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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餘客話/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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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茶餘客話‧卷十六
作者:阮葵生 
卷十七

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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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股文壞文風文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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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科舉,詔令舉子經義無過三百字,不得浮詞異說。篇末大結,各抒己見,任陳論國家時事。後因功令加嚴,忌諱日甚,但許言前代,不許及本朝。久之全刪去,百餘年後文漸冗長,凡千百餘言,庸陋支離,無惡不備。破題謂之馬籠頭,處處可用也。又舞單槍鬼,一躍而上也。又八寸三分帽子,無不可套也。起語數十百言,為慧星,頭長而虛空也。其篇中例用存乎某,存乎某;謂之某,謂之某;此之謂,此之謂;浸假而,浸假而;有見乎,無見乎。或用卦名,受之以,受之以,謂之救命索。不問何題,篇篇相襲,文風安得不壞,文運安得不衰。

○坊刻時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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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刻時文,興於隆、萬間,房書始於李衷一。《日知錄》載弘治六年會試,同考官靳文僖批,已有自板刻時文行,學者往往記誦解以講究為事之語。則明初已有刻文,但不多耳。楊子常曰:十八房之刻,自萬曆壬辰《鉤元錄》始;旁有批點,自王房仲選程墨始。厥後坊刻乃有四種:曰程墨,則三場主司及士子之文。曰房稿,十八房進士平日之作。曰行卷,舉人平日之作。曰社稿,諸生會課之作。亭林曰:八股盛而六經微,十八房興而廿一史廢。

○明之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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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年開科,以《大學》“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二節,《孟子》“道在邇而求諸遠”一節,合為一題,問二書所言平天下同異大指。此即宋時之法,為第一場四書義,二場論一,三場另問時務策一。按此則為今之五策開法門,亦異於唐、宋之策問矣。

○十八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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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顧大韶題十八房卷云:甲某奉十八房,乙譏之。甲曰:“子知人事而未知天道也。夫人不能奪天久矣,使醫果能辨六脈,則天之生死人者,人得奪之。使風水果能辨龍穴,則天之禍福人者,人得奪之。使考官果能辨文章,則天之貴賤人者,人得奪之。故庸醫也,低風水也,盲考官也,三人者,皆天吏也,敢弗敬歟!”凡物之確然自信者,人為政。冥然罔覺者,天為政。古聖人作事,必問蓍龜。枯草朽木,何靈之有,惟其無靈而天下之至靈者存。考官者,亦天下之蓍龜也。十八房卷,其爻象也。從之則吉,逆之則凶,敢弗敬歟!

○明末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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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社稿,率以三字命名,有類傳奇小說。文皆荒唐怪誕,虛渺淺俗,大都不讀書而專騖聲氣之士居多。其彌子之妻一句題破云:彌子有妻,彌子之色所由衰也。通篇此意,是文妖也。

○馬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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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章民世俊會試下第後,留滯都下,落拓殊甚。以行卷謁芝麓司寇,司寇賞其製藝。庚子冬,江左公車之士雲集輦下,角藝呈文。司寇讀章民“而謂賢者為之乎”題文,大為激賞。讀至後比,數亡主於馬齒之前,遇新王於牛口之下;河山方以賄終,而功名復以賄始;七十年以前之歲月已淪,七十年以後之星霜復變;壯盛未聞諫書,而衰齡反同販豎。云云。司寇淚涔涔墮,曰:“李嶠真才子也。”會歲暮贈炭金,章民得白金八百金。明年章民遂狀元及第。賢哉司寇,非褊心者所能及也。

○八股惡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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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鄉陸密庵,視學八閩,條舉閩士熟用之惡調,榜示通衢以為戒,有犯者輒置劣等,罰及父師。初行,士論大嘩,久之貼然,而閩之文風由此益上。後彭茶陵先生督學兩浙,痛惡浙人之摹仿聲調,千篇一律,絕無性靈。因仿密庵之法,舉其習用之調,自開講起股中股後股,以及提掇頓落尾聲,各標出百數十則,示為禁例,痛極醜詆。刊行各學,嚴示諸生,一時凜然遵之不敢犯。彭既去任,故態復萌,繼且家置一編,裝潢成帙,丹黃甲乙,奉為枕中之鴻寶,傳家之秘笈矣。嗚呼,昔吳道子畫地獄變相,欲令人心畏懼為善,而反助成酷吏慘毒之刑,豈不同一可哀乎!

○製義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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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潛丘先生初交何義門,何年二十四歲。日與之上下議論,並及時文。潛丘將有明三百年名家製義,其中錯解題誤用事者,盡標出,為一帙,凡數百條。謂此乃代聖賢立說,豈有使別字用訛事者。義門擊節歎賞,歸而抄撰製義,為《行遠集》,悉如潛丘之旨。義門曰:如此方見製義之尊,如此方知製義之難。

○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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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丘嚐語義門云:有虞氏刑官曰士,故《舜典》曰汝作士。《呂刑》士製百姓於刑之中,夏曰大理,周曰大司寇。若士師特司寇之屬下大夫耳,猶遂士鄉士縣士之屬。在周禮士之八成,凡四方之有治於士造焉。則周之士師,容或可稱為士,而有虞氏之士,斷不可稱為士師。奈何楊一清、王鏊、薛應旗、茅坤、邵圭潔、趙南星、李光縉、沈濱、許獬、徐日久、顧錫疇、艾南英、黃淳耀、姚應章文,盡稱士為士師耶?義門大服。噫,司馬遷誤以子我為宰我,況後來人耶!唐蘇頲作授李乂刑部尚書製云:“王命司寇,汝作士師,允迪政刑,旁求望實。”其由來舊矣。

○製義八大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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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香穀先生常言其鄉一老宿芮先生者,專心製義,講論甚精。自總角至白首,凡六十年,手不停批,褒譏得失,穰穰滿家。至國初,年老不復應舉,乃舉生平所評騭之文,分為八大箱,按卦名排次。其乾字箱,則王、唐正宗也。坤字箱,則歸、胡大家。降而瞿、薛、湯、楊,以及隆、嘉諸名家,連次及之,金、陳、章、羅諸變體又次及之。其坎離二箱,則小醇大疵,褒貶相半。艮兌二箱,皆歷來傳誦之行卷社稿,及每科大小試獲雋之文,所深惡而醜詆之者也。書成後,自謂不朽盛業,將傳之其人。舉以示客,無一閱終卷者。數年後,並無一人過問。一日有後生叩門請業,願假其書,先生大喜,欣然出八大箱。後生點檢竟日,乃獨假其艮兌二箱而去。先生太息流涕累日。香穀先生猶及見其人。

○文章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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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運會,非有大力者不能開。秦始皇千古無道,而變封建為郡縣,改井田為阡陌,千古不能易其製。王安石變法殃民,流毒宗社,而變詩賦論策為經義,閱六百年不變。豈非有大力能旋乾轉坤者。始皇名正,而後世讀正月為征聲;趙高指黑為青,後世遵之不改。皆不可解。

○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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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昆甫焌好談詩文,酒酣耳熱,痛詆時流之文,雖賁育不能掩其口。時方議更南北中卷,禮臣有議以湖南入中皿者,昆甫力爭之,乃列南皿。楚人誦之。昔邱瓊山當國,亦爭粵人入南卷,後人謂其受虛名而賈實禍。吾於昆甫亦云。按明洪熙元年,會試取士,不過百名。南卷取十之六,北卷取十之四。後又於南北各退出五卷,為中卷。浙江、江西、福建、湖廣、廣東、應天、鬆江、蘇、常、鎮、徽、寧、池、太、淮、揚十六省府並廣德一州為南卷;山東、山西、河南、陝西、順天、保定、真定、河間、大名、永平十三省府,延慶、保安二州。遼東、大寧、萬全三都司,為北卷。四川、廣西、雲、貴、廬、鳳、安慶七省府,滁、和二州,為中卷。

