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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馀客话/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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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茶馀客话‧卷十六
作者:阮葵生 
卷十七

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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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股文坏文风文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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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科举,诏令举子经义无过三百字,不得浮词异说。篇末大结,各抒己见,任陈论国家时事。后因功令加严,忌讳日甚,但许言前代,不许及本朝。久之全删去,百馀年后文渐冗长,凡千百馀言,庸陋支离,无恶不备。破题谓之马笼头,处处可用也。又舞单枪鬼,一跃而上也。又八寸三分帽子,无不可套也。起语数十百言,为慧星,头长而虚空也。其篇中例用存乎某,存乎某;谓之某,谓之某;此之谓,此之谓;浸假而,浸假而;有见乎,无见乎。或用卦名,受之以,受之以,谓之救命索。不问何题,篇篇相袭,文风安得不坏,文运安得不衰。

○坊刻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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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刻时文,兴于隆、万间,房书始于李衷一。《日知录》载弘治六年会试,同考官靳文僖批,已有自板刻时文行,学者往往记诵解以讲究为事之语。则明初已有刻文,但不多耳。杨子常曰:十八房之刻,自万历壬辰《钩元录》始;旁有批点,自王房仲选程墨始。厥后坊刻乃有四种:曰程墨,则三场主司及士子之文。曰房稿,十八房进士平日之作。曰行卷,举人平日之作。曰社稿,诸生会课之作。亭林曰:八股盛而六经微,十八房兴而廿一史废。

○明之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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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三年开科,以《大学》“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二节,《孟子》“道在迩而求诸远”一节,合为一题,问二书所言平天下同异大指。此即宋时之法,为第一场四书义,二场论一,三场另问时务策一。按此则为今之五策开法门,亦异于唐、宋之策问矣。

○十八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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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顾大韶题十八房卷云:甲某奉十八房,乙讥之。甲曰:“子知人事而未知天道也。夫人不能夺天久矣,使医果能辨六脉,则天之生死人者,人得夺之。使风水果能辨龙穴,则天之祸福人者,人得夺之。使考官果能辨文章,则天之贵贱人者,人得夺之。故庸医也,低风水也,盲考官也,三人者,皆天吏也,敢弗敬欤!”凡物之确然自信者,人为政。冥然罔觉者,天为政。古圣人作事,必问蓍龟。枯草朽木,何灵之有,惟其无灵而天下之至灵者存。考官者,亦天下之蓍龟也。十八房卷,其爻象也。从之则吉,逆之则凶,敢弗敬欤!

○明末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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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社稿,率以三字命名,有类传奇小说。文皆荒唐怪诞,虚渺浅俗,大都不读书而专骛声气之士居多。其弥子之妻一句题破云:弥子有妻,弥子之色所由衰也。通篇此意,是文妖也。

○马世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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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章民世俊会试下第后,留滞都下,落拓殊甚。以行卷谒芝麓司寇,司寇赏其制艺。庚子冬,江左公车之士云集辇下,角艺呈文。司寇读章民“而谓贤者为之乎”题文,大为激赏。读至后比,数亡主于马齿之前,遇新王于牛口之下;河山方以贿终,而功名复以贿始;七十年以前之岁月已沦,七十年以后之星霜复变;壮盛未闻谏书,而衰龄反同贩竖。云云。司寇泪涔涔堕,曰:“李峤真才子也。”会岁暮赠炭金,章民得白金八百金。明年章民遂状元及第。贤哉司寇,非褊心者所能及也。

○八股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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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乡陆密庵,视学八闽,条举闽士熟用之恶调,榜示通衢以为戒,有犯者辄置劣等,罚及父师。初行,士论大哗,久之贴然,而闽之文风由此益上。后彭茶陵先生督学两浙,痛恶浙人之摹仿声调,千篇一律,绝无性灵。因仿密庵之法,举其习用之调,自开讲起股中股后股,以及提掇顿落尾声,各标出百数十则,示为禁例,痛极丑诋。刊行各学,严示诸生,一时凛然遵之不敢犯。彭既去任,故态复萌,继且家置一编,装潢成帙,丹黄甲乙,奉为枕中之鸿宝,传家之秘笈矣。呜呼,昔吴道子画地狱变相,欲令人心畏惧为善,而反助成酷吏惨毒之刑,岂不同一可哀乎!

○制义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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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潜丘先生初交何义门,何年二十四岁。日与之上下议论,并及时文。潜丘将有明三百年名家制义,其中错解题误用事者,尽标出,为一帙,凡数百条。谓此乃代圣贤立说,岂有使别字用讹事者。义门击节叹赏,归而抄撰制义,为《行远集》,悉如潜丘之旨。义门曰:如此方见制义之尊,如此方知制义之难。

○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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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丘尝语义门云:有虞氏刑官曰士,故《舜典》曰汝作士。《吕刑》士制百姓于刑之中,夏曰大理,周曰大司寇。若士师特司寇之属下大夫耳,犹遂士乡士县士之属。在周礼士之八成,凡四方之有治于士造焉。则周之士师,容或可称为士,而有虞氏之士,断不可称为士师。奈何杨一清、王鏊、薛应旗、茅坤、邵圭洁、赵南星、李光缙、沈滨、许獬、徐日久、顾锡畴、艾南英、黄淳耀、姚应章文,尽称士为士师耶?义门大服。噫,司马迁误以子我为宰我,况后来人耶!唐苏颋作授李乂刑部尚书制云:“王命司寇,汝作士师,允迪政刑,旁求望实。”其由来旧矣。

○制义八大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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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香谷先生常言其乡一老宿芮先生者,专心制义,讲论甚精。自总角至白首,凡六十年,手不停批,褒讥得失,穰穰满家。至国初,年老不复应举,乃举生平所评骘之文,分为八大箱,按卦名排次。其干字箱,则王、唐正宗也。坤字箱,则归、胡大家。降而瞿、薛、汤、杨,以及隆、嘉诸名家,连次及之,金、陈、章、罗诸变体又次及之。其坎离二箱,则小醇大疵,褒贬相半。艮兑二箱,皆历来传诵之行卷社稿,及每科大小试获隽之文,所深恶而丑诋之者也。书成后,自谓不朽盛业,将传之其人。举以示客,无一阅终卷者。数年后,并无一人过问。一日有后生叩门请业,愿假其书,先生大喜,欣然出八大箱。后生点检竟日,乃独假其艮兑二箱而去。先生太息流涕累日。香谷先生犹及见其人。

○文章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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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运会,非有大力者不能开。秦始皇千古无道,而变封建为郡县,改井田为阡陌,千古不能易其制。王安石变法殃民,流毒宗社,而变诗赋论策为经义,阅六百年不变。岂非有大力能旋乾转坤者。始皇名正,而后世读正月为征声;赵高指黑为青,后世遵之不改。皆不可解。

○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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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昆甫焌好谈诗文,酒酣耳热,痛诋时流之文,虽贲育不能掩其口。时方议更南北中卷,礼臣有议以湖南入中皿者,昆甫力争之,乃列南皿。楚人诵之。昔邱琼山当国,亦争粤人入南卷,后人谓其受虚名而贾实祸。吾于昆甫亦云。按明洪熙元年,会试取士,不过百名。南卷取十之六,北卷取十之四。后又于南北各退出五卷,为中卷。浙江、江西、福建、湖广、广东、应天、松江、苏、常、镇、徽、宁、池、太、淮、扬十六省府并广德一州为南卷;山东、山西、河南、陕西、顺天、保定、真定、河间、大名、永平十三省府,延庆、保安二州。辽东、大宁、万全三都司,为北卷。四川、广西、云、贵、庐、凤、安庆七省府,滁、和二州,为中卷。

