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谷雜記/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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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编辑]

太宗天資超絶識見夐異非秦漢以下帝王所可及至 于知人不但灼見其賢否其榮悴壽夭皆莫逃于一目 嘗顧錢若水謂左右曰若水風骨秀邁神仙姿格茍用 之則才力有餘朕只疑其算部促隘若至大用恐愈迫 之至道初為同知樞密院事後知并州薨年方四十四 賈黄中罷參知政事知㐮州上言母老乞留京師太宗 謂侍臣曰朕念黄中憂畏必先其母老矣因曰蘇易簡 之母亦如之暨黄中卒母果無恙易簡在禁林八年寵 待之深夐出夷等李沆入玉堂後于易簡一旦先除參 政而以易簡為承㫖賜賚與沆等易簡不甚悦上謂之 曰欲正舊典先合用卿然欲令卿延厚壽基稔育聞望 乃先用沆宜無歉蓋知其數之促也易簡以母老急于 進用因乾明聖節進内道場醮步虚詞十首中有玉堂 臣老非仙骨猶在丹臺望太陽之句上悉其意俾參大 政未幾遂卒年三十九三人者悉如所料又熙寧元年 吕溱為京尹上殿時府推官周約隨趨于後神宗忽問 吕曰卿體中無恙否對曰臣無事斯須又問卿果覺安 否吕又對曰臣不敢强時吕公神采氣焰略無少虧將 退又問周卿見吕溱如何周對曰以臣觀溱似亦無事 吕出殿門深疑之整巾拂面索鏡自照問周曰足下果 見溱如何周曰龍圖容采安靜無自疑也後數日果感 疾迤邐不起豈識鑒之妙得于家傳故同符如此

孝宗本生母張夫人一夕常夢絳衣人自言崔府君擁 一羊謂之曰以此為識已而有娠及孝宗誕育之際赤 光照天室中如晝時秀王方為秀州嘉興縣丞郡人皆 以為丞廨遭火久之方知為張夫人免身是歲丁未其 屬為羊又有前夢之應故孝宗小字曰羊

祖宗時宗子無預于科舉神宗始詔有官者許鎖應未 命者從其應舉自是宗子始得預進士第自元祐三年 戊辰至嘉定元年戊辰一百二十年間已一千三百四 十四人而嘉王汝愚皆為廷對第一彦中以博學宏詞 中選亦可謂盛矣初汝愚唱名時洪文惠公适為右相 侍立上側奏言近歲宗子甚好學前舉伯攄擢甲科儒 林以為創見今汝愚遂魁天下可謂瞻前無鄰本朝故 事科舉先寒畯有官人退居第二乞只依臚傳次序勿 令後來居上以見麟趾之盛天顔有喜良久曰姑循故 事此事予得之于文惠所作趙氏家錄跋語因併記之 太祖拜安陵奠哭為别曰此生不得再朝于此也即更 衣服弧矢登闕臺望西北鳴弦發矢指矢委處謂左右 曰即此乃朕之皇堂也以向得石馬埋于中又曰朕自 為陵名曰永昌是歲果晏駕

徽宗艮嶽為勝遊六七曰躍龍澗漾春坡桃花閘雁池 迷真洞其餘勝跡不可殫紀工已落成上名之曰華陽 宫○其宫室臺榭卓然著聞者曰瓊津殿絳霄樓萼綠 華堂築臺高九仞周覽都城近若指顧造碧虚洞天萬 山環之門三洞為品字門以通前後苑○鑿池為溪澗 疊石為隄捍任其石之性不加斧鑿因其餘土積而為 山山骨虣露峰稜如削飄然有雲姿鶴態曰飛來峰高 于雉堞翻若長鯨腰徑百尺植梅萬本曰梅嶺○艮嶽 接衆山之末増土為大坂徙東南側栢枝幹柔密揉之 不斷華華結結為幢蓋鸞鶴蛟龍之狀動以萬數曰龍 栢坡○于洲上植芳木以海棠冠之曰海棠川○艮嶽 倚石排空周環曲折有蜀道之難躋攀至介亭此最高 于諸山前列巨石凡三丈許號排衙石巧怪嶄巖藤蘿 蔓衍若龍若鳳不可殫窮麓雲半山居右極目蕭森居 左北俯景龍江長波逺岸彌十餘里其上流注山間西 行潺湲為潄玉軒○有巢雲亭高出峰岫之上○東則 有高峰峙立其下則植梅以萬數綠萼承趺芬芳馥郁 結構山根號萼綠華堂○西有停翠樓青松蔽密布于 前後號萬松嶺○南則壽山嵯峨两峰並峙列嶂如屏 瀑布下入雁池池水清泚漣漪鳬雁浮泳水面棲息石 間不可勝計其上亭曰雝雝○北直絳霄樓西則參术 把菊黄精芎藭被山彌塢中號藥寮