○時文名士學殖淺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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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文弊而坊刻愈濫,俗學錮而講章愈行。蔑古荒經,滔滔者不知所屆,是可為流涕太息者也。昔楊升庵慨古學之廢,論舉業之弊,曰:士罕通經,徒事末節。五經子史,則割取碎語,抄節碎事。章句血脈,皆失其真。有以漢人為唐人,唐事為宋事者。有以一人析為二人,二事合為一事者。曾見考官程文,引製氏論樂,而以製氏為致仕。又士子墨卷引《漢書•律曆志》“先其算命”作“先算其命”。書坊刻布,士子珍為秘寶,轉相差訛,殆同無目人說詞。宋人自尊其宋,曰本朝家法與三代同,過前代者五事。今人亦云本朝家法與三代同。宋人云,漢有七製,唐有三宗,本朝有四聖。成化中,有殿試策襲用本朝有四聖字,稱前代為本朝,前君為四聖,與三家村中學生稱人父為家父何異。有明薛方山,誤以胡安定為朱子門人,鍾伯敬以朱子與王無功相酬答。有明三百年中,時文名士學殖淺陋至是,此與近日磨勘被議諸生有稱唐之王阮亭、宋之白樂天者何異。考官為國求賢,固如是乎?唐時有書生讀經甚熟,不知近代事,因談駱賓王,曰:“某見其孫李某。”竟謂駱賓是諸王封號,亦是類也。

○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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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東鄉痛天、崇間文風敗壞,高者陽奉孔、孟,陰歸佛、老。其淺陋者又目無一卷之書,放言高論,謬種流傳。於是尊程、朱,辟二氏,撰定待二書,專主宋儒之學。文之背謬者輒塗乙,不少假借,其用意亦良苦矣。張天如選五經文字,鄭峚陽選四十名家,韓烏程選文在文室文閑。顧九疇文傳,陳溧陽選名家製義,昔人多病其未醇,然皆能各立一宗旨。異吾法者,雖佳弗錄,蓋選政之不可苟也如此。後來選手,不求根柢,於書義未識畔岸,即時文源流派別,四百年來正變升降之故,毫末未究。而妄操月旦,黃口白腹,咸標參閱之名。標榜者妄希得名,招搖者因以為利。數十年來,選政因之大壞。王牆東汝驤選《明文治》,風行一時,然已盡破前人之法矣。曩聞何義門選《行遠集》,其指歸悉本閻潛邱先生。安溪相國前後選諸集,皆徐壇長、何義門所手定者。方靈皋奉敕選四書文,其總評線批,皆由兵曹郵寄周白民振采先生改定,然後出示同館。蔡芳三寅鬥選三十名家,白民汰易其大半。後因付雕無資,復增易數人於其間,以助刊費,識者憾之。前輩於選事慎重如此。若俞西園百二十家,因文以存人。徐山琢《嶺雲編》,自刊其家藏世不常見同題之文,以多為貴。《同風錄》等皆墨牘,無關選法,又當別論也。王淵如選明文,頗別具手眼,但以己作列入,謬加讚歎,以愚聾瞽,不可為訓。

○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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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子所書之文曰墨卷,主司所閱之文曰朱卷,一也。主司改竄刻錄曰程文,主司擬作之文曰擬程。陸務觀與王樵秀才書曰:“偶見程文一二,可愛者往往遭塗抹訾詆,令人氣湧如山。”近以主司之擬程為程文,未知所本。

○明會元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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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墨牘,皆有成式相傳,奉為元燈。高手仿為之,不乏傑作。鈍根人繩趨尺步,豈復可言文耶,是惟主司明眼,拔其尤者。故每一科墨卷出,視其所得之人,所錄之文,考官之聲名,由此而定。計甫草謂明洪永會元十五人,宣德迄天順會元十三人,皆不事雕飾之文。成弘十四人,章楓山懋、吳匏庵寬為冠,稍見法度,然未離乎樸也。正嘉二十人,隆萬十八人,如唐應德順之、瞿昆湖景淳、鄧文潔以讚、王文肅錫爵、馮具區夢禎、李九我廷機,其文之矩神明,若有相傳之符節,可以剖合驗視。其時天下承平,士之起家,非科目不貴,科目非元不重。閉門造車,出而合轍。作者與識者,如針石之相投也。或謂吳無障默以偏鋒傷氣,湯霍林賓伊以柔媚敗度,明文運至此而衰。然啟禎八元,若曹勳若、吳偉業,又何減前人也。

○代他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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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吳喬云:自六經子史以至詩餘,皆是自說己意,未有代他人說話者。惟元人就古事作雜劇,始代他人說話。八比時文,雖闡發聖經,非注疏,亦代他人說話,故曰俗體也。

○圈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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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製藝者,概有圈點評語。方書中未之多見。歸震川評《史記》,用數色筆圈抹。茅鹿門刻八家文,亦用圈抹。嗣是選手,遂無不用圈評者。

○選刻八法之流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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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王已山選刻八法,自啟蒙以至精詣,分門排列,挨次授讀。無問高明愚柔,氣質之不齊,千變萬化,文心之不一,自幼即棄書不讀,而一繩之以刻板死法,教法安得不壞,文運安得不衰。而北方學者,本不喜讀線訂書,因陋就簡,奉為枕秘。幾於家有其本,謬種流傳,何年乃止耶!食肉者不知豬為何狀,衣帛者不知蠶為何形,誰為作俑,流毒未央。地獄之設,端為斯人。

○唐順之師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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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荊川自言,時文得之薛方山,古文得之王遵岩,經義得之季彭山,道義得之羅念庵。古人事事皆有師承,而不忘所自出。彼棄學而倍師者,可以愧矣。