○时文名士学殖浅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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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文弊而坊刻愈滥,俗学锢而讲章愈行。蔑古荒经,滔滔者不知所届,是可为流涕太息者也。昔杨升庵慨古学之废,论举业之弊,曰:士罕通经,徒事末节。五经子史,则割取碎语,抄节碎事。章句血脉,皆失其真。有以汉人为唐人,唐事为宋事者。有以一人析为二人,二事合为一事者。曾见考官程文,引制氏论乐,而以制氏为致仕。又士子墨卷引《汉书•律历志》“先其算命”作“先算其命”。书坊刻布,士子珍为秘宝,转相差讹,殆同无目人说词。宋人自尊其宋,曰本朝家法与三代同,过前代者五事。今人亦云本朝家法与三代同。宋人云,汉有七制,唐有三宗,本朝有四圣。成化中,有殿试策袭用本朝有四圣字,称前代为本朝,前君为四圣,与三家村中学生称人父为家父何异。有明薛方山,误以胡安定为朱子门人,锺伯敬以朱子与王无功相酬答。有明三百年中,时文名士学殖浅陋至是,此与近日磨勘被议诸生有称唐之王阮亭、宋之白乐天者何异。考官为国求贤,固如是乎?唐时有书生读经甚熟,不知近代事,因谈骆宾王,曰:“某见其孙李某。”竟谓骆宾是诸王封号,亦是类也。

○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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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东乡痛天、崇间文风败坏,高者阳奉孔、孟,阴归佛、老。其浅陋者又目无一卷之书,放言高论,谬种流传。于是尊程、朱,辟二氏,撰定待二书,专主宋儒之学。文之背谬者辄涂乙,不少假借,其用意亦良苦矣。张天如选五经文字,郑峚阳选四十名家,韩乌程选文在文室文闲。顾九畴文传,陈溧阳选名家制义,昔人多病其未醇,然皆能各立一宗旨。异吾法者,虽佳弗录,盖选政之不可苟也如此。后来选手,不求根柢,于书义未识畔岸,即时文源流派别,四百年来正变升降之故,毫末未究。而妄操月旦,黄口白腹,咸标参阅之名。标榜者妄希得名,招摇者因以为利。数十年来,选政因之大坏。王墙东汝骧选《明文治》,风行一时,然已尽破前人之法矣。曩闻何义门选《行远集》,其指归悉本阎潜邱先生。安溪相国前后选诸集,皆徐坛长、何义门所手定者。方灵皋奉敕选四书文,其总评线批,皆由兵曹邮寄周白民振采先生改定,然后出示同馆。蔡芳三寅斗选三十名家,白民汰易其大半。后因付雕无资,复增易数人于其间,以助刊费,识者憾之。前辈于选事慎重如此。若俞西园百二十家,因文以存人。徐山琢《岭云编》,自刊其家藏世不常见同题之文,以多为贵。《同风录》等皆墨牍,无关选法,又当别论也。王渊如选明文,颇别具手眼,但以己作列入,谬加赞叹,以愚聋瞽,不可为训。

○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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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子所书之文曰墨卷,主司所阅之文曰朱卷,一也。主司改窜刻录曰程文,主司拟作之文曰拟程。陆务观与王樵秀才书曰:“偶见程文一二,可爱者往往遭涂抹訾诋,令人气涌如山。”近以主司之拟程为程文,未知所本。

○明会元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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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明墨牍,皆有成式相传,奉为元灯。高手仿为之,不乏杰作。钝根人绳趋尺步,岂复可言文耶,是惟主司明眼,拔其尤者。故每一科墨卷出,视其所得之人,所录之文,考官之声名,由此而定。计甫草谓明洪永会元十五人,宣德迄天顺会元十三人,皆不事雕饰之文。成弘十四人,章枫山懋、吴匏庵宽为冠,稍见法度,然未离乎朴也。正嘉二十人,隆万十八人,如唐应德顺之、瞿昆湖景淳、邓文洁以赞、王文肃锡爵、冯具区梦祯、李九我廷机,其文之矩神明,若有相传之符节,可以剖合验视。其时天下承平,士之起家,非科目不贵,科目非元不重。闭门造车,出而合辙。作者与识者,如针石之相投也。或谓吴无障默以偏锋伤气,汤霍林宾伊以柔媚败度,明文运至此而衰。然启祯八元,若曹勋若、吴伟业,又何减前人也。

○代他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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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吴乔云:自六经子史以至诗馀,皆是自说己意,未有代他人说话者。惟元人就古事作杂剧,始代他人说话。八比时文,虽阐发圣经,非注疏,亦代他人说话,故曰俗体也。

○圈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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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制艺者,概有圈点评语。方书中未之多见。归震川评《史记》,用数色笔圈抹。茅鹿门刻八家文,亦用圈抹。嗣是选手,遂无不用圈评者。

○选刻八法之流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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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王已山选刻八法,自启蒙以至精诣,分门排列,挨次授读。无问高明愚柔,气质之不齐,千变万化,文心之不一,自幼即弃书不读,而一绳之以刻板死法,教法安得不坏,文运安得不衰。而北方学者,本不喜读线订书,因陋就简,奉为枕秘。几于家有其本,谬种流传,何年乃止耶!食肉者不知猪为何状,衣帛者不知蚕为何形,谁为作俑,流毒未央。地狱之设,端为斯人。

○唐顺之师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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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荆川自言,时文得之薛方山,古文得之王遵岩,经义得之季彭山,道义得之罗念庵。古人事事皆有师承,而不忘所自出。彼弃学而倍师者,可以愧矣。

