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潛紀聞二筆/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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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郎潛紀聞二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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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郵王氏傳家忠孝[编辑]

高郵王氏,理學經學,代為儒宗,初筆述之矣。頃讀宗侍禦《躬恥齋文鈔》,稱文簡公次子彥和守潯州,訪知粵逆巢藪,請大府痛剿,不聽。觀察皖南,嚴治土匪,芟鋤至數百人。自季弟殉節,痛念國憤家仇,約束部伍,誌在蕩決。奉命赴浙,委往徽州軍營,中途以勞瘁死。文簡季子忠介公壽同侍禦,稱其於韻學能契祖庭不宣之蘊,於小學、經學能補庭訓未及之端。分轄漢黃,粵寇至,力戰陣亡,仲子恩晉隨殉,褒旌廟食,恤典極隆。一家父子兄弟,忠孝堂堂,樹節奇偉,蓋又不第仍世樸學之傳,為足力振門緒也。

王東槐風節[编辑]

王觀察東槐初入臺,即以犯顏自任。以鹽漕敝政,請參折中開中法,納米麥以代鹽課,兼可裁漕運;雖格不行,多韙其論。山東患盜,劾主名大小吏十余員,斥州縣二十余案;密按皆實,因受宣廟知。道光二十八年,時議開礦益帑藏,已允行矣;公敬陳列聖封禁成訓,謂開采者上非良吏,下非良民,請緩其令,事竟寢。任街道時,遇王府木器車橫行中路,輒笞之。巡北城時,訪得惡魁曹七為民害,迅禽治之,輦下皆畏憚。庚戌正月,議陳先帝朱諭郊配廟祀二條,讓善至孝,裁義至精,不可沿例而掩顯謨;疏上發還,夜半公為哭失聲(敬按:宣宗遺命二條,曾文正長禮部時,亦有專折,議禮精確,立論微婉,足為儒臣言事之鵠,今存公集中)。後又陳初政闕失,事關禁密,未發。其時經費支絀,言利繁興。公疏言:破患貧之見,而後治本可端,元氣可培,人心可固。其正大之氣,洵足為古之遺直矣。(按:《周禮·地官》有人。即今礦字。開礦之策,在今日似不能不行,而董督非人,未能無 弊。公於咸豐初諫阻開采,不可謂非碩畫忠謨。噫!三十年為一世,時勢變遷,後先迥異,豈獨此一事與!)

英文莊公辭婚[编辑]

仁宗皇帝一日召見英相國和,諭曰:『汝家事朕皆深悉,惟當日和珅如何欲與汝締婚,汝父何言以謝?』對曰:『臣年八歲,和珅初為侍郎,至臣家,適遇臣於門外,但問臣年幾何。及臣十一歲,臣父為聘故漕督阿思哈之女,越二年來歸,此外別無所聞。迨臣父亡後,大學士公阿桂向臣言:當日和珅浼內務府大臣金簡為其女作伐,臣父婉辭。』仁廟嗟嘆久之,諭曰:『汝父生前受和珅之謗多矣。』相國因泣對:『不獨生前受謗,身後遺折,尚為遏抑。』次日,蒙特恩追賜相國父前禮部尚書德保謚文莊,並文莊兄前禮部尚書觀保謚文恭。

聖祖垂詢孫赤崖[编辑]

孫修撰承恩大魁時,不肯欺君賣弟,事詳前筆。其弟赤崖孝廉暘,實才人也,以科場獄謫戍邊外,蒙恩放還。己卯,聖祖南巡至蘇州,問孫暘在否。暘獻詩行在,有『君王猶記小臣名』之句,為時傳誦。夫以海隅下士,曾竄遐荒,湯網宏開,堯天重戴,已是再生莫大之恩;乃事隔數年,天語拳拳,猶齒及菇蘆之姓氏。此則夜郎、儋耳,昔賢無此遭逢,想一時獻賦迎鑾,儒冠萬頂,當無不感激涕零矣。

錢錦城乞錢朝鼎副憲作詩序[编辑]

