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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門先生文集/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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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鹿門先生文集
卷之十五
作者:任聖周
1795年
卷十六

雜著經義[编辑]

尙書乙酉丙戌[编辑]

堯典[编辑]

以親九族註。五服異姓之親。不可曉。朱子大全五服下。有之外二字。恐當添入。

自乃命羲和。至咨汝羲曁和六節。是一時所命。盖旣以曆象授時之事。統命於羲和。而旋又分命四方測候之事於仲叔四人。仍又以作曆之法。統申之耳。如以爲曆旣成而始分命則閏月成歲之法。不言於作曆之時。而却命於曆成之後者。何也。集傳所謂曆旣成而分職以頒布云云。盖謂其分往四方。推測考驗。在於曆成之後。非謂曆成然後乃分命之也。以上節傳末詳見下文云者觀之。可知矣。

天漸差而西。歲漸差而東。韓南塘謂東西二字差互。始疑其然。更思之非也。盖冬至日在虛。虛卽北方七宿之中。上古曆元冬至子之半。二十八宿皆各正其位。天與日之行。皆當起自此虛星。集傳所謂漸西漸東。亦當從北方言之。天則退而漸西。日則進而漸東。固其宜也。天與日之行。皆起自北方而左旋。進則謂之東。退則謂之西。語勢自當如此。世人亦以書傳卷首圖虛在西方故疑之。南塘似亦如此。殊不知書圖只據昏時而云耳。非謂日與天會。必在西方也。

天度四分之一而有餘。故日與天會。約在四分日一之後一刻四五分。歲日四分之一而不足。故冬至常在四分日一之前十分許。此所以逐歲漸差。由毫釐而爲朔南者也。

朞三百註難計處。最在月與日會一段。盖月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則其不及日爲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得全度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又二百單三。如度法十九而一。得十不盡十三。通計爲三百五十八度十九分度之十三。又以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七。通分納子而計之則爲二百三十五。以日法九百四十較之則每日四分當度一分。日之四百九十九分。當度一百二十四分七釐五毫。以此一百二十四分七釐五毫。如度法十九而一。得六。不盡十分七釐五毫。乃以前三百五十八度十九分度之十三。通計之則爲三百六十五度十九分度之四分七釐五毫。十九分度之四分七釐五毫。卽四分度之一也。

啓蒙要解及傳疑。以日法九百四十分。每分破作一十九。月度十九分。每分破作九百四十。參而伍之。頭頭相合。其計法極精密。然運意深晦。布計繁細。初學猝難領會。終不若此法之簡明易曉。幷與其所以然之故而瞭然如指掌也。

月行一日所退。通分二百三十五。以日法九百四十較之則每日四分當度一分。日之四百九十九分。當度一百二十四分七釐五毫云云者。卽所謂所以然之故也。要解於此一著。終欠說破。

九載績用不成大可疑。夫三考黜陟。特平時考績之常法耳。方洪水滔天。下民昏墊。天下岌岌乎殆哉。治之當如救焚拯溺。以帝之明。鯀之有功無功。自可洞悉於敷奏之日。其汨陳五行。亦必現露於始事之時。於是而猶處以常法。默默坐觀。至於九年之久而不思所以變通之。則恐非聖人之用心。反復思之。未得其說。

烝烝乂不格姦。曾南豐曰烝如烝之浮浮之烝。盛德上達。化而熟之。使不自知也。說得極好。比進進意味益深長。朱子之不取。豈以其或涉新奇歟。第當兩存之。

舜典[编辑]

篇首二十八字。終是疑案。果有二十八字則伏生何故不記而合之堯典。孟子何故引二十有八載放勳乃徂落一簡。而謂之堯典乎。孟子集註云古或以二典合爲一篇。夫曰若稽古云云。明是他篇之首。誠有是則雖欲合之。恐不可得矣。且壁書旣出。定其可知者爲五十八篇。藏之書府。行之天下。何故歷漢晉五百餘年。無一人見此二十八字。直至蕭齊之世。乃得於大航頭耶。朱子疑孔傳非兩漢文。意漢晉之間。有人僞作此傳。以托於安國。而其後又有人僞補此二十八字及傳文。以欺世耳。未知是否。

愼徽五典。作舜典之頭。雖若可疑。古文簡略。不害其自成體例。唯如此。故其時或有合之於堯典者。不然則二典界限分明。孰得以合之。

玄德二字可疑。朱子謂書傳中無言玄者。幽潛之訓。出古註。而孔穎達引老子玄之又玄以爲證。亦未見其襯切。疑是晉人僞補。恐是。

納于大麓。古註謂大錄萬幾之政。夫以麓爲錄。旣無依據。而錄尙書之稱。始於東漢。唐虞之時。焉有此官名乎。且訓迷爲錯。亦不成說。經如云風雨弗迷則猶可如此說。今旣云烈風雷雨弗迷。烈風雷雨。弗迷錯愆伏。此何語乎。集傳所引蘇氏說自平正明白無可疑。徐乾學何故不取此而却取大錄之說。多費傅會。甚矣其好新也。

在璿璣玉衡。謂察璿璣及玉衡也。觀集傳首察璣衡者可知。諺解誤看傳中窺璣之語。以窺釋在。殆不成文理。以齊七政。只謂推筭其運行度數。考驗其離合時刻。俾無差錯耳。盖只是作曆授時之事。三淵推之太過。至以爲自吾五事。以達庶政。靡有不齊之患。恐未然。朱子曰此是最當先理會者。故從新整理起。可謂卓見。

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聦。是舜卽位後最初作用。一番發號施令。便有四方風動之意。是何等胷次。何等眼目。何等精神。何等手段。

攝政所行。不過就舊行法制。更加整頓而已。如在璿璣玉衡。如廵狩如象刑之類皆然。至如罪四凶。最是大作用。而亦以其罪大惡極。不可不亟去之。故禀而行之耳。其餘百官固不敢動也。至此卽位後。乃從頭振刷。用新一代之耳目。而闢四門一段。摸寫入神。讀之殆令人感奮太息。其他如咨十有二牧命九官。其氣象意思。比攝政時大不同。攝政時事如坤道。卽位後事如乾道。細玩之自可見。

播時百糓。時古註讀作是。諺解釋作以時播百糓。非是。

聲依永律和聲則有聲而後有律。予欲聞六律五聲則律又先於聲。而蔡氏新書亦謂律生聲者何也。盖以聲氣之元言之則五聲固具於律管之前矣。自黃鐘言之則有黃鐘然後方有八十一之數而爲宮。有宮然後方三分損益而爲四聲。言固各有當也。然要其實則宮卽黃鐘也。黃鐘卽宮也。本無先後之可言。聲之體具於天。而其用則待律而和。律之器作於人。而其源則卽聲而在。明於聲律之妙者。當自知之。