○明末结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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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书院复于万历甲辰,首善书院建于天启初。天下书院毁于天启乙丑,而复社遂起于崇祯辛未会试之后。先是应社始于甲子,吴郡、金沙、娄东、釐李十一人,杨彝(子常)、顾梦麟(蒨士)主《诗》,杨廷枢(维斗)、钱楠(彦林)主《书》,周铨(简臣)、周锺(介生)主《春秋》,张采(来章)、王启荣(惠常)主《礼》,张溥(天如)、朱隗(云子)主《易》。孙淳(孟朴)嘉兴生员,但为奔走四方,征五经文字之人,是曰应社后十子。所选刻有《复社国表》一集至四集。当其始取友尚隘,来章、彦林谋推大之迄于四海,于是有广应社,贵池刘诚(伯宗)、吴应箕(次尾)、泾县万应隆(道吉)、芜湖沈仕柱(昆铜)、宣城沈寿民(眉生)咸来会。声气之孚,自应社始也。崇祯初,嘉鱼熊开元(鱼山)宰吴江,进诸生讲艺。于是孟朴里居,结吴(扶九)、吴允夏(去盈)、沈应瑞(圣符)等,肇举复社。同时云间有几社,浙西有闻社,江北有南社,江西有则社。又有历社、席社、昆阳云簪社,而吴门别有羽社、匡社,武林有读书社,山左有朋大社,佥会于吴,统合于复社。始于戊辰,成于己巳。其盟书曰:学不殖将落,毋蹈匪彝,毋读非圣书,毋违老成人,毋矜厥长,毋以辨言乱政,毋于进丧乃身。嗣今以往,犯此小用谏,大用摈。佥曰诺。孟朴历淮泗以达于京师,贤士大夫必慎择而后矜奖。盖先后大会者三,复社之名动朝野,孟朴劳居多,而敛怨深矣。正月,吴民陆文声(《明史》作太仓监生陆文声)呈称风俗之弊,原于士子。庶吉士张溥知临川县事,张采倡立复社,以乱天下。思陵下提学御史倪元琪察核。倪言:“诸生诵孔子,引其徒谈经讲学,互相切劘。文必先正,品必贤良,实非树党。陆以私憾妄讦,阁臣以公蒙塞。”降光禄寺录事。苏州推官周之夔,溥同年进士,初入社,至是希阁臣意,墨绖诣阙,奏溥等树党。案久未结。复有草檄以声复社十罪者,略云:派则娄东、吴下、云间,学则天如、维斗、卧子。上握国柄,下乱民情。行殊八俊三君,迹近八关五鬼。外乎党者,房、杜不足言事业;异吾盟者,屈、宋不足言文章。或称学究智囊,或号行舟太保。传檄则星驰电发,宴会则酒池肉林。至十五年,御史金峒、给事姜埰疏白其事,朝廷不以语言文字罪人,复社一案准注销。后福藩称制,阮大铖怨戊寅秋南国诸生顾杲等百四十人之具防乱公揭也,日思报复。爰有王实鼎东南利孔久堙复社渠魁聚敛一疏,阮语马士英曰:“孔门弟子三千,而维斗聚徒至万,不反何待!”至欲陈兵于江,以为防御。心知无是事,而欲尽杀复社之主盟者。时沈昆铜、陈定生辈皆已就逮,桐城钱秉镫、宣城沈寿民亡命得脱,假令我大兵下江南稍缓须臾,则南省士类难乎免于白马之祸矣。

○朱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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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子工诗画,盖徐昌谷、唐六如之流,晚年隐居山中。吴来之少受业于周公宗建,故得附于清流,为人墨而狡,其后身戮名丧,较之云子不可同日语也。

○复社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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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社馀波分为两派,曰慎交社,曰同声社,各植门户。唐东江(孙华)入慎交社,操选政,一时翕然从之。

○选政执一时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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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政执一时之风尚,定千秋之是非,非可冒任,人亦不轻许也。昔倪鸿宝寄拟程于刘伯宗,意欲登选。刘报曰:“先生之文善矣,然以孔、孟之道,帖括之理按之,似尚有未安处。先生文章之宗也,不敢遽选,恐损大名而误后生。”鸿宝得书,以为相爱,愈重之。由是伯宗声望益隆。当时有“得科名易,登选册难”之谣,二公之风敻乎不可及矣。若今日操觚者所为,只是一部搢绅便览耳。

○八宗师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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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汉林选《八宗师考卷》,文体不拘一格,而理真词达,以有清气为宗。吾少时见馆师案头各有一部,近日训徒者多不知有此编。而恶劣选手,牛鬼蛇神,堆积盈几,可怪也。八宗师者,辽东高渭师江西考卷,铜仁张元臣江南试牍,韩城张廷枢江南试牍,遂宁张文端江南考卷,曲阜颜学山浙江考卷,休宁汪棣园《八闽采风录》,大兴薄聿修湖广试牍,海宁许时庵江南试卷。

○对称词之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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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将出曰朦,将入曰胧。雄曰虹,雌曰蜺。明者曰虹,暗者曰霓。天以气煦,地以形妪。南北为纵,东西为横。京,大也;师,众也。田间道:南北曰阡,东西曰陌。东方曰斥,西方曰卤。高曰坟,平曰墓。无坟曰墓,有坟曰茔。山戏曰险,水隔曰阻。五达曰康,四达曰衢。门之左曰阀,右曰阅。明其等曰阀,积其日曰阅。颜师古曰:阀,积功也。阅,经历也。有眸子而不见曰蒙,无眸子曰瞍。宰杀之所曰庖,烹饪之所曰厨。目上曰清,眉下曰扬。泪出曰涕,曰泣。鼻出曰泗,曰洟。男子八月而齿生,八岁换齿曰龆。女子七月而齿生,七岁换齿曰龀。通食曰咽,通气曰喉。心上为膏,心下为肓。婉谓言语,娩为容貌。左步为彳,右步为亍。一举足曰跬,跬三尺。两足曰步,步六尺。骨间曰肯,肉间曰。生曰名,死曰讳。名闻于人曰名,为人所仰曰望。女曰婴,男曰孩。女曰婴,男曰儿。男曰媒,女曰妁。男曰巫,女曰觋。奴曰臧,婢曰获。又男而婿婢谓之臧,女而妻奴谓之获。又犯罪没官曰奴,在逃被获曰婢。又生禽曰虏,斩首曰获。见扬雄《籥轩绝代语》。出言警,入言跸。上曰最,下曰殿。古器上阴字凹入曰款,阳字凸出曰识。南人曰歌,北人曰曲。两人对说曰宾,一人自说曰白。于我为要,于敌为害。置肉于火曰炮,以火炙肉曰烙。马递曰置,步递曰邮。近曰离,远曰别。八尺曰寻,倍寻曰常。推手向前曰琵,却手向后曰琶。在旁曰帡,在上曰幪。方者为碑,圆者为碣。草曰摇,木曰落。草曰零,木曰落。反哺曰乌,不哺曰鸦。枭食母,獍食父。无声有痎曰咳(音慨),无咳有声曰嗽。年长曰姒,年少曰娣。俗以兄妻为姒,弟妻为娣。澡手曰盥,涤面曰颒。早采为茶,晚采为茗(《尔雅》注槚)。寡夫曰茕,寡妇曰嫠(《孔丛子》)。空棺谓之榇,有尸谓之柩(《孔丛子•广名》)。拔心曰揠,拔根曰擢(同上)。妻父曰婚,婿父曰姻。妇女曰姑,小儿曰息(《尸子》云:待弃黎老之言,而用姑息之语注)。佛□曰□,佛文曰莂(见《扬子卮言》。按{艸别}佛为授记,今用为合同符契之属)。垂则为锺,仰则为鼎(《路史》)。通而声之曰诵,睦于物而熟之曰读。门是外门双扇,户是室中之户只扇(《仪礼》)。如羽之疾,如林之多(颜师古注)。

○异音举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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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字与佛字同音佛。梁武帝佞佛,乃改悖为倍音。宋子京《国语正义》辨之。近人皆读为倍,此与秦始皇改正月为正(平)月同。耿弇之弇,音甘,十三覃韵。析木之析,音斯,析平声。十干之戊,与茂同音,今读务,非。见《泊宅篇》。董子云:以仁治人,以义治我。仁从人,义从我,古叶歌韵。笨,粗大貌,古书如盆字,发声曰奔,去声。蜀中三峡中,水波圆折,名曰盘涡,盘音旋,并见《丹铅录》。围棋,两无胜败曰芇。芇,绵兔二音,见《表异录》。丙吉传:西曹地忍之。注:地,第也。狧,即也也,以舌食也。应高说胶西王曰:“语有之,狧糠及米。”以犬喻言也。未渠央,未遽央也,音义皆与遽同。《汉书》尉佗曰:“何渠不若汉。”即遽字。句读,《法华经》作句逗。又《长笛赋》云:都法于节奏,审度于句投。投,徒斗反。落驿,即络绎,见《书》传孔氏疏,乃希疏之意。

