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或志於忠信愿慤,不為非義而已,而不知須是聞
道,故應如此。由是觀之,學而不聞道,「猶不學也。為 己之學,正猶饑渴之於飲食,非有悅乎外也。以為弗 飲弗食,則饑渴之病必至於致死。人而不學,則失其 本心,不足以為人,其病蓋無異於饑渴者,此固學之 不可已也。然古之善學者,必先知所止,知所止,然後 可以漸進,倀倀然莫知所之,而欲望聖賢之域多見 其難矣。」此理宜切求之,不可忽也。《六經》之義,驗之 於心而然,施之於行事而順,然後為得;驗之於心而 不然,施之於行事而不順,則非所謂經義。今之治經 者為無用之文,徼倖科第而已,果何益哉?學者必 以孔孟為師,學而不求諸孔、孟之言,亦末矣。《易》曰:「君 子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德。」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 將以反說約也。世之學者,欲以雕繪組織為工,誇多 鬥靡,以資見聞而已。故摭其華,不茹其實,未嘗蓄德 而反約也。彼亦焉用學為哉?古之學者,以聖人為 師,其學有不至,故其德有差焉。人見聖人之難為也, 故凡學者以聖人為可至,則必以為狂而竊笑之。夫 聖人固未易至,若舍聖人而學,是將何所取則乎?以 聖人為師,猶學射而立的。然。的立於彼,然後射者可 視之而求中。若其中不中,則在人而已。不立之的,以 何為準?《顏淵》「請問其目」,學也。請事斯語則習矣。學 而不習,徒學也。譬如學射而至於彀,則知所學矣。若 夫承挺而目不瞬,貫蝨而懸不絕,由是而求盡其妙, 非習不能也。習而察,故說久而性成之,則說不足道 也。學者當有所疑,乃能進德,然亦須著力深,方有 疑。今之士讀書為學,蓋自以為無可疑者,故其學莫 能相尚。如孔子門人所疑,皆後世所謂不必疑者也。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疑所可去, 答之以去兵,於食與信,猶有疑焉,故能發孔子「民無 信不立」之說。若今之人問政,答之「足食與兵,何疑之 有?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是蓋甚明白, 而遲猶曰未達,故孔子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教之,由是而行之於知之道,不其庶矣乎?然遲退而 見子夏,猶再問舉直錯枉之義,於是又得舜舉皋陶, 湯舉伊尹之事為證,故仁智兼盡其說。如使今之學 者,方得其初問之答,便不復疑矣。蓋嘗謂「古人以為 疑者,今人不知疑也」,學何以進?
和靖尹氏曰:「凡學問切忌閒斷,便不是學。一日暴之, 十日寒之,奚可哉?學問不可有私心,私心,人欲也; 人欲去天理,還問如何仕而優則學?」曰:「學豈有休 時!《書》曰:『念終始,典於學』。《荀子》曰:『學至死乃已』是也。」 涑水司馬氏曰:「學者所以求治心也。學雖多而心不 治,安以學為問?蘧伯玉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 信乎?」曰:「何啻其然也。古之君子好學者,有垂死而知 其未死之前所為非者,況五十乎?夫道如山也,愈升 而愈高;如路也,愈行而愈遠。學者亦盡其力而止耳。 自非聖人,有能窮其高遠者哉?」
五峰胡氏曰:「學欲博,不欲雜,守欲約,不欲陋。雜似陋, 博似約,學者不可不察也。學貴大成,不貴小用。大 成者,參於天地之謂也;小用者,明利計功之謂也。 人之生也,良知良能,根於天,拘於己,汨於事,誘於物, 故無所不用學也。學必習,習則熟,熟則久,久則天,天 則神,天則不慮而行,神則不期而應。靜觀萬物之 理,得吾心之悅也易;動處萬物之分,得吾心之樂也 難。」是故知仁合一,然後君子之學成。學道者正如 學射,纔持弓矢,必先知的,然後可以積習而求中的 矣。若射者不求知的,不求中的,則何用持弓矢以射 為?列聖諸經,千言萬語,必有大體,必有要妙。人自少 而有志,尚恐奪於世念,日月蹉跎,終身不見也。若志 不在於的,苟欲玩其辭而已。是謂口耳之學,曾何足 云?夫滯情於章句之末,固遠勝於博奕戲豫者矣。特 以一班自喜,何其小也。何不志於大體以求要妙。譬 如遊山,必上東岱。至於絕頂,坐使天下高峰遠岫,卷 阿大澤,悉來獻狀,豈不偉歟!
朱子曰:「學問不只於一事一路上理會,未有耳目 狹而心廣者。」其說甚好。學者若有本領,相次千枝 萬葉,都來湊著這裏看,也須易曉,讀也須易記。學 問須嚴密理會,銖分毫析。又曰:「愈細密,愈廣大,愈謹 確,愈高明。開闊中又著細密,寬緩中又著謹嚴。 如其窄狹,則當涵泳廣大氣象,頹惰則當涵泳振作 氣象。學者須」養教氣宇開闊弘毅,常使截斷嚴 整之時多,膠膠擾擾之時少,方好。自家猶不能快 自家意,如何他人卻能盡快我意?要在「虛心以從善。」 「虛心順理」,學者當守此四字。聖人與理為一是 恰好。其他以心處這理,卻是未熟,要將此心處理。 今人言道理,說要平易,不知到那平易處極難,被那 舊習纏繞,如「何便擺脫得去?譬如作文一般,那箇新 巧者易作,要平淡便難,然須還他新巧,然後造於平 淡。」又曰:「自高險處移下平易處,甚難。學者當常令 道理在胸中流轉。今學者之於大道,其未及者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