出納朕命。集傳敷奏復逆一段。於朕命不襯。農巖疑之是矣。而尤翁之答有未敢知。愚意孔穎達所云互相見者恐得之。盖上句官名。只稱納言。而不言其出。下句出納。只擧朕命。而不及於下。見官名納言則知出納之納。卽是聽下言納於上也。見朕命二字則知。雖名納言。而兼受上言宣於下也。兩句相須。其義乃備。此所謂互相見也。未知是否。

集傳命令政敎敷奏復逆二句。盖承用古註。其意似亦如此。小註陳胡二氏專主朕命爲說。而不察納言二字則亦踈矣。如曰納言之言亦上之言則上言重在宣布。封還詞頭。特節目間事耳。以此名官。終不著題。且舜之命龍。專爲堲讒。夫讒說之行。雖因於上。讒說之進。常由於下。不防其進而專塞其行。無已緩乎。敷奏是以己意進言者。復逆是復難其命令政敎之可議者。皆當屬下之進言者。非納言事也。今世以喉司之繳還君命爲復逆。故人多以復逆屬納言看。尤翁所謂朕命之不可者復逆之云云。亦此意。恐非朱子之意也。

上言之不可者繳還之。下言之不正者退斥之。此二意皆包在惟允二字中。集傳旣允而後出入二句。正宜著眼。

更詳復逆二字。出周禮天官。諸臣之復。萬民之逆。註云復報也反也。謂羣臣受王命行之訖。反報於王也。自下而上曰逆。逆謂上書。據此則復逆二字。皆指下言之上奏者耳。與今所謂繳還異也。

又按周禮太僕掌出入王之大命。註云出大命。王之敎也。入大命。羣臣所奏行。所奏行。卽復逆註羣臣受王命行之訖。反報於王者也。出納朕命與出入王命。語意恰同。而集傳復逆二字包得羣臣所奏行之意在其中。於朕命二字。尤無所碍。但出納之納則不但羣臣所奏行。凡臣民上書言事之類。皆在所納。不可專以所奏行看。孔䟽互相見云云。甚覺有味。又按復逆之復。鄭註以行訖反報爲釋。而若兼覆難意看。尤似完備。未知如何。

咨汝二十有二人註。此以士一官兼兵刑之事。而周禮分爲夏秋兩官。此朱子說也。兼兵刑云云。盖出於舜命臯陶中蠻夷猾夏一句。而其下所以戒之者。只是五刑五流。唯明克允。而未甞使之用師征之也。盖所謂猾夏。非必稱兵作亂。如苗之不卽工。亦猾夏之事也。故舜之治之也。一以委之於臯陶之象刑而已。如竄之分北之遏絶之。皆臯陶之職也。至其弗率而用兵則特以命禹。而不以命臯陶。兵刑之非一官。於此可見。朱子說恐偶失照勘。

大禹謨[编辑]

祗承于帝。承是承奉承事之義。

踐祚發政則劈頭便令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聦。臨筵論治則開口卽說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聖人治天下綱領宗旨。外此無餘法。

惠迪從逆二句。卽所以答益皇天眷命之語。而仍以戒舜。以終上文之意。

百志猶言庶事萬事。

五行各是一物。不可但以相克爲義。各有其用。不必專以生糓爲功。集傳惟脩者以下一段可疑。語類云水如提防灌漑。金如五兵田器。火如出火納火禁焚萊之類。木如斧斤以時之類。此恐是定論。

程子之以天理人欲釋人心道心者。本直截明白無可疑。而朱子必以飢食渴飮上智所不能無者。爲人心。而以程子說爲未盡者。盖究其根而言之。欲人自其未然之前而檢防之耳。非謂流於慾以後則不可復謂之人心也。栗谷云道心純善無惡。人心有善有惡。此言最精當。

朱子晩年說人心道心。多引程子語。見語類。

人之所以爲人。性與形而已。而心則具是性而主於形。故所謂性與形者。皆由心而作用焉。所謂人心道心者此也。是故人之所以爲學者。無他焉。只精察乎二者之間。知其爲道心則明之擴之。唯恐一毫之未盡著。知其爲人心則防之克之。唯恐一毫之未盡凈。如斯而已。是則所謂唯精唯一者。而孔子所謂克己復禮。孟子所謂大體小體。董子所謂道義功利。程子所謂遏人欲存天理。朱子所謂觸手便成兩片者。皆指此而言耳。從上聖賢相傳旨訣。端的在此。更無餘法。今若以人心專作飢食渴飮人所不能無者。而流於欲以後不可復謂之人心云爾。則精一工夫。覺大段孤單大段無力。恐非大舜本意。

或謂道心亦有錯發於不當發處。亦有過不及者。是未然。經旣曰惟微則是其意只患未著。務在充廣耳。若夫錯發與過不及者。其源雖出於性命。終是形氣用事而然爾。當屬之人心邊。不當屬之道心邊。當謂之唯危。不當謂之唯微。盖旣云道心則純是天理。纔涉不善則便非道心。

朱子言惻隱羞惡。有中節不中節。未甞言四端有中節不中節。不中節則不可謂四端。亦不可謂道心。

集傳易私難公。難明易昧兩句。比危殆不安。微妙難見。更明切有味。易動難反則却未甚瑩。似是書序所謂口授指畫。而未及改者。南塘却謂蔡氏所自改。不可曉。

朱子於辛丑戊申延和奏箚。皆以人心道心。作天理人欲說。

尤翁心經釋疑序曰。惟道無形。該貯於心。以爲一身之主。而爲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語其大則極於無外。語其小則入於無內。雖堯舜之欽明濬哲。亦豈外是而能哉。然旣主於身。而身有耳目口鼻五臟百體之形氣。則凡其聲色臭味充盈安逸之私。又由心而作用。與夫所謂道者。相爲賓主消長焉。苟或不察於此。而一爲形氣之所揜則舜之爲跖。聖之爲狂。只在瞬息俄頃之間。此一段不依倣註說。不承襲前言。而提綱挈領。語意卓然。發之平易而筆力極高。人道危微之義。八字打開。信乎心得之言。與章句之學自別矣。

惟精惟一。精字當兼窮格省察二義看。窮格而究極於毫釐之辨。省察而剖判於幾微之際。使此心精粹。神明之本體。燦然昭晰。無迷昧混雜之蔽。卽所謂惟精也。一字用工。唯居敬克己二事。居敬而天理常存。克己而人欲屛退。使此心純一正直之本體。卓然堅定。無二三間斷之患。卽所謂惟一也。然所謂精與一者。初非有二體也。精者卽是一。一者卽是精。特所就而言之者有不同耳。執中一句。又是精一之準的。只言精一而不言執中則所謂精一。亦空虛而無實矣。如是積累。日新又新。以至於精而入神。純而不已。則所謂不勉而中也。