○西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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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书有驴唇书、莲叶书、节分书、大秦书、驼乘书、牸牛书、树叶书、石旋书、覆书、天书、龙书、鸟音书等六十四种,见《酉阳杂俎》。

○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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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僧居也,宴室也,圜室,囹圄也,道士居也。禁中,大内也,幽室也。阃内,国门也,闺阁也。槛,楹也,阱也。阑干,罘罳也,眼匡也,夜深也。尺宅,陋居也,面也。寸田,地少也,心也。秋水,剑也,眼也。芙蓉,剑也,面也,舌也,帐也,水花也,木花也,山峰也。太史,天官也,翰苑也。黄门,奄人也,给事也。貂榼,贵戚也,刑馀也。典型,老成人也,大辟也。金石,文字也,交情也。图书,经史也,符印也。流黄,颜色也,机组也。琥珀,丹石也,酒也。玳瑁,石也,龟甲也。筵,席也。琅玕,石也,筿也。六寸,笔也,算也。葳蕤,花也,锁也。苜蓿,马刍也,训士官禄也。

○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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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文移中多用准字,即祼字去十也。自唐以后皆用准,至宋寇准为相,省吏避其名,遂减十,至今不改。亦正读平声之类也。

○笨以去声发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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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粗率也,去声。《晋书》豫章太守史畴,肥大,时人目为笨伯。《宋书》王微粗笨。朱子语录云:诸葛亮只是笨。今《性理大全》刻作盆,而以去声发音。

○平去二声两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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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潜邱曰:应刘之应,平去二声皆可用。《左传》《国语》,应为武王之子所封之国。陆氏、宋氏无音,故黄公绍《韵会》于蒸部注曰人姓,阴时夫《韵府》于经部注曰人姓,非两用之证乎。亦犹枚乘,《汉书》无音,子美作仄声“枚乘文章古”,太白又作平声“八月枚乘笔”。安得是杜而非李,是李而非杜乎!伍子胥之员,读运,亦读云。陆鲁望诗“赖得伍员骚思少”,未闻以令公四俊之谣,而病其不识字也。

○睢字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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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字从目,音挥,仰目貌。《汉书•五行志》万目睢睢,又睢盱,小人喜悦貌,又瞋视也,又香萃切。恣睢,暴戾矜放也,又音虽,睢阳县名,又姓。按字典,睢音倠,又音倠去声(倠,字典音睢,字汇音挥)。虽携二音,亦可通读。其水名邑名,则专读虽,星名则专读伟,万不可读疽也。

○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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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字,溅水上衣曰灒,撑屋不欹曰牮(箭),铁束物曰膋(即锔),掘出汁曰幰(上声),切草刀曰(扎),物未精曰<劳少><曹少>(去声),补不足曰找,磁光曰釉(又),又作丱,泥坐瓦曰{穴瓦}(五化切)。布列曰{扮手}(摆),以杖挑镫曰<黍黍>。屋两头曰山(即古摐字)。

○说文等书所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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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慎《说文》字九千五百九十三,沈约《四声谱》一万一千五百二十,陆词《广韵》二万六千一百九十四。《洪武正韵》,依毛晃所定,一万二千一百四十六。陆溱范斗《韵谱》一万四千五百二十二。经生家所识,曾不及半。唐孙愐《唐韵》所收至四万五千有奇。

○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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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臣,是皇恐二字之讹写(凡夫)。遮莫,尽教也。

○过于通过于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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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之碑记过于通,说字家又过于别。

○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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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元威云许慎穿凿,贾氏乃奏《说文》。同时郑氏即驳之,何待少温、渔仲、辛泉、合溪、子才、敬甫辈乎?《说文》漏略,李巽岩叹之。如直翁、伯厚考异所引,多非今本。方密之曰:《说文》有唐本、蜀本,二徐本中有新附。今但执铉本残书,又未淹贯经籍,何从知其漏与复乎?予决之曰:溯其原当因古籀而推之,备小篆当遍考诸籍以补之,庆同文当因正韵笺而详载其源流,通此则无书不可读,而字学之纷然者皆土苴矣。

○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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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通》罪字本从自辛,秦皇谓罪似皇,改作罪。

○二合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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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博物志》不可为叵,如是为尔,而已为耳,之乎为诸。西域二合之音,切字之原也。唐人已有二合之语。

○改两火相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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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武宗庙号炎,改两火相重之字,改谈为谭,改淡为澹。

○正读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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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策“正次王,王次春。”颜师古注,音去声,是读同政也。至秦始皇名正,始改读征。

○率掞蒨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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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官名,有率更,太子之官属也,欧阳询尝任是职者。音与帅同。郑渔仲云:缓声为不律,急声为笔。笔从竹。不从草,掞音委,见释典,草木之初花也,无毕音。明太祖即位后,于午门外立一红牌,上书官员说蒨者斩。蒨音荒,妄语也。俗作谎,上声。关索岭,索,父也。南人呼父曰索,盖当时呼关侯为父云,亦犹金人之呼岳爷也。

○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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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书,程邈所作之隶书也。淳化帖中有程邈书“天得一以清”。一则昭然无疑。庾肩吾云:隶书,今之正书。张怀瓘亦云:隶书,程邈所作,字皆真正,亦曰真书。东魏大觉寺碑阴题曰:韩毅隶书。今楷字也,误以八分为隶者自欧阳公作《集古目录》始耳。若夫秦隶汉隶,郦元谓齐和公时已有隶书,此皆为古隶。与程邈所造之隶,判不同矣。

○牝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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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话:牝畜母,牡畜父。朱传曰:飞者雌雄,走者牝牡。近见魏叔子论曰:禽飞高,阳物也,故匹曰雌雄,皆平声,从阳也。兽走下,阴物也,故匹曰牝牡,皆仄声,从阴也。惟人备阴阳之气,合而不乱,故匹曰男女,声兼平仄,而阴阳以类从。甚矣其说之陋也,不独乾坤覆载父母考妣夫妻子女之不必拘于声音之平仄也,即雌雄牝牡,又安得分属之禽与兽耶!《诗》曰雄狐,又曰“尔牧来思,以雌以雄”。左氏“获其雄狐”。《易林》“雄犬夜鸣,雄罴在后”。《木兰诗》“雄兔雌兔”,又《书》曰“牝鸡”。《尔雅》“鹩鹑自为牝牡”。是禽兽可易称也。又《老子》“谷神不死,是为玄牝”。《人物志》“草之精秀为英,兽之拔群为雄”。《周礼》有牡鞠(菊不华者)、牡橭(榆木也)。《诗疏》曰:“雄曰虹,雌曰霓。”《乘异记》“龙角浪凹,削目深鼻豁麟,上壮下杀者雄。角靡浪平,鼻直目圆鳞薄,尾壮于腹者雌”。《物类志》:“蜥蜴,五色备者雄,不备者雌。猬,毛顺者雄,逆者雌。蜻蜓,身绿色者雄,腰碧色者雌。鼠矢,两头尖者雄,圆者雌。牡砺,左顾者雄,右顾者雌。蛤蚧,皮粗口大身小者雄,尾小身大者雌。”然则雌也,雄也,殆飞走鳞介之通称耶。况甲子亦有雌雄,干支亦分牝牡,其类甚广。叔子之论,较之安石《字义》益庸下矣。