常熟錢錦城,牧齋宗伯孫也。少承家學,以詩名,乞其家副憲朝鼎為之序。嘗攜集就正新城尚書,新城一見其序,即曰:『家有湘靈(按:湘靈名陸燦,著有《調運齋集》及《圓硯居士集》),舍之而求副憲,是欲以爵位傳也。』擲去不觀。噫!今之自刊詩文集求貴人作序,其難免新城一擲者多矣。

未過門守貞[编辑]

道光乙酉,成郡王子載鐘病故,其妻關氏未經過門,情願守節,經宗人府奏聞,特旨旌表。金枝玉葉中,亦復有此霜松雪柏,足見聖朝風教之醇化,行自近也。

推恩壽母[编辑]

道光二十七年正月,兵部尚書金陵何恪慎公汝霖之太夫人,以年躋九旬,五世同堂,親見七代,蒙恩賜壽。於是上命樞臣傳詢中外文武大臣,有老親年屆八十以上者,悉列以聞。時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陳公官俊,母壽九十;都統祿公普、浙江巡撫梁公寶常母,壽均八十以上,鹹拜恩賜。工部尚書濱州杜公受田,其尊人石樵侍郎致仕家居,年亦八十有四矣;兩朝耆舊,三世清華,特荷良玉文綺之賞,錫賚尤為醇渥,並禦書『教忠篤慶』四字匾額賜之。

南齋遺跡[编辑]

大內南書房後院壁,有世祖皇帝幼年習彈痕跡。又桐城張文端、靜海勵文恪二公,在南書房,每入直,於抗(按:抗、坑、炕三字,皆無床榻義,今北人習呼臥榻為亢,故鮑氏沿用之)邊坐處,以辮發抵壁,久而發印漬紙,至今尚存(按此指康熙末、雍正初而言)。見長興鮑氏《亞谷叢書》。

輦下十子[编辑]

汪蛟門懋麟、田綸霞雯、宋牧仲犖、曹頌嘉禾、丁幼華又旦、顏修來光敏、葉井叔封、曹升六貞吉、謝千仞重輝,同稱詩輦下,時號十子,亦見《亞谷叢書》。

姜西溟典試獲咎之冤[编辑]

姜西溟太史與其同年李修撰蟠,同典康熙己卯順天鄉試,獲咎,是科鼎甲不利,已見前筆矣。時蓋因士論沸騰,有『老姜全無辣氣,小李大有甜頭』之謠,風聞於上,以致被逮,姜竟卒於請室。第前輩多紀述此事,而不能定其關節之有無。昔讀鮚崎亭先生墓表,稱滿朝臣僚,皆知先生之無罪,而王新城亦有『我為刑官,令西溟以非罪死,何以謝天下』之語。知同時公論,早以西溟之連染為冤。嗣聞先師徐柳泉先生雲:『小說《紅樓夢》一書,即記故相明珠家事。金釵十二,皆納蘭侍禦所奉為上客者也。寶釵影高淡人;妙玉即影西溟先生,妙為少女,姜亦婦人之美稱,如玉如英,義可通假。妙玉以看經入園,猶先生以借觀藏書,就館相府。以妙玉之孤潔,而橫罹盜窟,並被以喪身失節之名。以先生之貞廉,而瘐死圜扉,並加以嗜利受賕之謗。作者蓋深痛之也。』徐先生言之甚詳,惜余不盡記憶。此編網羅掌故,從不采傳奇稗史,自汙其書。惟《紅樓夢》筆墨嫻雅,屢見稱於乾、嘉後名人詩文筆劄,偶一援引,以白鄉先生千載之誣,且先師遺訓也。

國初江浙士大夫以立社自豪[编辑]

國朝初定江浙,士大夫猶沿明季遺習,方州大縣,立社自豪。聞一知名之士,則彼此爭 闌入社,甚至挾兵刃弓矢以劫之。文酒翰墨之場,至效惡少椎埋,道途交哄,何其慎也。相傳海寧有二社不相下,一社遍致三吳諸名流,推吳梅村為祭酒,舟楫絡繹數千里。三月某日,方過嘉興,將以次日大會,其泊舟處,質明,大書一聯於野廟門外雲:『鼎湖莫挽龍髯日,鴛水爭持牛耳時。』蓋是日乃明思陵殉國之日也,見者氣沮而散。