精義入神。是惟精工夫到處。純亦不已。是惟一工夫盡處。

誕敷文德。舞干羽于兩階。德盛禮恭。不願乎外也。七旬而有苗格。簫韶九成。鳳凰來儀也。三淵謂舞干羽註。以有苗之格。爲偶爾湊著。若嫌於于羽致和之爲太靈驗。似未免淺拙。誠然。

臯陶謨[编辑]

朱子謂愼厥身修思永。是允迪厥德意。庶明勵翼。是謨明弼諧意。據此則此段當讀以愼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則庶明勵翼。而邇可遠在玆矣。邇可遠謂自身家而措之國與天下也。集傳所解不分曉。以致諺解之誤釋。當正之。

臯陶言知人安民。而禹以爲惟帝其難之。臯陶又言知人雖難。而凡人之行有九德。見其人之行某事。便可以驗其人之有某德。豈終不可知乎。禹卽問九德之目。而臯陶遂歷言之。又以爲德雖有九。不必責備於人。有其三。便可以爲大夫。使之日宣布其三德。而浚明其有家之職。有其六。便可以爲諸侯。使之日嚴敬其六德。而亮采其爲邦之政。或三或六。雖若偏小。人君合而受之。布而施之。使九德之用。常行於朝廷之上政治之中。則便是全體也。此雖只言大夫諸侯。而其有一德二德而爲百僚庶官者。自在於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之中矣。

三德六德。只槩言其大德居大位小德任小官。合衆人之所有。以成全體之意耳。若必謂就九德中分其或三或六。合而爲九。則大夫之所有。未必諸侯之所無。諸侯之所有。未必大夫之所無。便局滯而說不去矣。

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便見聖人四海爲一家。中國爲一人氣象。以天地言之則太極之統體各具也。

彰厥有常。謂彰著其有常之德。下文日宣日嚴。亦便是彰也。註說恐未瑩。

無敎逸欲有邦。是導率諸侯使不得頹惰。無曠庶官。是戒飭大夫及百官。使不得廢事。上節言得人而用之。此則又言其董率之道耳。集傳釋無曠庶官云不可用非才而使庶官曠廢厥職也。不但意疊。恐於照應上文之意。未甚勘破。無敎逸欲。照日嚴祗敬六德。無曠庶官。照日宣三德。

天聦明天明畏二句。只是承上文叙秩命討。申言其天人合一之理。明畏卽天命天討也。集傳所謂天人一理。通達無間。民心所存。卽天理所在。而吾心之敬。又合天民而一之云云者。說得極好。孔穎達引泰誓天視聽自我民視聽爲說。恐過了層位。

始則叙秩命討。因民心而發見。終則惇庸服刑。假人工而施行。自我之義。當合此二者看。叙秩惇庸。當屬聦明。命討服刑。當屬明畏。盖聦明似當通上下看。而明畏旣專指命討一段。則如此分屬似齊整。未知是否。

益稷[编辑]

帝使禹昌言。而禹對以無可言。只欲日孜孜。至臯陶問其如何則又只擧其治水勤苦之事。其意若曰我惟如是。故能成功。不如是則何以得有今日乎。於此觀之則爲治之道。專在力行。不在多言。可知云爾。盖據其已然之實。證其未然之理。要使君臣上下。汲汲皇皇。趍事赴功。以保治於無窮也。盖上文臯陶所言。已盡無餘蘊。故已則只欲以此孜孜力行之耳。此意切實可法。故臯陶卽以師汝昌言爲答。盖曰汝雖自謂不言。而卽此便是昌言云爾。三淵謂師汝昌言。乃導之使言。將有所師法。下文愼乃有位以下。方是昌言也。恐未然。

惟幾惟康之惟。是思惟之義。惟時惟幾之唯。是語辭。一篇之內。同一唯幾。而訓釋不同。可疑。

此惟字依惟時惟幾亦作語辭看恐得。惟幾者察之於幾微之際。惟康者定之於事爲之間。盖幾字上便有察意。謂察之而使幾微之際昭晰無餘也。安汝止。是統言惟幾惟康。是以念慮與事爲分言之耳。未知如何。

以居官治事言則臣也。以納誨輔德言則隣也。其實臣亦是隣也。隣亦是臣也。非二人也。此所謂臣哉隣哉鄰哉臣哉者也。集傳云臣以人言。隣以職言。恐未然。臣作朕股肱耳目一節。言臣之事也。予違汝弼一節。言鄰之職也。上節以臣字起頭。下節以四鄰結末。可見其意。集傳以上節爲臣所以爲隣之意。恐於此未及察也。盖翼爲明聽。皆以事功言。非以弼直言也。

庶頑讒說一段。終不可曉。朱子謂賞罰當別有設施。如何只靠得射。豈有無狀之人。纔射得中。便爲好人乎。此言誠好笑。此等處只合依朱子說置之。

明庶以功。語類云恐庶字誤。只是試似然。

苗頑不卽工。朱子謂此是禹治水時。調役他國人夫不動也。不動謂不赴役也。

禹貢[编辑]

敷土。古註謂分布治九州之土。三淵以集傳說爲終欠的確。盖欲從古註也似長。

隨山刊木。卽導山也。其功在濬川之前。益稷篇首云予乘四載。隨山刊木。曁益奏庶鮮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曁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治水施功次序。於此數句。瞭然可見。

朱子曰禹治水。是自下而上了。又自上而下。愚謂禹之治水。有三重功役。第一番自上而下。卽導山也。第二番。自下而上。卽先兗次靑次徐。以及梁雍。逐州濬川之事也。第三番又自上而下。卽導水也。盖旣逐州下功。而川源猶未盡滌。水路猶未盡平。故復就河濟江淮渭洛等大川。從頭更加䟽導而收殺之耳。

小註諸說。惟林氏說最似得之。其曰禹本導川歸海。今乃先以導山。盖方洪水懷襄。古川舊瀆。皆浸沒不可見。欲施工無所措手。故先以九州高山巨鎭爲表識。自西决之使東。以殺其滔天之勢。又曰先决山陵之積水。使有所歸。然後可施濬川之功。新安陳氏亦曰導山之役。分爲四路。乃懷襄方殷。未可下濬川之功。先隨山相視。可䟽導者䟽導之。爲濬川之經始。此等說當表而出之。但不知林氏爲何人。當攷。