初隆祐太后升遐時朝廷欲建山陵两浙漕臣曾公養 謂帝后陵寢今存伊洛不日復中原即歸祔矣宜以攢 宫為名僉以為當遂卜吉于會稽民間冢墓有附近者 往往多徙而之他高宗思陵興役之際孝宗嘗密敕無 得輒壞人墳墓其愛人䘏物一至如此文王之澤及朽 骨未足多也

唐德宗初議改元李泌曰本朝之盛無如貞觀開元各 取一字乃改號曰貞元近時隆興取建隆紹興乾道取 乾德至道淳熙取淳化雍熙紹熙取紹興淳熙慶元取 慶歴元祐開禧取開寳天禧皆析两年號為之

州縣以年號為名。興元府,唐天寳初曰漢中郡,德宗興元元年巡幸,遂升為興元府。興國軍,本鄂州永興縣,偽唐建為制置院;皇朝太平興國二年升為軍。太平州,本南平軍,亦以是年改。後來如越州升為紹興府,洪州為隆興府,明州為慶元府,皆取年號為名。楚州寳應縣光化軍,乾德縣原註:今為光化縣。,贛州興國縣,建寧府政和縣,處州慶元縣,亦以年號名也。原註:興國縣,《贛州圖經》云:「興國八年,太守王協奏析贛縣瀲江鎮,置以年名也。」《九域志》同。而《太宗實錄》乃見之于淳化二年十月,誤矣。

先朝修内司方團木計用三千三百條再差職方員外 郎陳昭素計之只用三百條京城侵竊之弊如此昭素 勾當三司條造案半年減十五萬議者云可罷陜西買 木一年雷大簡判設案御廚每日支麫一萬斤後㸃檢 每日剰支六千斤先宰羊二百八十後只宰四十頭原註見孔平仲談苑夫二事在國家一歲用度特瑣瑣不足言者其 弊已如此則其他可知矣今東南賦斂已極而歲常有 經費不足之憂徐而究之不但養兵饋敵而已其弊如 方團木之類者蓋不可勝言安得如昭素大簡者哉

承平時宰相入省必先以秤稱印匣而後開蔡元長秉 政一日稱匣頗輕疑之揺撼無聲吏以白元長元長曰 不須啓封今日不用印復擕以歸私第異日入省稱之 如常日開匣則印在焉或以詢元長元長曰是必省吏 有私用者倉猝不能入倘失措急索則不可復得徒張 皇耳此事見于王明清揮麈後錄然元長一時識見亦 可謂過人矣殊不知元長實用裴度之法

人之識見固無間于士大夫與夫庸夫賤隸也而士大 夫貪榮嗜進倒行逆施反有不及者當紹聖崇寧時姦 人並進排擊元祐諸公不遺餘力中外望風希㫖有以 仆温公墓碑為詞者有請焚毁蘇黄筆札者言之惟恐 後邵氏聞見錄云初蔡京蔡卞為元祐姦黨籍祐陵親 書刻石於文德殿門又立于天下州治長安當立召鐫 者安民刊字安辭曰民愚人不知朝廷立碑之意但元 祐大臣如司馬相公者天下稱其正直今謂之姦邪民 不忍鐫府官怒欲罪之民曰被役不敢辭乞不刻安民 鐫字于碑又李仲寧刻字甚工黄太史題其居曰琢玉 坊崇寧初詔郡國刊元祐黨籍姓名太守呼仲寧使劖 之仲寧曰小人家舊貧窶因開蘇内翰黄學士詞翰遂 至飽暖今日以姦人為名誠不忍下手郡守義之曰賢 哉士大夫所不及也餽以酒而從其請昔仁宗愛蔡君 謨書嘗命書温成皇后碑君謨辭曰此待詔職也歐陽 公嘗以是稱之予謂以君謨之賢固當如是彼二人者 乃能如此誠不易得較當時希㫖進言以覬寵榮者詎 止穹壌冠屨之間哉

