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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峯先生集/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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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芝峯先生集
卷十六
作者:李睟光
1633年
卷十七

續朝天錄起辛亥八月,止壬子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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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日,白蓮寺宿夜口占,留奉親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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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裏曾遊處,天涯欲別時。

水聲今夜夢,山色去年詩。

爽氣衾先覺,離愁鬢獨知。

明朝萬里路,煙樹杳相思。

十二日,歷掃先壟,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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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打城西路,荒原白露時。

溪雲纔掩日,山雨恰催詩。

夕淚巖泉響,秋聲壟樹知。

松楸今一別,惆悵隔年思。

臨津舟上,用前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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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征路好,秋色渡江時。

石壁舟中畫,雲煙座上詩。

面從黃帽識,心許白鷗知。

他日燕臺夜,滄波夢裏思。

松都感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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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國千年地,淸秋八月時。

廢宮無故跡,行客有新詩。

往事孤鴻沒,荒墟老木知。

傷心臺下水,流盡夕陽思。

朴羅州南郭老兄爲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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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落平生友,惟君海內奇。

靑陽初契合,白首共襟期。

北今千里,天南又一麾。

自憐衰病日,非復壯遊時。

世故銜杯少,情深解手遲。

分飛吾更遠,兩地若爲思?

寄別李都事德餘北幕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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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槪平生儘負奇,北門行色好男兒。

咸關曉日雲隨馬,長白秋風雪映旗。

草檄手閑頻把酒,據鞍身逸但吟詩。

天涯老抱吾偏苦,惆悵燕山此別離。

十五夜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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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序三秋半,關山萬里寒。

年年今夜月,幾度客中看?

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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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落平城館,秋光正好時。

野花黃映酒,山月白宜詩。

旅夢孤燈伴,雄心一劍知。

途中逢令節,多少故園思。

蔥秀山,訪天使遊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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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蔥秀勝,巖溜雨餘時。

石有仙人榻,天留學士詩。

盛名村老誦,陳迹渚禽知。

立馬斜陽路,西風不盡思。

龍泉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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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腸煙樹夕陽前,千里長程一短鞭。

行盡驛西秋草色,碧峯陰畔見龍泉

又次前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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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秋將晩,嚴程又此時。

好山朝作畫,淸月夜供詩。

客意登樓怯,衰顏對鏡知。

十年長在路,休說遠遊思。

龍泉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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頻歲遠爲客,歡娛能幾時?

山川杯裏興,風月橐中詩。

世味隨年減,人情到老知。

平生江海夢,蓴膾入秋思。

鳳山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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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城秋色裏,行客夕陽時。

遠樹濃疑畫,晴山淡似詩。

嫩霜官柳變,涼氣野梧知。

惜別當年事,臨岐有所思。

宿洞仙館前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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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屋孤眠處,天涯見月時。

溪山當客眼,物色要吾詩。

節去秋蟲覺,涼來夜鶴知。

重遊無限意,悽切古今思。

奉呈正使令公。用前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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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少陵老,文彩擅今時。

洒落陽氷筆,淸新太白詩。

追隨眞自幸,宿昔荷相知。

最是秋窓夜,停杯話舊思。

黃州,次前日《廣遠樓》韻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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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在辛丑,以都司迎慰使經過此州,與遠接使李月沙聖徵、從事官朴南郭說之李東嶽子敏洪鶴谷輝世、製述官車五山復元,相與唱酬,抵今十年餘矣。追步其韻以寄感云。

偶同樽酒此重遊,遠客愁懷晩倚樓。

一夢去來人已老,十年憂樂水空流。

行邊物色供靑眼,醉裏風煙入白頭。

惆悵驛程秋萬里,五雲西指帝王州。

黃州,留別閔兄李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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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馬黃岡八月時,去留懷抱兩心知。

天涯十日九風雨,客子七年三別離。

官渡夕陽楓葉暗,驛樓秋色菊花遲。

悤悤未了連衾話,腸斷關河萬里思。

大同江崔監司瑩仲出待,舟上歡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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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船天上泛,簫鼓鏡中廻。

地自箕都勝,詩傳牧老才。

江山千古興,風月九秋杯。

盡意須成醉,餘生幾去來?

憶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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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昔經過浿水邊,雪中樽酒醉離筵。

佳人莫怪容顏改,已老當時十一年。

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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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客衰遲日,殊非少壯時。

逢場須屛酒,遇景莫吟詩。

舊跡江雲散,孤眠海月知。

安身有良法,第一息心思。

安定館,憶箕城昨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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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秋風浿上亭,故人雙眼對樽靑。

相思最是西樓夜,月滿雲屛酒未醒。

雲巖院廢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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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雲巖院,秋林日午時。

秪今惟廢址,無復舊題詩。

客恨蛩吟織,幽懷蝶夢知。

流光誰借問?回首一沈思。

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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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蹤跡幾天涯?一節重來鬢已華。

江館夜涼初白露,驛亭秋色未黃花。

西州風月詩中盡,北極山川脚底賖。

擲罷離觴頻跋馬,斷腸關路渺煙沙。

三淸詞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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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淸閣百祥樓,昔一別今十秋。

綠鬢凋朱顏老,誰識得此中愁?

百祥樓三淸閣,少年時舊遊迹。

列紅燭間靑娥,與君飮何不樂?

二十八日大雨風,不得渡江,仍留安興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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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雙星使,河邊八月槎。

誰敎一夜雨,添却萬重波?

地主應留客,天公故作魔。

晩來風更惡,舟楫欲如何?

嘉平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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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載重携一影來,齊山亭上暫徘徊。

地靈似有留人意,洞口煙霞鎖不開。

淸江石橋少憩,因次宣川板上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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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載宣城郡,曾從畫裏過。

芙蓉堤上路,楊柳岸邊家。

山色迎眸碧,溪聲入夢多。

澄江思謝守,誰復繼詞華?

良策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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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昔庚寅歲,初從北還。

病淹寒館裏,吟到曉燈間。

萬事今疏鬢,重遊已皺顏。

西風無限思,愁對驛南山。

見月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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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見月愁,在家見月喜。

所見同一月,人情自殊視。

愁亦從何生?喜亦從何起?

達人本無心,愁喜兩忘爾。

到處卽爲家,安知身萬里?

見月輒成歡,邀月時共醉。

月入我杯中,倒下詩腸裏。

寫出萬斛珠,與月爭淸媚。

月固有虧盈,此心無瑕累。

炯然長似月,氷壺湛秋水。

築城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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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運一石,十日運一木。

驅石鞭見血,伐木山盡禿。

主將但務速,役卒敢言勞?

樓櫓一何壯?雉堞一何高?

看看匪石築,一一民脂膏。

築已旋復壞,何時築得成?