陸建瀛為軍興第一罪魁[编辑]

咸豐三年金陵失守,中外輿論,鹹歸咎制府陸建瀛之僨事,蓋萬口一詞矣。時祁文端公弟文節公幼章方伯,以守城悲憤嘔血殞命。文端哭弟詩雲:『嚴嚴制府公,抵掌運才智。提兵扼九江,庫藏悉羅致。神炮五百余,盡數充武備(原註:上海購炮六百尊,僅以四十尊留備守城)。京帑六十萬,並取毋遺置(原註:部議三十萬給軍,三十萬守城,督帥悉檄取之)。遺之以危城,置之於死地。』又雲:『疆帥控上遊,初議豈不壯。舳艫亙千里,江皖賴保障。前茅甫遇賊,一戰總戎喪。翩然乃退飛,踉蹌棄兵仗。匿跡歸白門,吾民復奚望。城中十萬戶,湍決各奔放。大府方閉閣,猜嫌仍未忘。』又雲:『追思僨事繇,後懦而前亢。若使謀乃進,據險審所當。縱退時猶紆,援軍勢可仰(原註:時向軍門自湖北統兵追賊,已及九江)。嚴城民氣固,內外力足抗(原註:弟借帑各關,儲糧練勇,布置周密,民不驚徙。若前軍徐退,小孤、東西梁山,重險不徹,則向軍援至,勝負未可量也)。此錯竟誰鑄,此災實無妄。』讀公此詩,可見制府之貽誤大局,實軍興第一罪魁。嗣以茩黃巾,身膏亂刃,顯皇帝憫其一死,即亦不復追咎封疆。此正聖朝體恤之深心,包涵之大量。康祺竊謂:鄭祖琛、何桂清輩,本以試帖楷書進身,駿昧空疏,洊膺節鉞,猝罹禍變,顛蹶何奇。沔陽制府平日賓禮賢士,研究儒書,跡所施為,尚不肯自居庸懦。不意臨變失措,頓喪生平,以致東南門戶,江皖藩籬,盡壞於九江之一著。較張浚符離之敗,房琯陳陶之潰,殆有過之。士大夫與人家國,謀人軍師,顧可不自審量,貿然一出與?

張石洲之植品[编辑]

平定張石洲先生穆,融貫經史,學窮九流,山右自閻征君後,勃群書,斷推先生為眉目。客京師,與壽陽祁相國、歙縣程侍郎,及何子貞、苗仙簏、何願船、俞理初諸君子,以絕業相切靡刂。比年廠肆舊書,遇有石洲手校之本,靡不精審,康祺心竊向之。頃讀《程侍郎遺集·送張石洲歸裏詩》雲:『逸氣淩參墟,清眄徹水鏡。朱邸延不赴,書窟臥以詠。』註雲:『惠邸慕君名,懸榻以侍者三年,卒辭不就。』更可見先生之植品矣(按:先生初名瀛暹)。

祁鶴臯薦劉澄齋[编辑]

祁文端公之先德鶴臯先生韻生,邃於輿地掌故之學,其所著《皇朝藩部要略》、《西陲要略》、《西域釋地》諸書,綱領秩然,甄采有法,穆然見列聖綏養藩服,長駕遠馭之規模,洵必傳之作也。先生提調史館,舉介休劉澄齋錫五自代,總裁阿文成公問曰:『此非上書某公者耶?骨氣如此,可勝提調任矣。』蓋劉官翰林時,有文章巨公答拜稍倨,嘗上書規切,先輩之取人以此。

霜帷課讀圖[编辑]

鶴臯先生於役西陲,文端方十三歲,太夫人課讀冬夜,視參星西沒為度。文端題朱蘭坡學士《霜帷課讀圖》有雲:『世間冰蘗何處無,我亦傷心讀此圖,朔風卷地參橫屋,萬里<門為>門夜讀書。』令人誦之嗚悒。

青浦孔宅[编辑]

