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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餘客話/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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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茶餘客話‧卷十五
作者:阮葵生 
卷十六

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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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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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之學,出於老子。其所謂三清,蓋仿釋氏三身為之。佛氏法身釋迦之性,報身釋迦之德業,肉身釋迦之真身,而實有之也。今宗其教者,分三像而列之,已失其指。而道家遂尊老子為三清,曰元始天尊,曰太上道君,曰太上老君,而昊天上帝反坐其下。且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又非老子之法身報身,設為三像,亦非與老子為一。蓋仿釋氏之失而又失之者,見《朱子語錄》。

○黃庭內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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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內景經》,乃太上道君於蕊珠宮作七言詠歌,以發修命繕性之要。生人一身歸宿,皆在泥丸,而作用皆在心,三庭三田之內有餘地焉。真人在己莫問鄰,若預知後之有取於西鄰者。此經自景林王真人傳之南嶽魏夫人,南真遷化後幾三千年,而後傳之東華楊司命。司命以今隸傳護軍長史許思玄少子上計掾導相翔,導翔之子許(○此二句疑有誤。據《雲笈七簽》,護軍長史名許謐。其少子名玉斧,長子則名掞,字道翔)。晉安守孔默罷郡還,以重幣勤禮懇之黃民,始得傳寫。孔不及奉誦,而其子熙先、綜先才而狂,謂經語誦之萬遍即得仙,以為妖妄,被酒悉取燔之。後誘其舅範蔚宗曄反,族滅。繕寫人王興私各錄一本自隨,渡錢塘漂沒,僅《內景》存。乃深信萬遍之說,甫誦而火毀其廬;再誦之靈台,而雨漬其帙,遂氣結死深山中,而經卷之在二氏者絕矣。王靈期造黃民,懇得之,輒加損益,傅以麗藻,遂盛行於世。及黃民歸錢唐,乃留真經一廚付馬朗,後荏苒不復能取而卒。馬氏寶奉之,其人皆壽考,大富三世。移事佛而經稍散佚,其後正本錄本雜寓於陸修靜、孔璪、杜京產、顧歡、鍾法師、樓居士諸公所。陶隱居百方購得之。陶有神鑒,獨能辨楊君及二許真跡,而內外《景》悉備,曌之茅山,今道藏所存本是也。

○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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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流惟道家為多端。昔黃、老、列、莊之言,清靜無為而已,煉養服食所不道也。赤鬆子、魏伯陽則言煉養而不言清淨,盧生、李少君則言服食而不言煉養,張道陵、元魏寇謙之則言符,籙而不言煉養服食。迨杜光庭以來,至近世黃冠,獨言經典科教。蓋不惟清靜之旨趣,懵焉無聞,而煉養服食之書,亦未嚐過而問焉矣。而悉宗老氏,以托於道家者流,不亦謬乎!夫道以深為根,以約為紀,以虛極靜篤為至。故曰:虛者,道之常;因者,君之綱。此古聖秉要執中,南面無為之術,豈其有幾於長生哉!耳味者棄本逐末,誕欺迂怪者,因而乘之。假托之書,彌以益眾。嗟乎,世惟卓識殫洽者,能辨學之正偽,彼方士烏能知其純駁,擇善而從也。符籙自寇謙之之後,唐則明崇儼、葉法善、翟乾祜,五代則譚紫霄,宋則薩守堅、王文卿等,而林靈素最顯。科醮始自杜光庭,宋世尤重其教,自朝廷至裏巷,所在盛行。南渡,白玉蟾亦為人奏章。今二業皆無甚表著者,惟張真人襲世職而已。明憲宗時,有李孜省、鄧常恩,流為房中術。明世宗時,邵元節、陶典真突起,勢壓張真人之上。一解不如一解,大都如斯。

○天師改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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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太祖取江西,天師四十二代孫張正常遣入朝見,後屢朝京師。洪武初,上謂天至尊無上,豈得有師,遂革舊號,改曰真人。

○明道流不預朝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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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孝宗時,道流崔誌端掌太常,晉禮部尚書銜。遇經筵,不與六卿陪列。誌端上疏自請云:“臣列春卿之長,經筵見擯非宜。”下輔臣議,孔、孟之言非黃冠所習,不宜扈從。上是之。萬曆己卯,龍虎山真人張國祥朝覲,綴班二品。上謂道冠羽衣不肅觀瞻,方外之人焉用朝參,無民社責何須入覲,今後非奉召勿令來京。後又復三年覲期,然終不預朝會,終明世皆然。

