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藉之以神,藉之以性,及其形壞氣散,而神性乃滅,豈非生於本有乎?柏齋以愚之論出於橫渠,與老氏「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不異,不惟不知愚,卽老氏亦不知矣。老氏謂萬物生於有,謂形氣相禪者,有生於無,謂形氣之始本無也。愚則以爲萬有皆具於元氣之始,故曰:「儒之道本實、本有,無無也,無空也。」柏齋乃取釋氏猶知形神有無之分,愚以爲此柏齋酷嗜仙佛,受病之源矣。
五行生成之數,誠妄矣。有水火而後有土之說,則亦未也。天地水火,造化本體,皆非有所待而後生也。木金則生於水火土相交之後,《正蒙》一段論此甚好,但中間各有天機存焉,天神無形,人不能見,故論者皆遺之,此可笑也。浚川所見,高過於函谷,函谷所見,多無一定,細觀之自見,今且不暇與辨也。
柏齋謂天地水火,造化本體,皆非有所待而後生。愚則以爲四者皆是元氣變化出來,未嘗無所待者也。天者氣化之總物,包羅萬有而神者也,天體成則氣化屬之天矣,故日月之精,交相變化,而水火生矣。觀夫陽燧取火於日,方諸取水於月,可測矣。土者水之浮滓,得火而結凝者,觀海中浮沫久而爲石,可測矣。金石草木水火土之化也,雖有精粗先後之殊,皆出自元氣之種,謂地與天,與水火一時並生,均爲造化本體,愚竊以爲非然矣。
老氏謂「有生於無」,周子謂「無極而太極生二五」,橫渠謂「太虛無形生天地糟粕」,所見大略相同,但老氏、周子猶謂「神生形,無生有」,橫渠則謂「虛與形」止由「氣之聚散」,無「神氣」「有無」之分,又不同也。予竊謂論道體者,《易》象爲至,老子、周子次之,橫渠爲下,蓋以其不知神形之分也。
神形之分,魂升而魄降也,古今儒者,孰不知之?今謂老氏、周子知之,橫渠不知,豈不寃哉?大抵老氏、周子不以氣爲主,誠以爲無矣,與柏齋以神爲無同義,與橫渠「氣之爲物,散入無形,適得吾體」,大相懸絕。夫同道相賢,殊軌異趨,柏齋又安能以橫渠爲然?嗟乎!以造化本體爲空爲無,此古今之大迷,雖後儒扶正濂溪無極之旨,曰「無聲無臭,實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亦不明言何物主之?豈非談虛說空乎?但形神之分,能知陰陽果不相離,則升而上者氣之精也,降而下者氣之跡也,精則爲神、爲生、爲明靈,跡則爲形、爲死、爲糟粕。神之氣終𢻎歸於太虛,不滅息也;形之氣亦化歸於太虛,爲腐臭也。則造化本體,安得不謂之有?安得不謂之實?老、釋之所謂有無,有空者,可以不攻而自破,世儒謂「理能生氣」者,可以三思而自得矣。望柏齋以意逆志,除去葛藤舊見,當自契合。
地上虛空處皆天,天氣可謂聚矣,是豈有形而可見乎?天變爲風,風之猛者,排山倒海,氣之聚益顯矣,謂之離明得施,有形可見,得乎?故曰陽爲神,無聚散之迹,終不可見,而張子之論未至也。予初著《管見》,多引而不發,蓋望同志深思而自得之也。忽而不察者皆是矣,因復引而伸之,然不能盡言也。其餘則尚有望於世之君子焉。
地上虛空,謂之皆氣則可,謂之皆天則不可。天自有體,觀星象,河漢確然不移,可以測知。且天運於外,無一息停,虛空之氣,未嘗隨轉,謂地上皆天,恐非至論矣。風之猛者,排山倒海,謂氣之動則可,謂氣之聚則不可。夫氣之動,由力排之也。力之排,由激致之也。激之所自,天機運之也。此可以論風矣。謂天運成風則可,謂天卽風則不可。氣雖無形可見,卻是實有之物,口可以吸而入,手可以搖而得,非虛寂空冥,無所索取者。世儒類以氣體爲無厥覩,誤矣。愚謂學者必識氣本,然後可以論造化,不然頭腦旣差,難與論其餘矣。
陰陽不測之謂神,地有何不測而得謂之神邪?若謂地之靈變,此自天之藏於地者耳,非地之本體也。
柏齋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地有何不測而謂之神?」愚則以爲后坤發育,羣品載生,山川蘊靈,雷雨交作,謂地不神,恐不可得?又曰:「地有靈變,此天藏於地者,非地本體。」若然,則地特一大死物矣,可乎?愚則以爲萬物各有稟受,各正性命,其氣雖出於天,其神卽爲已有,地有地之神,人有人之神,物有物之神,謂地不神,則人物之氣亦天之氣,謂人物不能自神,可乎?此當再論。
張子謂:「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形生於無形,此與老子「有生於無」之說何異?其實造化之妙,有者始終有,無者始終無,不可混也。嗚呼!世儒惑於耳目之習熟久矣,又何可以獨得之意强之哉!後世有揚子者,自相信矣。
愚嘗謂天地水火萬物皆從元氣而化,葢由元氣本體,具有此種,故能化出天地水火萬物,如氣中有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