衢州孔氏,世稱聖裔南宗,而江蘇青浦縣城北亦有孔宅。考孔宅誌,孔子二十二代孫潛,字景微,先居梁國,為漢太子太傅,避地會稽,遂為郡人。至三十四代正,為蘇州長史,隋末亂離,奉先聖衣冠寶玉,葬於大盈浦上,立家廟以祀,子孫家焉。又考邑誌雲:宋淳熙間,慧日院僧疏廟陜渠,得寶玉六事,三璧、二環、一簪,藏縣庠。或雲瘞於墓側,殆即長史所藏也。康熙四十四年三月巡幸江浙,途經青浦,貢監生員孫钅宏等籲請,禦書匾雲:『聖跡遺徽』;聯雲:『澤衍魯邦,四海人均化育;裔分吳會,千秋世永蒸嘗。』雍正十二年,詔立五代王祠。乾隆十一年,禮部題準奉祀生;四十四年,巡撫楊魁疏奏估修,嗣後多請帑重修,沿為故事。聖代崇儒,至矣極矣(康祺按:青浦之名縣,以邑有青村,子遊曾過此也。乃孔宅南遷,適當斯土,實足為山川誌乘之榮)。

承平時宮禁之盛事(五則)[编辑]

乾清宮每歲封寶後,工部內府進鐙竿二,盤龍楠木柱,高與宮檐齊,上銜五色八角圓鐙,樹於東西墀中。又封寶日,宮中駕幸之所,以爆竹前導。 宮中門聯,例用白絹,錦闌墨書,輝映朱門,色益鮮潔。聯語翰林撰寫。又臘日,內廷 翰林題椒屏進上,謂之椒屏歲祝,皆桃符遺制也。 封寶前一日,例進門聯。立春日,南齋翰林進春帖子詞三章,五言一首,七言二首。用硬黃矮紙,小折細書,拜筆墨箋紙之賜。 禦筆福字賜近臣,舊例也。道光初年,加賜壽字。 新正二日,重華宮茶宴聯句。 已上五則,皆見祁文端公《䜱䜪亭集》。消寒四集分詠得桃符詩註;錄之以紀承平歲時之盛。

義寧州之得名[编辑]

江西南昌府屬之寧州,毗連楚壤,嘉慶三年,教匪潛入州境滋事,經鄉團剿滅。六年春,特諭撫臣查在事出力者,分別賞給職銜,並以寧州士民急公向義,錫名義寧州。

萬文恪督學江蘇[编辑]

嘉慶丁卯,義寧州萬文恪公承風,奉命充浙江鄉試正考官,上於召見時諭之曰:『汝在書房年久,操守朕所素信,浙江大省,故令汝去。』又諭曰:『試官因有關防,地方事無從知悉,若學差則不然,當據實陳奏也。』後果於闈中拜督學江蘇之命,蓋陛辭時已微示意旨矣。

江陰學使署之燕喜堂[编辑]

江陰學使者署有『燕喜堂』,為彭文勤公侍母繆太夫人之所。檐聯雲『母福逮兒身,八歲辭家,七旬就養』,紀實也。堂內額『萱輝頤祉』四字,嘉慶九年,相國劉文清公母太夫人九旬時所賜。後義寧萬文恪督學江蘇,奉母抵署,亦居此堂。文恪《思不辱齋集》,有《燕喜堂詩》。

父子相繼入上書房(二則)[编辑]

程春海侍郎,為蘭翹學士昌期晚年愛子。乾隆間,學士嘗值上書房。比道光元年,侍郎亦以編修奉命在南書房行走。召諭曰:『汝父蘭翹先生品學,朕昔年最敬,汝之聲名,朕亦皆知,宜更守素行。』時祁文端方長戶部,同蒙召見,親聆聖訓,出語同朝,皆榮之。按侍郎後於十二年十二月,復被命入上書房,課惠親王學。父子相繼入上齋,亦罕覯事。 父子同值上書房,又有青陽王氏,其一家蒙眷之厚,尤為誌乘所無。當文僖公懿修官禮部侍郎,蓮府大司馬宗誠已為侍講學士,同扈蹕東巡。睿皇帝幸翰林苑,父子同席,賜宴和詩。純皇帝實錄成,尚書方以詹事為纂修,賜宴禮部。而文僖公適長春官,為主席。比文僖以年引退,尚書即相繼入值上齋,奎章珍器,賞賜重疊。雖睿皇帝亦嘉嘆其兩世知遇,忠謹自將,時發天音而垂清問也。

