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私情奪《春秋》之法,況本無嫌忌者,可強為委曲
乎?臣嘗反覆於斯,不能不扼腕于建文革除之既誤, 又不能不滋惑於累朝因循之無謂也。夫革除之辯, 不自臣言始。臣查嘉靖十四年,該吏科給事中楊僎 嘗以表揚革除死事,諸臣請矣。此其意蓋隱然為建 文地也。比時禮官夏言因倉卒召對,未暇深思,既謂 諸臣不宜褒錄,及明日上議,又以「文皇帝百世不遷 之宗」為詞,卒使讜議不行,闕典如故。抵今筆橐之臣, 未嘗不切齒于夏言之失對也。迨我皇上萬曆十六 年,該國子監司業王祖嫡復以《建文不宜革除》,與《景 泰》不宜附錄,并形奏辯。而禮部尚書沈鯉亦悉心議 覆。至擬為聖德聖政第一事,中外喁喁,以為事在必 舉,不謂附錄改正,雖蒙俞旨,而革除年號依然報罷, 此何謂哉?夫建文為太祖嫡孫,固皇上一脈骨肉之 親也,若聽其泯滅,如宗誼何?臣仰窺聖衷,必灼知情 理之不容恝祖孫兩朝,名分各殊,就中皆有嫌微當 辨。若令孫蒙祖號,則幾無別矣。臣仰窺聖衷,必灼知 統系之不宜混,識大識小,貴在不遺。今革除幾二百 年,其事已不無散逸,失今再不蒐輯,將散逸愈多,可 令熙朝無完史耶?臣仰窺聖衷,必灼知典謨之不當 缺。朝有史,野亦有史,固并存於世者。此時縱無改于 革除之舊,而億萬世之後,能保其不從野史中搜遺 事乎?臣仰窺聖衷,必灼知後世之不可欺,有一于是, 則革除之復宜不俟終日可矣。乃因仍至今,若有所 顧忌而不肯遽許,得非終惑于「百世不遷」之說,恐存 一建文,即於成祖相妨,因於聖孝未愜耶?是大不然。 蓋《靖難》之舉,順天應人,其師不嫌於無名,《永樂》之勳, 革命鼎新,其功不殊於再「造。無論更號成祖,自有中 興創始之義,固不以建文之位號有無為增損。即初 號太宗,亦最似漢之文帝。雖前有孝惠,其徽稱固少 不相礙也。」臣不解《夏言》「不世不遷」之說,抑何所主持, 而令至今成不決之疑乎?昔孔子論武,周達孝歸之 善繼善述。夫所謂善者,正謂以心相體,以事相成,不 拘拘往跡云耳。臣考成祖登極之後,猶稱建文為少 帝,且其葬也,用天子禮,曷嘗忍於明議革除哉?說者 謂宣力之臣,欲假此形跡以張功伐,故贊成至此,良 為不誣。以此臣知革除之復,固不徒為建文崇榮名, 正所以善體成祖之心也。史以傳信,不信則疑,疑則 訛,此必然之勢也。以成祖、湯、武之心,有何不可令人 知者,而乃以「革除」諱之,欲後世弗疑弗訛,得乎?甚必 有舉一律《百井全史》,而疑其為謏聞之具者,將使好 事不經之談,得以任口雌黃,而反致聖祖心事不白 於後世,非計之得者以此。臣知革除之復,固不徒為 建文存《實錄》,正所以善成成祖之志也。臣不暇遠引, 即我朝英宗皇帝,不嘗削景皇帝位號乎?及憲宗皇 帝嗣位,則旋為議復,質諸人心,垂之青史,不聞有累 於英宗,亦不聞少虧於憲宗之孝。今何獨於建文之 事,而疑其於成祖相妨,於聖孝未愜哉?不但此也,往 年革除報罷,猶曰「正史未修時姑有待。」邇皇上允儒 臣之請,業已開局授餐,纂編踰歲矣。若及是時慨然 命復,則修廢舉「墜,而天下萬世皆謂闕典頓興,自皇 上始;如姑舍之,則承乖襲舛,而天下萬世皆謂闕典 終廢,亦自皇上始。所關聖德聖政,誠非渺小;而臣愚 待罪該科,亦與有責焉。故不憚緩頰,而仰瀆宸嚴若 此。伏乞敕下該部,再加覆議,如果臣言不謬,願亟賜 允行,則上可以襄祖德,下可以宣《信史》,而繼述大孝」, 不在武、周,而在皇上矣。臣不勝激切祈望之至。
《題覆改正建文年號疏》袁一驥
題為「累朝闕典,究竟難湮,墾乞聖明及時修舉,以成 祖德,以光正史」事:《儀制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內府 抄出,禮科給事中楊天民題前事,奉聖旨:「禮部知道, 欽此。」欽遵抄出到部,送司案呈。看得有一代之君,則 有一代君臨之位號作史者,紀其行事之蹟,以昭當 年之寔錄。故事欲其核也,名欲其真也。凡以彰往垂 後,昭示乎百千萬祀也。自《春秋》有編年之義,明「歲時」 而嚴統系,而史家相仍,卒莫之易。雖興亡隆替,代有 轉移,而因革予奪,不得以好惡增損其間者。恭惟我 太祖開基列聖,紹統徽烈,鴻猷彪炳史冊,不可勝紀。 乃建文年號之革除,中外人心終有疑而未安者。前 此編摩未有定期,修復尚疑有待。方今開局纂編,大 輯《國史》,以傳信萬世,則乘訛而襲舛也,其自今日,修 廢而舉墜也,亦自今日。該科懲前慮後,特為陳請,不 惟典禮有關,而於國是良有裨者。臣等備員史局,蓋 亦常有慨於當日之事矣。先是,太祖高皇帝在位,懿 文太子薨逝。至洪武三十一年,太孫嗣位,改元建文, 御宇凡有四載。暨成祖文皇帝以靖難登極,遂削去 其年號;而《高廟寔錄》,於是有三十五年之稱。夫既已 南面臨朝,薄海內外奉有正朔矣;一旦削、革除之,無 乃非所以示信於天下乎?論者以為一時宣力歸命 諸臣,或有矜功伐、或有生嫌忌,遂多曲為之諱;寔非 我成祖文皇帝「奉天靖難」之本心。而要之臣等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