○明末結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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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書院復於萬曆甲辰,首善書院建於天啟初。天下書院毀於天啟乙丑,而復社遂起於崇禎辛未會試之後。先是應社始於甲子,吳郡、金沙、婁東、釐李十一人,楊彝(子常)、顧夢麟(蒨士)主《詩》,楊廷樞(維鬥)、錢楠(彥林)主《書》,周銓(簡臣)、周鍾(介生)主《春秋》,張采(來章)、王啟榮(惠常)主《禮》,張溥(天如)、朱隗(雲子)主《易》。孫淳(孟樸)嘉興生員,但為奔走四方,征五經文字之人,是曰應社後十子。所選刻有《復社國表》一集至四集。當其始取友尚隘,來章、彥林謀推大之迄於四海,於是有廣應社,貴池劉誠(伯宗)、吳應箕(次尾)、涇縣萬應隆(道吉)、蕪湖沈仕柱(昆銅)、宣城沈壽民(眉生)咸來會。聲氣之孚,自應社始也。崇禎初,嘉魚熊開元(魚山)宰吳江,進諸生講藝。於是孟樸裏居,結吳(扶九)、吳允夏(去盈)、沈應瑞(聖符)等,肇舉復社。同時雲間有幾社,浙西有聞社,江北有南社,江西有則社。又有曆社、席社、昆陽雲簪社,而吳門別有羽社、匡社,武林有讀書社,山左有朋大社,僉會於吳,統合於復社。始於戊辰,成於己巳。其盟書曰:學不殖將落,毋蹈匪彝,毋讀非聖書,毋違老成人,毋矜厥長,毋以辨言亂政,毋於進喪乃身。嗣今以往,犯此小用諫,大用擯。僉曰諾。孟樸曆淮泗以達於京師,賢士大夫必慎擇而後矜獎。蓋先後大會者三,復社之名動朝野,孟樸勞居多,而斂怨深矣。正月,吳民陸文聲(《明史》作太倉監生陸文聲)呈稱風俗之弊,原於士子。庶吉士張溥知臨川縣事,張采倡立復社,以亂天下。思陵下提學禦史倪元琪察核。倪言:“諸生誦孔子,引其徒談經講學,互相切劘。文必先正,品必賢良,實非樹黨。陸以私憾妄訐,閤臣以公蒙塞。”降光祿寺錄事。蘇州推官周之夔,溥同年進士,初入社,至是希閣臣意,墨絰詣闕,奏溥等樹黨。案久未結。復有草檄以聲復社十罪者,略云:派則婁東、吳下、雲間,學則天如、維鬥、臥子。上握國柄,下亂民情。行殊八俊三君,跡近八關五鬼。外乎黨者,房、杜不足言事業;異吾盟者,屈、宋不足言文章。或稱學究智囊,或號行舟太保。傳檄則星馳電發,宴會則酒池肉林。至十五年,禦史金峒、給事薑埰疏白其事,朝廷不以語言文字罪人,復社一案準注銷。後福藩稱製,阮大铖怨戊寅秋南國諸生顧杲等百四十人之具防亂公揭也,日思報復。爰有王實鼎東南利孔久堙復社渠魁聚斂一疏,阮語馬士英曰:“孔門弟子三千,而維鬥聚徒至萬,不反何待!”至欲陳兵於江,以為防禦。心知無是事,而欲盡殺復社之主盟者。時沈昆銅、陳定生輩皆已就逮,桐城錢秉鐙、宣城沈壽民亡命得脫,假令我大兵下江南稍緩須臾,則南省士類難乎免於白馬之禍矣。

○朱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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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雲子工詩畫,蓋徐昌穀、唐六如之流,晚年隱居山中。吳來之少受業於周公宗建,故得附於清流,為人墨而狡,其後身戮名喪,較之雲子不可同日語也。

○復社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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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社餘波分為兩派,曰慎交社,曰同聲社,各植門戶。唐東江(孫華)入慎交社,操選政,一時翕然從之。

○選政執一時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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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政執一時之風尚,定千秋之是非,非可冒任,人亦不輕許也。昔倪鴻寶寄擬程於劉伯宗,意欲登選。劉報曰:“先生之文善矣,然以孔、孟之道,帖括之理按之,似尚有未安處。先生文章之宗也,不敢遽選,恐損大名而誤後生。”鴻寶得書,以為相愛,愈重之。由是伯宗聲望益隆。當時有“得科名易,登選冊難”之謠,二公之風敻乎不可及矣。若今日操觚者所為,只是一部搢紳便覽耳。

○八宗師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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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漢林選《八宗師考卷》,文體不拘一格,而理真詞達,以有清氣為宗。吾少時見館師案頭各有一部,近日訓徒者多不知有此編。而惡劣選手,牛鬼蛇神,堆積盈幾,可怪也。八宗師者,遼東高渭師江西考卷,銅仁張元臣江南試牘,韓城張廷樞江南試牘,遂寧張文端江南考卷,曲阜顏學山浙江考卷,休寧汪棣園《八閩采風錄》,大興薄聿修湖廣試牘,海寧許時庵江南試卷。

○對稱詞之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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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將出曰朦,將入曰朧。雄曰虹,雌曰蜺。明者曰虹,暗者曰霓。天以氣煦,地以形嫗。南北為縱,東西為橫。京,大也;師,眾也。田間道: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東方曰斥,西方曰鹵。高曰墳,平曰墓。無墳曰墓,有墳曰塋。山戲曰險,水隔曰阻。五達曰康,四達曰衢。門之左曰閥,右曰閱。明其等曰閥,積其日曰閱。顏師古曰:閥,積功也。閱,經歷也。有眸子而不見曰蒙,無眸子曰瞍。宰殺之所曰庖,烹飪之所曰廚。目上曰清,眉下曰揚。淚出曰涕,曰泣。鼻出曰泗,曰洟。男子八月而齒生,八歲換齒曰齠。女子七月而齒生,七歲換齒曰齔。通食曰咽,通氣曰喉。心上為膏,心下為肓。婉謂言語,娩為容貌。左步為彳,右步為亍。一舉足曰跬,跬三尺。兩足曰步,步六尺。骨間曰肯,肉間曰。生曰名,死曰諱。名聞於人曰名,為人所仰曰望。女曰嬰,男曰孩。女曰嬰,男曰兒。男曰媒,女曰妁。男曰巫,女曰覡。奴曰臧,婢曰獲。又男而婿婢謂之臧,女而妻奴謂之獲。又犯罪沒官曰奴,在逃被獲曰婢。又生禽曰虜,斬首曰獲。見揚雄《籥軒絕代語》。出言警,入言蹕。上曰最,下曰殿。古器上陰字凹入曰款,陽字凸出曰識。南人曰歌,北人曰曲。兩人對說曰賓,一人自說曰白。於我為要,於敵為害。置肉於火曰炮,以火炙肉曰烙。馬遞曰置,步遞曰郵。近曰離,遠曰別。八尺曰尋,倍尋曰常。推手向前曰琵,卻手向後曰琶。在旁曰帡,在上曰幪。方者為碑,圓者為碣。草曰搖,木曰落。草曰零,木曰落。反哺曰烏,不哺曰鴉。梟食母,獍食父。無聲有痎曰咳(音慨),無咳有聲曰嗽。年長曰姒,年少曰娣。俗以兄妻為姒,弟妻為娣。澡手曰盥,滌面曰頮。早采為茶,晚采為茗(《爾雅》注檟)。寡夫曰煢,寡婦曰嫠(《孔叢子》)。空棺謂之櫬,有屍謂之柩(《孔叢子•廣名》)。拔心曰揠,拔根曰擢(同上)。妻父曰婚,婿父曰姻。婦女曰姑,小兒曰息(《尸子》云:待棄黎老之言,而用姑息之語注)。佛□曰□,佛文曰莂(見《揚子卮言》。按{艸別}佛為授記,今用為合同符契之屬)。垂則為鍾,仰則為鼎(《路史》)。通而聲之曰誦,睦於物而熟之曰讀。門是外門雙扇,戶是室中之戶隻扇(《儀禮》)。如羽之疾,如林之多(顏師古注)。

○異音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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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字與佛字同音佛。梁武帝佞佛,乃改悖為倍音。宋子京《國語正義》辨之。近人皆讀為倍,此與秦始皇改正月為正(平)月同。耿弇之弇,音甘,十三覃韻。析木之析,音斯,析平聲。十幹之戊,與茂同音,今讀務,非。見《泊宅篇》。董子云:以仁治人,以義治我。仁從人,義從我,古葉歌韻。笨,粗大貌,古書如盆字,發聲曰奔,去聲。蜀中三峽中,水波圓折,名曰盤渦,盤音旋,並見《丹鉛錄》。圍棋,兩無勝敗曰芇。芇,綿兔二音,見《表異錄》。丙吉傳:西曹地忍之。注:地,第也。狧,即也也,以舌食也。應高說膠西王曰:“語有之,狧糠及米。”以犬喻言也。未渠央,未遽央也,音義皆與遽同。《漢書》尉佗曰:“何渠不若漢。”即遽字。句讀,《法華經》作句逗。又《長笛賦》云:都法於節奏,審度於句投。投,徒鬥反。落驛,即絡繹,見《書》傳孔氏疏,乃希疏之意。