吾聞以城城,不如以賢城。

城城止百年,賢城可萬里。

萬里與百年,終亦有時毀。

曷若民爲城?本固邦乃寧。

此城雖無形,萬世保太平。

是知城非城,至險藏小民。

願畫無形城,持以謁楓宸。

聚勝亭夜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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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亭迥壓海雲隈,錦席秋光向夕開。

關塞十年頻去國,江山千里又登臺。

愁邊白髮驚時序,客裏黃花對酒杯。

邂逅天涯拚一醉,不妨歌吹夜深廻。

統軍亭。雨後乘夕獨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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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低平野,晴江擁翠屛。

天涯今古意,獨上統軍亭

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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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軍亭鴨江頭,萬里萍蹤此壯遊。

脚着浮槎曾上漢,身隨一劍屢觀

黃花雨裏重陽酒,紅葉霜前九月樓。

可耐西風吹客思?海門東望故園秋。

重九日風色斗寒,不得登高,府伯開宴于中堂,而以疾不赴,感嘆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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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笙歌鴨水濱,滿堂華燭座生春。

自憐臥病違高會,少却尊前落帽人。

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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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日曾驄馬,秋風又使軺。

客來西地盡,路入北京遙。

野暗山雨,江鳴渤海潮。

登臨須共醉,別恨在明朝。

府尹東軒宴飮口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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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倚危軒落日風,客遊懷抱一樽同。

遼城暝色當簷合,渤海秋陰入座空。

景物收歸詩筆裏,河山浮動酒杯中。

逢場不盡疏狂興,氣槪平生老尙雄。

十五日渡鴨綠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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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船尊酒夕陽痕,去住情深各斷魂。

欲問今宵何處宿,隔江蘆葦月明村。

宿狄江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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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龍灣萬里雲,碧江東去日西曛。

歌姬無限《陽關曲》,今夜依俙夢裏聞。

東八站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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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陽九月霜威冷,峽裏秋容雨更催。

人面有山皆錦繡,馬蹄無日不風埃。

河通北漠玄氷早,關擁中原紫氣來。

行盡華夷交枕地,客愁都付菊花杯。

宿鎭東堡丁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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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蒼茫月一痕,荒城重訪古仙村。

看渠道氣全家在,知是當年白鶴孫。

宿草河洞。是夜大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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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盡關河驛路難,客窓愁伴小燈殘。

無端雁背西風惡,吹作征人一夜寒。

宿碧洞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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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路秋風落,黃花笑病容。

開窓紅葉盡,林外獻靑峯。

宿狼子山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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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客欲投宿,夕林孤鳥還。

路傍貧白屋,籬落富靑山。

鴨水微茫外,遼城晻靄間。

秋高戎虜近,日出始開關。

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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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路行行幾日休?一回西望一回愁。

天連常多雨,地近陰山易得秋。

南北風塵聊倚劍,古今霜月獨登樓。

羈懷且莫憑詩遣,纔到吟成欲白頭。

寫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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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懷落落氣成虹,嵬眼平生宇宙空。

社日別家同去燕,朔雲驅馬背來鴻。

帝居星拱北辰北,鄕國天連東海東。

萬里悲歌向市,此間今有幾英雄?

拜辭日,適社日故云。

記夢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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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日,夢化爲鶴,飛升九天之上,俯瞰九萬里依微世界一餉間,欠伸而寤。起視寥廓,則雲斂天倪,寒月正中,不知我爲鶴耶,鶴爲我耶,怳然有羽化騰空之意,始信莊周胡蝶之夢非寓言也。

白鶴城邊月正明,碧空無際夜雲輕。

誰知旅枕愁眠裏,化作飛仙戲太淸?

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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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城今日客三過,華表荒涼月色多。

夢裏偶然成白鶴,向來鬚鬢漸皤皤。

午憩沙河鋪,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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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枕無端入睡鄕,僕夫炊飯進黃粱。

人間歲月元來促,未抵蒲團一夢長。

鞍山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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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載遊蹤再帝城,天敎老眼富平生。

新詩也勝良工畫,句裏山川總有聲。

少陵《懷遠館別宋員外》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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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遼城客,愁顏欲盡凋。

塞塵隨去馹,關月引征軺。

草白陰山近,雲黃海國遙。

天涯兼別恨,霜葉政蕭蕭。

海州衛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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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下窮秋戍鼓閑,太平民物此中間。

遼陽坐甲三千士,上提封百二關。

紅樹暗邊知驛店,黑雲多處認胡山。

斜暉欲盡人猶去,悵望靑空暮鳥還。

東昌堡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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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奏東昌路,孤城草正腓。

雁將秋色去,人趁夕陽歸。

歲月添詩稿,塵沙化客衣。

村居邊地少,煙火望中微。

牛莊夜雨。用前日《箕城》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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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羈蹤此驛亭,一秋雙鬢暗凋靑。

嚴程又値孤城雨,宿客今宵耳獨醒。

三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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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無風雨不開,征鞍暫卸古煙臺。

津頭老吏煩相問,宰相如何今又來?

沙嶺途中大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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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霧茫茫不辨人,路岐何處是通津

天公也似丹靑手,水墨圖中着我身。

高平途中牛莊盤山,泥淖不通,行走長墻上,凡二百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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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長墻路,蒼然四望平。

高鴻天半落,寒日野中生。

地闊黃龍府,雲深白鶴城

傷心驢背客,吟盡未歸情。

壯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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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嘯東雲別故園,壯遊蹤跡半乾坤。

人煙隔岸近,虜火連山朔漠昏。

撫劍夕風生左海,賦詩秋色滿中原。

澆愁欲典姬酒,喚客靑帘出柳村。

遊仙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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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朝乘鶴背高,天飆吹送赤霜袍。

歸來乍醉瑤池酒,玉女氷盤薦碧桃。

五色雲中謁玉皇,碧霄隨意駕鸞凰。

花間一笑三千歲,未信仙宮日月長。

廣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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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寧今日盛繁華,路織人肩簇馬檛。

巡撫威名楊御史,總戎雄略李輕車

秋聲鼓角霜千樹,夜色關河月萬家。

誰識此間愁病客,筆端豪氣絢生花?

楊鎬爲巡撫御史。

路遇聖節使洪僉知輝世、書狀官丁佐郞士推爲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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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來時君正廻,路岐攀袂塞垣隈。

海關殘日鞭頭落,野寒雲馬首開。

萬里相逢萍兩葉,一場同醉酒三杯。

殷勤爲寄家中信,須護窓前手種梅。

連山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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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殊氣候,不雨亦常陰。

地接東關近,山連北塞深。

驛程隨落日,鄕思羨歸禽。

惆悵重遊客,偏傷歲暮心。

暮抵寧遠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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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樹村前路,風沙馬足隨。

野從右曠,山到漠南奇。

日落行人疾,天寒宿鳥癡。

孤城知未遠,戍角暗聞吹。

東關道中是日有虜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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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行長向畏途過,隔岸胡沙放橐駝。

煙外潮聲聞渤澥,霧中山色見紅羅

孤城落日臨關盡,古戍悲笳出塞多。

猶喜漢家飛將在,天驕不敢渡交河

紅羅卽山名。

前屯衛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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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盡遼陽數十州,朔風吹客古關頭。

