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生中天竺聖王之家,何以夷稱?佛聖人不生不滅, 曠劫常存,人天之宗仰,何以鬼稱?」此非退之大慢語 乎?退之七世祖韓耆,當後魏永興,自赫連屈丐來降, 拓跋由西戎歸北狄,獨不為祖諱,而反敢訕佛聖人 乎?退之畏修史褒貶之過,而不思貶佛之過,為尤可 畏。排老子為己任,而兄事毛仙,服其丹,卒疽發而殂。 子昶校書不材,卒黜歸,未數世而絕滅,其亦天刑人 禍之不能免乎?退之倡排佛、老,足下今又和之,將使 後世好名之士,援韓氏、歐陽氏以為法,豈不為盛德 之累?諺言:「善罵者,人亦善罵之。」足下舊著《本論》,孜孜 以毀佛為務,安得眾口不毀,公于天聽之前乎?足下 之言,以蒐「狩、喪祭鄉射之禮為勝佛之本,是猶退之 原道而實未知道也。」修大驚赧,為之謝曰:「修胸中已 釋然,將何以見教?」師曰:「佛道以悟心為本,足下屢生 體道,特以失念生東華為名儒偏執世教,故忘其本。 誠能運聖凡平等之心,默默體會,頓祛我慢,悉悔昨 非。觀榮辱之本空,了死生於一致,則淨念當明,天真 獨露,始可問津於斯道耳。」修自此頗有省發。及後入 參大政,每譽於公卿之前,歲時書問未嘗絕
《佛法金湯編》,呂公著。熙寧中,知河南尹。元祐中與溫 公並相,歷事四朝,封申公,諡正獻。晚年多讀釋典,益 究禪禮。溫公不喜佛,公每勸之曰:「佛學心術簡要,掇 其至要而識之,大率以正心無念為宗。」溫公然之。 熙寧間,王安石行青苗法,其子雱為崇政殿說書,陰 為父佐務,新法必行。雱卒,公亦罷相,宴閒中一如夢 寐,見一使領雱荷鐵枷,號泣公前,謂獲譴由行青苗 法,公問使者,乞解脫,使曰:「建寺齋僧可免。」由是捨宅 建寺,為薦冥福。熙寧八年,公復相,一日奏事退,上曰: 「佛法於中國有補乎?」公曰:「君子小人皆知畏而從善, 豈小補哉?」
《竹坡詩話》:錢塘關子東為余言,「熙寧中有長老重喜, 會稽人。少以捕魚為生,然日誦觀世音菩薩不少。休 舊不識字,一日輒能書,又能作偈頌。嘗作頌云:『地爐 無火一囊空,雪似楊花落歲窮。乞得苧麻縫破衲,不 知身在寂寥中』。此豈捕魚者之所能哉?解悟如此,蓋 得觀音智慧力也。」
《青箱雜記》:陳文惠公悟性理,嘗至一古寺,作偈曰:「殿 古寒爐空,洗塵暗金碧。獨坐偶無人,又得真消息。」 富文忠公尤達性理,熙寧余官洛下,公時為亳守,遺 余書記,為訪荷澤諸禪師影像。余因以偈戲之曰:「是 身如泡幻,盡非真實相。況茲紙上影,妄外更生妄。到 岸不須船,無風休起浪。唯當清靜觀,妙法了無象。」公 答偈曰:「執相誠非,破相亦妄。不執不破,是名實相。」既 又以手筆貺余曰:「承此偈見警,美則美矣,理則未然。 所謂無可無不可者,畫亦得,不畫亦得。就其中觀像 者為不得,不觀像者,所得如何?禪在甚麼處?似不以 有無為礙者,近乎通也。思之思之!」
《避暑錄話》:范蜀公素不飲酒,又詆佛教。在許下與韓 持國兄弟往還,而諸韓皆崇此二事。每燕集,蜀公未 嘗不與極飲盡歡,少間則必以談禪相勉,蜀公頗病 之。蘇子瞻時在黃州,乃以書問救之當以何術,曰:「麯 糵有毒,平地生出醉鄉;土偶作祟,眼前妄見佛國。」子 瞻報之曰:「請公試觀能惑之性何自而生,欲救之心 作何形相。此猶不立。彼復何依。正恐黃面瞿曇亦須 斂衽。況學之者耶。」意亦將有以曉公。而公終不領。亦 可見其篤信自守。不肯奪於外物也。
《續明道雜志》:范蜀公不信佛說,大蘇公嘗與公論佛 法,詰其所以不信之說。范公云:「鎮平生事,非目所見 者,未嘗信。」蘇公曰:「公亦安能然哉?設公有疾,令醫切 脈,醫曰:『寒則服熱藥,曰熱則餌寒藥』。」公何嘗見脈而 信之如此?何獨至于佛而必待見耶?
《東坡志林》:蘇臺定惠院淨人卓契順,不遠數千里,陟 嶺渡海,候無恙於東坡。東坡問:「將什麼土物來?」順展 兩手,坡云:「可惜許數千里空手來。」順作荷擔勢,信步 而出。
曇秀來惠州,見坡,將去,坡曰:「山中見公還,必求一物, 何以與之?」秀曰:「鵝城清風,鶴嶺明月,人人送與,只恐 他無著處。」坡曰:「不如將幾紙字去,每人與一紙,但向 道:『此是言《法華》書,裏頭有災福』。」
石塔來別東坡,坡云:「經過草草,恨不一見石塔。」塔起 立云:「遮著是磚浮圖耶?」坡云:「有縫塔。」塔云:「若無縫,何 以容世間螻蟻?」坡首肯之。
賢奕。濟南監鎮宋保國出觀荊公《華嚴解》。東坡曰:「《華 嚴》有八十一卷,今獨其一,何也?」保國云:「公言此佛語 至深妙,他皆菩薩語耳。」東坡曰:「予於《藏經》中取佛語 數句雜菩薩語中,取菩薩語數句雜佛語中,子能識 其非是乎?」曰:「不能也。」東坡曰:「予昔在岐下,聞河陽豬 肉甚美,使人往市之。使者醉,豬夜逸去,貿他豬以償。」 客皆大詫,以為非他產所及。既而事敗,客皆慚,今荊 公之豬未敗耳。若一念清淨,牆壁瓦礫皆說無上妙 法,而云佛語深妙,菩薩不及,豈非夢中語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