○西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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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書有驢唇書、蓮葉書、節分書、大秦書、駝乘書、牸牛書、樹葉書、石旋書、覆書、天書、龍書、鳥音書等六十四種,見《酉陽雜俎》。

○代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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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僧居也,宴室也,圜室,囹圄也,道士居也。禁中,大內也,幽室也。閫內,國門也,閨閣也。檻,楹也,穽也。闌幹,罘罳也,眼匡也,夜深也。尺宅,陋居也,面也。寸田,地少也,心也。秋水,劍也,眼也。芙蓉,劍也,面也,舌也,帳也,水花也,木花也,山峰也。太史,天官也,翰苑也。黃門,奄人也,給事也。貂榼,貴戚也,刑餘也。典型,老成人也,大辟也。金石,文字也,交情也。圖書,經史也,符印也。流黃,顏色也,機組也。琥珀,丹石也,酒也。玳瑁,石也,龜甲也。筵,席也。琅玕,石也,筿也。六寸,筆也,算也。葳蕤,花也,鎖也。苜蓿,馬芻也,訓士官祿也。

○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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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文移中多用準字,即祼字去十也。自唐以後皆用準,至宋寇準為相,省吏避其名,遂減十,至今不改。亦正讀平聲之類也。

○笨以去聲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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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粗率也,去聲。《晉書》豫章太守史疇,肥大,時人目為笨伯。《宋書》王微粗笨。朱子語錄云:諸葛亮只是笨。今《性理大全》刻作盆,而以去聲發音。

○平去二聲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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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潛邱曰:應劉之應,平去二聲皆可用。《左傳》《國語》,應為武王之子所封之國。陸氏、宋氏無音,故黃公紹《韻會》於蒸部注曰人姓,陰時夫《韻府》於經部注曰人姓,非兩用之證乎。亦猶枚乘,《漢書》無音,子美作仄聲“枚乘文章古”,太白又作平聲“八月枚乘筆”。安得是杜而非李,是李而非杜乎!伍子胥之員,讀運,亦讀雲。陸魯望詩“賴得伍員騷思少”,未聞以令公四俊之謠,而病其不識字也。

○睢字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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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字從目,音揮,仰目貌。《漢書•五行志》萬目睢睢,又睢盱,小人喜悅貌,又瞋視也,又香萃切。恣睢,暴戾矜放也,又音雖,睢陽縣名,又姓。按字典,睢音倠,又音倠去聲(倠,字典音睢,字彙音揮)。雖攜二音,亦可通讀。其水名邑名,則專讀雖,星名則專讀偉,萬不可讀疽也。

○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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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字,濺水上衣曰灒,撐屋不欹曰牮(箭),鐵束物曰膋(即鋦),掘出汁曰幰(上聲),切草刀曰(紥),物未精曰<勞少><曹少>(去聲),補不足曰找,磁光曰釉(又),又作丱,泥坐瓦曰{穴瓦}(五化切)。布列曰{扮手}(擺),以杖挑鐙曰<黍黍>。屋兩頭曰山(即古摐字)。

○說文等書所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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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慎《說文》字九千五百九十三,沈約《四聲譜》一萬一千五百二十,陸詞《廣韻》二萬六千一百九十四。《洪武正韻》,依毛晃所定,一萬二千一百四十六。陸溱範鬥《韻譜》一萬四千五百二十二。經生家所識,曾不及半。唐孫愐《唐韻》所收至四萬五千有奇。

○訛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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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臣,是皇恐二字之訛寫(凡夫)。遮莫,盡教也。

○過於通過於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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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之碑記過於通,說字家又過於別。

○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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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元威云許慎穿鑿,賈氏乃奏《說文》。同時鄭氏即駁之,何待少溫、漁仲、辛泉、合溪、子才、敬甫輩乎?《說文》漏略,李巽岩歎之。如直翁、伯厚考異所引,多非今本。方密之曰:《說文》有唐本、蜀本,二徐本中有新附。今但執鉉本殘書,又未淹貫經籍,何從知其漏與復乎?予決之曰:溯其原當因古籀而推之,備小篆當遍考諸籍以補之,慶同文當因正韻箋而詳載其源流,通此則無書不可讀,而字學之紛然者皆土苴矣。

○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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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俗通》罪字本從自辛,秦皇謂罪似皇,改作罪。

○二合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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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博物志》不可為叵,如是為爾,而已為耳,之乎為諸。西域二合之音,切字之原也。唐人已有二合之語。

○改兩火相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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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武宗廟號炎,改兩火相重之字,改談為譚,改淡為澹。

○正讀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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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策“正次王,王次春。”顏師古注,音去聲,是讀同政也。至秦始皇名正,始改讀征。

○率掞蒨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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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官名,有率更,太子之官屬也,歐陽詢嚐任是職者。音與帥同。鄭漁仲云:緩聲為不律,急聲為筆。筆從竹。不從草,掞音委,見釋典,草木之初花也,無畢音。明太祖即位後,於午門外立一紅牌,上書官員說蒨者斬。蒨音荒,妄語也。俗作謊,上聲。關索嶺,索,父也。南人呼父曰索,蓋當時呼關侯為父云,亦猶金人之呼嶽爺也。

○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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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書,程邈所作之隸書也。淳化帖中有程邈書“天得一以清”。一則昭然無疑。庾肩吾云:隸書,今之正書。張懷瓘亦云:隸書,程邈所作,字皆真正,亦曰真書。東魏大覺寺碑陰題曰:韓毅隸書。今楷字也,誤以八分為隸者自歐陽公作《集古目錄》始耳。若夫秦隸漢隸,酈元謂齊和公時已有隸書,此皆為古隸。與程邈所造之隸,判不同矣。

○牝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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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話:牝畜母,牡畜父。朱傳曰:飛者雌雄,走者牝牡。近見魏叔子論曰:禽飛高,陽物也,故匹曰雌雄,皆平聲,從陽也。獸走下,陰物也,故匹曰牝牡,皆仄聲,從陰也。惟人備陰陽之氣,合而不亂,故匹曰男女,聲兼平仄,而陰陽以類從。甚矣其說之陋也,不獨乾坤覆載父母考妣夫妻子女之不必拘於聲音之平仄也,即雌雄牝牡,又安得分屬之禽與獸耶!《詩》曰雄狐,又曰“爾牧來思,以雌以雄”。左氏“獲其雄狐”。《易林》“雄犬夜鳴,雄羆在後”。《木蘭詩》“雄兔雌兔”,又《書》曰“牝雞”。《爾雅》“鷯鶉自為牝牡”。是禽獸可易稱也。又《老子》“穀神不死,是為玄牝”。《人物志》“草之精秀為英,獸之拔群為雄”。《周禮》有牡鞠(菊不華者)、牡橭(榆木也)。《詩疏》曰:“雄曰虹,雌曰霓。”《乘異記》“龍角浪凹,削目深鼻豁麟,上壯下殺者雄。角靡浪平,鼻直目圓鱗薄,尾壯於腹者雌”。《物類志》:“蜥蜴,五色備者雄,不備者雌。蝟,毛順者雄,逆者雌。蜻蜓,身綠色者雄,腰碧色者雌。鼠矢,兩頭尖者雄,圓者雌。牡礪,左顧者雄,右顧者雌。蛤蚧,皮粗口大身小者雄,尾小身大者雌。”然則雌也,雄也,殆飛走鱗介之通稱耶。況甲子亦有雌雄,干支亦分牝牡,其類甚廣。叔子之論,較之安石《字義》益庸下矣。