沙場白日煙塵晦,天到窮邊似有愁。

偶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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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河地欲窮,烽火近雲中。

霧塞晴如雨,沙場晝自風。

愁心昏月上,望眼曙星東。

故國無來信,寒天有斷鴻。

路上逢一老,方瞳炯然,有似神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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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着仙翁碧海湄,自言身是老安期

憑君莫問吾年幾,眼見長城始築時。

塞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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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下胡兒馬上飛,黑狐皮帽白羊衣。

腰懸大箭麤獰甚,射得當前一虎歸。

昨夜沙場戰鼓聲,風吹殺氣滿邊城。

將軍出意新輕敵,不損胡兵損兵。

手中金僕臂雕弧,走馬翩翩俠少徒。

誇說劍頭餘虜血,去年身斬小單于。

半夜邊庭火滿山,角聲吹月列營間。

平明探騎來相語,十萬胡雛近北關。

磧地桑麻遍朔陲,戍樓閑却夕陽旗。

卽知聖澤無南北,瀚海今年凍合遲。

大漠愁陰晝不開,狼烽近接白龍堆

風頭一陣腥膻氣,知是匈奴打獵回。

十月望夜,宿山海關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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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暮孤城裏,良宵感客情。

玉霜寒有力,銀漢凍無聲。

許國身長遠,還家夢屢驚。

惟憐一片月,分照兩鄕明。

早入山海關,止西城外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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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朝霜正滿冠,主人嘗我小龍團。

客中耐可誇豪侈?石炭金爐座不寒。

山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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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海路,東北一關雄。

鎖鑰三邊會,梯航九譯通。

長城代月,絶塞時風。

誰識靑牛客,重來紫氣中?

望海亭。次少陵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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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在山海關東南海邊十里許。余嘗登覽,眞平生壯觀也,雖身繫一隅,心未嘗不遊於此。今正使與書狀官欲與行,而余以寒辭,波靈必落莫矣。他日東還,當隨諸公酌酒亭上,與海若馮夷相酬酢也,姑以此謝之。

山形從北起,地勢壓東偏。

野接看羊海,天連飮馬泉。

至今姜女石,應自祖龍鞭。

日月扶桑近,乾坤砥柱懸。

亭前寧有地?波外更無邊。

俯瞰鼇頭嶼,平臨鶴背仙。

橋今杳邈,轍昔留連。

徐巿樓船遠,安期玉舃傳。

關防眞勝絶,控制亦形便。

壯鎭三方會,神功萬古前。

登臨曾少日,夢想幾多年?

弱水遙三萬,嚴程渺四千。

尋常思再陟,咫尺病相牽。

借眼同行客,聞聲儘好緣。

雲陰開晩霽,天意爲高賢。

也是皇恩厚,非惟造物憐。

初平才不世,太白句愈鮮。

怳覩蓬山侶,欣傳嶠篇。

臥遊元自在,心賞却能全。

會與天仙遇,長吟一豁然。

又次梧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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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城臨絶漠,迥枕海雲偏。

五路通夷譯,三方輳貨泉。

皇威雄折箠,胡意息投鞭。

地軸從東拆,天文直北懸。

飛亭出鶴外,危石湧鼇邊。

日島波間國,神山海上仙。

遐巡嗤,高蹈慕

王母桃今結,安期棗孰傳?

長風如可借,一棹往應便。

宇宙虛無裏,烏蟾出沒前。

秦皇求藥日,姜女望夫年。

方士船何處?瀛洲路幾千?

凡蹤頻涉遠,遊袂幸遭牽。

道侶知相待,衰遲奈莫緣?

登臨輸我輩,題詠愧諸賢。

好事還多障,浮生秖自憐。

霞開鯨浪帖,日射蜃樓鮮。

未縱重來眼,空吟二妙篇。

望洋心久失,觀海目無全。

願托金華子,招邀謝自然

謹接來章,令人有千古之感,敢再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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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昔皇帝,雄呑宇內偏。

長城猶紫塞,遺火已黃泉。

氣使諸侯膝,威加六合鞭。

勢從攻守異,跡自古今懸。

風沙裏,日月邊。

曾立國,亦求仙。

郭隗金臺峻,麻姑弱水連。

智愚眞迥絶,芳臭永流傳。

北顧關防壯,東臨地勢便。

皇靈萬里外,偉烈百王前。

忝再觀日,逢今御年。

鳳城天尺五,鵬路海三千。

禮樂新瞻盛,山川舊興牽。

旅懷仍弔古,詩句或隨緣。

感念亡客,嗚呼義士賢。

管寧蹤已渺,姜女節堪憐。

箕子初封遼陽近接

井田餘敎化,《洪範》古文篇。

聖德知無外,藩邦喜再全。

銜恩思滅虜,一欲勒燕然

梧村韻,兼述懷申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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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內靑蓮客,生從鰈域偏。

衰顏常道路,雅志本林泉。

北學魚千里,西征馬一鞭。

幕賓新契好,江夏舊名懸。

步武雲霄上,絲綸雨露邊。

玉京朝帝后,蓬閣會神仙。

驄馬燕臺迥,星槎漢渚連。

壯遊眞不偶,奇跡摠堪傳。

聖主應紆眷,天公亦借便。

九秋塞外,萬里海亭前。

蘧瑗知非歲,張騫奉使年。

襟靈深抱一,筆力劣當千。

久客親廚僕,長途欠掌牽。

氣淸蠲俗慮,心靜脫塵緣。

敢道詩爲聖?惟耽酒比賢。

沈冥知我分,蹭蹬問誰憐?

橐裏黃金盡,頭邊白髮鮮。

山川揩病眼,風月入淸篇。

世道看今薄,交情得子全。

行歌市夜,撫古意茫然。

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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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代天官長,英聲夙歲偏。

三場推藝苑,一賦獻《甘泉》。

紫闕先鳴佩,靑雲穩着鞭。

東方文史足,南斗姓名懸。

聽履丹墀上,承綸白日邊。

無雙銀署客,第一玉堂仙。

鳳沼身同沐,龍樓袂幾連?

