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一也。古之興王,二人而已。湯以伊尹,武王以太公, 皆捐天下以與之而役。伊呂得捐其一身以經營天 下,君不疑其臣,功成而無後患。是以知無不言,言無 不行。其所欲用,雖其親愛可也;其所欲誅,雖其讎隙 可也。使其心無所顧忌,故能盡其才而責其成功。及 至後世之君,始用區區之「小數,以繩天下之豪俊,故 雖有國士而莫為之用。」夫賢人君子之欲有所樹立 以著不朽于後世者,甚于人君,顧恐功未及成而有 所奪,祗以速天下之亂耳。晁錯之事,斷可見矣。夫奮 不顧一時之禍,決然徒欲以身試人主之威者,亦以 其所挾者不甚大也,斯固未足與有為;而沉毅果敢 之士,又必「有待而後發。苟人主不先自去其不可測, 而示其可信,則彼孰從而發哉?慶曆中,天子急于求 治,擢用元老,天下日夜望其成功。方其深思遠慮而 未有所發也,雖天子亦遲之。至其一旦發憤,條天下 之利害百未及一二,而舉朝喧譁,以至于逐去,曾不 旋踵,此天下之士所以相戒而不敢深言也。」居「今之 勢,而欲納天下于至治,非大有所矯拂于世俗,不可 以有成也。何者?天下獨患柔弱而不振,怠惰而不肅, 苟且偷安,而不知長久之計。」臣以為宜如諸葛亮之 治蜀,王猛之治秦,使天下悚然,人人不敢飾非,務盡 其心。凡此者,皆庸人之所大惡,而讒言之所由興也。 是故先主拒關、張之間,而後孔明得以盡其才;苻堅 斬樊世,逐仇騰,黜席寶,而後王猛得以畢其功。夫天 下未嘗無二子之才也,而人主思治又如此之勤,相 須甚急而相合甚難者,獨患君不信其臣,而臣不測 其君而已矣。惟天子一日慨然明告執政之臣所以 欲為者,使知人主之深知之也,而內為之信,然後敢 有所發于外而不顧。不然雖得賢人千萬。一日百變 法。天下益不可治。歲復一歲。而終無以大慰天下之 望。豈不亦甚可惜哉。
《厲法禁》前人
昔者聖人制為刑賞,知天下之樂乎賞而畏乎刑也。 是故施其所樂者,自下而上,民有一介之善,不終朝 而賞隨之,是以下之為善者,足以知其無有不賞也。 施其所畏者,自上而下,公卿大臣有毫髮之罪,不終 朝而罰隨之,是以下之為不善者,亦足以知其無有 不罰也。《詩》曰:「剛亦不吐,柔亦不茹。」夫天下之所謂權 「豪貴顯而難令」者,此乃聖人之所借以徇天下也。舜 誅四兇而天下服,何也?此四族者天下之大族也。夫 惟聖人為能擊天下之大族,以服小民之心,故其刑 罰至于措而不用。周之衰也,商鞅、韓非峻刑酷法以 督責天下,然其所以為得者,用法始于貴戚大臣,而 後及于疏賤,故能以其國霸。由此觀之,商鞅、韓非之 刑,非舜之刑,而所以用刑者,舜之術也。後之庸人,不 深原其本末,而猥以舜之用刑之術,與商鞅、韓非同 類而棄之。法禁之不行,姦宄之不止,由此其故也。今 州縣之吏,受賂以鬻獄,其敗至于除名,而其官不足 以贖,則至于嬰木索,受笞箠。此亦天下之至辱也,而 士大夫或冒行之。何者?其心有所不服也。今夫大吏 之為不善,非特簿書米鹽出入之間也,其位愈尊,則 其所害愈大;其權愈重則其下愈不敢言。幸而有不 畏強禦之士,出力而排之;又幸而不為上下之所抑, 以遂成其罪,則其官之所減者,至于罰金,蓋無幾矣。 夫過惡暴著于天下,而罰不傷其豪毛。鹵莽于公卿 之間,而纖悉于州縣之小吏,用法如此,宜其天下之 不心服也。用法而不服其心,雖刀鋸斧鉞猶將有所 不避,而況于木索笞箠哉!方今法令至繁,觀其所以 防姦之具,一舉足且入其中,而大吏犯之,不至于可 畏,其故何也?天下之議者曰:「古者之制,刑不上大夫, 大臣不可以法加也。」嗟夫!刑不上大夫者,豈曰大夫 以上有罪而不刑與?古之人君,責其公卿大臣至重, 而待其士庶人至輕也。責之至重,故其所以約束之 者愈寬;待之至輕,故其所以隄防之者甚密。夫所貴 乎大臣者,惟不待約束而後免于罪戾也。是故約束 愈寬,而大臣益以畏法。何者?其心以為人君之不我 疑而不忍欺也。苟幸不疑而輕犯法,則固已不容于 誅矣。故夫大夫以上,有罪不從于訊鞫,論報如士庶 人之法,斯以為刑不上大夫而已矣。天下之吏,自一 命以上,其蒞官臨民,苟有罪皆書于其所謂歷者,而 至于館閣之臣出為郡縣者,則遂罷去。此真聖人之 意欲有以重責之也。奈何其與士庶人較罪之輕重, 而又以其爵減耶?夫《律》有罪而得以首免者,所以開 盜賊小人自新之途。而今之卿大夫有罪亦得以首 免,是以盜賊小人待之與天下。惟其無罪也,是以罰 不可得而加。如知其有罪而特免其罰,則何以令天 下?今夫大臣有不法,或者既以舉之,而詔曰「勿推」,此 何為者也?聖人為天下,豈容有此曖昧而不決?故曰 「厲法禁。」自大臣始。則小臣不犯矣。
《無責難》前人
「無責難」者,將有所深責也。昔者聖人之立法,使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