○廿卅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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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為廿,三十為卅,四十為卌。皆《說文》本字。廿音入,二十並也。卅音先合反,三十之省便,古文也。卌音先立反,數名,今直以為四十。按:秦始皇凡刻石頌德之辭,皆四字句。《泰山辭》曰“皇帝臨位,二十有六年。”《琅邪台頌》曰“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之罘頌》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東觀頌》曰“維二十九年,皇帝春遊”。《會稽頌》曰“德會修長。三十有七年”。此《史記》所載,每稱年者,輒五字句。嚐得泰山辭石本,乃書為廿有六年,想其餘皆如此,而太史公誤易之,或後人傳寫之訛耳,其實四字句也。見《容齋隨筆》。

○紅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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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啟與柬面,初書正字。張江陵當國,各官避名,乃改帖紅簽。易代之後,翰林拜前輩,猶用紅簽。近則禦史中書初拜前輩,亦不敢書正字。

○中字讀平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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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歸愚宗伯每云中興之中,讀去聲,中酒之中讀平聲。引杜詩“萬里傷心嚴譴日,百年垂死中興時”,李詩“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及“臣今時復一中之”等句為證。其言近似有理,亦本王敬美、錢虞山之言。予謂《係詞》“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難作去聲。杜詩用中興字亦多矣,詠懷百韻“側聽中興主,長吟不世賢”,贈韋大夫云“漢業中興盛,韋經亞相傳”,送李判官云“近賀中興主,神兵動朔方”,聞河北節度入朝云“神靈漢代中興主,功業汾陽異姓王”。唐人詩作平聲用者更多,亦不必作去聲。至中酒,猶言病酒耳,病酒則與中風中寒之中無殊。《樊噲傳》“軍士中酒”注:竹仲反。齊己詩“穠低似中陶潛酒”,亦作去聲。張華《博物志》云:“人中酒不解,治之以湯,自漬即愈。”亦難作平聲。又梅聖俞宣州雜詩“一過響山畔,常懷路中丞”,中丞之中,亦作仄用。若執此一詩為據,謂中丞必不可作平聲,可乎?

○平仄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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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散》,琴曲名,與操弄序引等。而應璩與劉劭云“聽廣陵之新散”,作平聲。杜詩“到此應常宿,相留可判年”。又“縱飲久判(平)人共醉”, “先判一飲醉如泥”,皆平聲。應字作平聲,與宜同義。作去聲,乃感應之應。而杜詩“刺史諸侯貴,郎官列宿應”,又作平。他如白香山“四十著緋軍司(去)馬”,“一為軍司(去)馬”。“銀含鑿落盞,金屑琵(入)琶槽”,“四弦不是琵(入)琶聲,況對東溪野枇(入)杷”。“為問長安月,誰教不相(入)離”。 “燭淚粘盤累蒲(入)萄”,“燕姬酌蒲(入)萄”。“仁風扇(平)道路,陰雨膏(去)閭閻”。元微之“微俸封(入)魚租,一生常苦節”。“三省詎行怪(音乖),洞照失明鑒(平)。”韓昌黎“軒然大波起,宇宙隘而防(上)〖ht〗。”“前輩只嘲評(去)。”李義山“簞冰(去)將飄枕”,又“琉璃冰(去)酒缸”。陸魯望“海客施明珠,湘蕤料(平)淨食”。洪適盤州集詩“園池如此休言小,但放芻蕘雉兔行”,但字自注平聲。又徐騎省“莫折紅芳樹,但知盡意看”,但亦平聲。王景文詩 “直翁自了平生事,不了山陰陸務觀”。放翁曰:“我字務觀乃去聲,如何把做平聲押了。”此類甚多,不可殫述。古人未嚐迫後人以必從,後人又何可執古人偶用之一說,以自拘耶?

○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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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盆上聲。《韋賢傳》《舊唐書》注都本切。補注改體為體,誤矣。《通雅》軟車之夫,曰體。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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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明記》:吳王之女名二十。江南人呼二十為念,北人不為之避。

○四名兩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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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史胥徒乃四名,男臣女妾是兩號。今婦女表狀稱臣妾,非也。見江鄰幾《雜志》。

○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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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志》:張楫《古今字詁》三卷、《難字》《誤字》各一卷。楫,魏天和中為博士。周氏《雜字解詁》四卷,晉呂忱《字林》七卷,吳恭《字林音義》五卷,晉王延《文字音》七卷,何承天《纂文》三卷,戴規《辨字》一卷,阮孝緒《文字集略》六卷,左校令李登《聲類》十卷。

○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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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西征賦》:殞吳嗣於局下,蓋發怒於一博。成七國之稱亂,翻助逆以誅錯。恨過聽之無討,茲阻善而勸惡。今稱瑽錯之錯,皆作措音,何所本耶?

○韻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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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文對音七字,乃歌麻支微齊魚虞七韻之音,實聲氣之元,萬籟所從出。能生諸部,而不為諸部所生。能切諸部,而不為諸部所切。宜列為韻首,以明天地元音,更唱迭和,以盡無窮之變。如十一律之有黃鍾班,固所謂生他律而不為他律役者也。字頭中,又以阿厄衣窩烏五字喉聲為主,凡聲皆出於喉,傳於鼻唇齒之間,而又收聲於喉。

○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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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貴宋版者,點畫無訛,鐫刻精好。宋版有肥瘦二種,肥者學顏,瘦者學歐。行款疏密,任意不一,而字勢皆生動。紙古色而極薄,不生蛀,經水而墨不漲,所以可貴。

○錢允治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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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功甫藏書極富,牧翁過從吳中,必至功甫齋中,噉餻餌,相對竟日。一日,功甫與牧翁云:“吾老矣,藏書多人間罕有本子。公明日來,當作蔡邕之贈。我欲閱,當轉就公所借,他年以屬纊事累公,藉此為償博何如?”牧翁質明即往,其意色閼嘿,竟不復踐宿諾,其後竟為雲煙散矣。牧翁嚐言:功甫有《李師師外傳》一卷,即荃翁所云道君在五國城作,從榷場中來者。功甫沒,此書不知所歸。

○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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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城甘右泉,憾近來刊刻之繁,頗動祖龍之慕。作為長歌,痛快絕倫,可為救時良方,然亦有太過。滿子鶴鄰云:經史昭垂,非惟不可焚,亦不能焚。惟古今文集,酌存百之一,詩賦存千之一。凡經典道籙語錄詞曲時文,盡數付之一炬。至於小說淫詞,不足與於此數也。

○宋本前後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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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旨家宋槧前後《漢書》,紙為羅紋,字類歐陽率更。王弇州得之太宰陸水村(完)家,前有松雪小像,紫衣紗帽,神采如生。弇州亦作一像於後。後牧齋以千二百金購之新安賈人,復售於四明謝象三。牧齋常云:“此書去我之日,殊難為懷。李後主去國,聽教坊雜曲,揮淚對宮娥,一段淒涼景色。約略相似。”此書後歸新鄉張坦公司馬。康熙中,有人攜至京中,索價甚高。梁蒼岩大司馬酬以五百金,不售。後不知所歸云。