羽儀群士仰,風采萬人傳。

葭倚慙形穢,瓜投喜得便。

庸才甘伍,盛譽合前。

附驥還今日,乘槎又暮年。

關過百二,樂覩三千。

但覺襟期密,都忘俗事牽。

愁中開笑口,苦處遇良緣。

筆自羲之妙,詩今也賢。

竝遊誠竊幸,同病荷相憐。

形共秋山瘦,心將皓月鮮。

旅愁霜兩鬢,佳句錦千篇。

跡隱身難隱,神全道亦全。

靈山他日約,鞋杖共超然。

北京篇。用前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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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昔燕都勝,繁雄擅北偏。

家燒薪是桂,人飮醴爲泉。

白玉佳姬釧,黃金壯士鞭。

九重雲五色,萬歲日長懸。

地理移三輔,天居控四邊。

梯航來異國,冠蓋集群仙。

列肆魚鱗合,飛甍雁齒連。

北門宵柝絶,東岳曉鍾傳。

望海開關險,通運餉便。

樓臺歌吹裏,城郭畫圖前。

代隆治日,周家定鼎年。

前星明兩兩,寶曆過千千。

遺路民羞拾,蹊田俗絶牽。

太平眞有象,胡寇顧無緣。

緬憶昭王霸,仍懷樂毅賢。

孱孫謀齟齬,易水事悲憐。

盛世山河壯,榮光草木鮮。

封千古地,賦二京篇。

領略乾坤半,收將物色全。

重來瞻盛麗,作頌愧徒然。

莊誦盛和《北京篇》,無任歆服,鄙生才已盡矣,再難效顰,謹以書懷之作,呈似博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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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許國志,半世荷恩偏。

再杖燕臺節,三嘗帝里泉。

乾坤老杜眼,山水子長鞭。

使蓋星新竝,卿班月舊懸。

客心歸鳥外,鄕信斷鴻邊。

竹國思淸聖,遼城問羽仙。

關防臨瀚海,煙火接祈連

卒戈成枕,胡雛箭息傳。

恣探奇勝跡,剛喜往來便。

歲月浮槎上,風沙跋馬前。

銜綸今白首,沐澤最靑年。

主聖登三五,淸際一千。

志期衮補,忠乏裾牽。

松柏嫌孤特,藤蘿恥附緣。

忘形樽裏聖,尙友卷中賢。

擧世誰能識?惟公肯獨憐。

行開蔣詡逕,時擊陸生鮮。

跌宕詩千首,歸來賦一篇。

身心須自保,道義貴相全。

萬事皆徒爾,長歌任浩然。

北京篇。又次前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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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尾全分,乾坤北極偏。

天山仍近塞,瀚海卽流泉。

號令掀雷鼓,威靈振電鞭。

關頭日逐走,旗面月支懸。

虎豹嚴雙闕,貔貅壯九邊。

城池象河漢,樓閣畫天仙。

禁樹扶桑接,溟波太液連。

治竝駕,神聖世相傳。

鎖鑰防胡壯,咽喉控地便。

車書四海內,干羽兩階前。

國値重明運,天開萬曆年。

基恢八百,塞拓三千。

實自文皇斷,寧容俗議牽?

畜藏知地祕,經始信天緣。

絶代英雄略,當時將相賢。

秦皇何太苦?亦堪憐。

朔漠王庭在,長城粉堞鮮。

關河今帝宅,歌頌史臣篇。

玉葉鴻圖遠,金甌赫業全。

喬山瞻萬歲,佳氣政蔥然。

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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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形勝地,撥馬海雲隈。

樹木林胡塞,山河臺。

路從西日入,襟向北風開。

客裏關身物,天寒一酒杯。

途中,次前日赴京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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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病平生與世違,只今蘧瑗已知非。

塵埃暗變途中鬢,霜雪寒侵馬上衣。

天闊薊門秋雁少,月明海曉雲歸。

羈心不道關河隔,夜夜鄕山夢自飛。

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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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國山川入眼親,風光到處馬頭新。

楡關樹暗看歸鳥,雁塞天淸辨虜塵。

二十年間三度客,四千里外一孤身。

故園回日堪乘興,臘後梅花漢水春。

老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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磧北寒霜入戰袍,匣中塵暗七星刀。

戍樓今夜閑無事,臥看秋天太白高。

萬柳莊。次柳西坰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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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在永平府盧龍縣。有李公者,平涼知府充濁之孫,卒官光祿寺監事。妻韓氏獨居,構祠宇,設三世塑像俎豆之,一時名人多詠其事,命曰《節孝編》,傳于世。我國柳西坰詩,亦題板在壁焉。

幽居占斷小溪邊,纔望門閭便肅然。

節首三綱閨女法,孝原百行史家編。

妙辭他日徵碑記,香火平生設几筵。

老柳新詩分物色,芳名早已海東傳。

西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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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木陰陰綠水邊,祖孫三世廟巍然。

四時蒼翠貞松樹,一代輝煌《節孝編》。

遠客式閭迂驛路,庖人爲黍盛賓筵。

藩邦亦被漸東化,留與淸芬萬古傳。

隴西家世自平涼,楊柳陰中認舊莊。

遺澤不隨丘木斬,盛名應共水流長。

霜嚴苦節三冬竹,壁立高標萬仞岡。

欲把綵毫摹勝蹟,臨程無奈客行忙。

右二詩,後亦掛壁云。

夷齊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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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然遺塑舊祠宮,猶想雙淸氣象同。

倫紀君臣兄弟際,姓名天地古今中。

城懸北海當年月,野響西山百世風。

往事傷心孤竹國,夕陽無語水流東。

夷齊。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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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信仁只有三,同時二子是眞男。

當初讓國元微事,千秋也自慙。

已分捐生叩馬前,採薇非是爲身全。

區區欲把西山土,保得殷家一片天。

射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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鍊石何年落塞門?至今如虎路傍蹲。

憐渠不逐鞭去,留得將軍飮羽痕。

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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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何時盡?乾坤到處寬。

山川夸父杖,關塞臣鞍。

海月隨人遠,霜入鬢寒。

玆行非爲眼,髀肉已無完。

七家嶺有感庚寅赴京到此,製《望白雲詞》一闋,今用其詞語以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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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一曲動乾坤,萬里重來望故園。

天北河山孤竹國,日西煙火七家村

幽懷杳杳關雲色,片夢依依嶺月痕。

惆悵十年前度客,只今銷盡遠遊魂。

豐潤郭家壁上,見韓石峯遺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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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亡來筆海乾,精神每向卷中看。

壁間今有龍蛇字,半夜風雷繞座寒。

途中記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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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活畫奇,野中衰草夕陽時。

牧羊小子淸如雪,疑是前身叱石兒。

臨水誰家戶半開?美人含笑玉欄隈。

分明天上飛瓊侶,新自瑤臺謫降來。

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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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沙撲撲朔風獰,吹送征人度北平

衣上暮霜楡塞路,馬頭寒日薊州城。

屯煙古樹詩中景,流水荒橋客裏情。

借問前途知幾許,五雲深處是神京。

薊門煙樹」乃燕臺八景之一,又有漁陽橋故云。

三河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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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程行盡薊門沙,驢背長風掠帽斜。

遙指夕陽煙起處,白楡林外有人家。

通州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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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物色儘多奇,客子重遊眼更疑。

淚入金臺當日跡,歌傳易水昔年悲。

乾坤半落杯中酒,山海都輸篋裏詩。

回首故園東萬里,潞河西畔夕陽時。

宿夜偶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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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窓孤寂掩門深,霜氣吹寒欲氷衾。

岐路十年多少事,一燈今夜伴愁吟。

朝天宮演儀罷回,口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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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色初開日未生,萬官環佩集三淸。

歸來却鎖烏蠻館,一餉匀天夢裏榮。

玉河館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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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孤館玉河東,客裏驚心歲律窮。

