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朗傳
府君曰:「先生說卦,皆持二端。」朗曰:「何謂也?」府君曰:「先生每及興亡之際,必曰用之以道,輔之以賢,未可量也。是非二端乎?」朗曰:「夫象生有定數,吉凶有前期。變而能通,故治亂有可易之理。是以君子之於易,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問之而後行,考之而後舉。欲令天下順時而進,知難而退,此算所以見重於先王也。故曰危者使平,易者使傾。善人少,惡人多。暗主眾,明君寡。堯舜繼禪,曆代不逢。伊周複辟,近古亦絕。非運之可變也,化之不可行也。道悠世促,求才實難。或有臣而無君,或有君而無臣,故全之者鮮矣。」仲尼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有臣而無君也。章帝曰:‘堯作大章,一夔足矣。’此有君而無臣也。是以文武之業,遂淪於仲尼。禮樂之美,不行於章帝。治亂之漸,必有厥由。而興廢之成,終歎所遇。《易》曰:‘功業見乎變。’此之謂也。何謂無二端?」府君曰:「周公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八百,豈亦二端乎?」朗曰:「聖人輔相天地,準繩陰陽,恢皇綱,立人極,修策整馭,長羅遠羈,昭治亂於未然,算成敗於無兆,固有不易之數,不定之期。假使庸主守之,賊臣犯之,終不促已成之期於未衰之運乎?故曰周德雖衰,天命未改。聖人知明王賢相,不可必遇,聖謀睿策。有時而弊,故考之典禮,稽之龜策,即人事以申天命,懸曆數以示將來,或已盛而更衰,或過算而不足。是故聖人之法可貴也。向使明王繼及,良佐踵武,則當億萬斯年,與天無極,豈止三十世八百年而已哉?過算餘年者,非先王之功。即桓文之力也。天意人事,豈徒然哉?」府君曰:「龜筴不出聖謀乎?」朗曰:「聖謀定將來之基,龜筴告未來之事,遞相表裏,安有異同?」府君曰:「大哉人謀!」朗曰:「人謀所以安天下也。夫天下大器也,置之安地則安,置之危地則危。是以平路安車,狂夫審乎難覆;乘奔馭朽,童子知其必危。豈有周禮既行,曆數不延,秦法既立,宗祧能逾乎?噫,天命人事,其同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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