○趙琦美書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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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承旨書跋云:聚書藏書,良非易事。觀書者澄神端慮,淨幾焚香。勿卷腦,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夾帟。隨損隨修,隨開隨掩。後之得吾書者,並奉贈此法。

○明祖藏書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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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太祖築室後湖,以藏天下黃冊。問入覲眾耆民曰:“宜作何向?”一老對宜東西向,早晚日色取曬,庶無濕潤。太祖喜,問何姓。對姓毛。上曰:“汝言良是,令汝守之,俾無鼠。”遂活埋室中,取毛貓音微似也。後其地果無鼠耗。

○讀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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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孚讀書法,生則莫讀全語句,熟則急讀貪遍數。緊聯以續其斷,喝怒以正其誤。未熟切記背誦,既倦不妨少住。如此力少功多,乃是讀書要務。唐杜暹家藏書末自題云:清俸買來手自校,子孫讀之知聖道,鬻及借人為不孝。鬻誠不可,借人何妨,亦自示不廣矣。

○強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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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爾岐云:曆城葉奕繩嚐言強記之法云:某性甚鈍,每讀一書,遇意所喜好,即劄錄之。錄訖乃朗誦十餘遍,粘之壁間,每日必十餘段,少亦六七段。掩卷即就壁間觀所粘錄,日三五次以為常,務期精熟,一字不遺。粘壁既滿,乃取第一日所粘者收笥中,俟再讀有所錄,補粘其處,隨收隨補,歲無曠日。一年之內,約得三千段。數年之後,腹笥漸富。每見務為泛覽者,略得影響而止,稍經時日,便成枵腹,不如余之約取而實得也。葉有文采,善劇曲,濟南人士推為淹洽,其所言真困學要訣。予苦讀書不能記,當時雖聞此法而不能用,年既衰暮,回憶舊所披覽,已無隻字。下筆窘索,徒有悵恨。見少年有志者輒述此語之,不惟自悔,亦冀此法不沒人間也。

○連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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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懋循嚐言其師教之讀書,用連號法。初一日誦一紙,次日又誦一紙,並初日所誦誦之。三日又並初日次日所誦誦之。如是漸增,引至十一日,乃除去初日所誦。每日皆連誦十號,誦至一周,遂成十周。人即中下資,已無不爛熟矣。

○日讀三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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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西溟曰:讀書不須務多,但嚴立課程,勿使作輟。則日累月積,所蓄自富,且可不致遺忘。歐陽公言:《孝經》《論語》《孟子》《易》《尚書》《詩》《禮》《周禮》《春秋》《左傳》,準以中人之資,日讀三百字,不過四年半可畢。稍鈍者減中人之半,亦九年可畢。今計九年可畢,則日百五十字也。東方朔上書自稱年十二學書,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學擊劍,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吳兵法,戰陣之具,鉦鼓之教,亦誦二十二萬言。凡臣朔固已誦四十四萬言。此時朔年正二十二,自十六至二十一而畢,皆作三年課程。三年誦二十二萬言,每年正得七萬三千三百餘言。以一年三百六十日成數算之,則一日所誦,才得二百零三言耳,蓋中人稍下之課也。

○事類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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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吳筠撰《事類賦》,聲韻穩稱,童子多愛誦之。錫山華氏憾其篇目不備,為補遺若干卷。今世初學之士,幕下之賓,三家村中,幾於人有其書。按計甫草嚐言廣陵史子仁以名家子勤苦,博極群書,踵吳氏之舊而增廓之,更為後編,粲然大備。不知今所傳者,即其本耶,抑別有藏編耶?

○傳是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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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健庵作《葉石君傳》云:江南藏書家,有金陵焦氏、虞山錢氏、四明範氏。錢氏絳雲半野之藏甚富,惜厄於火。漪園之沒,亦多散失。惟天一閣尚存。予亦有聚書之癖,半生所得,庋之一樓,曰傳是樓。較之諸家,多有目無書,殊足憾也。向亦聞葉君名,惜未遇,今為之傳。不禁慨然。觀此則所傳傳是樓書目,殆非實有是書耶?

○司書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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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書有鬼,名曰長恩。除夕呼其名而祭之,則不蠹。見《致虛雜俎》。

○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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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文獻通考》以《琵琶記》《水滸傳》列之經籍志中。雖稗官小說,古人不廢,然羅列不倫,何以垂後。近則錢遵王書目亦有《水滸傳》,明時文華殿書目亦有《三國志通俗演義》。

○卷之異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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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書曰蕊簡,佛經曰貝文,見《表異錄》。道書以一卷為一,音周,與軸同。陶九成《說郛》用之。今北方人皆讀軸為周。佛書以一條為一則,洪景盧《容齋隨筆》、史繩祖《學齋佔亻畢》用之。近代效者益夥。佛典又謂多羅樹葉書,凡有二百四十縳。縳,古絹字,亦借為卷字意。今人尚無效者。縳字最古,始《左傳》。

○明藏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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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村汲古閣歌贈海虞毛生,末云:“客來詩酒話生平,家近湖山擁百城。不數當年清秘閣,亂離蹤跡似雲林。”予按毛生摹刻最多,得梅村輩交相噓植,聲價益重。其實所刊特鬥富,勘訂尚未精。子晉家藏舊本亦夥,或雲王駙馬以金錢輦之去,其板多在昆明。駙馬者,平西婿也。爾時江南藏書,毗陵、琅琊,一代文獻。鄞人範司馬欽,字堯卿,號東明,喜購舊本。與鳳洲家歲以書目相較,各鈔所未見。故兩浙藏書,以天一閣為第一。又晉江黃氏俞邵(○十二卷本作邰)之先人海諲(○十二卷本作鶴)先生,官南京監丞,居江寧千頃樓中,聚書七萬餘卷(千頃樓藏書目,虞山湘靈作記,改亭作序)。他若山陰祁氏淡生堂,鈕氏世學樓,禾中項氏,倦圃曹氏,皆東南文苑淵藪也。朱竹檢討撰《經籍存亡考》,亦得力於數家。因歎古今載籍,自秦以後,大厄凡十二。歷代書籍之富,莫過於隋,而兵火之災,更毒於秦火。明代藏書,周、晉二府,浙宗江王、胡元瑞、朱鬱儀、焦弱侯、錢淑寶諸家,俱散盡。後來絳雲一炬,無復孑遺,好古者所為三太息也。予家傳書無秘本,先世族中分而為七,然每檢舊抄書目,略一披覽,茫若煙海,汗青無日,顛毛種種白矣。

○錢遵王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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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王為牧齋族孫,絳雲毀後,牧翁盡以所餘宋槧本付遵王,述古堂宋版書跋是也。遵王又自作《也是園書目》。後遵王盡鬻之泰興季氏,後又歸昆山徐氏果亭澹林堂,不及原一傳是樓。近日吳門蔣氏、江都馬氏,各搜得數種。

○秘閣藏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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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裕曰:我朝秘閣,多宋、元之舊,間有手抄。予初入館時,見所蓄甚富,若《文苑英華》大書尚有數部。正德間,梁厚齋在內閣,援用監生入官,始以校正為名,而官書乃大散逸於外。劉若愚曰:內府有板之書,藏於內庫,板藏於經廠,司禮監提督掌之。萬曆中,多為匠夫廚役盜出貨賣,柘黃之帙公然羅列於市肆中矣。