○廿卅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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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为廿,三十为卅,四十为卌。皆《说文》本字。廿音入,二十并也。卅音先合反,三十之省便,古文也。卌音先立反,数名,今直以为四十。按:秦始皇凡刻石颂德之辞,皆四字句。《泰山辞》曰“皇帝临位,二十有六年。”《琅邪台颂》曰“维二十六年,皇帝作始”。《之罘颂》曰“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东观颂》曰“维二十九年,皇帝春游”。《会稽颂》曰“德会修长。三十有七年”。此《史记》所载,每称年者,辄五字句。尝得泰山辞石本,乃书为廿有六年,想其馀皆如此,而太史公误易之,或后人传写之讹耳,其实四字句也。见《容斋随笔》。

○红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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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启与柬面,初书正字。张江陵当国,各官避名,乃改帖红签。易代之后,翰林拜前辈,犹用红签。近则御史中书初拜前辈,亦不敢书正字。

○中字读平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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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愚宗伯每云中兴之中,读去声,中酒之中读平声。引杜诗“万里伤心严谴日,百年垂死中兴时”,李诗“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及“臣今时复一中之”等句为证。其言近似有理,亦本王敬美、钱虞山之言。予谓《系词》“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难作去声。杜诗用中兴字亦多矣,咏怀百韵“侧听中兴主,长吟不世贤”,赠韦大夫云“汉业中兴盛,韦经亚相传”,送李判官云“近贺中兴主,神兵动朔方”,闻河北节度入朝云“神灵汉代中兴主,功业汾阳异姓王”。唐人诗作平声用者更多,亦不必作去声。至中酒,犹言病酒耳,病酒则与中风中寒之中无殊。《樊哙传》“军士中酒”注:竹仲反。齐己诗“秾低似中陶潜酒”,亦作去声。张华《博物志》云:“人中酒不解,治之以汤,自渍即愈。”亦难作平声。又梅圣俞宣州杂诗“一过响山畔,常怀路中丞”,中丞之中,亦作仄用。若执此一诗为据,谓中丞必不可作平声,可乎?

○平仄数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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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琴曲名,与操弄序引等。而应璩与刘劭云“听广陵之新散”,作平声。杜诗“到此应常宿,相留可判年”。又“纵饮久判(平)人共醉”, “先判一饮醉如泥”,皆平声。应字作平声,与宜同义。作去声,乃感应之应。而杜诗“刺史诸侯贵,郎官列宿应”,又作平。他如白香山“四十著绯军司(去)马”,“一为军司(去)马”。“银含凿落盏,金屑琵(入)琶槽”,“四弦不是琵(入)琶声,况对东溪野枇(入)杷”。“为问长安月,谁教不相(入)离”。 “烛泪粘盘累蒲(入)萄”,“燕姬酌蒲(入)萄”。“仁风扇(平)道路,阴雨膏(去)闾阎”。元微之“微俸封(入)鱼租,一生常苦节”。“三省讵行怪(音乖),洞照失明鉴(平)。”韩昌黎“轩然大波起,宇宙隘而防(上)〖ht〗。”“前辈只嘲评(去)。”李义山“箪冰(去)将飘枕”,又“琉璃冰(去)酒缸”。陆鲁望“海客施明珠,湘蕤料(平)净食”。洪适盘州集诗“园池如此休言小,但放刍荛雉兔行”,但字自注平声。又徐骑省“莫折红芳树,但知尽意看”,但亦平声。王景文诗 “直翁自了平生事,不了山阴陆务观”。放翁曰:“我字务观乃去声,如何把做平声押了。”此类甚多,不可殚述。古人未尝迫后人以必从,后人又何可执古人偶用之一说,以自拘耶?

○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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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盆上声。《韦贤传》《旧唐书》注都本切。补注改体为体,误矣。《通雅》软车之夫,曰体。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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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明记》:吴王之女名二十。江南人呼二十为念,北人不为之避。

○四名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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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史胥徒乃四名,男臣女妾是两号。今妇女表状称臣妾,非也。见江邻几《杂志》。

○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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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志》:张楫《古今字诂》三卷、《难字》《误字》各一卷。楫,魏天和中为博士。周氏《杂字解诂》四卷,晋吕忱《字林》七卷,吴恭《字林音义》五卷,晋王延《文字音》七卷,何承天《纂文》三卷,戴规《辨字》一卷,阮孝绪《文字集略》六卷,左校令李登《声类》十卷。

○𪻐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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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西征赋》:殒吴嗣于局下,盖发怒于一博。成七国之称乱,翻助逆以诛错。恨过听之无讨,兹阻善而劝恶。今称𪻐错之错,皆作措音,何所本耶?

○韵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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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文对音七字,乃歌麻支微齐鱼虞七韵之音,实声气之元,万籁所从出。能生诸部,而不为诸部所生。能切诸部,而不为诸部所切。宜列为韵首,以明天地元音,更唱迭和,以尽无穷之变。如十一律之有黄锺班,固所谓生他律而不为他律役者也。字头中,又以阿厄衣窝乌五字喉声为主,凡声皆出于喉,传于鼻唇齿之间,而又收声于喉。

○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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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贵宋版者,点画无讹,镌刻精好。宋版有肥瘦二种,肥者学颜,瘦者学欧。行款疏密,任意不一,而字势皆生动。纸古色而极薄,不生蛀,经水而墨不涨,所以可贵。

○钱允治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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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功甫藏书极富,牧翁过从吴中,必至功甫斋中,啖糕饵,相对竟日。一日,功甫与牧翁云:“吾老矣,藏书多人间罕有本子。公明日来,当作蔡邕之赠。我欲阅,当转就公所借,他年以属纩事累公,借此为偿博何如?”牧翁质明即往,其意色阏嘿,竟不复践宿诺,其后竟为云烟散矣。牧翁尝言:功甫有《李师师外传》一卷,即荃翁所云道君在五国城作,从榷场中来者。功甫没,此书不知所归。

○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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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城甘右泉,憾近来刊刻之繁,颇动祖龙之慕。作为长歌,痛快绝伦,可为救时良方,然亦有太过。满子鹤邻云:经史昭垂,非惟不可焚,亦不能焚。惟古今文集,酌存百之一,诗赋存千之一。凡经典道箓语录词曲时文,尽数付之一炬。至于小说淫词,不足与于此数也。

○宋本前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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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旨家宋椠前后《汉书》,纸为罗纹,字类欧阳率更。王弇州得之太宰陆水村(完)家,前有松雪小像,紫衣纱帽,神采如生。弇州亦作一像于后。后牧斋以千二百金购之新安贾人,复售于四明谢象三。牧斋常云:“此书去我之日,殊难为怀。李后主去国,听教坊杂曲,挥泪对宫娥,一段凄凉景色。约略相似。”此书后归新乡张坦公司马。康熙中,有人携至京中,索价甚高。梁苍岩大司马酬以五百金,不售。后不知所归云。