蔡傳似以導水與逐州濬川。合而爲一。恐非事實。且與朱子謂自下而上了。又自上而下云云者不同。

語類云今人說禹治水。始于壺口鑿龍門。某未敢深信。又云禹治水必當始于碣石九河。此固然矣。然竊甞度之。河水爲患。龍門一帶最甚迅急汎溢。其勢可畏。而冀州又是帝都。故不得不就此先治之。呂梁旣治。龍門旣鑿。迅急汎溢者稍得低平。則下流雖未及泄。水之爲患。亦可以少緩矣。於是又卽就所謂九河碣石而䟽决之。以導其下流。其勢自不得不爾。正如醫家所謂急則治其標者也。語類一說云觀禹用功。初只在冀。以及兗靑。此恐是定論。

九河碣石。集傳攷得極好。

洛之入河處。謂之洛汭。則渭汭亦當爲渭之入河處。且導水歷言澧涇漆沮。一一與此文合。而獨不言汭。則渭汭之非二水明矣。下文會于渭汭。則尤不成作二水解。

會于渭汭。似謂自積石來者與自渭來者。會于渭之內也。盖以梁州亂于河之文觀之。渭之入河處。卽河之登陸處也。集傳解固得之。而會字未明。

北播爲九河。註云上播而爲九。下同而爲一。分播合同。皆水勢之自然。禹特順而導之耳。此與旣道註水順其道合。據此則禹爲之道一段。明是草本之未盡刪。而失於照勘者。

導山四條。皆河淮江漢渭洛所經。於此觀之則隨山之役。是䟽導其山谷積水。注之大川者。明白無疑。盖必先如此。然後水有所歸。道可得通。而濬川之功。方可以下手也。

導山導水。筆法齊整。一字不苟下。眞聖人之文。

黑水註所引地志水經。二說不同。而水經爲是。經書辨疑象村說可考。踈庵說瀾滄江云云。引據甚明。第未知所謂瀾滄江。亦出張掖縣鷄山耶。

彭蠡一水。乃千古大疑。案愚意川澤之變遷。地名之互換。古今何限。今讀禹貢。只當依經文解之。不可以見今所見地理爲拘而遷就之也。夫旣曰至于大別。南入于江。東匯澤爲彭蠡。東爲北江。入于海。又曰東迤北會于匯。東爲中江。入于海。則漢水之入江也。一枝分而東流爲彭蠡。又自彭蠡東流爲北江而入于海。江水受漢之後。東而又北。與彭蠡之南流者。會而東流爲中江而入于海者。鑿鑿可見。盖其時漢不全入于江。而分流爲彭蠡。爲北江。與江之下流並行。而各自入海。漢旣爲北江。故江之入海處則名以中江。不曰南江。而曰中江。則江之南又有南江可知也。三江旣入。註蘇氏說恐自是。集傳以江漢與豫章江之合流千餘里而入海。爲攻蘇說之證。然經旣有北江中江之文。則江漢合流。可想非禹時故迹。豫章江雖未知必爲南江。而湖口合江。又安知非昔不然而今然也。然則禹貢彭蠡。非今之所謂彭蠡明矣。

朱子謂雍梁荊楊。禹不親往。而只分遣官屬往視之。又洞庭彭蠡之間。乃三苗所居。官屬之往者未必深入其境。故但知彭蠡之爲澤。而不知非漢水所匯。愚意竊以爲未安。經旣曰過九江至于敷淺原。又曰內方至于大別。則禹迹未甞不親到其處。盖禹自言予乘四載。隨山刊木。導山之役。皆禹所自莅明甚。正使代送他人。亦必令益稷之輩爲之。延亘方五六百里之鄱陽湖。不待臨到水濱。而自可歷歷於登高指點之間矣。江北江南。何等大界限。而却䑃䑃朧朧認陰爲陽。錯記於書乎。大聖人作用。恐不應如是之踈也。且三苗雖曰頑不卽工。其君旣竄。王法方行。而治水之役。又是以天下之力。去天下之害。則區區小醜。何敢作梗。而至於不敢深入乎。又况三苗之居在江之南。今之彭蠡固其地也。至於漢水入江處。經所謂東匯北會之地。乃是江淮之間。荊襄之界。去中原甚近。似非三苗所窟穴。毋論治水時入與不入。卽平常無事之時。亦豈無一人見其處者乎。三淵甞論此云果如是則禹之作事。大段踈率。何足爲神禹乎。此等處只合闕疑。無已則巢湖在江北。稍與文義相叶。以此爲古之彭蠡可矣。此說恐得之。

集傳以巢湖與鄱陽湖大小絶異。不應舍大治小爲疑。此亦未必然。費䟽鑿者。雖小必記。無施勞者。雖大亦略者。又非集傳說乎。於此亦當以此意看。又况所謂大小。亦未必不可變者乎。

彭蠡旣瀦。陽鳥攸居。三江旣入。震澤底定。楊州所記只此兩條。用力治之而收其功。故曰旣潴曰旣入曰底定。而其曰陽鳥攸居則所以深喜之耳。詳味其語意。謂之不到其處。而只以傳聞記之。恐終難通矣。

東迤北會于匯。鄕本于作爲。當從集傳及唐本作于。朱子大全亦作于。

祗台德先不距朕行一段。終不類禹貢文。恐錯簡。

荒服註或以周服里數。皆以方言。按方是方里而井之方。盖禹服則每服東西各五百里。南北各五百里。周則東西通爲五百里。南北通爲五百里。是爲方五百里。而與禹服五千合。考周禮職方註。或說恐是。

導者䟽導之謂。曰過曰至曰爲。皆謂導之而過某地至某處爲某水。非謂水自如此也。今曰雍梁荊揚。地偏水急。不待䟽鑿。固已通行。而至謂官屬之往者。亦畏三苗不得深入。則經文導水一節。其將爲無實之空言。豈非未安之甚者乎。恨不能及門而禀質也。

朱子曰鄭漁仲以東匯止入于海十三字爲衍文。果爾則都無事矣。但如此則下章東迤止中江十字亦當爲衍。兩章五六十字之中。衍字不應如是之多。且至于東陵下卽云入于海。亦太少曲折。未敢以爲然。按導水濟水入河以後溢爲滎。又東至于菏。又東北會于汶。而滎與菏屬豫州。汶屬靑州。又水經濟水至乘氏縣分爲二。南爲菏。北爲濟。酈道元謂一水東南流。一水東北流。入鉅野澤。鉅野卽大野也。爲濟之所絶而屬徐州。然則兗之境僅及於濟。而濟南爲豫。濟東爲徐大野東原皆濟東爲靑。蘇氏跨濟之說非也。集傳云汳水卽汴水受陳留浚儀陰溝。至蒙爲灉水。東入于泗。又云地志睢水出沛國芒縣。睢水其沮水歟。今按汴水泗水豐沛陳留等地。皆禹貢豫徐之境。兗州灉沮之非此水明矣。而集傳之誤無疑。然則雷夏亦不當在濟陰矣。