○三官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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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所傳《三官經》,或云係明英宗在南宮幽居無聊時所作。

○老子父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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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涼錄》云:張重華宴群寮於閑豫庭,講論經義。顧問索綏曰:“老聃父子何為?”綏曰:“聃父名乾,字光杲。胎則無耳,一目不明,孤單。年七十二無妻,與鄰女益壽氏老女野合。懷胎十年,乃生老子。”又《南唐書》,益壽氏女嬰敷。《抱樸子•金丹》云:“元君者,老子之師也。”其《太清觀天經》云: “上士得道,升為天官。中士得道,棲集昆侖。下士得道,長生世間。”又《符子》曰:“老子之師,名釋迦文。”又《老子西升經》云:“吾師化遊西竺,善入泥洹。”

○宋濂論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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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濂論三官:按漢熹平間,漢中有張脩為太平道。張角、張魯為五鬥米道,其法略同,而魯為尤盛。蓋自其祖陵、父衡,造符書於蜀之鶴鳴山,製鬼卒祭酒等號,分領簿眾。有疾者令其自首,書氏名及服罪之意。作三通:其一上之天著山,其一埋之地,其一沈之水,謂之天地水三官。而三官之名,實昉於此。夫至高者天,至厚者地。水縱大,亦兩間一物耳,何得與天地抗哉!今並稱之為三,吾未知其何說也。

○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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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書》云:足寒傷心,人怨傷國。注:謂衝和之氣生於足,而流於四肢。養生者,冬日必暖其足。予自三十後,夜眠足凍,則竟夜不能交睫。四十後,冬夜非酒則足不暖,此早衰之征。

○養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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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修來極言養生之道,謂軀體猶炭也,神氣猶火也。火傅於炭,然後能為功,顧其勢漸消而不可止。炭當風則易燼,置之密室,覆以重灰,則燼獨遲,要未有不燼者。然則謂人可長生者妄也,謂死有定期,不可先不可後者亦妄也。此喻殊有識解。然修來卒時年僅四十,吾師邱恭亭先生最服膺是語,一生無病,年亦僅逾六十耳。

○養身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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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表聖詩云:昨日流鶯今日蟬,起來又是夕陽天。六龍飛轡常相窘,更忍垂危自著鞭。蓋戒好色自戕者也。呂廉史詩云:昔年曾歎未腰金,才得腰金病已侵。早起晴窗三握髮,滿頭霜雪促歸心。貽子書云:汝可多養黃毛雞多釀紅曲酒,以待我歸。讀二詩可悟養身養心之道。《蓮池語錄》:趙州八十猶行腳,祗為心頭未了然。及至歸來無一事,始知虛費草鞋錢。為日暮途遠者頂門下針。

○忙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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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太閑則別念竊生,太忙則性真不見。士君子不可不抱虛生之憂,亦不可不知有生之樂。山穀與洪氏甥書:“尺璧之陰,以三分之:一以治公事,一以讀書,一以為棋酒,則公私皆辦。”為京官者宜味此語。

○靜坐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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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宣和帖云:隨宜飲食常充腹,取次衣裘亦暖身。未必得年非瘦薄,何妨長福是單貧。老龜豈羨犧牲飽,蟠木寧爭桃李春。隨分自安心自斷,是非何用問閑人。東坡云:“無事此靜坐,一日是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若如坡語。則可知向晦不息與黎明不起者,雖活七十歲,只算三十歲耳。陳眉公云:“掃地焚香,清福已具。有福者佐以讀書,無福者便生他想。”予向於京師寓齋粘聯句云:無事此靜坐,有福方讀書。

○黃庭堅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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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穀嚐言:人生歲衣十匹,日食兩杯,而終歲恭然疲役,此何理男女緣。渠儂墜地,自有衣食分。所謂誕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其不應凍饑溝壑者,天下莫能轉也。今蹙眉終日,正為百草憂春雨耳。青山白雲,江湖之水湛然,可復有不足之歎耶!見《筆麈》(莫是龍語)。

○李孝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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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李孝基字元操,仕齊為給事中,不留意於文筆。人問之。曰:“五十之年,倏然而過。鬢垂素髮,筋力已衰。宦情人意,一時盡矣。”暇日輒引賓客,弦歌對酒,終日為歡。

