妄境,竟不知孰為主人。魂不附魄,魄不附魂,流浪生死海中,百劫千生無有出期。此無塔,放心未收故也。孟子曰:「火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放心而不知求,哀哉!」禪家建火場,煉魔卻睡,其法專用力於眼視。或三日,或七日,不睡不坐,暫立輒行,夏檚在御,互相規察,使眼視常平,睜睛不瞥。蓋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人之有心,不昏昧則放肆,曾無中立之時。放肆則視流,昏昧則視懵。惟不昏不散,寂寂惺惺,乃為合道。故必嚴峻規條,雖挞之流血,不敢怨怒。至於真積力久,則昏散二病湛然自除,茲則了然頓悟,豁然貫通之時矣。然此不可有正助期限,蓋悟道有遲速,系乎人之宿根。有一宿而覺者,有三日者,有七日者,有三月者;三月不達,則以期年;期年不悟,則以畢命;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禪家建火場之意,收放心之要法也。今吾輩豈能不睡?日夜之間,忘機寂照,理自玄會。張真人偈云:「心如朗月連天淨,性似寒潭止水同。十二時中常覺照,休教昧了主人翁。」西岳有一道人,住山二十年,夜夢神人告曰:「你差了,今後耨你只想青天明鏡。」道人如其言,三季衝舉。觀此則知收放心之法矣。煉魔法雖善,然束心太急,亦為魔攝。

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此性在人為甚真,即本覺也,即道體也,即未發之中,得一之一也。及感物而動,所謂本覺者,不守自性,從真起妄,背覺合塵矣。違真背覺,然後有心意情識之名。真則不二,違真則貳。貳則三,參以三,同歸於妄而已不覺故也。惟其不覺,是以妄認軀殼為我,而不知本覺之為真我。妄認六塵為心,而不知本覺之為真心。世之講學者,又皆以識神為覺,而實非本覺也。以見解為悟,而實非真悟也。此無它性。心意情識等義未及犁然。是以覺路不開,見惑為病。

寂然不動之中,即道之體也,即仁也。所謂人生而靜,天之性也。虛靈不昧之本體也,本然固有之知也,無極之真也。此聖凡、賢不肖、智愚之所同具者也。惟聖人一向圓全安住,未嘗少遷。雖至動之時,一向圓全安住,曾不少遷,所謂主靜也。《易》曰:「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故知死生之說。夫其所謂遊魂,乃其寂然不動之體。物交物則引之,內外皆喧,失共固有矣。賢者覺之,則為不遠复。凡夫昧之,逐為遊魂;日遠一日,月遠一月,無复返原之期;顛倒於夢想之間,而遊魂始為變矣。至此則愚益愚,流蕩生死海中,不能自有真命;隨物遷化,莫知底止。故惟聖人能制命,聖人能不死,患者反是。

陶靖節《歸去來辭》有曰:「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識迷途其未覺,覺今是而昨非。」其曰悟,曰知,曰識,曰覺,四字極為分曉,此淵明所謂為聞道也。後人不達,乃改識為實,淵明之意荒矣。知止而後又定,此知字即是靈知,即是本覺,即是悟,即是止至善。既止至善,則定性矣,定性則不遷矣。不遷則靜,而安如止水。物來則現,物去無跡。前乎千萬世之已往,後乎千萬世之未來,皆視諸掌矣。故曰能慮,能慮則得道矣。故曰能得知是至善初地,得是至善極功,首尾只是一知字;堯舜執中,此知也。孔門一貫,此知也。

夫人之所以欲壽其身者,豈非以身為我有乎?然以身為我之所有,則可;謂身為我則未也。夫眼耳鼻口,四肢百骸,塊然器也,而非性也。視聽言動,雖出於性,然亦非性之體也。蓋交於物之用也,此皆與器同盡者也。性也者,靈明獨照,與天長存,不以少而盛,不以老而衰;不以生而存,不以死而亡,故曰天命也,此則真我也。而人多執身為我,於是得失交乎前,憂喜躁乎中;汨於其情,掛於其身。而所謂真我者,茫乎不知為何物,豈不大可悲哉。

二氏之學,以養氣為主。誠能內視返聽,此氣自充,精神自固,仙丹在人腹中,即此氣是也。故曰氣不耗散,再無別訣。老子曰:「君子為腹不為目。」丹書云:「黃帝內視,三月而道成。」即此法也。

《經世書》云:「天之神,栖於日。人之神,發於目。生身處,此物先天地生;沒身處,此物先天地沒。水火木金土之五行攢簇於此,肝心脾肺腎之五臟鐘靈於此,唾涕精津氣血液之七物結秀於此。」《內指通玄秘訣》云:「含光便是長生藥,變骨成金上品仙。」又云:「撮聚雙精在眼前,燒成便可點金仙。」《金華詩》云:「雙童常守洞門立,三島真人長往還。」《金笥寶錄》云:「性之初見如星大,圓陀陀,光灼灼。」修丹之士,才見此物分明,便是元氣產矣。故滄海洞源之間,或如一顆,或如一鉤,從下而上,漸升漸長,此是先天真一,凝而顯象,非幻妄也。三日月出庚,曲江上月華鎣靜,有個鳥飛,皆此旨耳。陽子云:「是一土坯,水火鍛煉,方能成磚。水火交似冷如冰,從泥丸而降丹田,不出月餘,神水將畢,霎時現出水中之金,紫色光明,大如米粒,結在明堂。千變萬化,開眼不見;閉眼觀之,在泥丸,或走或飛,或上或下,只在內而不在外。工夫到此,不可言談,亦不可昏睡,堅心上線照顧,此第七轉工夫也。」

