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誡錄/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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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誡錄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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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忌誡

劉仁遇嘗與梁太祖葉戲，一日或遇〈（按《學海》本作「過」）〉頑盆〈（按《學海》本作「盈」）〉仁遇行伍出身，語多方〈（按《學海》本作「劣」）〉拙，謂太祖曰：「得則洪溝。」太祖應之曰：「縱得未可。」時太祖方據四鎮，仁遇復在偏裨，雖是親家，復王太嶽太祖竟為記忌。後太祖一居南面，仁遇久在西班，累乞一藩，終不俞允。既而年邁，寢疾在床，新婦屢有奏聞，太祖猶征語忌。至於悲泣哀告，方除兗州。未及赴官，疾亟而卒。是知凡事為誡，寧不書紳而記之乎。

餌長虹

孟蜀侯侍中，宏實本浦阪人也，幼而家貧，長為軍外子弟。年方十三歲，困寐於屋檐下。是月炎蒸，天將大雨，有長虹自河飲水〈黃河也〉，俄貫於童兒之口。惟其母見，不敢驚之，欲窺其變異，侯母可謂賢也。良久，虹自天沒於童兒之口，不復出矣。母俟其睡覺，問其子曰：「夢中有所睹否？」對曰：「適夢入河飲水，飽足而歸。」母聞其言，知子必貴。後數月，有一行腳蜀僧詣門求齋，侯母竭力供養。僧臨去，謂侯母曰：「女弟子當九九後福，合得兒子氣力。」侯母呼其子出，請僧相之。僧視之曰：「此兒龍也，即非真龍，乃蛟螭之輩也。但離鄉別井，直近江海，客官方有顯榮。」又曰：「此子孽毒，當食血肉，為生靈之患。倘敬信三寶，即得令終。」言訖而去。侯後果自行伍出身，至於將領。同光三年，從興聖太子魏王繼岌收蜀。及平蜀之後，不隨太子而還。無何，與陜府節度使康延孝率河中同華等軍為叛，堅守廣漢城，是時，孟高祖悉發守禦指揮使韓德遇、本州都指揮使李仁罕等破之，活擒康延孝，表送駕前。侯亦面縛麾下，高祖赦罪，令主領親軍。軍令威嚴，頗有聲譽。及高祖南面，自眉州刺史節制夔州，復自寧江遷於黔府。一州二鎮，皆近大江，果至官崇〈（按《學海》本作「崇官」）〉，酷信三寶，遍於禪院開轉藏經。然於理務之間，孽毒之甚，廣興第宅，竟獲善終。是知蜀僧所言，其不謬矣。

落韻貶

戶部李侍郎如實者，本梁朝清直之士也。均王名友貞在東宮時，李以筆硯佐之。及均王即位，不得居密司焉，李常深恨之。及見帝黜剝賢良，見用奸詐，每俟間方欲折檻諫之。或一日，李在〈（按《學海》本作「侍」）〉帝祭。帝問李曰：「卿知天子見誰補服。」李奏曰：「人臣所補。」帝曰：「朕地據三川，位尊力〈（按《學海》本作「九」）〉有。若非天意所補，人臣又何補焉。」李曰：「太祖出身行伍，歷職卑微，萬戰千征，九生十死，方得節居四鎮，位處一人。陛下生在深宮，長居富貴，披承餘蔭，嗣守萬方，豈知王業艱難，人臣共致。固須理不忘亂，居安思危，臨泉履冰，責躬省過。況吳門強盛，蜀國繁華，太原有殺兄之仇，秦庭懷負國之怨。得失頃刻，豈是天補者哉？若是天補為君，只合自天降下，吃天人之食，受天人之衣。方今血使三軍，膿食萬姓，自喜天補，豈不非耶？陛下如此發言，為覆餗之禍耳。」上曰：「憨老漢不足與語耳。」李即日有鄭州之拜，再宿貶汝州副使。至汝州，置一臥車子，常於車子中安酒一瓢，琴一張，書數策，遣小僮十余輩，載而入謁，長街朗詠，觀者笑焉。李恨朝廷久無牽復之命，裁落韻詩以譏之。後入蜀，遇孟高祖之知，及開霸初，拜戶部侍郎而卒。落韻詩曰：「路傍傷羸牛，羸牛身已老。兩眼不能開，四蹄行欲倒。牛曾少壯時，歲歲耕田早。耕卻春秋田，駕車長安道。今日領頭穿，無人飼水草。喘也不能喘，問也沒人問。」又曰：「炎蒸不可度，執〈（按《學海》本作「倏」）〉爾生涼風。在物誠非器，於人還有功。殷勤九夏內，寂寞三秋中，想君應有語，棄我如秋扇。」