○長生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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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寓山云:“真氣自守,內無饑渴。和氣自衛,外無寒暑。衣食所需,不復動念。耳目聰明,思慮清淨。步履輕健,寢寐安和。活一日一月,一年百年,任其自然,如此足矣。”字字真諦。又云:“心息相依,息調心靜,神氣交養,氣定神全。”予取以題臥室門楹。

○善養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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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公度云:不以氣海熟生物,暖冷物。時號善養生者。少陵詩云:衰年關膈冷,味暖並無憂。明李實君戒泄氣,皆養生家近裏著己之論。

○相國之女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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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倉女,為曇陽大師。緱山、梅村集中皆誌其靈跡。張江陵女,貌如天人,不甚言笑。嫁司空劉一儒(字小魯)子戡之,亦有才貌。舉於鄉。女終身不與同衿裯,惟日默誦經。問何經名,不答。數年趺坐而逝。二女同時出相國家,亦異。

○邵雍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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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堯夫詩:夏去休言暑,冬來始講寒,則心不著。又云:美酒飲教微醉後,好花看到半開時。觀此二語,真快活煞人。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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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城白季文云:“人生世間,度一日則少一日。如牽羊赴屠,進一步則近死一步。達人不懼者,亦自計無免死之方,雖憂煎何益。”此語近愚而煞有趣,且說得怕人。是以士大夫當步步行好生之事,尤須時時存可死之心,則有三分道氣者矣。

○今人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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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上蔡云:“今人作事,只要誇耀他人耳目,渾不關自家受用。”此語煞是可參。試觀萬人海中,衣馬宮室,文章議論,徒博庸人之讚歎,孰是顧自家實在受用者。

○睡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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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季通睡訣云:“睡側而屈,醒正而伸。早晚以時,先睡心,後睡眼。”朱子以為古今未發之妙。又金方云:“半醉後,獨自宿。軟枕頭,暖蓋足。能息心,自瞑目。”

○北梨南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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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灼真陰,咸耗真液。北梨南蔗,可解酒化鹹,冬月宜煮食。食訖以濕水漱口,無齒疾。以紙撚刺鼻噴嚏,則氣通目明,痰自化。

○四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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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以理髮、搔背、剔耳、刺鼻,為四暢。此小安樂法。

○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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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鳴鳥未噪,人未動之先,陽氣清盛。宜起坐衾中,收此氣以自養,大能益人,且於死時帶得去。古人云:惟五更蚤起,可以勾當自家事。蓋謂此也。以上數則皆節錄白季文語。

○董陳信煉金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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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思白、陳眉公,皆信黃白之術。

○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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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丫髻年百十有四,寓白雲觀。短而黧,髮半白。人問何以壽。曰:“終身不娶,不怒,不多飲酒,不識數目(《弇州稿》)。”

○惡土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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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土雖善種不生,善土雖惡種不死。

○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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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藝蘅《玉笑零音》一則云:心全者以身為朽骨,神超者以心為死灰,元合者以神為礙影。

○四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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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儒不可與談玄,腐儒不可與談道,癡人不可與說夢,達人不可與言命。

○夢榮夢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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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寢義,多夢榮。小人寢利,多夢辱。

○倚牆之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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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牆之樹,盜之橋也。倚床之仆,奸之招也。

○厭與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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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文節公云:貧賤人一無所有,臨終脫去一厭字。富貴人無所不有,臨終帶去一戀字。夫脫一厭字,如釋重負,拔去病根。帶一戀字,如承枷杻,更留惡種。

○藥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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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農時,有白民進藥獸,人有疾病,則拊其獸授之語。語已,獸竊如野外,銜一草歸。搗汁服之,即愈。後黃帝命風後紀其何草起何疾,久之如方悉驗。古傳云黃帝嚐百草,非也。故虞卿曰黃帝師藥獸而知醫。見《芸窗私誌》。

○李杲得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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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杲,字明之,其祖貧時,夜坐讀書。有一女子從室西地中出,與杲祖坐談。甚美。祖問:“汝是何鬼神耶?”女取筆書幾曰:“許身愧比雙南。”復入地。已而閱子美詩,知為金。掘之得一笥,壓以石。石面刻云:“金一笥,畀李氏,孫以醫名後世。”杲後從張元素學醫,盡得其術,世稱東垣先生。