○赵琦美书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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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旨书跋云:聚书藏书,良非易事。观书者澄神端虑,净几焚香。勿卷脑,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夹帟。随损随修,随开随掩。后之得吾书者,并奉赠此法。

○明祖藏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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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太祖筑室后湖,以藏天下黄册。问入觐众耆民曰:“宜作何向?”一老对宜东西向,早晚日色取晒,庶无湿润。太祖喜,问何姓。对姓毛。上曰:“汝言良是,令汝守之,俾无鼠。”遂活埋室中,取毛猫音微似也。后其地果无鼠耗。

○读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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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元孚读书法,生则莫读全语句,熟则急读贪遍数。紧联以续其断,喝怒以正其误。未熟切记背诵,既倦不妨少住。如此力少功多,乃是读书要务。唐杜暹家藏书末自题云:清俸买来手自校,子孙读之知圣道,鬻及借人为不孝。鬻诚不可,借人何妨,亦自示不广矣。

○强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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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尔岐云:历城叶奕绳尝言强记之法云:某性甚钝,每读一书,遇意所喜好,即札录之。录讫乃朗诵十馀遍,粘之壁间,每日必十馀段,少亦六七段。掩卷即就壁间观所粘录,日三五次以为常,务期精熟,一字不遗。粘壁既满,乃取第一日所粘者收笥中,俟再读有所录,补粘其处,随收随补,岁无旷日。一年之内,约得三千段。数年之后,腹笥渐富。每见务为泛览者,略得影响而止,稍经时日,便成枵腹,不如余之约取而实得也。叶有文采,善剧曲,济南人士推为淹洽,其所言真困学要诀。予苦读书不能记,当时虽闻此法而不能用,年既衰暮,回忆旧所披览,已无只字。下笔窘索,徒有怅恨。见少年有志者辄述此语之,不惟自悔,亦冀此法不没人间也。

○连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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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懋循尝言其师教之读书,用连号法。初一日诵一纸,次日又诵一纸,并初日所诵诵之。三日又并初日次日所诵诵之。如是渐增,引至十一日,乃除去初日所诵。每日皆连诵十号,诵至一周,遂成十周。人即中下资,已无不烂熟矣。

○日读三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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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西溟曰:读书不须务多,但严立课程,勿使作辍。则日累月积,所蓄自富,且可不致遗忘。欧阳公言:《孝经》《论语》《孟子》《易》《尚书》《诗》《礼》《周礼》《春秋》《左传》,准以中人之资,日读三百字,不过四年半可毕。稍钝者减中人之半,亦九年可毕。今计九年可毕,则日百五十字也。东方朔上书自称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此时朔年正二十二,自十六至二十一而毕,皆作三年课程。三年诵二十二万言,每年正得七万三千三百馀言。以一年三百六十日成数算之,则一日所诵,才得二百零三言耳,盖中人稍下之课也。

○事类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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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吴筠撰《事类赋》,声韵稳称,童子多爱诵之。锡山华氏憾其篇目不备,为补遗若干卷。今世初学之士,幕下之宾,三家村中,几于人有其书。按计甫草尝言广陵史子仁以名家子勤苦,博极群书,踵吴氏之旧而增廓之,更为后编,粲然大备。不知今所传者,即其本耶,抑别有藏编耶?

○传是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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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健庵作《叶石君传》云:江南藏书家,有金陵焦氏、虞山钱氏、四明范氏。钱氏绛云半野之藏甚富,惜厄于火。漪园之没,亦多散失。惟天一阁尚存。予亦有聚书之癖,半生所得,庋之一楼,曰传是楼。较之诸家,多有目无书,殊足憾也。向亦闻叶君名,惜未遇,今为之传。不禁慨然。观此则所传传是楼书目,殆非实有是书耶?

○司书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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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书有鬼,名曰长恩。除夕呼其名而祭之,则不蠹。见《致虚杂俎》。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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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文献通考》以《琵琶记》《水浒传》列之经籍志中。虽稗官小说,古人不废,然罗列不伦,何以垂后。近则钱遵王书目亦有《水浒传》,明时文华殿书目亦有《三国志通俗演义》。

○卷之异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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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书曰蕊简,佛经曰贝文,见《表异录》。道书以一卷为一,音周,与轴同。陶九成《说郛》用之。今北方人皆读轴为周。佛书以一条为一则,洪景卢《容斋随笔》、史绳祖《学斋占亻毕》用之。近代效者益伙。佛典又谓多罗树叶书,凡有二百四十䌸。䌸,古绢字,亦借为卷字意。今人尚无效者。䌸字最古,始《左传》。

○明藏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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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村汲古阁歌赠海虞毛生,末云:“客来诗酒话生平,家近湖山拥百城。不数当年清秘阁,乱离踪迹似云林。”予按毛生摹刻最多,得梅村辈交相嘘植,声价益重。其实所刊特斗富,勘订尚未精。子晋家藏旧本亦伙,或云王驸马以金钱辇之去,其板多在昆明。驸马者,平西婿也。尔时江南藏书,毗陵、琅琊,一代文献。鄞人范司马钦,字尧卿,号东明,喜购旧本。与凤洲家岁以书目相较,各钞所未见。故两浙藏书,以天一阁为第一。又晋江黄氏俞邵(○十二卷本作邰)之先人海𬤇(○十二卷本作鹤)先生,官南京监丞,居江宁千顷楼中,聚书七万馀卷(千顷楼藏书目,虞山湘灵作记,改亭作序)。他若山阴祁氏淡生堂,钮氏世学楼,禾中项氏,倦圃曹氏,皆东南文苑渊薮也。朱竹检讨撰《经籍存亡考》,亦得力于数家。因叹古今载籍,自秦以后,大厄凡十二。历代书籍之富,莫过于隋,而兵火之灾,更毒于秦火。明代藏书,周、晋二府,浙宗江王、胡元瑞、朱郁仪、焦弱侯、钱淑宝诸家,俱散尽。后来绛云一炬,无复孑遗,好古者所为三太息也。予家传书无秘本,先世族中分而为七,然每检旧抄书目,略一披览,茫若烟海,汗青无日,颠毛种种白矣。

○钱遵王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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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王为牧斋族孙,绛云毁后,牧翁尽以所馀宋椠本付遵王,述古堂宋版书跋是也。遵王又自作《也是园书目》。后遵王尽鬻之泰兴季氏,后又归昆山徐氏果亭澹林堂,不及原一传是楼。近日吴门蒋氏、江都马氏,各搜得数种。

○秘阁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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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裕曰:我朝秘阁,多宋、元之旧,间有手抄。予初入馆时,见所蓄甚富,若《文苑英华》大书尚有数部。正德间,梁厚斋在内阁,援用监生入官,始以校正为名,而官书乃大散逸于外。刘若愚曰:内府有板之书,藏于内库,板藏于经厂,司礼监提督掌之。万历中,多为匠夫厨役盗出货卖,柘黄之帙公然罗列于市肆中矣。