靖康元年冬,高宗發京師,將至斡喇布軍前議事。案:「幹喇布」原本作「斡離不」,今依《金國語解》改正。及至磁州,州有崔府君祠。府君或云「唐人」,其名不傳;或云「乃後漢崔子玉也」,封嘉應侯,號應王。上至,州人擁神馬,謂應王出迎。守臣宗澤啓上謁其廟。上謁廟出,磁人力請上無北去,乃還泊于相州。明年,遂即大位,高宗之應天兆于此。

紹興中洞庭漁人獲一印方僅二寸其制甚古紐有連 環四两两相貫上有一大環總之蓋所以佩也漁者以 為金競而訟于官辨其文乃漢壽亭侯四字關雲長為 漢壽亭侯人疑必其物也遂留長沙官庫守庫吏見印 上時有光焰因白于官乃遣人送荆門軍關祠中光怪 遂絶淳熙四年玉泉寺僧真慈將獻之東宫印已函而 未發忽光焰四起衆皆驚愕遂不復獻

皇甫履紹興中賜隠于江州廬山高宗名其所居曰清 虚菴光宗在東宫日嘗問履山中所乏履曰山中無所 闕但去水差逺汲取頗勞光宗因大書神泉二字遺之 云持歸隨意鑿一泉履歸乃于菴之側穿一小井方施 畚鍤而泉已湧至遂畢工至今深纔二三尺味甘洌尤 宜瀹茗予頃遊廬山履之門人與予同觀因道其詳奎 畫今刻之泉上

袁州仰山有二王神祠其靈甚著士大夫往來者多祈 夢于祠下淳熙十一年長沙湯璹經過亦將乞靈始至 宿于山下是夜夢一貴人姓蕭者召與之談貴人自歎 年老若羨璹者璹曰璹賤不足道公由布衣而位至此 尚不滿耶貴人俯首曰否少焉有徒御擁璹登車曰召 公赴宴至則客主凡六人明日伏謁祠庭見廡間有碑 記讀之始知王蕭姓也璹遂再禱乃夢被㫖使高麗璹 挾矢負弩躍馬而行方十餘步忽聞後有歎聲回顧視 之見二士一王氏一歐陽氏璹復前行道險偶一矢墮 地璹亟下取之矢已隨流水過前矣須臾見故仰山寺 主僧本然揖璹少憩僧擁爐而坐旁一侍者欲撞鐘而 復止璹問何為而不聲鐘答曰未遇順風擊之聲只聞 一方待遇順風聲可聞四方璹因謂僧曰是鐘未用耶 僧曰爐亦未用璹曰洪鐘之用在足下爾僧笑而止翼 日且復得夢讀省闈前列文卷殊莫曉其意淳熙十三 年璹預薦名在第三其上則王與歐陽也次年試禮部 知貢舉乃洪邁景盧璹遂為首選

沅州道間有古驛曰幽蘭舖有徐珌者凡两經過書二 詞于其壁一云秋欲暮路入亂山深處撲面西風吹霧 雨驛亭欣暫駐可惜國香風度空谷寂寥誰顧已作竹 枝傳楚女客愁推不去其二云春欲半重到寂寥山館 脩竹連山青不斷誰家門可欵紅暈花梢未半綠蘸柳 芽猶短金縷香消春不管素蟾光又滿乾道中先君曾 寓是館愛其語意悽惋每舉似于人珌字公飾不知何 許人也

司馬温公元豐末來京師都人奔趨競觀即以相公目 之左右擁塞馬至不能行及謁時相于私第市人登樹 騎屋窺瞰之隸卒或止之曰吾非望而君願一識司馬 公耳至于呵叱不退而屋瓦為之碎樹枝為之折及薨 京師之民罷市而往弔鬻衣以致奠巷哭以過車者蓋 以千萬數上命戶部侍郎趙瞻内侍省押班馮宗道護 其喪歸葬瞻等還言民哭公哀甚如哭其私親四方來 會葬者蓋數萬人而嶺南封州父老相率致祭且作佛 事以薦公者其詞尤哀炷香于首頂以送公葬者九百 餘人京師民畫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飲食必祀焉 四方皆遣人購之京師時畫工有致富者蔡京南遷道 中市飲食之類及知為京皆不肯售至于詬罵無所不 道州縣護送吏卒驅逐之稍息人之賢不肖于人心得 失一至如此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如温公者蓋千 載一人而已