玄纖縞謂之三色。繒者是玄是赤黑色。纖是黑經白緯。縞是白繒。集傳釋玄以色。而纖縞則只曰皆繒也。有若纖縞皆冒玄色者。以致諺解之誤釋。當正之。

豫州纖纊註。纊細綿。似用孔傳文。而纊上落纖字。

梁州織皮註。似以織與皮分爲二物。未知果然否。愚意四獸之毛。織之以爲罽則可作裘衣之。故名爲織皮。謂織成之皮也。若作織與皮則此章上接熊羆狐狸。猶可得通。下雍州則無上文而直曰織皮。釋作二物。恐尤不成語矣。未知如何。

東坡以岷山之江爲中江。嶓冢之江爲北江者。固自是。而但不知漢水入江時。一派分而東爲彭蠡爲北江。以入于海。而認爲全漢皆入于江。故不得已爲味別之說以通之。而不自覺其辭之窮矣。宜乎爲集傳所駁也。此段文義極分明。與下岷山條互相發。一見可了。而不但東坡。先儒不曾有看得到此者。可恠。

六府孔修一段經文本意則諺解恐得之盖咸則成賦卽底愼之事也

五子之歌[编辑]

集傳於其一則曰予。五子自稱也。於其五則曰仇予之予。指太康也。夫仇予之予爲太康。則勝予之予。獨非太康乎。大抵兄弟一體。榮辱存亡。靡不與同。故凡此篇所稱予字。皆不分太康與己而混稱之。仇予勝予。固指太康。而亦似自稱。予懷予心。固是自稱。而亦似指太康。其他皆然。而至於今失厥道。荒墜厥緖。弗愼厥德之類。皆似指太康。而實亦所以自責而自悔也。然則其所謂怨者。非怨萬姓也。非怨羿也。非怨太康也。只是自怨耳。此是天理人情之至。比小弁之怨。地位忒高。

集傳五權。銖兩斤匀石五者之中。匀石最重故云耳。經書辨疑以五權。爲衡䂓矩準繩。恐失照勘。

盤遊孔傳釋作盤樂遊逸。蔡傳云安於遊畋。自無逸盤于遊田來。

胤征[编辑]

自先王止常刑。是聖之謨訓。

官師相䂓註。訓以胥敎誨。而下文結之以官師百工不能䂓諫云云。則相䂓是䂓正衮闕耳。與古註更相䂓闕異。

湯誓[编辑]

率遏率割。亦當釋以率皆意。諺解誤。

懋官懋賞註。懋之以官以賞。謂人之懋於德者。以官顯其德之懋。懋於功者。以賞酬其功之懋耳。沙溪欲釋作懋其官懋其賞。却少意味。恐集傳是。其謂懋與時乃功懋哉之義同者。則必是失於照勘者。沙溪說是。

仲虺之誥[编辑]

彰信。只釋作信義彰著。恐益簡明。

佑賢輔德以下。盖上文旣言天命人心去就之常。以釋湯之慙。於此又言不但於夏氏爲然。雖天下諸侯。亦當一視其德與不德而推之固之。然後邦乃其昌。不然則非所以奉若天命也。不但於天下諸侯爲然。又當反之於身。懋昭其德。而克去不德。然後方可以永保天命。不然則所謂命者。又將去而之他矣。盖毋論夏與諸侯與自己。我無所容其心。唯奉天之命而致其罰。欽天之道而保其命而已。盖恐湯以其有慙德而或摧沮其心。怠於爲善。故以是而開釋之責勉之。而其本無可慙之意。則又無事乎言而明矣。

殖有禮覆昏暴。雖是結上文。而其意則箚著湯身。盖謂天道福善禍淫本如此。今當修其禮而戒其昏暴。以欽崇天道云爾。諺解讀誤。

湯誥[编辑]

若有恒性。眞西山屬下句看。謂順其有恒之性而使安其道也。如此說亦可通。然終不若集傳之恰好。降衷是天所賦爲命。若有恒性。是物所受爲性。但此性字是兼言性道。克綏厥猷則敎也。且降衷是專言人。與天命率性兼人物言者不同。朱子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民之秉彛。這便是異處。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須是存得這異處。方能自別於禽獸。明道論天地之中亦然。

降衷是各正性命。若有恒性是保合太和。朱子釋太和云陰陽會合冲和之氣。氣卽性性卽氣也。性命太和。又是兼人物說。

太和是太虛。降衷則就氣聚成形處說。所謂合虛與氣有性之名者是也。

集傳云天之降命而具仁義禮智信之理。無所偏倚。所謂衷也。人之禀命而得仁義禮智信之理。與心俱生。所謂性也。語極分明。與心俱生。尤宜著眼。以禀受而言以下。似小曲折。

集傳太支蔓。強解其不可通者多。且不無差誤處失照管處。此固可欠。然大體完好。其於心性源頭。義理大綱。見得極分明。說得極快活。似非盡承襲爲說者比。勉齋眼目較更高濶。至於序文。文簡而旨深。語懇而理明。其文大類易傳序。愈讀而愈有味。非深於道者。恐無以及此。

伊訓[编辑]

孔傳以十二月爲湯崩之年建子之月者。固失之。而集傳欲據商之不改月而證周之亦不改月。則又局滯不可通矣。王陽明曰書云元祀十有二月則商之不改月可知。春秋云春王正月則周之改月改時可知。此言極明快直截。更無許多說話。

外丙二年。仲壬四年。趙程二說不同。今不可考。然恐程說長。若果二君繼立。以傳于太甲。則伊訓,太甲胡無一言及之。而兆民允懷之下。直曰今王嗣厥德宅師之下。直曰肆嗣王丕承基緖。雖是歸重於湯。恐太忽略。終可疑。

立愛惟親。立敬惟長。立字最妙。盖莫非愛也。莫非敬也。特立之在此爾。愛敬立於此而天下之人。皆興乎愛敬。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則行乎彼者。無非吾之愛敬也。此所謂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者。而大學明明德於天下。朱子釋之以吾心之體無不該。吾心之用無不貫。於此可驗其實矣。

立愛惟親以下四句十六字。語意渾成。質愨精深。要妙無窮。眞是聖人語。推以極之則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聖人以神道設敎而天下服焉者也。集傳所云形愛敬於彼云云者。殊覺齟齬未妥帖。而所引孔子云云。比伊尹語。亦似鈍滯。恐非夫子語。未知是否。

