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于館閣之臣出為郡縣者,則遂罷去。此真聖人
之意欲有以重責之也。奈何其與士庶人較罪之輕 重,而又以其爵減耶?夫《律》有罪而得以首免者,所以 開盜賊小人自新之塗。而今之卿大夫有罪亦得以 首免,是以盜賊小人待之歟天下惟無罪也,是以罰 不可得而加。如知其有罪而特免其罰,則何以令天 下?今夫大臣有不法,或者既以舉之,而詔曰「勿推」,此 何為者也?聖人為天下,豈容有此曖昧而不決?故曰 「厲法禁。」自大臣始。則小臣不犯矣。
《君術策四》蘇轍
臣聞「古者君臣之間,相信如父子,相愛如兄弟,朝廷 之中,優游悅懌,懽然相得而無間,知無所不言,言無 所不盡,開心平意,表裏洞達,終身而不見其隙。當此 之時,天下之人出身以事君,委命于上而無所憂懼, 安神定氣,以觀天下之政,蕩然肆志,有所欲為而上 不見忌,其所據者甚堅而無疑。是以士大夫皆敢進」 而擅天下之大功。至于後世,君臣相虞,皆有猜防之 憂。君不敢以其誠心致諸其臣,而臣亦不敢直己以 行事。二者相與齟齬而不相信,上下相顧,鰓鰓然而 不能以自安,而尚何暇及于天下之利害?故天下之 事,每每擾敗而無所成就。臣竊傷之,而以為其弊在 于防禁之太深,而督責之太急。夫古之聖人至嚴而 有所至寬,至易而有所至險,使天下有所易信而有 所不可測,用之各當其處而不失節,是以天下畏其 嚴而樂其寬。至于後世之君,徒知天下之不可以甚 寬也,而用之其君臣之際,使其公卿大臣終日憂懼, 不得安意肆志以自盡于其上,而以為畏威;徒知天 下之不可甚嚴也,而用之其法律之事,使其天下之 官吏欺其長上,得以苟免取容,不畏天子之法而以 為行惠,蓋其所以用之之術甚悖而不順者,至于如 此。夫天下之人,上自百官而下至于庶民,其為奸安 可窮盡,而天子者以其一身寄乎其中。論其眾寡之 勢,則天下至眾而天子至寡;論其智詐巧偽之術,則 天下「之眾固必有過于天子者。吾欲臨之以天子之 威,則彼有所畏憚而不敢言;多為之隄防以御其變 詐,則彼之智將有以出于隄防之所不能及。」是以古 之聖人推之以至誠,而御之以至威;容之以至寬,而 待之以至《易》。以君子長者之心,待天下之士而不防 其為詐,談笑議論無所不及,以開其歡心。故天下士 大夫皆欣然而入于其中,有所愧恥而不忍為欺詐 之行;力行果斷而無憂懼不敢之意。其所任用,雖其 兄弟朋友之親,而不顧徇私之名;其所誅戮,雖其仇 怨眥睚之人,而不卹報怨之嫌。何者?君臣相信之篤, 此所謂「至嚴而有所至寬」者也。然至大吏,縱橫放肆, 犯法而無忌,天下之所指目,律令之所當取則,雖天 子有所不可輒釋,使之一入而不可解,而後天下知 有所畏,此所謂至易而有所至險。二者其事不同,而 相與為用。夫是以至寬而天下無頹惰靡迤之風,至 險而君臣無猜防逼迫之慮。夫惟能通其君臣之歡, 而盡行其刑法之所禁,而後可以及此也。
《論寬猛二道奏》上官均
「臣聞治天下有二道,寬與猛而已。寬過則緩而傷義, 事有廢弛之弊,猛過則急而傷恩,官吏有弊法苟免 之患。術雖不同,其蠹政害民一也。自熙寧以來,朝廷 以法度整齊四方,諸路監司不能深明朝廷之意,往 往務為慘核刻深之政,郡縣望風畏慄,大抵以趣辦 為事,類文具而無實,不暇長計遠慮,以便民為意,而 四方之民有憔悴愁歎之音,此傷猛過急之弊也。」自 陛下臨御,數下德音,務從寬大,四方欣然,仰戴德澤。 然比聞諸道監司,又不能明陛下之美意,妄意朝廷 風旨,一切以苟簡縱弛為事。疲懦汙庸之吏,視而不 劾,紛糾紊繆之政,知而不察,外求寬厚之名,以要譽 於一時。此矯枉過寬,士大夫守義不篤之患也。方陛 下講修百度,以差役之法行於四方,尤在郡縣夙夜 悉心以推行朝廷愛民之政。若怠惰不舉,委成於胥 吏。太守玩而不察,監司視而不糾,朝廷遣使廉訪,頗 有其實,或風聞於上,當顯責以厲遠近。庶幾按察之 吏不敢寬縱,郡縣之官不敢偷惰,人人警懼修職,宣 布陛下之德澤,以惠黎庶。
《治勢略》秦觀
哲宗元祐初,觀以蔡州教授舉賢良方正,進策三十篇。其《治勢略》云:
「聖主之於天下,豈嘗有意用術哉?天下有強勢,吾則 有寬術;天下有弱勢,吾則有猛術。非強非弱,天下無 勢;非寬非猛,吾亦無術。蓋無勢者天下之常,而無術 者聖人之至術也。」雖然,御強勢者必以寬,而強之弊 實生於寬;御弱勢者必以猛,而弱之弊實生於猛。何 則?昔漢之文景,承高祖開創之後,接呂氏蹀血之餘, 除非謗,去肉刑,減笞法,定箠令,可謂寬矣。而諸侯逆 命,外寇侵邊,孝武不勝其憤,力攘匈奴,誅兩粵,大臣 相繼而入獄,二千石連頸而伏誅。巫蠱之禍,至於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