程春海之博洽[编辑]

程侍郎為阮文達公再傳弟子,例稱門人。文達入相,與侍郎結鄰,尚以暇相講習。文達校《毛詩》『有椒其馨』,椒字訛馥字,其訛久在六朝,罕可相語者,持示侍郎。侍郎謂:《詩》『芬孝祀』,《韓詩》作『馥芬孝祀』,馥字毛韓兩見,形聲不謬,於六書為加一證。侍郎又謂近人治算,由九章通四元,可謂發明絕學,而儀器罕有傳者;乃與鄭君復光有修復古儀器之約。又嘗深究《開元占經》,謂道光七年木火同度,當有火災,果驗。吉地案發,因水之故,曹文正問古有之乎?侍郎對:水嚙王季墓,見棺之前和,見《呂覽》。所撰《國策地名考》,謂孟津在河北,非今孟津縣,亦非古河陽縣;蒲反非舜都,乃衛蒲邑,以嘗入秦仍歸,故曰蒲反。其援據博洽如此,文達甚韙之。世盛稱侍郎詩文。康祺謂侍郎亦漢儒實事求是之學,不墜師門家法者也。

上齋南齋故實[编辑]

余嘗欲輯上齋、南齋故實,勒為專書,以誌本朝右文之盛。既思官非清貴,學復鄙,揚厲鋪張,嫌於非職,坐是中輟。前編曾記樂泉、食筍齋諸典,略存澄懷風景,苦於未詳。頃讀《䜱䜪亭詩》,及義寧萬文恪公集、歙縣程侍郎遺集,又得數事。樂泉為乾隆己卯歲張文恪公泰開直上書房時,得於園廬之東,愛其甘冽,甃以文石,繪圖征詩,公遂自號樂泉老人。比嘉慶間,泉漸蕪沒,僅余涓滴。道光戊子,田季高嵩年募夫極力淘浚,深八九尺,甃石無恙,果有泉自西北石罅湧出,逾日,而清澈一泓,其光可鏡,環植新柳,頓復舊觀,同直鹹有歌詠。又葉棣如閣學覲儀卜宅處,有一小阜,可望西山,閣學築亭其上,名之曰葉亭。戴文節熙作畫,沈文忠兆霖作記,時道光己酉,二公同直友也。又祁文端於道光辛卯,奉母入都,筮得井之上爻,已而被命重直南齋,並詔許就養園廬,因名直園屋後之井曰孚井。嗣徐少空士芬居之,制竹筒為恒升車,仿區田之法,試之有驗。辛丑季秋,置酒邀孫文定瑞珍、杜文正受田、賈文端楨、張文毅芾、何制軍桂清觀刈稻,孫、杜諸公,亦當時兩齋詞臣也。 又祁文端有食筍齋十詠。曰竹徑:齋南竹三叢,當塗手植,遂以名齋。東南隅兩叢,西北墻下一叢,文端所補也。春夏雨足,筍迸地而出,交柯亂葉,款扉者披翠而乃入焉。曰老屋:循竹而西,過墻而南,老屋三間,榆柳之下,園廬昔毀於火,獨此屋與近光樓巋然尚存。曰借春陰館:館當老屋之北,檐角海棠一枝,高三四丈,花時,與客飲酒賦詩其下,取放翁詩意名之。曰東峰:上有老榆,高出群木,下有樂泉,清冷如鏡;峰在齋東,故名。曰月湖:門對南湖,水天一碧,園木蒙密,到此豁然開朗。曰影荷橋:石橋界南北兩湖之間,荷花開時,縈紅漾碧,如畫舫然。曰見山臺:橋東北水折處,突起一小岡,出館之背,頂若平臺,登之可見西山。曰藥坡:岡自北而南,尾註於齋,奇石環之,高下雜植藥草,桔梗數叢,挺秀可愛,花開如紫玉盞,野菊緣坡,入秋特盛。曰雨香講:齋之後為北湖,鎖以重岡,跨以橫橋,林陰四匝,幽邃無盡。曰洗硯池:北湖之ぞ,藥坡之腳,爰有磐石,可濯可沿。此十景,皆文端命名也。又程侍郎直舍,在東峰下,有屋一區,侍郎題曰『樂泉西舫』。又食筍齋後土阜,有嘉樹三,居者過者,皆罔識其名,程侍郎辨為杻,因著《杻賦》。以上俱澄懷掌故之瑣瑣者,暇日終當搜討各書,分類編紀,為獲侍承明者慶遭際也。

