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不能遠,而所知者陋,故足以賢於近世之庸主矣。
若夫議唐、虞、三代之盛德,則彼烏足以云乎!由其如 此,故自周衰以來千有餘年,天下之言理者,亦皆卑 近淺陋,以趨世主之所便;而言先王之道者,皆絀而 不省。故以孔子之聖,孟子之賢,而猶不遇也。今去孔 子之時又遠矣。臣之所言,乃周衰以來千有餘年,所 謂迂遠而難遵者也。然臣敢獻之於陛下者,臣觀先 王之所已試,其言最近而非遠,其用最要而非迂,故 不敢不以告者,此臣所以事陛下區區之志也。伏惟 陛下有自然之聖質,而漸漬於道義之日又不為不 久。然臣以謂陛下有更制變俗,比跡唐、虞之志,則在 得之於心;得之於心,則在學焉而已者。臣愚以謂陛 下宜觀《洪範》《大學》之所陳,知治道之所本,不在於他; 觀傅說、周公之所戒,知學者非明主之所宜已也。陛 下有更制變俗,比跡唐、虞之志,則當懇誠惻怛,以講 明舊學而推廣之,務當於道德之體要,不取乎口耳 之小知,不急乎朝夕之近效,復之熟之,使聖心之所 行,從容於自得之地,則萬事之在於理者,未有不能 盡也。能盡萬事之理,則內不累於天下之物,外不蔽 於天下之言,然後明先王之道而行之,邪情之所不 能入也;合天下之正論而用之,邪說之所不能亂也。 如是而用之以持久,資之以不息,則雖細必鉅,雖微 必顯。以陛下之聰明而充之以至於不可知之神,以 陛下之睿知而積之以至於「從心所欲之不踰矩」,夫 豈遠哉!
《答樞密范給事書》晏殊
殊聞之於師曰:「經者,世之典常也,無典常則制不立。 學者,人之砥礪也,無砥礪則器不備。」以周公之才,朝 讀書百篇,夕見七十二士,猶恐不足。以仲尼之聖,自 謂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易》象天地之準矣,乃 曰「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商書》,帝王之範矣,亦曰 「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然則生民 以來,鉅聖大賢,未有捨夫學者。西漢中葉,儒教尢盛, 公孫弘、董仲舒用經義決朝廷大政,綽有風采。夏陽 男子犢車詣闕,自號戾園,萬目皇皇,未知所措。雋不 疑侃然正色,引《春秋》而戮之。孝宣、霍光擊節驚歎,且 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誼。」降及東漢,茲道彌 篤。唐柳冕有言:「西漢尚儒,明於理亂,是以其人智。東 漢尚章句,師其傳習,是以其人守名節,此其效也。」前 代為學,迭相師授,是以聖人之旨,無不坦明。近世業 儒,怠於講肄,是以先王格訓,有所滯濛。唐李善精於 《文選》,為之注解,因用教授,謂之《文選》學。吾皇朝太平 興國中,詔館閤讎校《漢書》,安德裕取《西域傳》山川名 號字之古者,改附近《古集語》。錢熙謂人曰:「予於此書, 特經師授,皆有訓說,豈可胸臆塗竄,以合詞章?則知 《文選》《漢書》,尚行教授,經墳大典,可廢講乎?」殊嘗切志 茲說,以誤朋從。至於唱導儒風,恢崇教本,雖有素蘊, 未能及也。今者明公過聽,愛忘其陋。惠貺《與侍講孫 公書》,述岷山人武陵昌期,博貫諸經,召寘門下樞鉉 之隙,與之論議,且欲出其譔述,質於大儒,辨正否臧, 以明公共。齋盥披讀,載欣以抃。首見執事「經國佐王 之志,中見執事樂道尚賢之素,末見執事選眾成人」 之美。非夫操尚敦懿,規模宏廓,元元本本,焯見夫人。 明自乎誠,覺先於後。恤橫目之流放,勤洗心而拯接, 則安能屈彥輔之重,勗碩生之業,不遠百舍。命蒿萊 之隱淪,愒見分陰;純緗素之潭奧,恂恂汲汲,若是之 深厚哉!夫然則穆微風,養萬物,致隆平,頒清廟,躋大 猷於羲昊,紹丕績乎衡旦,斯有日矣。眷惟孱虛,無足 稱算,猥沐甄采,參於季孟。私用澡溉靈府,溫循宿藝, 賀吾道之有宗主,跋斯人之蒙潤澤,奚獨五典琴筑, 三年呻吟,腐脣以守黃卷,焦心而窺斷簡者哉。機軸 嚴密。慮難省謁。敢布肝膈復干。閽侍
《顏子所好何學論》程頤
「聖人之門,其徒三千,獨稱顏子為好學。夫《詩》《書》《六藝》, 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然則顏子所獨好者何?學也, 學以至聖人之道也。聖人可學而至歟?」曰:「然。學之道 如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 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 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 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 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故曰「性其情。」愚者則 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邪僻,梏其性而亡之,故曰 「情其性。」凡學之道,正其心,養其性而已。中正而誠則 聖矣。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養,然後力行以求 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盡其心則知其 性,知其性反而誠之,聖人也。故《洪範》曰:「思曰睿,睿作 聖。」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 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 於是,出處語默必於是,久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 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故顏子所事,則曰:「非 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仲尼稱之,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