○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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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舒州刺史張懷肅,唐左侍郎中任正名,皆好服人精。向不信其言,武林陸賓之語余曰:“李敏達公在杭州,獲一盜,杖之。杖迸起,不著體。敏達後善視之,叩其術,殆服人精云。”

○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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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兒出痘,古醫書無之。《本草》謂之時行豌豆瘡,然亦唐以後語也。不知此症昔無而今有耶,抑古人不之識耶?偶讀《文苑英華》黃蹈作《陳先生序》(第七百七篇):先生諱黯,年十三,謁清源牧,時痘新愈。牧戲之曰:“藻花才面花,胡不詠歌?”先生應聲曰:“玳瑁應難比,斑犀定不加。天嫌未端正,滿面與裝花。”痘字見文中或始此。

○溫足凍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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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要略》云:冬日伸足臥,則一身俱暖。《雲笈七簽》云:冬臥向北,宜溫足凍腦。其言大近理。

○天門冬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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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天門冬茯苓為末,或酒或水調,每日頻飲,大寒時不畏風雪(○十二卷本此條並入北梨南蔗條後)。

○死於非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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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縊死者,其下必有襷炭,日深一日。速掘之,則禍止。溺死者裸,雷死者不可葬,虎食者自解衣掛樹。此皆不可曉也。

○顧亭林談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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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亭林謂董子言,君子甚愛氣而謹遊於房。故新壯者,十日而一遊於房。中年倍新壯,始衰倍中年,中衰倍始衰,大衰者以月當新壯之日。亭林無子,傅青主診脈,勸之納一妾。不二年疾作,遂出之。然亭林嚐稱青主君子人也。張稷若云:“豈有勸六十老人娶妾而可為君子者乎?”

○傅青主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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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古晉陽,城中有傅先生賣藥處,立牌衛生堂藥餌五字,乃先生筆也。青主善醫而不耐俗,病家多不能致。然素喜看花,置病者於有花木寺觀中,令善先生者誘致之。一聞病人呻吟,僧即言羈旅貧無力延醫耳,先生即為治劑,無不應手而愈也。其性癖如此。

○醫須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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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代有精醫者,余少時亦涉獵及之。初時投之僮奴,無不奇效,繼乃大謬不然。因緘口不言醫數十年。凡遇疾作,俱不服藥,病無不就痊。紫坪幼多疾疢,一歲中臥床第者幾半,常取方書置枕畔,日展閱之,頗有會悟。歲丙寅,塾師患脾泄之症,諸醫劑方以進,輒不效。紫坪時年十三,取醫所訂方增減之,一服而瘥,眾以為神。然是時塾師甚嚴,經史詩文外,不許妄有所窺。弱冠後,病良已,遂不復竟其業。近年以來,尤絕口不談醫。有以診疾求者,輒固拒之。客問其故。紫坪曰:“君不見錄囚者乎?情罪既得,縣以上之郡,郡以上之司,由督撫以達於部。部臣不敢專,請命上裁。暨勾決之旨既下,猶俟部科三覆奏而後行刑。蓋人命之重也如此。稍有枉濫,罪謫隨之。今醫家則不然。三指一按,五毒即投,毫厘之差,幽冥飲痛。是聖世於有罪之人尚反覆以求其生,而醫家乃於無罪之人無端而迫就死地。原其初心,非必欲草菅人命。久之智昏手滑,視為泛常。天道好還,不有人禍,必有鬼責。吾念此輒為寒心,術可不慎哉!”嗚呼,是仁人之言也。高麗人用藥止一味兩味,至三味則極多矣,未有至四味者。

○一生不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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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東江吏部一生不服藥,從無疾苦,年九十七乃終。六十以後,與少女同臥,長則遣去,皆宛然處子。燕玉暖老,當作如是觀。

○索倫人治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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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倫人遇疾病,其家束草象人,或如禽獸狀。擊鼓作厲詞以祭,喧而送至遠處,梟其首於道,曰逐鬼。病者聞之,心安而疾除矣。

○脈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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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謂俗傳《脈訣》訣詞,最鄙淺,非叔和本書,乃能直指高骨為關。柳貫曰:“朱子取高骨為關之說,不知其正出王叔和《脈經》也。至《脈訣》,乃宋中世人偽托。”或曰,《脈訣》乃五代高陽生所著。