○藏书者所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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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者贵宋刻,大都书写肥瘦有则,佳者绝有欧、柳录集。纸质匀洁,墨色清纯,为可爱玩。若夫格用单边,间多讳字,亦辨证之一端,然非考据要诀也。凡评书次第,纸白板新,棉纸为佳。活衬竹纸次之,糊背批点者不蓄可也。

○隋唐已有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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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麈馀话》:毌丘俭贫贱时,借《文选》于交游间,有难色。自言异日身贵,当镂板以行。后仕蜀,至宰相,遂刊之。陶岳《五代史补》亦载其事,今毛刻《五代史补》无此。按《十国春秋》蜀毋昭裔传:请后主镂板印九经,又令门人句中正、孙逢吉书《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刻板行之。误毋昭裔为毌丘俭耳。毌丘俭,《三国志》魏人,所谓事虽不成可谓忠臣者是也。司空表圣《一鸣集》,为东都敬爱寺募雕刻律疏印本疏云:自洛城焚,印本渐虞散失,更欲雕镂。又《隋书》文帝敕废像遗经,悉令雕撰。则隋、唐已有刻印。

○毕昇活字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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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存中云:庆历中,有毕昇为活字板,用胶泥烧成。今用木刻字合印之。又铜铸字,工费而不便久藏。

○文章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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挚虞撰《古今文章类聚》,区分三十卷,名曰《流别集》。《隋志》总集类:《文章流别》一百七部,二千二百十三卷。谢混《流别》本十三卷,孔宁《续流别》三卷。自刘子政有别录,歆乃集六艺群书种别为《七略》,言各种分别也。《唐志》:类事之书,始于《皇览》。《通考》类事之书,始于梁元帝《同姓名录》。晁氏亦云:齐、梁喜征事,类书当起于此时。《魏志•刘劭传》:黄初中受诏集群书,以类相从,号《皇览》。

○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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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洲先生言:藏书难。或藏而不能读,读而不能文章,兼是三者尤难。古来文士,不乏抱兔园数册,修饰成家,欲以行远,难矣。古来藏书家,亦不乏兼收并蓄,锦幅牙签,争长于名画奇器间。酒阑烛跋,充为耳目之玩。此可谓之能读乎?近世以博洽名者,如陈晦伯、李于田、胡元瑞之流,皆不免疥驼书簏之诮。弇州、牧斋,好丑相半。上下三百年间,免于疑论者,止宋景濂、唐荆川二人。其次则杨升庵、黄石斋。森森武库,霜寒耀日,诚间世之学者也。

○魏礼寄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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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和公寄子书云:汝曹坐书屋中读书,要当于古人有发明。其最上者,能辨古人之诬,勿使终陷墨兵。或考核辟谬,或从章句外有洗发。其本在于精心研讨,乃开疑境。疑乃生悟,疑悟相环转不休,益乃无穷,于是博学详据以实之。又勿偏喜立异,以取妄谬也。吾偶阅昔人书,及吾偶有见,便录一二以寄汝。《史记》卫僖侯已葬,共伯弟和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僖侯羡自杀。孔颖达亦谓杀兄篡国。得为美者,美其逆取顺守,岂有杀逆之恶,而顺守可盖,且称睿圣乎?按《鄘•柏舟诗序》云:卫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使武公果有墓上袭攻之事,胡不云共伯被弑,而云早死乎?又按《诗纪》云:武公在位五十五年。《国语》称武公年九十五,犹箴儆于国。计其初即位,其齿盖已四十馀矣。是共伯之齿,又加长于武公,安得谓之早死而始妻乎?髦者,子事父母之饰。诸侯既小敛,则脱之。若谓僖侯已葬,而共伯自杀,则是时共伯已脱髦矣,安得谓之髧彼两髦乎,其谬深矣。洪景卢云:卫宣公二子之事,诗于《左传》所书本末甚详。按宣公以鲁隐四年十一月立,桓十二年十一月卒,凡十有九年。姑以即位之始,便成烝乱,而伋子即以次年生,势须十五岁然后娶。既娶而夺之,又生寿、朔。朔已能同母谮兄寿,又能代为使者以越境,非十岁以下儿所能办也。紫阳纲目书莽大夫扬雄死,盖举褚渊、冯道所未尝加者而加之。按雄至京见成帝,年四十馀矣。自成帝建始改元,至天凤五年,计五十有二岁。以五十二合四十馀,已近百年,则与所谓年七十一者相抵忤矣。又考雄至京,大司马王音奇其文,而音薨永始初年,则雄来必在永始之前无疑。然则谓雄而延于莽年者,妄也。雄,郫县人。郫人简绍芳辨证尤悉,引桓谭《新语》云:雄作《甘泉赋》一首,梦肠出收而内之,明日遂卒。而祠甘泉在永始四年,去莽篡尚远。剧秦美新,或出于谷子云。然考之《法言》云:汉兴二百一十载。自高帝至平帝末,盖其数矣。而谓雄卒永始,亦未必然。计雄之终,或在平帝末,则其年正七十馀矣。因雄历成、哀、平,故称三世不徙官,若复仕莽,岂止三世哉?又《潜居录》谓雄卖文自赡,文不虚美,人多恶之。及卒,其怨家取《法言》为窜益云云。冯元成以美新为刘棻作。胡邦衡上高宗封事,极诋王伦狎邪小人,无故诱致金使,以招谕江南为名。议论斩斩,为中兴奏议第一。然考《宋史》,伦为宣力甚勤。使金有守贞之节,不屈而死,虽往古烈士,何以加哉。短丧之说,后世皆咎汉文帝作俑,然观宰我问孔子,滕文公问孟子,则春秋战国时已不行三年丧矣。班固《汉书》云:易更三圣,世历三古。以伏羲为上古,文王为中古,孔子为下古也。与周公绝不干涉。故《系辞》传累举庖牺、文王而略不及周公,亦自可见。扬子云曰:宓羲绵络天地,经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错其象,彖其辞,然后发天地之藏,定万物之基。班、扬去古未远,当得其实,《纲目》不能无误。如北齐高纬以六月游南苑,从官暍死者六十人,见本纪。《通鉴》书赐死,乃暍字讹耳,《纲目》乃书曰杀其从官六十人。又如郭威弑二君,《纲目》于隐帝书杀,于湘阴王书弑。隐帝立已数年,湘阴未成乎君,书法岂宜如此。又《通鉴》云:补阙乔知之有婢名碧玉,美色善歌舞,知之为之不昏。昏与婚,古通用,盖言知之惑溺此婢,不取正室也。《纲目》去不字,而云知之为之昏,盖以为昏惑之昏也。程正敏云:世传梁灏八十二岁,雍熙二年状元及第,其谢启最为工切,后终秘书监,卒年九十馀。予以史考之,灏,雍熙二年廷试甲科,景德元年以翰林学士知开封府,暴疾卒,年四十二。子固,亦进士甲科,至直史馆,卒年三十二。史谓梁方当委遇,中涂夭谢。又云梁之秀中道而摧,明白如此,其妄不待攻也。然吾阅灏本传,明书卒年九十二。自雍熙二年乙酉至景德元年甲辰,为二十年,则灏之状元及第,当在七十二岁。而正敏博学多闻,宜必有据。岂吾所阅之本,讹四字为九字耶?然传称灏美风姿,强力少疾,又似方壮之年,不必称者。要其八十二之状元皆妄也,俟博物君子更考订之,读书洵不易哉!叶少蕴云:苏子瞻谪黄州,因其所居之地,号东坡居士。又号老泉山人,以眉山先茔有老人泉也。子瞻尝有东坡居士老泉山人八字共一印,见于卷册,其所画竹,或用老泉居士朱文印章。欧阳作明允墓志,但言人号老苏,而不言其自号老泉。叶、苏同时,当不谬也。唐时黄猿领白儿,误。王济云:猿初生,皆黑而雄,至老转黑为黄。溃去其势与囊,即转雄为雌,遂与黑交而孕。又数百岁,方变为白尔。泰山有五松,秦始皇登岱封为五大夫。五大夫,秦赏功第九爵也,后人称五松大夫,谬矣。朱文公家谱载所谓考亭者,其邻人某既葬,其考作亭于山半,以望其茔。向公索名,公即以考亭颜之,复为书,使悬之亭上。则考亭与公何与?予编简公集,公既未尝自呼,当时亦无以此称公者,后人乃曰朱考亭,何也?《礼记》:生曰名,死曰讳。今人往往书人讳某,是明以死与人,而受者安之,反以称名某者为嫚。尝见人作婚联,用《东莱博议》为新婚事,谓吕伯恭初婚,经月不出,皆以为溺也。而《博议》成,伯恭自序,言与生徒讲论成此书。事最明白,乃读书者亦竞用之,令人齿冷。《春秋》:秦、晋世为婚姻,而世寻干戈。今人甫联姻,则仇衅渐开,嫌隙无已,用秦晋之好语,最是的切耳。《史记》:樗里子瘿而多智,时人号为智囊。又杜预亦有瘿,称知囊。今人以知囊作美称,强加人以瘿矣。今人自书某地某人,必用先代名,以为雅异。夫郡邑一代有一代之名,犹一人有一人之名也。假如宋人自称唐人,唐人自称秦、汉人,可乎?昔王公鏊作《苏州志》,题曰《姑苏志》,其师甫见其标题,辄嗬曰:“不通,不通!”曰:“今是苏州,不是姑苏。”王公矍然,即改正之。桑悦《客星亭记》云:客星,有曰周伯,曰孝子,曰王蓬絮,曰国皇,曰温星。凡有所犯,无不灾凶。《后汉•天文志》:客星居周野,光武崩应之。于此不书,似因子陵而讳占也。且犯常之变,刘聪遂亡。光武无应者,岂目前下贤一事,亦可弥其灾患欤。此论特佳。宣和间,刘季高侍郎尝饭于相国寺之智海院,因谈歌词,力诋柳耆卿,旁若无人。有老宦者闻之,默然而起,徐取纸笔,跪于季高之前请曰:“子以柳词为不佳者,盍自为一篇示我乎?”刘默然无以应,乃知广众中慎不可有所臧否也。当时人言,有井水吃处,皆知歌柳七词。即妄诋之,能禁其不传否?有盛名于世者,未可以轻毁,祗自取辱,此汝曹所当戒慎。和公此论,大都拾人牙后慧,以教儿曹,亦可开其蒙稚,故录之。