誦湯之德則曰從諫弗咈。先民是若。政則曰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刑則曰侮聖言逆忠直遠耆德比頑童。是謂亂風。與舜之明四目達四聦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同一法門。此是聖王治天下大頭腦大節目。

三風十愆。想多箚著王痛處。故承之以嗣王祗厥身。念哉。聖謨洋洋。嘉言孔彰。語意極痛切懇惻。

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是上帝官刑。聽得來能不悚然。

罔小罔大。只是不在小不在大之意。集傳所謂萬邦之慶積於小。厥宗之墜不在大者。似亦是此意。但立文久分曉。以致諺解之誤。

萬邦惟慶。墜厥宗。猶言一念之善。景星慶雲。一念之惡。烈風雷雨。

太甲[编辑]

以承上下神祗云云。謂以承上下神祗及社稷宗廟而罔不祗肅也。諺解讀誤。

惟尹躬。自孔傳已以躬字屬下讀。然此篇及咸有一德。稱尹者凡三。而皆下有躬字。疑尹躬二字當連讀。小註新安陳氏亦如此讀。

自周有終。三淵謂周只是周旋運用之意。反不如忠信之訓猶爲可通。朱子曰自周二字。本不可曉斷得脫灑。此等處只宜闕之。

無越厥命。厥命卽新服厥命之厥命。

欽厥止率乃祖攸行二句。集傳分體用。恐未然。欽厥止。自有體用。率乃祖攸行。只是欽厥止之準則。

營于桐宮以下乃實事。非說話也。諺解誤。

克終允德。謂克終其允德。諺解釋誤。

徯我后后來無罰。與徯予后后來其蘇同。而諺解讀作后來則無罰之意。恐當改從前讀。

無輕民事以下五事。卽自下自邇之工夫。

伊訓以下五篇。由淺入深。從粗達精。至於咸有一德則殆無以復加。可見太甲進德。日趍乎高明。

咸有一德[编辑]

一只是純一不貳之義。乃性體也。心體也純一則自能無間斷。自能包衆善。集傳三義。其實一也。此一字乃千聖相傳旨訣。虞書精一。論語一貫。中庸行之者一。以至周子所謂一者無欲。程子所謂涵養吾一。所謂主一。皆指是也。南軒云虞書四句。與此篇德無常師以下四句。爲尙書語之最精密者。此固然矣。又須知虞書四句與此四句脗合爲一。毫無差爽。而彼此互發。心法益明備無虧欠。

終始惟一。猶言終始克一。不可但作終始如一義看。

其難其愼。惟和惟一。只言其擇之精任之專耳。不必以二句分屬君子小人如集傳說。惟一卽一德之見於政事者。虞書任賢勿貳。卽惟一也。

主善之善。卽虞書中字。而善字尤平實。只言一德而不言善則所謂一德者。淪於空虛而不見其用力實處。大學旣言明德新民。而必又言止至善者。意亦如此。德如秤如尺。善如星如寸。儒釋之所以分。正在於此。

惟一工夫。其喫緊下手。專在主一二字。毋自欺愼其獨。是其著眼處。

主一之一。春翁釋以誠字。其言甚有味。可見此老於敬。有得力處。

中庸行之者一註一者誠也。此正訓也。盖誠則一。雜則二。主一而使此心純一之體。常常存在。弗貳弗參。毋自欺。而使幽獨隱微之地。光明洞達。無內無外。卽所以誠也。純一之一。與一二之一。通爲一義。

主一則動靜惟一而無斯須邪妄之歧間。毋自欺則表裏洞然而無纖毫私欲之錯雜。此卽一也。書註純乎義理之正。比守其本心之正。較明切。然又須添無間斷之意乃盡。

主善協一。皆當兼知行看。主善是小德川流。協一是大德敦化。

盤庚[编辑]

播告之修。孔傳云布告人以所修之政。不匿厥指。謂不匿播告之指于民也。下文含德是匿之也。不和吉言。古註釋作不能和喩善言。盖民以善言箴䂓在位者。而在位者不以善言和喩之。而輒加遏伏也。曷不告朕。亦似謂不以其箴言達于上也。此段似專責其敢伏攸箴之罪。諺解以不和吉爲句絶。當正之。

誕告用亶。盖亦將告而登進之也。視民利用遷。當連讀利用遷。謂利在當遷也。念我古后。當連讀。謂曷不以所聞古后之事體念我也。傳意如此。然諺解所釋。似於經文爲順。更詳之。

倚乃身迂乃心。謂使汝身偏倚。使汝心迂曲。集傳使汝邪僻而無中正之見云者。卽通釋此兩句也。諺解誤。

恭承民命。民命指箴言之類。或曰承猶承汝俾汝之承。命卽迓續乃命之命。謂恭敬保安萬民之命也。

弔由靈用宏玆賁。集傳所釋意則甚好。但未知經文本意果如何。大抵此篇多未可詳。只宜識其可通者。而闕其不可曉者。如欲一一註釋則鑿矣。

永肩一心一句極好。肩卽仔肩之肩。擔荷之意。不但於式敷民德爲然。學者進德修業。尤宜以此四字。參前倚衡。一心擔荷。無時小息。敬字卽其方法也。

曾子曰仁以爲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卽所謂永肩一心者也。

說命[编辑]

惟衣裳在笥。承上起羞句。干戈省厥躬。承上起戎句。衣裳者所以命人之爵。而必愼而毋輕。干戈者所以攻人之惡。而必先以自攻也。鼂錯曰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口之起羞非一而此爲最切。語類亦甞引鼂錯此語。以明爵賞之易。而但於上起羞句。未及照管。豈記錄有未詳歟。

衣裳干戈兩句。乃一篇之綱。惟治亂在庶官一節。是愼爵賞之事也。慮善以動。至事神則難。是省厥躬之事也。

惟口起羞之下。緊接以衣裳在笥。謂言語皆能起羞。而命爵尤宜難愼也。甲冑起戎之下。緊接以干戈省躬。謂兵器不可輕動。而自治必先嚴勵也。易曰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無咎。其惟干戈省厥躬之謂歟。

甲冑一句。似非泛說。易言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豈用兵一事。在高宗爲緊切病痛。故首及之歟。

惟干戈省厥躬。是攻其惡。毋攻人之惡之意。

中篇戒王氣質之病。下篇乃陳學問之功。如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無啓寵納侮。無恥過作非之類。言言痛切。字字瞑眩。宜高宗之言下有省而稱其旨也。