《圓覺經》「宴坐靜室,安處徒眾」;《維摩經》「空其室內,除諸所有」,皆謂屏滌雜念,虛其心也。

性命宗旨,譚者多未鎣,盍觀六祖語,可知崖略。其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此性宗事也。又曰:「吾若不知去處,終不別汝。」此命宗事。

人之寐也,魂自雷門出入為夢。雷門者,耳也。

或問:「觀世音何以示女相?」曰:歸元法無二,方便有多門。成佛證果,依因悟入,凡二十有五門:六極也,六塵也,六識也,七大也。諸門之中,惟觀世音依耳根而悟入。《黃庭經》:「嬌女窈窈翳霄暉」注云:「嬌女,耳神也」。故觀世音現美女之相。六塵惟聲度垣而不能為礙,故觀世音之妙力,無剎不到也。

《楞嚴經》以情為外分,想為內分。蓋心動於內曰情,人之陰氣有欲者也,故為內。意緣於外曰想,人之陽氣有冀者也,故為外。情積不休,能生愛水;諸愛雖別,流結實同;潤濕不升,自然從墜。想積不休,能生勝氣;諸想雖別,輕舉實同;飛動不沉,自然超越。純想即飛,能生天上。情少想多,輕舉非遠。情想均等,不飛不墜,即生人間。情多想少,流入橫生。七情三想,沉下水輪。九情一想,下洞水輪。純情即沉,入無間獄。欲界眾生,末後著盡於此矣。修行人絕諸情想,直超三界。

修行人,行如風,立如松,坐如鐘,臥如弓。

劉元城四十七時謫嶺表,已絕欲故,七年間,未嘗有疾。年幾八十,堅悍不衰。嘗與人曰:「安世絕欲三十年,氣血意思,只如當時。」終日夜談,雖夜不寐,翌朝精神如故。每日行千步,宴坐調息,复起觀書,未嘗晝寢,終身未嘗草書。家廟祭享跪拜,七十有二,未嘗廢闕,一皆本之以誠心。嘗前知至誠如神聖言,豈欺吾哉。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故性不可不复。聖賢應世,惟欲教人复性而己。复性則天地世界如觀掌中物耳。人身戴天履地。曾不知天之高,地之厚,懵然百年,如夜投逆旅,未明別去,非惟不識主人,抑亦不識方隅物色也,豈非虛度乎?于乎!天地世界,可謂廣大,而吾人之性,又包乎天地世界之外,此聖人所以教人复性也。莊子曰:「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言。」鄒陽曰:「天下之為九州者,有九九。今中國之九州,乃八十一分之一耳。」《楞嚴經》云:「阿羅漢見閻浮提如觀掌中果,十方如來窮盡微塵清淨國土,無所不瞩。」眾生洞視,不過方寸。

道熟為大?性為大。千里之遠,數千歲之日,其所動靜起居,隨若亡棄。然時而思之,則千里之遠,在於目前;千歲之久,無異數日。人之性,不亦大哉!噫!人之自小者,可哀也已。

始元玄三炁,帝雌雄三一,上中下三關,首心腎三統,皆一理也,一事也,一物也。

司晨之雞必以童,若壞其天真,豈能有常哉。吁,人可知矣。

《龜策傳》云:「天尚不全,故世為屋,不成三瓦而陳之。」陳,居也。宋李文靖云:「內典以世界為缺陷,安得圓滿如意,自求稱足。人生朝暮不可保,巢林一枝,聊自足耳。蓋住壞空成,則必至於壞,理勢然也,何以全為?」

「道筋骨則形全,剪情慾則神全,靖言語則福全。」亢倉子之語也。

孟子戒助長,莊周懲益生。

李翱云:「滅情以复性,不若王弼性其情,久行其正。」李雜乎禪,王協於《易》。

晁文元云:「置心空中,不令著一物。」白沙子云:「善學者,常令此心在無物處,庶運用得轉耳。」

程彥賓攻逆寧成,左右以二美女進,手自封鎖一室。及旦歸,其父母皆泣謝:「願太尉早建旄節。」答曰:「但死時無病,便是好也。」後官至觀察。九十一,無病而終。尹師魯是是非非,議論無避,不苟止,不苟隨。臨終以書別,範文正馳至,已沐浴坐逝矣。哭之働,乃張目曰:「死生常理,希文豈不曉乎?」复揖而逝。由二公觀之,死生之際,顧平日存心積行如何,自然如願也。

四大之身,飢瘡為患。隨順給養,不生貪著,謂之智食。姿情取味,妄生分別,惟求適口,不生厭離,謂之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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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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