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契佛祖,賢於知機遠禍,駕言從《赤松子》游者遠矣。 太史黃公魯直,元祐間丁家艱,館黃龍山,從晦堂和 尚游,而與死心新老、靈源清老尤篤方外契。晦堂因 語次,舉孔子謂弟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 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於是請公詮釋而至於 再,晦堂不然其說,公怒形於色,沈默久之。時當暑後 涼生,秋香滿院。晦堂乃曰:「聞木樨香乎?」公曰:「聞。」晦堂 曰:「吾無隱乎爾?」公欣然領解。及在黔南,致書死心曰: 「往日嘗蒙苦口提撕,常如醉夢,依稀在光景中。蓋疑 情不盡,命根不斷,故望崖而退耳。」謫官在黔州道中 晝臥,覺來忽然廓爾。尋思「平生被天下老和尚謾了 多少,唯有死心道人不肯,乃是第一相為也。」噫!世之 所甚重者,道而已。公既究明,則杜子美謂文章一小 技,豈虛也哉?
《冷齋夜話》:鄧峰永庵主,南禪師子也。未嘗問法,南禪 公所至,輒隨之。魯直聞其風而悅之,眼不及識。有自 慶者,事永久,即以慶主黃龍,宜州為作疏,語特奇峻, 叢林於慶改觀。又見之,與語多解休。又嗣法南公,宜 州過永舊庵,題其壁曰:「奪得胡兒馬便休,休嗟李廣 不封侯。當時射殺南山虎,子細看來是石頭。」
張文定公方平為滁州日,游琅邪,周行廊廡,神觀清 淨。至藏院俛仰久之,忽呼左右,梯梁間得經一函,開 視之,則《楞伽經》四卷,餘其半未寫。公因點筆續之,筆 蹟不異。味經首四句曰:「世間相生滅,猶如虛空花。智 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遂大悟流涕。見前世事。蓋公 生前嘗主藏於此,病革,自以寫經未終,願再來成之 故也。公立朝正色。自慶曆以來,名臣為人主所敬者 莫如公。暮年出此《經》示東坡居士,坡為重寫,題公之 名於其右,刻於浮玉山龍游寺。
東坡夜宿曹溪,讀《傳燈錄》,燈花墮卷上,燒一「僧」字,即 以筆記於窗間曰:「山堂夜岑寂,燈下讀《傳燈》。不覺燈 花落,茶毗一箇僧。」梵誌詩曰:「城外土饅頭,饀草在城 裡。一人吃一箇,莫嫌沒滋味。」魯直曰:「既是饀草,何緣 更加滋味?」易之曰:「顯兒以酒澆,且圖有滋味。」
東坡鎮維陽,幕下皆奇豪。一日,石塔長老遣侍者投 牒求解院,東坡問:「長老欲何往?」對曰:「歸西湖舊廬。」即 令出別候指揮。東坡於是將僚佐同至石塔,令擊鼓, 大眾聚觀,袖中出疏,使晁無咎讀之。其詞曰:「大士何 曾出世,誰作金毛之聲?眾生各自開堂,何關石塔之 事?去無作相,住亦隨緣。戒公長老開不二門,施無盡」 藏。念西湖之久別,亦是偶然;為東坡而少留,無不可 者。一時稽首,重聽白槌渡口《船迥》,依舊雲山之色;秋 來雨過,一新鐘鼓之聲。謹疏。予謂戒公甚類杜子美、 黃四娘耳。東坡妙觀逸想,託之以為此文,遂與百世 俱傳也。
《東坡志林》:王中令既平蜀,捕逐餘寇,與步隊相遠,饑 甚,入一村寺中。一僧醉甚箕踞,公怒欲斬之,僧應對 不懼,公奇而赦之,問求蔬食,僧云:「有肉無蔬。」公益奇 之,餽以蒸豬頭,食之甚美。公喜問僧:「止能飲酒食肉 耶,抑有他技也?」僧自言能詩,公令賦蒸豚,援筆立成。 詩云:「嘴長毛短淺含臕,久向山中食藥苗。蒸處已將 蕉葉裹,熟時更用杏漿澆。紅鮮雅稱金盤飣,軟熟真 堪玉著挑。若把羶根來比並,羶根只合喫藤條。」公大 喜,與紫衣。
朱氏子出家,小名照僧。少喪父,與其母尹皆願出家。 照僧師守素,乃參寥弟子也。照僧九歲,舉止如成人, 誦余《赤壁賦》,鏗然鸞鶴聲也。不出十年,名聞四方。此 參寥之法孫,東坡門僧也。
妙總師參寥子,予友二十餘年矣,世所知獨其詩文, 所不知者蓋過於詩文也。獨好面折人過失。然人知 其無心,如虛舟之觸物,蓋未嘗有怒者。
秀州本覺寺一長老,少蓋有名進士,自文字言語悟 入,至今以筆研作佛事,所與游皆一時文人。
法穎沙彌,參寥子之法孫也。七八歲事師如成人。上 元夜,予作樂,穎坐一夫肩上觀之。予謂曰:「出家兒亦 看燈耶?」穎愀然變色,若無所容,啼呼求去。自爾不復 出嬉遊,今六七年矣,後當嗣參寥者。
予在惠州,有永嘉羅漢院僧惠誠來謁,曰:「明日當還 浙東。」問所欲幹者,予無以答之。獨念吳越多名僧,與 予善者常十九,偶錄此數人以授惠誠,使歸見之,致 予意,且為道予居此起居飲食狀,以解其念也。信筆 書紙,語無倫次,又當尚有漏落者,方醉,不能詳也。紹 聖二年三月二十三日,東坡居士書。
《軒渠錄》:東坡知湖州,嘗與賓客遊道場山,屏退從者 而入。有僧憑門閫熟睡,東坡戲云:「髡閫上困。」有客即 答曰:「何不用釘頂上釘?」
《竹坡詩話》:聰聞復,錢塘人,以詩見稱於東坡先生。余 遊錢塘甚久,絕不見此老詩。松園老人謂余言:「東坡 倅錢塘時,聰方為行童,試經,坡謂坐客言,『此子雖少, 善作詩,近參寥子作『昏』字韻詩,可令和之』。聰和篇立 成云:『千點亂山橫紫翠,一鉤新月挂黃昏』。」坡大稱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