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蓋亦西南隅突然雄峙者邪?返觀絕頂以來,如天 馬萬萬,從空而降,雲擁魚隨,委曲上融,為是突然者。 是突然者,巍巍不動,忽化而為飛龍焉。宛轉胸背,頭 角崢嶸,厥盤於左;腰尾活潑,厥盤乎右。盤餘為長岡, 咸界以流水,隱隱轟轟然以鳴,合眾澗而朝宗於欽 海也。龍心實石,如層樓、如瓦蓋之傾。繇傾以下,削壁 百尋。壁中處底深奧漸大十三疊,儼若普陀巖,北風 驟雨所不及。左右石抱攬,若馴龍,若伏虎。巖中坦為 雲,板約方丈。將命石工鑿擴石室,室「成於斯,坐臥焉。 嘗食其間,崖滴微甘,泉僅足。一日用陰雨時,樓簷傾 盆,會巖前小方池下,峻砐四級,注石溝石井,盈科以 流,可洗可浴。就烹石花茶飲焉。既睡,素雲皎月,透戶 穿床。更南風悠悠然乘夢以遊六合。旦興,則白雲遍 青林,緬平如掌,莫知其為海為天耳。少焉,淨目測丹 輪,窺翠嶂。俯瞰兩側」山繞列如菩薩,後羅漢然,獅子 象王咸肖前五重巘譬五老輦拱,余皆弗別其為真 假。聽之,則瀑布渾林,風嘯猿應,幽谷鳥鳴獸吼,攪喧 宇宙。余固返聞乎寥天一也。村夫野婦,每憐山人攜 白酒黃雞,則共歡盡醉叱去。已而濯清泉,眠盤石,萬 象中獨露全身。然則雄龍之境,正所謂「峨峨聳削,鬱 鬱長」林。鳥獸嗚咽,水石崢嶸。風枝蕭索,雲霧氤氳。節 物衰榮,晨昏眩盈。斯之聲色,與彼《市廛》《闤闠》,何異何 同。吾烏知古人識道而後居山乎?居山而後識道乎? 夫未識道而居山,見山忘道也;居山而識道,見山見 道也。孰為道?孰為居?在好遊者悟焉。
《新建四都營記》張佳引
百粵維據,自先秦以來尚矣,唯邕州稱為沃國,竊伏 海隅。其勢則維陵廣枕,塞兩江,給軍三筦,嶺海一都 會也。明興百七十載,德澤既渥,威武覃宣,四境之民, 安於覆盂,臻臻乎禮讓之風,至於道矣。近者,上下陵 夷,民日刓敝,四埜荒蕪,室廬多空,去昔不亶,十三四 矣。說者咸以為「內遭蠹政,外遭寇患」,其然哉?夫蠹政, 余不知已,所謂「寇患棘於四峒」,亡亦蠹政之所激歟? 夫四峒在唐為鉅縣,距邕二百餘里,山谿深阻,叢林 疏谷,其民素土著耕種,其地饒金漆羽革、楠、桂、蕉、蘆 之產,亦足以資生,殆非饑寒所偪,不得已而為盜者, 或者謂無法以羈縻之邪?夫以撮土之區,而介於土 流之間,我固視之為化外之氓矣,安「得而以法罔之 乎?」且其俗尚剽悍,往往藏亡命為奸,煽惑鼓動,鮮有 固志。故嘗附離二州土官,則亦睥睨其土地之利,而 輒為吞併,互相爭奪,兵連禍結,歲無寧日,天實厭之。 維時嘉靖己亥秋,適安南不共,上命總制兵部尚書 蔡公經按兵討之,授以節鉞,便宜行事。公推副憲翁 萬達擅軍旅才,獨任其事。方時論洶洶,邊釁驛騷,恐 變生不虞。翁公言曰:《春秋》之義:「無遂事,不寧方來。今 內治未修,而遽數勤師於遠,何以視敵?良以兵曰誅 要害,將經國振民,而默寓夫耀兵剋亂之謀也。」以是 先聲所至,無不赫然風靡。頃之,有峒民黃綱者,率其 徒黨千餘人,首先效款歸奉,以其地輿圖願編戶率 為王「臣,乞貸不死。」公以峒民不道而多其義,以狀白 軍門,案郡守郭公楠議復其業。眾驩踊驚憚,俛而泣 下,幸得更生,盡取諸峒編為戶,改其峒名為都:曰武 黎都,曰華陽都,曰水口,曰涉水都,曰吳從都。今都各 有長,以十家為甲,甲有總,五總為保,保百長,以約於 都長自為鈐制。而又專設判府一員,督備揮使一員, 加意撫禦之。由是乃築營垣,建官舍,分戍守,定疆界, 正賦役,其土地人民一隸於邕,俾二州不得以凌虐。 一切寬之。至立學社以教其子弟,漸銷其頑鄙之習, 獎其善,懲其不率,甫年而奸宄息,田里辟,商旅通,嘻 嘻然吾邕之民矣。外史陳伯言曰:「嗚呼!孰謂峒桀驁 不可以馴化哉?悲夫!吏茲」土者,視其地為甌脫,而虜 使其民也。公功顧不偉歟?是以即其風之所自陵,人 聞之,登庸震悚詘伏,袒跣繫項,以其國降,猶峒民黃 綱輩也。《詩》云:「蠻荊來威」,其信然歟?余與翁友善,知公 之為人,勤敏知機,雅好談兵,議論風起,事事不避艱 險。嘗破藤峽,靖思恩,遺不朽之功,芳名顯譽,蜚騰宇 內。然方篤於聖學。益得其本矣。
《孤鶴亭記》徐浦
邕州分署之右,有隙地數畝,邃約三十丈,幅僅五丈, 無名花異卉、臺榭林沼之奇。且居寢湢後,賓客從遊 之所不至。先時陽明先生奉旨征田州,駐師茲郡,構 亭演射,扁曰「射圃亭。」嗣是來官者去住不常,亭遂頹 塌。即有久寓邕者,亦多羈縻案牘,無暇登憩,甚至有 自蒞官初至遷秩去,足跡未嘗入者。歲久蕪穢,鞠為 荒莽。嘉靖壬戌秋,予承乏來此,因舊址葺垣檻,公餘 箕踞坦腹,焚香掃几,獨哦其間,用澄俗慮。繼而有遺 予孤鶴者,養成馴擾從人,遂以名亭。良辰勝日,著屐 曳杖,逍遙亭中。惟見孤鶴,飛鳴舞啄,若解人意,撫而 樂之,至忘昕夕。故雖吏事旁午,胸臆無奇,然草亭闃 寂,素影蹁蹮,月夜則積水空明,鶴聲朗嚦,無異山林 間清致,豈非達人澄懷觀道之一助乎?舞鶴產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