日暗燕山南北雪,天寒易水古今風。

尋常遣悶憑詩力,取次澆愁仗酒功。

惟有行裝一老劍,夜窓時覺氣成虹。

至夜獨坐偶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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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管浮灰獻小春,客中時序一陽新。

愁燒帝里香燈夜,夢飽家山豆粥晨。

酒爲暖寒聊酩酊,詩因破悶強吟呻。

朝來不用看明鏡,雙鬢如今摠似銀。

檢曆冬將盡,挑燈夜欲窮。

政逢南至日,偏怕北來風。

屋暗窓呈白,爐寒火撥紅。

愁心仍令節,牢落客亭中。

冬至翌日賀儀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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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銜城開曙煙,滿庭簪佩會神仙。

螭頭乍暗端門裏,雉尾初分寶座邊。

萬歲三呼雷殷地,千官五拜日升天。

瑤墀禮罷沾嘉饗,矯首紅雲咫尺前。

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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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窓霜氣冷侵帷,玉漏無聲夜正遲。

夢入故園狂似鹿,身羈蠻館縮如龜。

氷橫大澤龍蛇凍,雪壓中原虎豹飢。

眠起不知朝日上,獨呵寒筆寫新詩。

十二月六日夜夢作翌年三月晦,始竣事辭朝,是其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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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風雲會,千年禮樂新。

恩波萬里道,花暖鳳城春。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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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終日一言無,這裏工程足自娛。

身在動時猶習靜,澹然隨地見眞吾。

苦寒行。次謝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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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層氷合,紛紛霰雪落。

浮陽滅淸輝,寒禽叫悲壑。

飢爨煙不興,渴汲水枯涸。右,康樂詩。

黝雲蔽六合,雪花飄碧落。

陽烏凍不翔,陰兔愁藏壑。

呵筆欲成詩,氷堅硯池涸。

歲暮愁陰合,天寒指欲落。

玄氷塞長河,積雪封深壑。

惟有華池泉,窮冬亦不涸。

重門晝鎖合,慘慘日西落。

凍雀依空林,蟄龍泣幽壑。

石鼎試煎茶,獨敲氷井涸。

十二月十八日夜,夢得「龍飛四十萬萬曆,胡雛奔走氣自奪,聖主千年天地德」三句,因演成雙韻以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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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飛四十萬萬曆,天子垂衣御宸極。

巍功赫業五帝六,冠帶車書四海一。

禮樂文物,鼓舞天歌日。

家傳,聲敎洋洋被殊俗。

皇靈北蹴天山裂,胡雛奔走氣自奪。

燒盡熐蠡鏟區脫,燕然石立瀚海竭。

威讋南蠻怛西域,梯航萬里來九譯。

會同開宴飽帝澤,光祿珍羞太常樂。

東韓小臣恭獻祝,聖主千年天地德!

嗚呼,聖主千年天地德!

詠臘梅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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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河館日,有通官秦仁男者,得一盆梅,俾觀之,古幹疏枝、淸香冷蕊,眞梅中第一品也。其始開者,如姑射仙人綽約肌膚,臨風啓齒;其欲吐者,如月宮素娥身着白霓裳,半露顏面;其蓓蕾而未發者,如苧蘿女淡粧雪中,含羞不語,而已覺姸媚;其先發而向謝者,又似明妃出塞,洗盡鉛粉,玉貌憔悴,而故態猶存。種種奇絶,莫可名狀,對之令人不餐而飽。

夫植物之性,隨地寒暖爲早晩遲速,梅固得氣之先者,而臘月開者尙罕。況北土寒烈,氷雪塞空,而乃能回生意於殺節,復陽和于剝陰,吁亦異矣!

且譯者唯利是嗜,而也獨能外利而嗜梅,發橐中錢,購人之所不嗜,非其胸次澹然有大過人者,能若是乎?又懼梅之難久也,必欲得余詩文,以壽梅於無窮,其志尤可尙已。第鄙拙之詞,何足以傳神?恐不免梅兄一笑耳。

半夜寒庭糝玉塵,窮冬不覺歲華新。

氷姿月色看相映,天到梅花與別春。

素衣三化帝京塵,物色撩人意更新。

須信聖恩同雨露,早梅先動臘前春。

梅兄標格絶緇塵,最愛淸香帶雪新。

誰識忘言相對處,此翁心地一般春?

騷人胸次本無塵,詩得梅花別樣新。

回暖不煩鄒子律,筆端淸唱自《陽春》。

梅蕊衝寒不染塵,客窓淸興曉來新。

東風萬里江南夢,吹入孤山雪後春。

千載逋仙骨已塵,只今誰復繼淸新?

天工似與詩人巧,粧點寒梅分外春。

再詠。三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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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窮邊見物華,暗香來處影橫斜。

騷翁不識春光早,錯認枝頭雪作花。

積雪人間混素華,忽驚梅萼一枝斜。

九天高處寒應甚,上界如今未有花。

盛冬何地覓春華?惟有新梅雪裏斜。

莫怪殷勤頻把翫,夜來疑有續開花。

壬子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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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枕無端欲二旬,帝庭虛負祝辰。

諸侯玉帛三千國,萬曆乾坤四十春。

斗柄乍從陽氣轉,梅心先共歲華新。

夢中不省身淹病,猶逐鵷行入紫宸

病未參賀班故云。

百年已強半,此意共誰論?

北雪逢新歲,東雲隔故園。

柳靑堤外眼,梅返嶺頭魂。

一盞屠蘇酒,春風滿面痕。

人日。效宋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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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人日洛城南,今年人日燕山北。

但看庭雪作花飛,不見梅花如雪白。

萬里逢春客未歸,他鄕物色漸芳菲。

裁書東望倍惆悵,碧海天長來雁稀。

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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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里繁華逐歲新,上元今夕最佳辰。

燒燈巷陌家家晝,賣酒樓臺處處春。

歌管連宵喧繡幙,軒車徹曉輾香塵。

誰憐旅館氷霜裏,孤燭寒眠萬里人?

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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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雖病此心安,萬事紛紛倚枕看。

末路功名寒淡泊,長年藥餌苦辛酸。

猶憐筆下風雲壯,自信胸中宇宙寬。

若使死生都脫落,世間何地不爲歡?

二月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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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出花前六出飛,忽驚春色入重扉。

雲中亂舞千霜鶴,月下初來萬玉妃。

地近瓊樓連瑞氣,天開銀闕眩晴暉。

應知上界朝元處,濕盡群仙白羽衣。

詠枯竹。八首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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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陵公得盆竹一個以爲翫,經冬色不變,至春忽枯損,故詩以傷之。

可憐孤竹子,風骨本來淸。

勁直由天性,何曾異死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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靑靑臘月中,寂寞向春風。

尙保氷霜操,恥與桃李同。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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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聞古臞仙,骨蛻心不死。

會作葛陂龍,直愁雷雨至。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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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君耐歲寒,胡乃失容顏?