前輩讀書所嗜各不同司馬温公酷好揚子雲太玄而 作書疑詆孟子謂揚子真大儒孟與荀殆不足擬自云 少好其書研精竭慮歷年已多始敢為注每閲太玄必 屏絶人事讀必數十過其嗜之也如是而老蘇獨不喜 揚子云雄之法言辯乎其不足問也問乎其不足疑也 求聞于後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無取焉耳又曰雄于 太玄好奇而務深故辭多夸大而可觀者鮮又曰使雄 有孟軻之書而肯為太玄耶二公所見不侔如此

二疏之去非因韓楊之死陳君舉史評其論疏廣疏受 云二疏出關于趙蓋楊韓駢死之際天下至今高之是 以二疏見諸公之死始毅然有去志也按元康三年戊 午廣受去位而蓋寛饒之死在神爵二年辛酉韓延壽 死在五鳳元年甲子楊惲死在五鳳四年丁卯獨趙廣 漢死在元康元年丙辰乃二疏在位之時餘皆去後始 誅相去幾十年烏可謂之出關于駢死之際哉緣温公 通鑑論宣帝有趙蓋韓楊之死皆不厭衆心之語陳不 致審遽然引用遂至于誤然東坡作二疏圖贊亦有殺 蓋韓楊先生憐之振袂脱屣之語其誤非特陳也

岐陽石鼓初散于野鄭餘慶始移置孔子廟中韋應物 韓退之皆有詩韋曰宣王之臣史籀作韓曰周綱陵遲 四海沸宣王憤起揮天戈大開明堂受朝賀諸侯劍珮 鳴相磨蒐于岐陽騁雄駿萬里禽獸皆遮羅鐫功勒成 告萬世鑿石作鼓隳嵯峨歐陽文忠公云應物以為文 王之鼓至宣王刻詩爾退之直以為宣王之鼓且云自 漢以來博古好奇之士皆略而不道隋氏藏書最多其 志所錄秦始皇刻石婆羅門外國書皆有而獨無石鼓 文遺近錄逺不宜如此況傳記不載不知二君何據而 知為文宣之鼓也然退之好古不妄予姑取以為信至 于字畫亦非史籀不能作也予謂石鼓經秦涉漢其亦 久矣其間豈無好事者稱道之歷時之久書傳不存後 人不知耳蘇朂載記云石鼓謂周宣王獵碣共十鼓其 文則史籀大篆唐章懷太子注後漢書云今岐州石鼓 銘凡重言者皆為二字以二書言之則安知秦漢間無 稱道之者蘇朂貞觀中嘗為吏部侍郎在退之之先退 之以為宣王之鼓者豈以朂所載為據耶歐陽公又云 其文可見者四百六十五磨滅不可識者過半予得唐 人所錄本凡四百九十七字其文皆可讀比他本最為 詳備所言大率皆漁獵事其文有天子永寧日維丙申 之語既有天子之稱則決非文王之詩也近時韓公元 吉以左氏言成有岐陽之蒐又以鼓為成王時物然左 氏雖言成之蒐獵刻石紀事初無明文恐未可遽然便 以為成王時物也又任汝弼云籀與古文書以刀刀故 鋭秦篆書以漆漆故刓石鼓之文其端皆刓以是知石 鼓為秦時也夫千載之刻磨滅剥落之餘幸有一二可 讀亦僅存字體之髣髴爾汝弼乃欲辨其刓鋭于筆畫 之間而斷為秦人之作非所敢聞也

歐陽公《集古錄》目楊震碑陰題名跋云此碑所書河間 賈伯錡博陵劉顯祖之類凡百九十人疑其所書皆是 字爾蓋後漢時人見于史傳者未嘗名两字者也予按 前漢書匈奴傳王莽秉政令中國不得有二名因使使 者以風單于宜上書慕化為一名漢必加厚賞單于從 之上書言幸得備藩臣竊樂太平聖制臣故名曩知牙 斯今謹更名曰知莽大悦白太后遣使者答諭厚賞賜 焉當莽時固有明禁暨光武即位以來士大夫相循襲 複名者極少但不可謂無也蘇不韋字公先有傳附于 蘇章傳後孔僖二子曰長彦季彦又有劉騊駼嘗與劉 珍校定東觀書謝承漢書有雲中丘季智名靈舉郭泰 傳有張孝仲范特祖召公子許偉康司馬子威此數人 者出于芻牧置郵屠沽卒伍決非以字行者其為名無 可疑如此之類見于書傳中今可考也