○人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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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然云:人受命於天地,變化而生。一月而膏,二月而脈,三月而胚,謂如水泡之狀。四月而胎,謂如水中蝦蟆胎也。五月而筋,六月而骨,謂血氣變化為肉。肉為脂,脂為骨也。七月而成形,八月而動,九月而躁,十月而生。

○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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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風掉眩,皆屬肝木。諸痛癢瘡,皆屬心火。諸濕腫滿,皆屬脾土。諸氣憤鬱,皆屬肺金。諸寒收引,皆屬腎水。此病之因於五運者也。諸暴強直,皆屬於風。諸嘔吐酸,皆屬於熱。諸躁擾狂,皆屬於火。諸痓強直,皆屬於濕。諸澀枯涸,皆屬於燥。諸水液澄澈清冷,皆屬於寒。此病之由於六氣者也。醫宗紙上高明有學問者,其言大都如是。而同一病者,人異其症,治異其方。生死異其驗,遲速異其候。安得據紙上之陳言,而一概執以試民命乎!

○病不可執一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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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表者,汗發之。入裏者,下通之。其在高者超越之,謂吐而嘔之。其慓悍者按收之,謂按而摩之。歲寒虛奪者宜灸爇,脈病攣痹者宜針刺,血實畜結腫熱者宜砭石,氣滯痿厥寒熱者宜導引,經絡不通病生於不仁者宜醪醴,血氣凝冱病生於筋脈者宜熨藥。諸家治法,篤信不移,言之未嚐無理。蓋始則尋其受病之本,終則犯其致病之邪,心力盡於此。然心力盡矣,智慧盡矣。而病每發於心力智慧之外者何也,則讀書多而止解其一,臨症少而不知其二三也。況病之千變萬化,萬不可執一而論乎?嗚呼,難言之!

○方劑炮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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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方也,而炮製當否利鈍迥別。大約薑製者宜發散,鹽製者走腎而軟堅,醋製者注肝而止痛,童便製者去劣性而降下,米泔製者去燥性而和中。乳製者潤枯生血,蜜製者甘緩益元。陳壁土製者竊真氣驟補中焦,麥麩皮製者抑酷性不傷上膈。烏豆湯甘草湯漬曝者並解毒平和,羊酥油豬脂油塗燒者皆滲骨易碎。凡去瓤者免脹,抽心者除煩。此類甚多,亦不可不知者也。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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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昆繩云:五行生克,始於鄒衍,而成於漢劉向、班固。然《五行誌》等書皆牽扭可笑。江河井泉,金之流也,其然乎?世亦取火於金石,獨木也哉?水木火土,則謂草木悉漂萍,盲者笑其妄,以為未有土,先有火,不知虛空何物。可灰為大塊也,克木者金,而火未嚐不克木。吾見克土者金,木之克不若金之利也。火水交相克者也,土克水,水亦克土也。總之天地無不生,無不克,萬物消長乎陰陽也。若五行生克,謬矣哉。

○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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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季青曰:謂五行為天地也不可。謂五行即六子也,則六子無金。謂五行後於六子乎,六子已有水火矣。謂五行先於六子乎,是六子不當稱六子而稱六孫矣。其言涉戲,然亦明且著者。

○生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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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生克之說,前人多辨之者,此不過言其氣之變通,性之相成耳。非生者果如父母,克者果如仇敵也。術家以克為官,所克者為妻。托之空言以欺人,尚無顯害。至醫家泥於其說,遂謂脾強則妨腎,腎強則妨心,心強則妨肺,肺強則妨肝,肝強則妨脾。豈人之腑髒,日構釁爭鬥於胸中,得勢以驕而即相淩奪乎?懸坐以必爭之勢,而殺彼以益此,其不死者鮮矣。