但使性根在,誰求色相間?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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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均放逐日,澤獨行吟。

形貌雖枯槁,猶存一片心。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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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得三昧,能超無色界。

竹固不凡材,安知亦尸解?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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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有鮑焦者,河邊獨立枯。

枯來節愈固,得似此君無?

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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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裏琅玕色,移將彩筆端。

掛之素壁上,炎暑爲君寒。

疊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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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人自愛竹,相對一般淸。

形枯節不變,凜烈尙如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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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爲竹溪逸,君有竹林風。

非六亦非七,襟期獨與同。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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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聞伯陽子,再起徐甲死。

蕭蕭枝葉間,已覺淸風至。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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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竹令人戚,有竹解人顏。

今朝庭雪響,不到客窓間。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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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憐風雨夜,長作小龍吟。

外直知君節,中虛似我心。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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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亦天所愛,移之歸上界。

物化本無窮,此理誰強解?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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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木皆春意,亭亭爾獨枯。

周家全盛日,知有伯夷無?

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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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中一竿竹,氣已凌雲端。

遽失平安報,誰將共歲寒?

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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氷霜能獨潔,風月與雙淸。

似學詩人苦,如何太瘦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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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葉冬猶碧,疏枝夜自風。

此間如共醉,應與竹林同。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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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光裏,竹君抱節死。

彷彿尙聞風,伯夷淸獨至。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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靑靑能傲寒,今日慘無顏。

榮悴須臾事,何殊人世間?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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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酒相伴飮,有詩相對吟。

今朝忽惆悵,誰與共此心?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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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中劣容芥,豈是寬閑界?

所以不屑居,超然得懸解。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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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將鄒子律,回暖爲噓枯?

倘使宮成竹,貞魂返得無?

其八公以梅竹二盆置坐傍,故篇中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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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兄將竹弟,取友一何端?

今入有聲畫,繞窓風雨寒。

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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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時動影,霜雪獨含淸。

莫謂梔黃貌,堅貞自一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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籜龍纔滿尺,已有丈夫風。

紅紫媚春日,肯將兒女同?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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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本雪中靑,今胡雨前死?

枝柯日已枯,未覺條風至。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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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暑亦無寒,喜君氷玉顏。

更憐孤直節,不變死生間。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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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成黃帝管,擬作鳳凰吟。

古調無人識,伶倫得我心。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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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若有來生,受生應淨界。

吾與爾結緣,相纏恐不解。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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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謂爾成醉,那知爾竟枯?

須傾竹葉酒,洗盡此愁無。

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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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留雪後,顏色入毫端

凜凜猶生氣,坐令牙頰寒

疊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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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中君子,天姿稟直淸。

亭亭看玉立,遽作可憐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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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陵昔垂釣,扶有高風。

我欲作竿去,古人心事同。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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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釋迦子,無生亦無死。

今看玉板師,寂滅何方至?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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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把雪霜貌,強隨桃李顏。

從來特立操,難處衆芳間。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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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來何處嘯?興來何處吟?

春窓對搖落,寂寞歲寒心。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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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發生仁,陽和布世界。

七日應來復,雷雨方作解。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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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風振群蟄,品彙亦蘇枯。

君有中和氣,還能起死無?

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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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生異凡卉,爾死豈無端?

應伴月中桂,潛移向廣寒

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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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藏君子節,氣得聖人淸。

故學西山餓,堂堂不苟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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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友是芙蓉,蒼髥居下風。

龍鍾多苦節,眞與我相同。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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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蕭竹聲乾,黯黯竹色死。

往往谷風吹,尙疑鳴鳳至。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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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綠毛仙,千載尙童顏。

變作黃面老,藏身枝節間。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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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窓下竹,風雨夜常吟。

歸去一把翫,庶慰今日心。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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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君慕蟬蛻,寧能久塵界?

柯葉正離披,恰似麋角解。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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櫟樗能得壽,爾獨背春枯。

生死不易守,人中有此無?

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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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如孤特士,正色立朝端。

死者倘可作,姦諛心骨寒。

疊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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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吾甚愛之,愛之以其淸。

今看骨已換,是前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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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有凌霜操,中含太古風。

欲作柯亭笛,知音誰得同?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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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非日及花,朝榮暮卽死。

如何便成枯,不待芳春至?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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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氣難生色,年光不借顏。

端疑古帝子,獨泣綠雲間。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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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諧俗韻,時和此君吟。

今忽捨我去,何人是賞心?

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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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竹今何之?應知出三界。

如生貌不靑,始信形已解。

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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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諒難詰,紛紛榮又枯。

竹非眞我有,有本出於無。

其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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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挺不改節,持身此大端。

君子故愛竹,獨貫四時寒。

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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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館經冬歲又華,衣冠染盡玉京沙。

羈懷冷落多因病,客夢參差少到家。

春日不消頭上雪,年光先入眼中花。

愁來坐算東歸路,海外雲煙萬里賖。

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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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里光陰幾變蓂?寂寥孤館晝常扃。

人生不及忘憂草,到得春風自在靑。

丁酉赴京時,遇安南使臣馮毅齋克寬,留詩爲別。頃年本國人趙完璧者陷中,隨商安南,其國人頗有誦鄙詩而問之者。後完璧回本國,傳說如此。夫安南,去我國累萬里,歷世莫通,況海路之險遠乎?事亦奇矣。今在玉河館,念舊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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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年中謁紫宸,帝鄕相遇異鄕人。

烏蠻一罷當時夢,玉節重來十載身。

賈客謾傳新說話,詩篇長對舊精神。

毅齋今日平安否?惆悵梅花五嶺春。

執壤曾隨象譯來,偶同傾蓋古燕臺

天涯贈別唯詩句,客裏論文幾酒杯?

人去玉河孤月冷,路分銅柱瘴雲開。

十年兩地無消息,腸斷東風雁北回。

三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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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中佳節政三三,萬里鄕山思不堪。

欹枕暫時成午夢,却尋芳草到城南。

初十日辭朝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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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星漢未明時,館子相催上玉墀。

朝下午門天咫尺,日光紅射萬年枝。

三月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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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關鎖斷九街傍,不省韶華滿帝鄕。

地接紫宸黃道近,橋通金水玉河長。

笙歌萬戶春雲熱,桃李千門夜雨香。

遙想故園花事晩,海天歸思剩如狂。

辭朝後,臺餽不至,行李竝已打發,而旋復淹滯,絶糧數日,下皆慍見。余以一笑答之,「天旣不使是子死於病,又豈使今日死於飢乎」,以此自寬,亦欲以寬人,眞可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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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光陰半已過,客來館耐沈痾。

囊空杜子寧羞澁?門掩顏生但浩歌。

萬事古今無不有,此身天地欲如何?