秦漢以前字畫多見于鐘鼎彝器間至東漢時石刻方 盛本朝歐陽公始酷嗜之所藏至千卷既自為跋尾又 命其子棐撮其大要而為之説曰《集古錄目》。晩年自號「六一居士」,集錄蓋其一也其門人南豐曾公亦集古篆 刻為金石錄五百卷後來趙公明誠所蓄尤富凡二千 卷其數正倍于歐陽公著金石錄三十卷石林葉公夢 得又取碑所載事與史違誤者為金石類考五十卷近 時洪文惠公适集漢魏間碑為隸釋續凡四十八卷昭 武李公丙類其所有起夏后氏竟五季著于錄者亦千 卷號博古圖正訛謬廣異聞皆有功于後學隸釋復刻 其文前代遺篇墜欵因得概見于方䇿間尤可貴也

韓魏公名德為遐邇所重韓魏公之子忠彦聘遼國主 知其為公子問嘗使南朝者形貌肖韓相公否皆曰然 遂圖忠彦之像靖康間金人至河南所過蕭然入相州 傳孝寺見公畫像下馬羅拜秋毫不犯而去又覓公墓 拜謁而退身後名德猶為敵國所重如此昔所未聞也 原註圖忠彦像見樂咸挽魏公詩注拜畫像及謁墓見韓子蒼魏公畫贊及周紫芝長短歌 東坡記韓定辭不知何許人為鎮州王鎔書記聘燕帥 劉仁恭舍于賓館命幕客馬郁延接馬有詩贈韓曰燧 林芳草綿綿思盡日相攜陟麗譙别後巏嵍山上望羨 君還復見王喬郁詩雖清秀然意在試其學問韓即席 酬之曰崇霞臺上神仙客學辨癡龍藝最多盛德好將 銀筆述麗詞堪與雪兒歌坐内諸賓靡不欽訝稱為妙 句然亦疑其銀筆之僻也他日郁從容問韓以雪兒銀 筆之事韓曰昔梁元帝為湘東王時好著書常記錄忠 臣義士及文章之美者筆有三品以金銀雕飾或用斑 竹為管忠孝全者用金管書之德行精粹者用銀管書 之文章贍麗者以斑竹管書之故湘東王之譽振于江 表雪兒李密之愛姬能歌舞每見賓僚文章有奇麗中 意者即付雪兒叶音律以歌之又問癡龍出于何處曰 洛下有洞穴曾有人誤墜于中因行數里漸明曠見有 宫殿人物凡九處又有大羊羊髯有珠人取食之不知 何所出以問張華華曰此地仙九館也大羊名曰癡龍 耳定辭復問郁巏嵍之山當在何處郁曰此趙郡之故 事何謙遜而下問由是两相悦服結交而去予按定辭 深州人為鎮冀深趙等州觀察判官檢校尚書祠部郎 中兼侍御史乃韓魏公四世祖昌辭之兄好學能文無 所不覽巏嵍山見顔氏家訓柏人城東北有一孤山古 無載者惟闞駰十三州志以為舜納于大麓即為此山 其上今猶有堯祠焉世呼為宣務山或呼為虚無山莫 知所出余嘗為趙州佐共太原王劭讀柏人城西門内 碑碑是漢桓帝時柏人縣民為縣令徐整所立銘云土 有巏嵍山王喬所仙方知此巏嵍字也巏字遂無所出 嵍字依諸字書即旄丘之旄字字林一音亡付反今依 附俗名當音權務耳入鄴為魏收説之收大嘉歎值其 為趙州莊嚴寺碑曰巏嵍之精即用此坡所引見北夢 瑣言今以瑣言校坡集則坡集誤以幕客作慕容銀筆 之僻作銀筆之譬從容作從客江表作士表李密作孝 密諸本皆然遂至于不可讀坡集艱得善本如此

東坡雪後書北堂壁云「試掃北臺看馬耳,未隨埋没有雙尖」。按北臺在密州之北因城為臺馬耳與常山在其 南東坡為守日葺而新之子由因請名之曰超然臺偶 閲注東坡詩見注者不得其詳因記之