蜀上醫

昔秦醫在晉，知膏肓之病難醫；楚療於申，辯血氣之容是詐。其次劉根召鬼，不為無神，文摯封人，顯彰有術。虞少卿洮蜀之上醫也。長興初，佐蜀，董太尉璋久患渴疾，遣押衙李彥求醫。孟蜀祖遣虞卿而〈（按《學海》本作「以」）〉往。虞卿既至，董公曰：「璋之所患，經百名醫而無征差者，何也？」虞卿對曰：「君之疾，非唯渴漿，而似渴士。得其多士，不勞藥石而自愈矣。」董公大悅。時董公有面南之誌，虞卿故以此言譏之。又曰：「洮聞天有六氣，降為六淫。淫生六疾，害於六腑。六氣者，陰陽風雨晦明也，是以六淫隨焉；六疾者，寒熱末腹惑心也，是以六腑隨焉。故心為離宮，腎為水臟，晦明勞役，百疾生焉。大凡視聽至煩，皆有所損。心煩則亂，事煩則變，機煩則失，兵煩則反，五音煩而損耳，五色煩而損目，滋味煩而生疾，男女煩而減壽。古者君子，莫不誡之。君今日有萬思，時有萬機，樂淫於外，女淫於內，渴之難療，其由此乎。」虞卿之在東蜀也，如處賊圍，節食假寐，董公疾既平復，於是厚禮歸之。乃知蜀之上醫，有知稽古者也。

妖惑眾

明宗朝，有術士楊遷〈（按《學海》本作「廷」），下同〉郎者，善使鬼神，觸物變化，是時見者稱為奇人。及就誅夷，一無靈異。王蜀有楊遷郎叔楊勛者，自號僕射，能於空中請〈（按《學海》本作「施」）〉自然還丹，其丹立降。又能召九天玄女、后土夫人悉入簾帷，經宿而去。及折其一足，西市斬之，藥亦無征，術亦無驗，屍骸臭穢，觀者笑焉。彭州僧號曰「醋頭」，長髭垂髮，以功德幀〈（按《學海》本作「燈」）〉像，納為三衣，狀若佯狂，妖言惑眾。蜀之聾俗，莫不皈依。明德中故田特進敬全典九隴日，辟賈侍禦鶚倅職彭門，乃權郡事。賈本青社人也，為理公清，僻憎佞媚，郡縣僚屬，視若冰霜。是時，醋頭不敢入境。後郡人思其瞻禮，詣賈判狀請歸。賈亦多才，判其狀曰：「出家長頭，未除煩惱，為衣掛像，豈敬慈尊。向禪室以邪淫，發妖言而惑眾。妄裁歷數，上侮朝廷，謾述災殃，下迷聾俗。況今有漏，未證無生。將修功德以為名，積聚私財而作賈，但以正人惜事，君子含宏，未議翦除，致茲猖熾。所嗟鄙俚，竟信妖稱，列狀詣衙，欲希迎請。須行嚴令，以絕風情。付司散帖所由，如入界，把捉申送。候到，決脊奏聞。」醋頭知之，便越鄰境而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