人求多聞云云。謂人之所以求多聞者。將以建事云爾。諺解誤以註中資之人之人。爲釋經文人字。乃於人下絶句。釋作求多聞之人。今當改之。

多聞博識。固所以建事。然若止如是而已則信其迹不究其意。見其小。或遺其大。無以基長治久安之業矣。必須讀書力學。深究義理。然後方能有以深造自得。而措之事業者。亦可以默契乎先王之道。而悠久無彊矣。下兩節是說學之之方。

惟學遜志。諺解讀誤。朱子曰旣遜其志。又須時敏。

遜志之義。蔡傳謙抑云云固好。然語類云遜志者。遜順其志。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細低心下意。與他理會。若高氣不伏。不能入細理會得。則其修亦不來矣。說得極好。與易九卦巽義相近。合二義觀之乃盡。

厥修之修。是學之所修。乃志於道。而日知所亡之意也。厥德修罔覺則據德依仁。而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道積厥躬則由志道而入據德矣。

允懷于玆。念終始典于學。只是深知篤好。念念不忘。日新又新之意。

天下萬事之本在心。故大人先格君心之非。啓乃心沃朕心一語。可見高宗見處卓然。先立乎其大者。

對揚註。對者對以己。揚者揚於衆。有不可曉。愚意對是對答奉承之意。揚是闡揚光大之意。盖將奉承休命而光闡之也。

西伯戡黎[编辑]

戡黎决是武王事。詳祖伊奔告之意。可見禍難迫在朝夕。其曰殷之卽喪。與殷遂喪越至于今。商今其有災。同一義象。若文王之時。雖曰三分天下有其二。旣曰率商之叛國以事紂。則何遽稱兵於天子之畿內乎。而祖伊之恐。亦何至於是乎。

微子[编辑]

罔不小大。謂小大罔不如是也。殷遂喪越至于今。謂豈意殷喪亡之禍。乃於今日而至乎云爾。

泰誓[编辑]

伊川謂無觀政之事。固甚當。而蔡傳釋以爾友邦冢君一句。以爲以爾諸侯之向背。觀商政得失。則恐太牽強。乃經文之意。只云予小子。與爾友邦冢君。共觀商政云爾。觀非以兵觀也。只是考察之意也。

天佑下民一節。盖謂天之所以作之君師者。惟欲其克相上帝。寵安四方也。而紂惡如此。不得行君師之道。其有罪當誅可知。我則只當聽天所命而正之而已。何敢過用其心。而容一毫私意於其間哉云爾。有罪無罪。皆指紂而言。小註陳氏以有罪屬紂。無罪屬天下之民。非是。

百姓有過。新安陳氏謂恐只如萬方有罪之意。恐得之。盖天視聽自我民視聽。則民心之向背。卽天意之所在也。然則萬方有罪。豈不在予一人。而予何以辭其責乎。

祝降時喪。謂斷絶之降此喪亡也。集傳斷然未瑩。

牧誓[编辑]

步則只言六七。而伐則更言四五者。戒殺深於戒進也。旣戒其進。又戒其殺。則或恐士氣之不振也。故又以如虎如豼如熊如羆。皷作其武勇。勇旣作則又恐其乘快殺降。故又以弗迓克奔。銷鈍其鋒銳。不過數轉語耳。舒慘抑揚。曲折反復。春生秋殺。無所不備。眞聖人之言也。

爾所不勖。所是誓辭。

武成[编辑]

大告武成。集傳屬上讀。謂柴望以告武功。恐未然。朱子以王若曰以下。爲大告武成之文。此恐得之。

有道曾孫。小註蕫氏說恐是。

洪範[编辑]

惟天陰隲下民。相協厥居。只是湯誥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不僭。賁若草木。兆民允殖之意。特以對箕子言之。故微婉其辭耳。

在天曰五行。在人曰五事。敬用五事。卽所以建立皇極也。然則皇極全體。卽從敬字鍛鍊成出者。而虞書精一。乃其源爾。箕得之禹。禹傳諸舜。舜傳諸堯。堯典開卷第一字卽欽字。千聖相傳旨訣。非敬而何。

福極出乎天。而以勸懲之權。歸之人君者何也。盖人君建極於上。而庶民是訓是行。會極歸極。則五福隨之。否則六極至焉。其福其極。惟影響。則天之所福。卽君之所福也。天之所極。實君之所極也。盖天人一理。天與君不必分看。故曰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又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其志微矣。

五福六極。太半出於君。如貧富憂寧好德凶折之類是也。大抵人君建極於上。與天合德。而代天理物。則君便是天。天便是君。君之所錫。卽天之所錫。天之所降。卽君之所降。不能建極則未然。

致中和而天地之心無不正。氣無不順則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仁而必壽。鄙而必夭者。自應如影如響。無一差錯。由是而觀。所謂五福六極。雖出於天。而實皇極功用之所及耳。其歸之人君而曰嚮用曰威用者極好。

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古人說性只如此。如孟子說犬之性牛之性山之性水之性亦然。此卽其本性。此卽所謂太極之全體。循此則爲道。修此則爲敎。所謂自天命以至於敎。我無加損焉者也。今人每以此爲氣質之性。而推本性於心與形之外。好高滯舊。而不肯虛心觀理。可歎。

稼穡是土性之用。盖土性生發。而生發之最盛者爲稼穡。

敬是擧全體而言。恭是就容貌上說。然貌之恭。卽是敬之下手處。所謂整齊嚴肅則心便一是也。

民人之分。當從集傳。汝則錫之福。當從小註朱子說。下文汝雖錫之福云云。亦謂苟其無好德者則汝雖欲不遽棄絶。涵育訓導。使之化於善而受其福。稔惡之人。决無變革之理。徒成用咎惡之人耳。如此則上下錫福皆一義。而文理語脉。亦貫通無窒礙。

民與人兩節。皆當分三層說。有猷有爲有守及有能有爲。是協極人。在民則記念而用之。在人則褒奬而進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及凡厥正人云云。是平平人。在民則受而益敎之。在人則厚其祿而使不陷於惡。所謂厚其祿者。非獨於是人如是也。賢者則不必言。故於此言之耳。而康而色與無好德。是下等人。而旣能安和其色。自謂攸好德則不可逆疑其非出於中心而拒絶之。故亦受而敎之。使之積漸浸漬。由革面而至於革心。不然而初無革面之事。又無嚮善之言則其終於無好德也决矣。如此之人。只當斥退之。使不得廁於位也。正人集傳所引康誥云云。未知其襯當。朱子云正人猶言中人是平平底人。恐得之。

無偏無陂一節。人君旣建其極。而又於民與人之或善或惡。處之各當其宜。則天下之人。皆有以涵泳薰陶。皷舞興起。變其私邪而趍於中正。此盖聖人德化之極。而其功用之浹洽。意味之深長。有未易形容者。故重言複言。反復而詠嘆之。此只言皇極之體段功效耳。固非爲訓民而言。然訓民之意。自在其中。觀於下文所謂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云云者可見矣。諺解則直作訓民說。當改之。