○金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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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者,斧斤入林也。不知水漬火焚,木更朽且焦矣。木克土者,以樹根能蝕土耳,然則凡草木蟲豸之生長,孽孕於土者,皆克土者乎?土生草木,猶母乳子也,子乳於母,豈克母耶?土克水者,以土能堙水不流,是鯀得順五行之性,而何云汨陳?況土僅壅水耳,水且能決土,則土劣於水明甚。水克火矣,而火沸水成湯,且爍水使乾,非水之定勝也。龍雷之火,得水益烈,又何以稱焉。火克金者,以火之鑠金使流耳,而金固無損,固不似土埋水漬蝕之殆盡也。凡為彼說,皆非窮理格物者所當信。愚謂克者,能也,致能於彼而互相成也。天地五行消息之道,甚精甚微,勿以人世之攻取恩怨之凡情測之。尤不可用之於醫,自速其死。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作者,用也。五味成於五行之發用,非五行之固有此味也。執五行而求味,金何嚐辛,土何嚐甘。木兼五味,黃帝嚐之稔矣,豈僅酸乎?稼之穡之,土所作也。若夫稼穡,則木也。以木之甘言土,則言其致用者可知。區區以海水成鹽,煮焦成苦征之,亦致遠恐泥之說。況云兩木相摩則齒酸,金傷肌則辛痛。噫,口中求味不得,而轉求之耳聞,又求之膚肉,不愈誕乎!

○下錫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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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一儒士至南京,見一醫家,迎求溢戶,名重一時,意必深於術者。往觀,術亦無他異。偶一人求藥既去,追而告之曰:“臨煎時下錫一塊。”因大驚,特叩之。答曰是古方爾,出某書。歸而閱之,乃餳字。

○扁鵲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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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鵲二人:一黃帝時。一戰國時。雷公二人:一黃帝時,一趙宋時。戰國秦越人明洞醫道,世以為與扁鵲類,因以為號。今所傳《難經》,乃秦越人作,非黃帝時之扁鵲也。宋雷鎙撰《炮炙》三卷,人多不知其名,因《素問》有雷公黃帝弟子語,遂以《炮炙》為雷公撰。

○授徒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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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友王澹圃斯恬於酒間云:士君子固無手刃殺人事,然不操刀而甚於殺者有二焉:其一曰授徒。士無恒產,略習句讀,抗顏為師,名曰糊口,實則喪心。其在老師宿儒,聲價愈高,門徒益盛。謬種流傳,害人三世,其禍尤烈。其一曰行醫。稍識藥性,略記湯頭,懸壺立方。病者危急之際,以性命相托,而動手輒誤,立擠於死。經年累月,殺人如麻,是無殊於手刃也。言之慘然。座中有以醫自命者大失色,擲箸而去。

○祝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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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問•移精變氣論》曰:惟移精變氣,可祝由而已。術家引祝由為南方之神,故有祝由科,如後世廟祝之類,以祝為禱祝詛祝之祝。陳定宇謂禱祝詛祝,乃《素問》之大禁,且與文義不合,與注意更謬。《書》曰:“祝降時喪。”孔氏注:祝,斷也。以祝訓斷,謂當斷絕其受病之由足矣,見定宇集。

○太醫院十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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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院官士習業,初分十一科。禦醫吏目醫士醫生,各專一科。曰大方脈,小方脈。傷寒科,婦人科,瘡瘍科,針灸科,眼科,口齒科,咽喉科,正骨科,痘疹科。今痘疹歸小方脈,咽喉口齒為一科,共九科。

○種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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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三年四月八日諭:看來滿洲、蒙古等艱於子息者,大都為出痘所殤,此亦無力種痘之故耳。新滿洲、蒙古侍衛官員等有未經出痘之子弟,欲行種痘者,著告知太醫院,交劉聲芳看好時候,派種痘之醫生,令其診視。若痘疹科醫生不敷用,著奏請添取。今南方種痘者,每年來京,頗著效。

○蟹治斷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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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腳中髓及腦殼中黃,並能續斷絕筋骨。碎之微熬,納瘡中,筋即連。

○良相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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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正公微時嚐云:讀書學道,要為宰輔。得時行道,可以活天下之命。不然,時不我與,則當讀黃帝書,深究醫家奧旨,是亦可以活人也。君子之重人命如此,見宋寓山《寓山簡語》。俗云:不為良相,當為良醫。殆有所本也。

○六脈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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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人之陰陽五常,行於六脈。征之七情,天道惟七,至六日有餘,則為一候,故七日來復。人身之氣亦惟七,至六日而行十二經絡有餘,故人之疾,至七日而輕重判焉。

○病者三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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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陳唐卿(造)作處病說,言病者所忌有三:一曰諱,二曰忽,三曰疑。唐卿,高郵人,著《江湖長翁集》。

○瘧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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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人患瘧,當期移住他處,則瘧不至,往往有驗。殊不可解。按《賓退錄》,世人瘧疾將作,謂可避之他所。又高力士流巫州,李輔國授謫製,時力士方逃瘧功臣閣下,是唐時已有此俗。