○藏書者所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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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書者貴宋刻,大都書寫肥瘦有則,佳者絕有歐、柳錄集。紙質勻潔,墨色清純,為可愛玩。若夫格用單邊,間多諱字,亦辨證之一端,然非考據要訣也。凡評書次第,紙白板新,棉紙為佳。活襯竹紙次之,糊背批點者不蓄可也。

○隋唐已有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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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麈餘話》:毌丘儉貧賤時,借《文選》於交遊間,有難色。自言異日身貴,當鏤板以行。後仕蜀,至宰相,遂刊之。陶嶽《五代史補》亦載其事,今毛刻《五代史補》無此。按《十國春秋》蜀毋昭裔傳:請後主鏤板印九經,又令門人句中正、孫逢吉書《文選》《初學記》《白氏六帖》,刻板行之。誤毋昭裔為毌丘儉耳。毌丘儉,《三國志》魏人,所謂事雖不成可謂忠臣者是也。司空表聖《一鳴集》,為東都敬愛寺募雕刻律疏印本疏云:自洛城焚,印本漸虞散失,更欲雕鏤。又《隋書》文帝敕廢像遺經,悉令雕撰。則隋、唐已有刻印。

○畢昇活字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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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中云:慶曆中,有畢昇為活字板,用膠泥燒成。今用木刻字合印之。又銅鑄字,工費而不便久藏。

○文章分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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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虞撰《古今文章類聚》,區分三十卷,名曰《流別集》。《隋志》總集類:《文章流別》一百七部,二千二百十三卷。謝混《流別》本十三卷,孔寧《續流別》三卷。自劉子政有別錄,歆乃集六藝群書種別為《七略》,言各種分別也。《唐志》:類事之書,始於《皇覽》。《通考》類事之書,始於梁元帝《同姓名錄》。晁氏亦云:齊、梁喜征事,類書當起於此時。《魏志•劉劭傳》:黃初中受詔集群書,以類相從,號《皇覽》。

○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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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洲先生言:藏書難。或藏而不能讀,讀而不能文章,兼是三者尤難。古來文士,不乏抱兔園數冊,修飾成家,欲以行遠,難矣。古來藏書家,亦不乏兼收並蓄,錦幅牙簽,爭長於名畫奇器間。酒闌燭跋,充為耳目之玩。此可謂之能讀乎?近世以博洽名者,如陳晦伯、李於田、胡元瑞之流,皆不免疥駝書簏之誚。弇州、牧齋,好醜相半。上下三百年間,免於疑論者,止宋景濂、唐荊川二人。其次則楊升庵、黃石齋。森森武庫,霜寒耀日,誠間世之學者也。

○魏禮寄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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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和公寄子書云:汝曹坐書屋中讀書,要當於古人有發明。其最上者,能辨古人之誣,勿使終陷墨兵。或考核辟謬,或從章句外有洗發。其本在於精心研討,乃開疑境。疑乃生悟,疑悟相環轉不休,益乃無窮,於是博學詳據以實之。又勿偏喜立異,以取妄謬也。吾偶閱昔人書,及吾偶有見,便錄一二以寄汝。《史記》衛僖侯已葬,共伯弟和襲攻共伯於墓上。共伯入,僖侯羨自殺。孔穎達亦謂殺兄篡國。得為美者,美其逆取順守,豈有殺逆之惡,而順守可蓋,且稱睿聖乎?按《鄘•柏舟詩序》云: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使武公果有墓上襲攻之事,胡不云共伯被弑,而云早死乎?又按《詩紀》云:武公在位五十五年。《國語》稱武公年九十五,猶箴儆於國。計其初即位,其齒蓋已四十餘矣。是共伯之齒,又加長於武公,安得謂之早死而始妻乎?髦者,子事父母之飾。諸侯既小斂,則脫之。若謂僖侯已葬,而共伯自殺,則是時共伯已脫髦矣,安得謂之髧彼兩髦乎,其謬深矣。洪景盧云:衛宣公二子之事,詩於《左傳》所書本末甚詳。按宣公以魯隱四年十一月立,桓十二年十一月卒,凡十有九年。姑以即位之始,便成烝亂,而伋子即以次年生,勢須十五歲然後娶。既娶而奪之,又生壽、朔。朔已能同母譖兄壽,又能代為使者以越境,非十歲以下兒所能辦也。紫陽綱目書莽大夫揚雄死,蓋舉褚淵、馮道所未嚐加者而加之。按雄至京見成帝,年四十餘矣。自成帝建始改元,至天鳳五年,計五十有二歲。以五十二合四十餘,已近百年,則與所謂年七十一者相牴忤矣。又考雄至京,大司馬王音奇其文,而音薨永始初年,則雄來必在永始之前無疑。然則謂雄而延於莽年者,妄也。雄,郫縣人。郫人簡紹芳辨證尤悉,引桓譚《新語》云:雄作《甘泉賦》一首,夢腸出收而內之,明日遂卒。而祠甘泉在永始四年,去莽篡尚遠。劇秦美新,或出於穀子云。然考之《法言》云:漢興二百一十載。自高帝至平帝末,蓋其數矣。而謂雄卒永始,亦未必然。計雄之終,或在平帝末,則其年正七十餘矣。因雄歷成、哀、平,故稱三世不徙官,若復仕莽,豈止三世哉?又《潛居錄》謂雄賣文自贍,文不虛美,人多惡之。及卒,其怨家取《法言》為竄益云云。馮元成以美新為劉棻作。胡邦衡上高宗封事,極詆王倫狎邪小人,無故誘致金使,以招諭江南為名。議論斬斬,為中興奏議第一。然考《宋史》,倫為宣力甚勤。使金有守貞之節,不屈而死,雖往古烈士,何以加哉。短喪之說,後世皆咎漢文帝作俑,然觀宰我問孔子,滕文公問孟子,則春秋戰國時已不行三年喪矣。班固《漢書》云:易更三聖,世歷三古。以伏羲為上古,文王為中古,孔子為下古也。與周公絕不干涉。故《繫辭》傳累舉庖犧、文王而略不及周公,亦自可見。揚子雲曰:宓羲綿絡天地,經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錯其象,彖其辭,然後發天地之藏,定萬物之基。班、揚去古未遠,當得其實,《綱目》不能無誤。如北齊高緯以六月遊南苑,從官暍死者六十人,見本紀。《通鑒》書賜死,乃暍字訛耳,《綱目》乃書曰殺其從官六十人。又如郭威弑二君,《綱目》於隱帝書殺,於湘陰王書弑。隱帝立已數年,湘陰未成乎君,書法豈宜如此。又《通鑒》云:補闕喬知之有婢名碧玉,美色善歌舞,知之為之不昏。昏與婚,古通用,蓋言知之惑溺此婢,不取正室也。《綱目》去不字,而云知之為之昏,蓋以為昏惑之昏也。程正敏云:世傳梁灝八十二歲,雍熙二年狀元及第,其謝啟最為工切,後終秘書監,卒年九十餘。予以史考之,灝,雍熙二年廷試甲科,景德元年以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暴疾卒,年四十二。子固,亦進士甲科,至直史館,卒年三十二。史謂梁方當委遇,中塗夭謝。又云梁之秀中道而摧,明白如此,其妄不待攻也。然吾閱灝本傳,明書卒年九十二。自雍熙二年乙酉至景德元年甲辰,為二十年,則灝之狀元及第,當在七十二歲。而正敏博學多聞,宜必有據。豈吾所閱之本,訛四字為九字耶?然傳稱灝美風姿,強力少疾,又似方壯之年,不必稱者。要其八十二之狀元皆妄也,俟博物君子更考訂之,讀書洵不易哉!葉少蘊云:蘇子瞻謫黃州,因其所居之地,號東坡居士。又號老泉山人,以眉山先塋有老人泉也。子瞻嚐有東坡居士老泉山人八字共一印,見於卷冊,其所畫竹,或用老泉居士朱文印章。歐陽作明允墓誌,但言人號老蘇,而不言其自號老泉。葉、蘇同時,當不謬也。唐時黃猿領白兒,誤。王濟云:猿初生,皆黑而雄,至老轉黑為黃。潰去其勢與囊,即轉雄為雌,遂與黑交而孕。又數百歲,方變為白爾。泰山有五鬆,秦始皇登岱封為五大夫。五大夫,秦賞功第九爵也,後人稱五鬆大夫,謬矣。朱文公家譜載所謂考亭者,其鄰人某既葬,其考作亭於山半,以望其塋。向公索名,公即以考亭顏之,復為書,使懸之亭上。則考亭與公何與?予編簡公集,公既未嚐自呼,當時亦無以此稱公者,後人乃曰朱考亭,何也?《禮記》:生曰名,死曰諱。今人往往書人諱某,是明以死與人,而受者安之,反以稱名某者為嫚。嚐見人作婚聯,用《東萊博議》為新婚事,謂呂伯恭初婚,經月不出,皆以為溺也。而《博議》成,伯恭自序,言與生徒講論成此書。事最明白,乃讀書者亦競用之,令人齒冷。《春秋》:秦、晉世為婚姻,而世尋干戈。今人甫聯姻,則仇釁漸開,嫌隙無已,用秦晉之好語,最是的切耳。《史記》:樗裏子癭而多智,時人號為智囊。又杜預亦有癭,稱知囊。今人以知囊作美稱,強加人以癭矣。今人自書某地某人,必用先代名,以為雅異。夫郡邑一代有一代之名,猶一人有一人之名也。假如宋人自稱唐人,唐人自稱秦、漢人,可乎?昔王公鏊作《蘇州志》,題曰《姑蘇志》,其師甫見其標題,輒嗬曰:“不通,不通!”曰:“今是蘇州,不是姑蘇。”王公矍然,即改正之。桑悅《客星亭記》云:客星,有曰周伯,曰孝子,曰王蓬絮,曰國皇,曰溫星。凡有所犯,無不災凶。《後漢•天文志》:客星居周野,光武崩應之。於此不書,似因子陵而諱占也。且犯常之變,劉聰遂亡。光武無應者,豈目前下賢一事,亦可彌其災患歟。此論特佳。宣和間,劉季高侍郎嚐飯於相國寺之智海院,因談歌詞,力詆柳耆卿,旁若無人。有老宦者聞之,默然而起,徐取紙筆,跪於季高之前請曰:“子以柳詞為不佳者,盍自為一篇示我乎?”劉默然無以應,乃知廣眾中慎不可有所臧否也。當時人言,有井水吃處,皆知歌柳七詞。即妄詆之,能禁其不傳否?有盛名於世者,未可以輕毀,祗自取辱,此汝曹所當戒慎。和公此論,大都拾人牙後慧,以教兒曹,亦可開其蒙稚,故錄之。