衰年志氣猶難挫,一笑春風動玉河

二十日祇領冕服,抵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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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琅函下瑣闈,烏蠻久客出重扉。

手擎冊詔沾恩重,身與靑春作伴歸。

碣石飛雲隨使節,金臺落日送征衣。

揚鞭直度通州郭,花滿晴江水正肥。

題賜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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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年赴京時,蒙召對便殿,仍賜漆、白扇等物,蓋異數也。

寶箑涼生袖裏秋,提携尙覺御香留。

行邊更識吾王意,要遣淸風灑帝州。

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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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腸斷未歸人,觸忤風光到處新。

鞭外山川地夕,袖中煙月薊門春。

連堤草色晴如夢,夾路桃花暗欲嚬。

客裏無錢難買醉,謾將詩句答芳辰。

雁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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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落野橋頭,多少靑旗映酒樓。

隔水誰家開繡戶?柳邊門巷最風流。

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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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天涯正碧桃,薊門芳草上征袍。

靑山落日崆峒壯,紫塞長風渤海高。

千里旅愁憑醉失,百年衰興倚詩豪。

驛亭無限韶華節,收拾空敎兩眼勞。

玉田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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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初晴驛路長,萬家春色媚斜陽。

天公似欲誇奇艶,却爲千花一洗粧。

沙流河晝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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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路塵沙滿客顏,主人窓外對靑山。

悠然倦倚藜床臥,贏得眠中一霎閑。

豐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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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投孤店,聞鶯憶故園。

落花三月路,垂柳萬家村。

夕日辭塞,春雲出薊門

臨岐一聲嘯,暝色赴中原。

榛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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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聽鳥成歌管,霧裏看山似畫圖。

傍柳人家知有酒,橐中羞却一錢無。

途中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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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樹看看暗,春天望望陰。

殘花風後少,芳草雨前深。

野蝶疑夢,山禽學吟。

空悲遠遊客,無限未歸心。

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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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吟不覺韶光盡,辜負銜杯餞暮春。

千里亂山愁外夕,一年芳草夢中人。

花殘北啼鶯樹,雨浥南撲馬塵。

萬柳東邊明日路,別區晴景十分新。

灤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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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茫茫落日時,停驂一望伯夷祠。

祠前松柏高千尺,似學當年特立姿。

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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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柳迎人舞,林鶯和客吟。

雨晴山活態,風暖草生心。

景入詩中畫,泉鳴譜外琴。

路長行不盡,西日破遙岑。

塞下曲。四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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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樹蒼蒼舊營,塞垣刀斗夜無聲。

至今飛將威風在,胡虜千秋畏北平

拓盡提封瀚海東,太平煙月戍樓空。

何當斫取天山石,好勒將軍不戰功?

地近燕支塞外山,邊金鼓百年閑。

將軍玉帳恒歌舞,靑海城門夜不關。

聖代山河古薊城軒轅臺上夕塵淸。

邊頭老叟唯耕鑿,自說生來不識兵。

萬柳莊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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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殘紅濕不飛,四山空翠滴人衣。

長堤十里垂楊路,斜嚲吟鞭畫裏歸。

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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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馬橋頭柳絮風,片時偸臥酒樓中。

怱怱又着金鞭去,路出靑楡樹影東。

山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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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程花絮政紛紛,行度關門日未曛。

幽塞山川曾領略,帝鄕風月更平分。

題詩海驛生春色,跋馬遼城破暮雲。

來往十年憔悴客,棄繻誰信舊終軍

東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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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歲初銜命,經春不到家。

山川窮步,星漢掛槎。

客夢先芳草,歸期後落花。

長亭遙一望,滄海日西斜。

曹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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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心如水日流東,萬里關河脚底窮。

詩就炎天飛白雪,賦成滄海有雄風。

華夷氣色登樓外,宇宙胸懷把酒中。

狂興此間無處遣,夕陽孤劍倚層空。

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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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外山連海,雲中野入天。

誰知驢背客,詩在柳橋邊?

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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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孤城睡未牢,僕夫催我整巾袍。

角聲吹破譙樓曙,指點扶桑海日高。

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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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詩名動帝鄕,當關虎豹避文章。

乾坤半入雙靑眼,風景都輸一錦囊。

滄海春流無急浪,崆峒晩色靜年芳。

中原大雅今寥落,誰似芝峯盛唐

皇明之詩豪如李攀龍夢陽輩,俱已寂寞,兄當獨步於天下故云。

少陵見贈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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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冠蓋共他鄕,每喜淸篇錦作章。

路煙花新夢筆,薊門風月古奚囊。

久聞大雅中原盛,敢謂齊名二芳?

詩道得君堪托契,世人知不知

李夢陽攀龍

少陵進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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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窓啼鳥苦催歸,春色何曾爲客遲?

芳草欲迷今日路,落花猶入去年衣。

連堤萬柳煙中迥,傍海千山霧外奇。

正憶巴陵江上宅,竹扉新水到漁磯。

萬柳卽莊名。千山遼東巴陵陽川別名,薄田在其江上,故及之。

廣寧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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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護神京地,城池壯北陲。

野空雲慘惔,天遠樹參差。

海暗秦皇島,林深將祠。

山川馬首闊,悵望夕陽時。

廣寧城門扁揭「拱護神京」四字故云。秦皇島在海中,將祠卽關王祠也。

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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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客來投郭裏村,海天新月破黃昏。

中宵聽盡羌兒笛,夢斷梅花落塞門。

少陵韻。時楊御史將東巡,故詩中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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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南亭障接西,巡撫勳名一世豪。

壯氣欲空千虜穴,雄風先伏九溟濤。

臨邊鼓角黃沙動,出塞旌旗白日高。

早識餘威留異域,吾東猶得偃弓刀。

聞虜入瀋陽之境,楊御史領兵赴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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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夕孤城羽報多,天驕十萬近遼河

元戎獨擁靑驄馬,壯士皆騎白橐駝。

塞上威名今寇準,禁中才略古廉頗

只應免却汾陽冑,生致軍前藥葛羅

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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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憐小技窘驢,佳句連篇每起余。

吟處頓忘千里路,語時還勝十年書。

胸開聖水薰風裏,眼豁醫山爽氣初。

東去卽看華表近,興隨孤鶴躡空虛。

醫無閭山上有池,水不凍不涸,名聖水盆

少陵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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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纔容半畝寬,靈源噴雪夏猶寒。

潤德還非瑞,旱燒空也不乾。

理貫鳶魚四時活,氣從光嶽萬年完。

聞來自覺胸襟爽,何必淸風借逸翰?

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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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闊中前所,河深小凌

亂沙風作黨,孤館月爲朋。

塞草靑無際,關城粉幾層?