顧文端立朝之大節[编辑]

文端公顧八代,精韜略,善射,以擺牙喇從征雲南,先後參鎮南將軍襄壯公莽依圖、平南大將軍襄毅公賴塔軍。比有功,洊長禮部,列內臣班。顧公雖以武功起,居家好治經義,矻矻如諸生。居母喪,三日不食,三年不入內。立朝持大節,不附執政索額圖,為所抑。居要地數十年,致仕,卒無以為殮。世宗在藩邸,遣王府官治其喪,乃克成禮。

範承勛奏除蒙番賦籍[编辑]

吳三桂開藩雲南,嘗割麗江邊界地賂蒙番,賦籍尚留。尚書範公承勛督雲貴,奏除之。

王閻羅[编辑]

漢軍工侍郎國安,康熙初撫吾浙,勤敏強記,所部吏民,賢不肖及奸宄姓名,各有記籍,摘伏如神。嘗晨坐聽事,官屬以次晉謁,復延見鄉裏耆老,問疾苦。甫闔扉,遽微服行間,或單騎出入山谷,訪諸不逞者,立擒至官,遠近駭服。會朝議欲棄舟山,徙民內地,公上疏力言不可,乃止,即今之定海廳也。浙人呼公曰王閻羅。

格爾古德薦賢[编辑]

鈕祜祿氏文清公格爾古德,繼於清端撫直隸,疏薦盧龍令衛立鼎、靈壽令陸隴其,眾論翕然。及詔舉賢能,九卿交推公清廉莫及(按:是舉登剡牘七人,已見初筆)。蓋正己薦賢,惟廉吏能知廉吏也。公與於公謚法,皆以清字,昔之保障畿輔者,足為諸道表率如此。

衛盧龍之治行[编辑]

衛盧龍立鼎,山西陽城人,後行取,官郎中。令直隸時,治行與陸清獻公相伯仲。聖祖嘗命刑部尚書魏敏果、吏部侍郎科爾坤巡察畿內,至盧龍,治具不為食,啜茶一甌曰:『令飲盧龍一杯水耳,吾亦飲令一杯水。』諸大獄悉以咨之,立鼎引經準律,敏果大稱善。

文源閣藏書[编辑]

大內文源閣藏書六萬卷,裝潢經史子集,以異色別之,仿隋唐舊制也。每卷首各印文源閣寶,上加古稀天子圓璽。

禁科道風聞言事[编辑]

黃陂姚撫部締虞,康熙十七年以禮科給事中主考江西,還,奏免江西逋賦二百十余萬。以文字之職,而議及民瘼,竟邀曠典,故事未嘗有也。初憲臣艾元征請禁科道風聞言事,進言者日少,撫部抗疏,請聖祖檢閱世祖朝言官章奏,如何謇諤,今相率以軟熟為風,恐平時無以作其敢言之氣,臨事必無肯為皇上盡忠者。頃之,聖祖禦乾清門召諭曰:『朕親政以來,諸臣何嘗以言獲罪?』對曰:『上即不譴言官,但有此處分條例,諸臣方跼蹐畏罪,誰復肯發奸指佞者?』聖祖色霽,因曰:『人臣論事,當擇其大者遠者,如魏象樞彈程汝璞,亦是風聞。已而鞫問得實,本朝原未有風聞之禁也。』將退,詔以所言宣付史館。尋出撫四川,請罷蜀中采木之役,仁言利溥,撫部之謂矣。

胡清恪敢言[编辑]