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爲天下王。集傳作民之稱頌之辭。恐難通。只當從小註朱子說。然亦未甚明。

皇極之敷言。卽自皇建其有極。至歸其有極是也。此雖我之所敷衍。而實天下之常理。天下之大訓。非我之言。乃天之訓。而亦聖王所以建諸己而錫之民者也。天下之民。苟於此訓。體而行之。則其存乎中而著乎外者。自可與天子道德之光華。沕合爲一。盖天子先得乎此而標準於上。其所以父母乎民而君臨乎民者。固已光明巍煥。被于四表故耳。如此解說。未知得否。

集傳以敷言爲上文敷衍之言。而又曰人君以極之理而反復推衍爲言云云。上文所言。豈人君推衍者乎。似甚矛盾可疑。是訓是行。謂體是訓而行之也。

沉潛剛克。高明柔克。恐亦當以政治言之。沉潛是沈迷昏惑不可開悟。故威罰以懲之。高明是高亢明爽可以理喩。故曉告而覺之。若曰敎之自治則恐於下作福作威不襯接。集傳陽舒陰斂。似亦如此看。

月之從星則以風雨。傳意盖謂卿士師尹。能順民所好所欲與聚。所惡勿施。則月之從畢從箕。自然順時當候而風雨以時矣。此只就善一邊說。愚意兼休咎說似長。盖卿士師尹之從民也。得其道則月之從星。順時當候而風雨以時。失其道則月之從星。亦不能順時當候而風雨以恒矣。未知如何。

洪範一篇。自五行五事至五福六極。皆浸淹在敬字範圍之內。

天地設位。易行其中。則卑高以陳。於穆不已者敬也。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則存而又存。純亦不已者敬也。人心之敬。與天地之敬。通而爲一。此卽所謂鳶飛魚躍與有事勿正。同活潑潑地者也。然人心之敬。人皆知之。而天地之敬。未易見得。故程子曰天地設位。易行于其中。只是敬。此非空中刱說。正由下句存存二字發揮出來耳。聖王敬用五事。立極于上。雝雝在宮。肅肅在廟。則其日躋之功。格于皇天。而與之爲一者。又與他人不同。久久不息。熏蒸透徹。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顯而五行五紀。幽而龜筮庶徵福極。無不順序協從。而四靈亦至矣。敬之爲德。不其盛矣乎。

旅獒[编辑]

此篇及伊訓,太甲,咸有一德,說命九篇。乃伊,傅,召相傳心法。其治心之嚴。愛君之切。至今讀之。尙烱烱如在目前。眞所謂恭惟千載心秋月照寒水者也。嗚呼至矣。

明王愼德至惟德其物。是說古明王愼德致方物。分賜諸侯之事。諺解讀誤。

旅之貢獒。固非武王求之而至。然獒旣玩好之物。苟不能却而受之。則儆戒之意。將不免少衰。而惟聖罔念作狂則其或至於翫侮喪德。亦無恠矣。故於此重言複言。懇懇不已。其啓乃沃朕。遏欲於未萌者。眞無所不用其極。所謂大人格君心之非者盖如此。

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蔡傳所解極好。語類欲以易字讀如字。終覺難通。

志以道寧。言以道接。不矜細行。終累大德。此等格言。眞是從戰兢臨履。追琢鍛鍊中說出來。九仞一簣。又就武王身上喫緊箚著。非備禮說過者。讀者幷宜細心著眼。

金縢[编辑]

卽命于元龜。據大誥註。卽龜所命。命卽龜之命。而龜之命。卽又下文所謂爾命而紹龜而見者也。諺解釋作周公命龜之意。大錯。

大誥[编辑]

不弔天。傳引不弔昊天。則當以此三字爲句。諺解誤。

此篇多不可通。如敷賁考翼,天棐忱辭,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率寧人有指疆土之屬。集傳所釋。亦似多牽強。不如闕之。

康誥[编辑]

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集傳釋得甚好。但棐忱。朱子釋作天不可信。不知經文本意果如何也。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云云。似謂惠且懋則怨雖大自消。不惠不懋則怨雖小。可畏云爾。

此篇以明德愼罰。爲綱領。而反復推明。間多格言。如不敢侮鰥寡。祗遹乃文考二節。尤明白可誦。然大體不甚齊整。語多艱晦。不似虞夏商諸書。誠不可知矣。下多倣此。

酒誥[编辑]

吳氏欲分作二篇。似然而實不然。蔡傳駁之是矣。

此篇首尾排布極齊整。段落分明。無可疑。而間多不可曉。如大克羞耈惟君爾克永觀省。至自介用逸如服休服采勿辯乃同之類。皆難一一訓釋。只領其大意可也。

迪畏二字極好。惟念念事事。若顯若幽。常若上帝之臨其上。鬼神之在其旁。然後方可謂迪畏。約而言之則存心養性以事天是也。又約而言之則只是敬。

召誥[编辑]

越若來三月。堯典曰若稽古。註曰古文作粤。曰若者。發語辭。據此則此越若亦當作發語辭明矣。此註迤邐云云。艱晦不可通。恐亦是草本之未及修改者耳。盖越若者。發語辭。如越三日若翼日之類。來三月者。自二月而言。故謂之來。猶今人言來月來年也。

曷其奈何不敬。當一直連讀。曷其奈何者。盖重言之。以深明不可不敬之意。諺解讀非是。

王乃初服。孔傳屬下讀。朱子從之。知今我初服亦然。我亦惟玆二國命嗣若功。孔傳釋云當以此夏殷長短之命爲監戒。繼順其功德者而法則之。比蔡傳恐皆長。

勿以小民云云。謂勿以小民過用非法之政。敢行殄戮之刑。而惟用康乂民。以順行禹湯所以成功。則有位有德。首出庶物。而小民儀刑。用德于天下。於王豈不益光明乎云爾。盖勿以小民。與下以小民相應。若有功。與上嗣若功相應。集傳隨語生解。恐失照管。

以小民而淫用非彛。敢行殄戮。則爲不善治。以小民而受天永命則爲善治。以謂左右之也。勿用非彛。與湯誥毋從非彛同。

旣有天子之位。又有首天下之德。乃所謂王位在德元也。

洛誥[编辑]

我卜云云。卽召誥戊申之卜。非周公更卜於至洛之後也。

予不敢宿此宿字。與顧命三宿恐不襯合。古註釋作經宿恐是。

多士[编辑]

此篇比浴誥差明白可通。然亦多不可曉。惟觀其大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