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世人多寫大字時,用力捉筆,字愈無筋骨神氣,作圓 筆頭如蒸餅,大可鄙笑。要須如小字,鋒勢備全,都無 刻意做作乃佳。自古及今,余不敏,實得之榜字,固已 滿世,自有識者知之。
石曼卿作佛號,都無回互轉摺之勢,小字展令大,大 字促令小,是顛教顏真卿謬論。蓋字自有大小相稱, 且如寫太一之殿,作四窠分,豈可將一字肥滿一窠, 以對殿字乎?蓋自有相稱,大小不展促也。余嘗書《天 慶之觀》,「天」、「之」字皆四筆,「慶」、「觀」字多畫在下,各隨其相 稱寫之,掛起氣勢自帶過,皆如大小一般,真有飛動 之勢也。
《書》至隸興,大篆古法大壞矣。篆籀各隨字形大小,故 知百物之狀,活動圓備,各各自足。隸乃始有展促之 勢,而三代法亡矣。
歐、虞、褚、柳、顏,皆一筆書也,安排費工,豈能垂世?李邕 脫子敬,體乏纖濃,徐浩晚年力過,更無氣骨,皆不如 作郎官時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皆晚年惡札,全無 妍媚,此自有識者知之。沈傳師變格,自有超世真趣, 徐不及也。御史蕭誠書太原題名,唐人無出其右,為 司馬係《南岳真君觀碑》,極有鍾、王趣,餘皆不及矣。 智永臨集《千文》,秀潤圓勁,八面具備,有真蹟。自「顛沛」 字起,在唐林夫處,他人所收,不及也。
「字要骨格。肉須裹筋,筋須藏肉,帖乃秀潤生布置,穩 不俗,險不怪,老不枯,潤不肥。變態貴形不貴苦,苦生 怒,怒生怪,貴形不貴作,作入畫,畫入俗,皆字病也。 少成若天性,習慣若自然」,茲古語也。吾夢古衣冠人, 授以摺紙書,書法自此差進。寫與他人都不曉。蔡元 長見而驚曰:「法何太遽異耶?」此公亦具眼人,章子厚 以真自名,獨稱吾行草,欲吾書如《排算子》。然真字須 有體勢,乃佳爾。
《顏魯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
《尹仁》等「古人書,不知此學吾書多,小兒作草書,大段 有意思。」
智永硯成臼,乃能到右軍,若穿透,始到鍾、索也,可不 勉之!
一日不書,便覺思澀,想古人未嘗片時廢書也。因思 蘇之才恆公《至洛帖》,字明意,殊有工,為天下法書第 一.。
半山莊臺上多文公書,今不知存否。文公《與楊凝式 書》,人尟知之。余語其故,公大賞其見鑒。
《金陵幕山樓》隸榜,乃關蔚宗二十一年前書,想六朝 宮殿榜皆如是。
薛稷書慧普寺,老杜以為「蛟龍岌相纏。」今見其本,乃 如柰重兒握蒸餅勢,信老杜不能書也。
學書須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別為一好縈之,便不 工也。
海岳以書學博士召對,上問本朝以書名世者凡數 人,海岳各以其人對曰:「蔡京不得筆,蔡卞得筆而乏 逸韻,蔡襄勒字,沈遼排字,黃庭堅描字,蘇軾畫字。」上 復問:「卿書何如?」對曰:「臣書刷字。」
黃伯思東觀餘論
《論書》
章草惟漢、魏、西晉人最妙。至逸少變索靖法,稍以華 勝。世傳書諸葛武侯對蜀昭烈語,及《豹奴》等章帖,皆 逸少書也。蕭景喬《出師頌》雖不迨魏、晉人,然高古尚 有遺風。自其書中觀之,過正隸遠矣。隋智永又變此 灋,至唐人絕罕為之,近世遂窈然無聞。蓋去古既遠, 妙指弗傳,幾至於泯絕耶。然世豈無玆人,顧俗未之 識耳。
張懷瓘論書,以《會稽草書》第八,在《世將》茂宏輩諸人 下,意謂其拘法度,少縱放也。予謂草之狂怪,乃書之 下者,因陋就淺,徒足以障拙目耳。若逸少草之佳處, 蓋與縱心者契妙,寧可以不踰矩議之哉!若懷瓘者, 以形模求字,不可告以天下之馬也。
昔人運筆,側掠努趯,皆有成規,若法度禮樂,不可斯 須離。及造微洞妙,則出沒飛動,神會意得。然所謂「成 規」者,初未嘗失。今世人作一波畫,尚未知厝筆處,徒 規規強效古人,縱成但若印刻字耳。
篆法之壞,肇李監;「草」法之弊,肇張長史;「八分」之俗,肇 韓擇木。此諸人書非不工也,而闕古人之〈闕一字恐是淵字〉 《原教》俗士之升木,於書家為患最深。夫篆之方穩,草 之顛放,八分之纎麗,學便可至,而天〈一作大〉勢失矣。彼 觀鍾彝《文識》,漢世諸碑,王索遺跡,寧不少損乎?此可 為知者道。
流俗言作書皆欲懸腕而聚指管端,真、草必用此法 乃善。予謂不然。逸少書法,有真一、行二、草三,以言執 筆去筆跗遠近耳。今筆長不過五寸,雖作草書,必在 其三,而真、行彌近。今不問正、草,必欲聚指管端,乃妄 論也。今觀晉、宋及唐人畫圖,執筆者未嘗若此,可破 俗之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