乾隆七年,詔求骨鯁質樸之士,如古馬周、陽城者。九卿鹹有薦辟,廷試策論,上親取青浦胡清恪公寶泉第一。公時宮中書舍人,用大學士查公薦也。後公官禦史,有敢言之目;任封疆,能持大體,卒為名臣。相傳公將生之夕,父教授君夢王文成遺以金軸曰:五十年後,煩送至吾鄉。及高宗南巡至會稽,遣公賫禦書『名世真儒』額及禦祭文,祀文成,方悟前夢,因為題曰『三不朽』,懸諸祀堂。按:夢境渺茫,豈可據為典要,而碩輔真儒之魂魄,千載 如生,絲綸俎豆之恩榮,九幽亦感,此則確然可信者也。

老吏論各省吏事之壞[编辑]

曩於東華門外酒家晤一老吏,自言作幕二十年,作官三十年,遊歷九行省,極論兵亂以前各省吏治之壞,滔滔汨汨,口若翻瀾。且雲:『當時知府、知縣,幸不甚知;知則劫富民,噬弱戶,索土產,興陋規,百姓更不堪命。巡撫、巡道,幸不常巡;巡則攪驛道,折夫馬,斥供張,勒饋贐,屬吏更不堪命,仍苦百姓耳。』其言殊太激切。天下之大,百官之眾,小廉大法,豈ム無人。錢唐袁枚令沭陽,南靖莊廉訪亨陽以淮徐海道來巡,就館,饋肴燕受之,止袁共飲。問沭水原委簿領利病甚悉,旁及山經地誌星象樂律甚辨。翼日,會諸生於學,講《中庸》卒章,款款盡意,聞者色動。翼日,校丁壯發矢,矢旁決;爇火器,器閉。諸丁伏地請罪,袁亦起謝。廉訪乃弛外衣,手弓而前,教如法,矢發,十八人無不當鵠者,火器亦如之。畢,就坐,笑謂袁曰:『而奚慊慊耶?專心治民,吾職在巡,年年來為子教之可也。』從蒼頭二人,僮一人,皆自飲其馬。臨去,犒以金,堅不受。後公卒於官,民為罷市號哭,賻以錢,一日至六千緡。嗚呼!巡道如公,民方恐其來巡之暮也。

常州人才之盛[编辑]

亭林、堇浦諸先生,自雲吾不如某某,吾不如某某,余已紀之《郎潛初筆》矣。頃讀武進劉禮部逢祿集《歲暮懷人詩》小序有雲:『敦行孝友,厲誌貞白,吾不如莊傳永。思通造化,學究皇墳,吾不如莊珍藝。精研《易》、《禮》,時雨潤物,吾不如張臯文。文采斐然,左宜右有,吾不如孫淵如。議論激揚,聰明特達,吾不如惲子居。博綜今古,若無若虛,吾不如李申耆。與物無忤,泛應曲當,吾不如陸劭聞。學有矩矮,詞動魂魄,吾不如董晉卿。數窮天地,進未見止,吾不如董方立。心通倉籀,筆勒金石,吾不如吳山子。』可見宏聞劼學之士,未有不匑匑毣毣,集思廣益者。禮部所舉,皆同時一州之人,宜曾文正薦舉人才疏,稱常州奎婁應度,人才輩生,洵不誣也。又張茗柯門人江承之安甫,受鄭氏《禮》、虞氏《易》,通大義;禮部門人潘準彥甫,夙慧嗜學,通六書九疇,經緯文史,皆年十八卒。江,歙人,為常州之學;潘亦常州人,猶惜其秀而不實,未成通儒。

常州二申[编辑]

劉禮部為相國文定公孫,字申受,年二十五,學使賞其文,以廩生充拔貢。時與同邑李申耆先生齊名,號常州二申。

乾隆甲子科搜檢之嚴[编辑]

乾隆甲子科前期,上聞士習不端,懷挾擬題之風日甚,思痛懲之,命親王大臣嚴立搜檢之法,得一人者賜軍役一金。士子褫及褻衣,貢院內外,枷醜相屬,比日晡,受卷入場者寥寥也。時士子多退歸寓舍,將就寢矣,忽傳旨盡放進。比欽命題下,曳白者乃至二千余人,下詔切責,並裁減各省中額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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