○周必大文苑英華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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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園跋《文苑英華》云:臣伏睹太宗皇帝既得諸國圖籍,聚名士於朝,詔修三大書:曰《太平御覽》,曰《冊府元龜》,曰《文苑英華》,各一千卷。二書閩、蜀已刊,惟《文苑英華》,士大夫家絕無,蓋所集止唐文章,如南北朝間存一二。是時印本絕少,雖韓、柳、元、白之文,尚未甚傳。其他如陳子昂、張說、張九齡、李翱文,世猶罕見。故修書官於柳宗元、白居易、權德輿、李商隱、顧雲、羅隱,或全卷收入。當真宗朝,姚鉉詮擇十一號《唐文粹》,由簡故精,所以盛行。近歲唐文摹印浸多,不假《英華》而傳,況卷帙浩繁,人力難及,其不行於世則宜。臣事孝宗皇帝,聖諭欲刻江鈿《文海》,臣奏其去取差謬,不足觀。帝乃詔館閣,裒集《皇朝文鑒》,臣因及《英華》。雖秘閣有本,然舛誤不可讀。俄聞傳旨取入,遂經乙覽。時禦前置校正書籍一二十員,皆書生稍習文墨者,月給餐錢。滿數歲,補進武校尉。既得此為課程,往往妄加塗注。繕寫妝飾,付之秘閣,後世將遂為定本。臣過計,有三不可:國初文籍雖寫本,然校讎頗精。後來淺學改易,浸失本旨,今乃盡以印本易舊書,是非相亂。一也。凡廟諱未祧,止當闕筆,而校正者於賦中以商為殷,以洪易宏,或值押韻,全韻隨之。至於唐諱及本朝諱,存改不定。二也。元缺一句或二句,或頗用古語,乃以不知為知,擅自增損。使前代遺文幸存者,轉增疵。三也。頃嚐屬荊帥範仲藝均倅丁介,稍加校正。晚幸退休,遍求別本,與士友詳議,疑則缺之。凡經史子集傳注《通典》《通鑒》及《藝文類聚》《初學記》,下至樂府釋老小說之類,無不參用。惟是元修書歷年多非出一手,叢脞重復,首尾衡決,一詩或析為三,二詩或合為一。姓名差互,先後顛倒,不可勝計。其間賦多用員字,非讀秦誓正義,安知今日之雲字乃員字之省文。以堯韭對舜榮,非讀《本草》注,安知其為菖蒲。又如切磋之磋,馳驅之驅,掛帆之帆,仙裝之裝,《廣韻》各有側音,而流俗改切磋為效課,以駐易驅,以席易帆,以仗易裝,今皆正之,詳注逐篇之下,不復遍舉。始讎於嘉泰改元春,至四年秋訖工。蓋欲流傳斯世,廣熙陵右文之盛,彰阜陵好善之優。老臣發端之志,深懼求者之莫知其由,故列興國至雍熙成書歲月,而述證誤本末如此。缺疑尚多,謹俟來哲。

○永樂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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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祖先命解縉等輯《文獻大成》,後命胡廣、王洪因之編《永樂大典》,計二萬二千八百七十七卷,一萬一千九十五本,目錄六十卷。其表文見《蟫精集》中。弘治中,命重抄一部,藏於文樓。嘉靖中火,亟救得免。復命儒生摹抄,至隆慶元年始竟。神宗時,三殿火,書多被焚。

○議刊永樂大典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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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甲午,南祭酒陸可教請刻書,謂《永樂大典》人間未見,宜分頒巡方禦史,各任一種校刊彙存,分貯兩雍,以成一代盛事。當時議允而終未頒行。竊謂文皇與穆宗兩番抄錄,已費不貲,鏤板通行,談何易耶。

○內府藏宋板被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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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倩謂祖宗以來,藏書在文淵閣,宋板居大半。其地居邃密,又製度卑隘,窗牖昏暗,白晝亦須列炬,故抽閱甚難。掌管俱屬之典籍,盜取市利,實繁有徒,歷朝所失已強半。正德十年乙亥,命中書胡熙、典籍劉偉、原管主事李繼先查對,繼先又竊取其精者。向來傳聞楊升庵因父在閣,潛入攘取。後嗣皇即位,言及閣書云:“記得俱為四川姓楊的官兒取去。”二說雖未知孰是,而風影究有自也。至神宗以後,十亡其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