邊虞激壯膽,回首陣雲凝。

長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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墻脊僅通行,東西數百程。

途危輕九折,天險失長城。

始識人謀壯,應因鬼築成。

平生叱馭志,到此亦堪驚。

少陵題壁畫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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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一曲酒盈巵,天上仙宮夜宴時。

中有素娥嬌舞態,玉顏猶似醉瑤池。

東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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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長人欲老,春盡客猶行。

細草他鄕色,流鶯故國聲。

柳邊沙嶺驛,花外海州城

跋涉休言苦,玆遊快一生。

千山祖月寺遼東勝地,而不果登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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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風煙處處奇,壯遊蹤跡一鞭知。

分留物色還堪恨,尙欠千山寺裏詩。

草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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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倦長途信馬過,麥天風日正淸和。

客心流水橋邊迥,詩思靑山樹裏多。

岸柳低成垂手舞,林鶯囀作《緩聲歌》。

龍灣此去知無遠,煙外三江八河

鳳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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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城北還家客,龍虎臺西落日時。

山鳥喚人多杜宇,野花低岸半棠梨。

一春光景途中興,千里關河馬上詩。

猶記去年沽酒處,綠楊風外颺靑旗。

渡江日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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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東隔萬重山,野蒼茫落照間。

行盡九連城下路,靑林缺處見龍灣

築城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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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落江頭千丈石,地靈無力捍洪濤。

將軍愼莫高成築,築得高時更不牢。

義州大伐江邊石,改築城子故云。

新安館別千秋使吳德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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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孤城一解顏,別筵歌笛夕陽間。

悤悤未了《朝天曲》,快倒離觴指遠山。

余赴京時,製《朝天歌》一闋,州妓能傳唱故云。

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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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拓當時一病身,半生惆悵遠遊頻。

浿橋無限新楊柳,盡是騷人別後春。

嬋娟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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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姸華去不回,野花猶似笑顏開。

尋香蛺蝶飛無數,應有春魂幻化來。

黃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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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梅風午,池塘麥雨秋。

江山萬里眼,留興一登樓。

開城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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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路鞭頭盡,山雲雨後低。

行人依碧草,洗馬傍淸溪。

遠樹看疑近,平蕪望欲迷。

隔城楊柳色,日落小橋西。

開城,夢得三句,仍添入「五色雲中三尺陛」一句,以成一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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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開華岳千年地,日照崧高萬歲山。

五色雲中三尺陛,群官稽首拜龍顏。

題詩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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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歸來一馬鞍,帝京山水喜重看。

奚囊剩有新詩句,風雨常生卷裏寒。

余於詩,非敢有作爲之意,居閑無事時,見境有觸於中,而或不能不發於吟詠,故辭不必工,而數亦無多矣。

歲辛亥,充冬至兼奏請副价,赴京師,正使則少陵李公而遠,書狀官則梧村黃公直之也。

凡山川人物之美盛、城池宮闕之壯麗、古今事跡之可悲可喜,接乎目而感於心者,往往不能排遣,或爲之口號,或相與唱酬,摠如干篇,裒爲一帙。皆得於造次跋涉之中,命辭用意未免潦率,唯以備後日之翫。其贈琉球使臣者,別錄于下云。

任踈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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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之人,矜其所處之尊,無所求於九州之外。由是海東文獻有「小中華」之號,而猶且抑於疏逖,不能以此自多。蓋嘗有自修者,德炳炳如也,直一塹水襟帶間,名不得出境而馳,況其外之文乎?昔夫子刪列國之詩,未嘗坐其土之僻也。是以《黃鳥》、《小戎》等諸篇,雁行於《三百》之中,其進之也深矣。

去聖益遠,天下日入於狹,自新羅織錦之詩僅一贅於永徽之樂府,踵其後而興者,豈無韓陵一片之石?《咸池》、子都於天下之聰明,而曾不得與《下里》、《巴人》之糟粕,角上下,駟於諸夏之間。是故生於此邦而得乎述作之體,能達於父母之國,又斥其餘,以喩蠻夷九譯之俗,此智力不可得也。芝峯公獨何人哉?

始公以奏請副使至京師,旣還,搜其錦囊之藏,得詩若干首,編爲二卷,目之曰「《續朝天錄》」。余得而讀之,卷未半,乃擊節而言曰:「何必陳孔璋檄哉?是足以去頭風矣。」夫詞未有不可工者,必也詩乎!然工者或病於不足,能工而無不足之病,又潤色於右文之地,抑何難也?嗚呼!文章之利於用大矣。海涵而地負者,不二三出於其有,而觀者已大駭於一斑,是惡能悉虎豹之文耶?

天下之壯觀,莫盛於赤縣之遊,自封之域,渡江而西,望天壽山而後止,其行也亦遠矣。大抵北方,古冀州地,三代帝王迭興,先天下而邑焉。重以、兩之形埒,古跡蝟毛,翰墨之用武,無以易之郊,而物色之旁午,又從而挑之,如襲人之軍,四面蜂起,前者未及退而後者又逼矣。公以一箇應兵,談笑而當之,左交右接,恢恢乎有餘勇,故日益久而辭益富。夫多則難精,作者之常也。今公立言愈多而用意愈精,如玉之剖於璞也,如金之脫於沙也,無發而非精也。嗚呼!公之於此術,可謂窮其要而極其妙者矣。

琉球十四律,尤淸高婉麗,不作時人一字一句,而扃鐍於海島之篋,救蒙袂輯屨之餓,粱肉不已侈乎?魋結卉服之民,何與於聲律之美?彼雍閼洲渚,習乎陽侯之波,木道賈曹,偶東西南天地之際焉,得珠璣犀玳瑁,則捧腹而笑。此有不索,索其索,豈在於詩哉?以其所不索索之,如素所索之者,公詩非大過人者,彼固不強於索矣,異哉!彼與我,處相遠也,習相反也,徒以所尊者同焉,卒然相値於朝宗之地,以是爲請,以是爲贈。公詩旣自東而之華,又自華而之蠻,斯其所以爲難也。

雖然,琉球之事,其小者也。公前此朝天時,安南使者馮克寬亦入貢至,公貽之詩,其詩膾炙於南交之域,其劗髮而稍狡狡者,無不吟口云。然則公之文采,素夷狄久矣。安南爲最遠也。蠻布弓衣,織文《春雪》詩,視琉球業已十餘年先,今其及於琉球者,皆安南之草剟也。孟子曰「天下之目同也」,今余益信於公詩也。

夫以荒炎鳥獸之氓,猶能禁臠乎公詩,不敢暫捨公於牙頰,況乎中州薦紳之鄕,乃具眼之淵藪也,鴂舌之所能取,中州獨不能取之乎?如是則出幽谷而遷喬木者,不獨彼織錦之詩,而公於東國之文章,有破天荒之功矣,吁其盛哉!

雖然,詩,其小者也。公行峻潔淸而不撓攖於外物名利,擊一世人而奪之操,卒不勝。公恬退之守,蟬蛻於流俗,獨古人心見,此則華人之所不能知,而蠻貊之所不能識也。其塵垢糠粃,猶浸淫乎盛唐之態,庶幾萬曆年於開元天寶之際。始者聞公德,古人也;今者觀公才,又古人也。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不蓄於室,而几案之間,光輝陸離,假令魏國之愚夫中夜而見之,必不敢擲之於野也。

卷尾錄問答之語,文簡而有法,文眞紀事之文也。

萬曆壬子秋,疏菴任叔英謹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