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在堂戶之上,四海九州之業,萬世之策,皆得及出 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則隨所施為,無不可者。 何則?其素所學問然也。蓋凡人之起居飲食動作之 小事,至於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體,皆自學出,而無 斯須去於教也。其動於視聽四支者,必使其洽於內; 其謹於初者,必使其「要於終。馴之以自然,而待之以 積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則刑罰措;其材之成, 則三公百官得其士;其為法之永,則中材可以守;其 入人之深,則雖更衰世而不亂。為教之極至此,鼓舞 天下,而人不知其從之,豈用力也哉!及三代衰,聖人 之制作盡壞,千餘年之閒,學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 體性「之舉動,唯其所自肆,而臨政治人之方,固不素 講。士有聰明樸茂之質,而無教養之漸,則其材之不 成夫然。」蓋以不學未成之材而為天下之吏,又承衰 弊之後而治不教之民。嗚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盜賊 刑罰之所以積,其不以此也歟!宋興幾百年矣。慶曆 三年,天子圖當世之務,而以學為先,於是天下之學 乃得立。而方此之時,撫州之宜、黃,猶不能有學。士之 學者,皆相率而寓於州,以群聚講習。其明年,天下之 學復廢,士亦皆散去,而《春秋》釋奠之事以著於令,則 常以廟祀孔氏廟廢不復理。皇祐元年,會令李君詳 至,始議立學,而縣之士某某與其徒,皆自以謂得發 憤於此,莫不相勵而趨為之。故其材不賦而羨,匠不 發而多。其成也,積屋之區若干,而門序正位,講藝之 堂,栖士之舍皆足;積器之數若干,而祀飲寢食之用 皆具。其像孔氏而下,從祭之士皆備。其書,經史百氏, 翰林子墨之文章,無外求者。其相基會作之本末,總 為日若干而已,何其周且速也!當四方學廢之初,有 司之議,固以謂學者人情之所不樂。及觀此學之作, 在其廢學數年之後,唯其令之一唱,而四境之內響 應而圖之,如恐不及。則夫言人之情不樂於學者,其 果然也歟?宜黃之學者,固多良士,而李君之為令,威 行愛立,訟清事舉,其政又良也夫及良令之時,而順 其慕學發憤之俗,作為宮室教肄之所,以至圖書器 用之須,莫不皆有以養其良材之士。雖古之去今遠 矣,然聖人之典籍皆在,其言可考,其法可求,使其相 與學而明之,禮樂節文之詳,固有所不得不為者。若 夫正心修身,為國家天下之大務,則在其進之而已。 使一人之行修移之於一家,一家之行修移之於鄉 鄰族黨,則一縣之風俗成,人材出矣。教化之行,道德 之歸,非遠人也,可不勉歟?縣之士來請曰:「願有記。」故 記之。十二月某日也。
《熙寧轉奏疏》前人
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跡唐、虞之志,則亦在正其本而 已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臣以謂正其本者,在陛下 得之於心而已。臣觀《洪範》所以和同天人之際,使之 無閒,而要其所以為始者,思也;《大學》所以誠意、正心、 修身,治其國家天下,而要其所以為始者,致其知也。 故臣以謂正其本者,在得之於心而已;得之於心者, 其術非他,學焉而已矣。此致其知,所以為《大學》之道 也。古之聖人,舜、禹、成湯、文、武,未有不由學而成,而傅 說、周公之輔其君,未嘗不勉之以學。故孟子以謂學 焉而後有為,則湯以王,齊桓公以霸,皆不勞而能也。 蓋學所以成人主之功德如此,誠能磨礱長養,至於 有以自得,則天下之事在於理者,未「有不能盡也。能 盡天下之理,則天下之事物接於我者,無以累其內; 天下之言語接於我者,無以蔽其外。夫然則循理而 已矣,邪情之所不能入也;從善而已矣,邪說之所不 能亂也。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資之以不息,則積其小 者必至於大,積其微者必至於顯。」古之人自可欲之 善,而充之至於不可知之神,自十五之學而積之,至 於從心不踰矩,豈他道哉?由是而已矣。故曰:「念終始, 典於學。」又曰:「學然後知不足。」孔子亦曰:「吾學不厭。」蓋 如此者,孔子之所不能已也。人能使事物之接於我 者不能累其內,所以治內也;言語之接於我者不能 蔽其外,所以應外也。有以治內,此所以成德化也;有 以應外,此所以成法度也。德化法度既成,所以發育 萬物,而和同天人之際也。自周衰以來,道術不明,為 人君者,莫知學先王之道以明其心;為人臣者而莫 知其君以及先王之道也。一切苟簡,溺於流俗末世 之卑淺,以先王之道為迂遠而難遵。人主雖有聰明 敏達之質,而無磨礱長養之具,至於不能「有以自得, 則天下之事在於理者,有所不能盡也。不能盡天下 之理,則天下之以事物接於我者,足以累其內;天下 之以言語接於我者,足以蔽其外。夫然,故欲循理而 邪情足以害之;欲從善而邪說足以亂之。」如是而用 之以持久,則愈以無補;行之以不息,則不能見效。其 弊則至於「邪情勝而正理滅,邪說長而正論消」,天下 之所以不治而有至於亂者,以是而已矣。此周衰以 來,人主之所以可傳於後世者少也。可傳於後世者, 若漢之文帝、宣帝、唐之太宗,皆可謂有美質矣。由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