○周必大文苑英华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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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园跋《文苑英华》云:臣伏睹太宗皇帝既得诸国图籍,聚名士于朝,诏修三大书:曰《太平御览》,曰《册府元龟》,曰《文苑英华》,各一千卷。二书闽、蜀已刊,惟《文苑英华》,士大夫家绝无,盖所集止唐文章,如南北朝间存一二。是时印本绝少,虽韩、柳、元、白之文,尚未甚传。其他如陈子昂、张说、张九龄、李翱文,世犹罕见。故修书官于柳宗元、白居易、权德舆、李商隐、顾云、罗隐,或全卷收入。当真宗朝,姚铉诠择十一号《唐文粹》,由简故精,所以盛行。近岁唐文摹印浸多,不假《英华》而传,况卷帙浩繁,人力难及,其不行于世则宜。臣事孝宗皇帝,圣谕欲刻江钿《文海》,臣奏其去取差谬,不足观。帝乃诏馆阁,裒集《皇朝文鉴》,臣因及《英华》。虽秘阁有本,然舛误不可读。俄闻传旨取入,遂经乙览。时御前置校正书籍一二十员,皆书生稍习文墨者,月给餐钱。满数岁,补进武校尉。既得此为课程,往往妄加涂注。缮写妆饰,付之秘阁,后世将遂为定本。臣过计,有三不可:国初文籍虽写本,然校雠颇精。后来浅学改易,浸失本旨,今乃尽以印本易旧书,是非相乱。一也。凡庙讳未祧,止当阙笔,而校正者于赋中以商为殷,以洪易宏,或值押韵,全韵随之。至于唐讳及本朝讳,存改不定。二也。元缺一句或二句,或颇用古语,乃以不知为知,擅自增损。使前代遗文幸存者,转增疵。三也。顷尝属荆帅范仲艺均倅丁介,稍加校正。晚幸退休,遍求别本,与士友详议,疑则缺之。凡经史子集传注《通典》《通鉴》及《艺文类聚》《初学记》,下至乐府释老小说之类,无不参用。惟是元修书历年多非出一手,丛脞重复,首尾衡决,一诗或析为三,二诗或合为一。姓名差互,先后颠倒,不可胜计。其间赋多用员字,非读秦誓正义,安知今日之云字乃员字之省文。以尧韭对舜荣,非读《本草》注,安知其为菖蒲。又如切磋之磋,驰驱之驱,挂帆之帆,仙装之装,《广韵》各有侧音,而流俗改切磋为效课,以驻易驱,以席易帆,以仗易装,今皆正之,详注逐篇之下,不复遍举。始仇于嘉泰改元春,至四年秋讫工。盖欲流传斯世,广熙陵右文之盛,彰阜陵好善之优。老臣发端之志,深惧求者之莫知其由,故列兴国至雍熙成书岁月,而述证误本末如此。缺疑尚多,谨俟来哲。

○永乐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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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祖先命解缙等辑《文献大成》,后命胡广、王洪因之编《永乐大典》,计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卷,一万一千九十五本,目录六十卷。其表文见《蟫精集》中。弘治中,命重抄一部,藏于文楼。嘉靖中火,亟救得免。复命儒生摹抄,至隆庆元年始竟。神宗时,三殿火,书多被焚。

○议刊永乐大典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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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甲午,南祭酒陆可教请刻书,谓《永乐大典》人间未见,宜分颁巡方御史,各任一种校刊汇存,分贮两雍,以成一代盛事。当时议允而终未颁行。窃谓文皇与穆宗两番抄录,已费不赀,镂板通行,谈何易耶。

○内府藏宋板被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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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倩谓祖宗以来,藏书在文渊阁,宋板居大半。其地居邃密,又制度卑隘,窗牖昏暗,白昼亦须列炬,故抽阅甚难。掌管俱属之典籍,盗取市利,实繁有徒,历朝所失已强半。正德十年乙亥,命中书胡熙、典籍刘伟、原管主事李继先查对,继先又窃取其精者。向来传闻杨升庵因父在阁,潜入攘取。后嗣皇即位,言及阁书云:“记得俱为四川姓杨的官儿取去。”二说虽未知孰是,而风影究有自也。至神宗以后,十亡其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