邵氏聞見後錄韓熙載畜妓樂數百人俸入為妓爭奪 以盡至貧乏無以給夕則敝衣屨作瞽者負獨弦琴隨 房歌鼓以丐食東坡謝元長老衲裙詩云欲教乞食歌 姬院故與雲山舊衲衣用其事也然予未達東坡之意 以上邵氏語予按北夢瑣言裴休披毳衲于歌姬院持 鉢乞食曰不為俗情所染可以説法為人東坡乃用此 事邵公濟蓋未嘗見此宜其未達東坡之意也

東坡云近世人輕以意改書鄙淺之人好惡多同故從 而和之者衆遂使古書日就訛舛深可忿疾孔子曰吾 猶及史之闕文也自予少時見前輩皆不敢輕改書故 蜀本大字書皆善本蜀本莊子云用志不分乃疑于神 此與易陰疑于陽禮使人疑汝于夫子同今四方本皆 作凝以上皆東坡語予按用志不分乃疑于神之語本 出于列子今列子皆作疑則莊子之誤于此是可證矣 何待引易禮然後知其為誤也

東坡過虔州鬱孤臺詩,郡守霍漢英和之,東坡遂復用韻,有「行看鳳尾詔,卻下虎頭州」之句。「虎頭」蓋指「虔」也。虔與虎皆從虍原註:火呼反,俗以虔字之首有同于虎,故以虔為「虎頭州」。紹興三十二年,校書郎董德元言「虔州,俗謂之『虎頭城』,非嘉名也。今天下舉安,獨此郡有小警,意其名有以兆之。」遂改為「贛州」。今注此詩者乃云「虎頭州,以言常州虎頭『顧愷之』也。」愷之,常州無錫人,蓋是時先生乞居常州也。借使如注者所云,則趙清獻公出知虔州,有詩云「乍辭龍尾道,來刺虎頭城」,此又當作何説?其謬妄一至如此,豈不大可笑!

前輩詩文中多用化鶴事其事有二雖若相類其實不 同神仙傳蘇仙公者桂陽人原註洞仙傳云蘇公名眈漢文帝時得 道有白鶴數十降于門乃跪白母曰某當仙被召有期 即便拜辭遂昇雲漢而去後白鶴來止郡城東北樓上 人或挾彈彈之鶴以爪攫樓板似漆書云城郭是人民 非三百甲子一來歸吾是蘇君彈何為此一事也續搜 神記遼東城門華表柱忽有白鶴來集人或欲射之于 空中歌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歲今來歸,城郭猶是人民非。」原註:又《洞仙傳》云「令威,遼東人,少隨師學得仙道,分身任意所欲,嘗暫歸化為白鶴,集郡城門」,餘同上,但「城郭猶是」作「城郭如舊」。此又一事也。山谷戲書秦少游壁 云化作遼東白鶴歸朱顔未改故人非此用令威事次 韻宋楙宗觀東城出遊云人間化鶴三千歲海上看羊 十九年此用蘇眈事也化鶴看羊皆蘇氏事其工的如 此

山谷有贈米元暉詩云我有元暉古印章印刓不忍與 諸郎虎兒筆力能扛鼎教字元暉繼阿章任淵注其詩 引漢舊儀曰銀印龜紐其文曰章又曰元暉謂謝元暉 淵之所引非也虎兒蓋米芾之子友仁小字爾曾慥百 家詩引云友仁少俊早成魯直有元暉古印章因以為 字是山谷以古印偶有元暉二字故贈之令字元暉以 其父米芾字故有繼阿章之語淵既不得其實闕之可 也乃强為解釋徒自纇其書

涼寢竹器俗曰竹夫人黄山谷謂趙子充曰憩臂休膝 似非夫人之職冬夏青青竹之所長請名曰青奴故其 詩云我無紅袖堪娱夜正要青奴一味涼瑒花荆公欲 為賦詩而鄙其名瑒蓋玉也未為不佳但其音乃杖梗 切故公陋之山谷復呼為鄭且謂野人採鄭花葉以染 黄不借礬而成色乃以山礬為名而詩有山礬獨自倚 春風及山礬是弟梅是兄之句二名皆其所命而作詩 復自引用其意蓋欲顯二者之名于人耳王立之云蠟 梅山谷初見戲作二絶緣此盛于京師青奴山礬今藉 藉于人正以山谷之詩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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