○按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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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之寸關尺,止一脈耳,乃三指下便大分六經症候。夫一指內分兩經,已難辨隔。而過一指,即判然迥別,不知另有一脈耶,抑即一脈而至此寸許之地,輒分而三耶?相傳已久,神異屢中,無人異詞,殆亦知其所當然而亦不知其所以然者。若如近人信乎一按,哆口而談,如洞症結,則予所斷斷不敢信矣。

○喇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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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嘛一教,有黃衣者,如達賴喇嘛。真修養性,來去明白,不過數人。有紅衣者,如地母地藏,呼風喚雨,遣將驅雷,更寥寥矣。我聖祖仁皇帝嚐治地母於法,彼教肅然畏懼,毫無他異,其餘更可知也。諸蒙古信其法,從其教,愚可憫也。

○喇嘛與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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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嘛即釋子,以輪回因果之說誘惑愚民,入無父無君之教,其罪均。然釋子在中國,諱淫殺,曰募化,曰慈悲,曰施舍,尚不敢顯然作惡。喇嘛在塞外,假岐黃之名,擁妻子之奉,鮮衣怒馬,烹羊啖牛,攘人囊櫜,殘人骼胔,汙人妻女。釋子竊也,喇嘛盜矣。

○耶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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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教者,大西洋國十字架耶穌教也。耶穌以設教為仇者所殺,釘其首足兩手於十字架間,遂以此名。其徒利馬竇,於明神宗時由廣東入中國,入留都,高論驚人。出自鳴鍾千里鏡諸器示人,咸大驚,號為西儒。留都禮部谘送北京,大宗伯馮琦稱之,乃言大統曆有差,作修曆局居之。復建天主堂於宣武門內,設耶穌及聖母像於堂。耶穌手執渾天儀,聖母手抱一小兒,即耶穌也。其曰天主者,謂耶穌能主天事也。嗣後外州縣亦間設天主堂。利馬竇卒於萬曆三十八年,以陪臣禮葬於阜成門外。今都城有天主堂數處,修曆製器繪圖水法,各有所長,屬匠作供差遣,而蚩蚩者氓頗有慕其教而從之者。戊子,尚書額駙福公奏禁,人心聳惕,棄邪歸正者甚眾。凡入教者,各供十字架於家。福公下令,毀架而足踐之者,方準出教,否則治以法。其計立窮。

○再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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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中方言呼脫脫,華言再來人。董噶爾住苦苦腦兒之東,鄙投胎之陋,擅奪舍之能,專伺清俊年少神魂出舍之頃,彼即以神投其舍焉。少年魂返而無所歸則死。董噶爾以敝屋易華堂,鵲巢而鳩居之,不知傷人幾許矣。慈悲法門,有此怪術,所不可解。自元及明,皆有國師之封號。

○貨財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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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以貨財為五家公共之物:一曰國家,二曰官吏,三曰水火,四曰盜賊,五曰不肖子孫。其言煞有意味,居官居室者皆不可不透徹此意。其曰不肖子孫甚妙,若果有賢子孫,更不必需此。

○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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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魯齋曰:三代而後,學者當以治生為急務。以張籍之才,昌黎猶惜其家貧多事,不能卒業。天實製之,非籍不專於學。王遵岩自言,賴先人之遺,不以衣食為苦。甚矣讀書之難,而貧窶之士為尤苦也。賈黯廷試第一,往謁杜祁公,公獨以生事有無為問。黯退有後言。公聞之曰:“凡人無生事,雖為顯官,不能無俯仰依違,進退不決。賈君名在第一,其學顯達,不問可知。恐生事不足,致進退不輕,而不以道自重耳。”賈乃歎服。陳幾亭云:“俗子治生,精明者必刻,寬厚者必昏。若瑣屑不較而不失精明,涇渭了然而不失寬厚,雖曰治生,抑亦通於學矣。”巨族中落,以刻薄敗者十之三四,以汰侈敗者十之五六,以昏庸絜冗敗者十之七八。刻薄者,敗於一己之心術。汰侈者,敗於婦女奴婢門客之虛靡。昏冗者,則合家瞆瞆,無所謂經紀籌畫,敗壞尤速,而不知所以致敗之由。凡侈汰奢靡昏庸冗絜,一敗塗地,及二三世之後,其子孫或有振興繼起者,往往而是。為刻薄寡恩者,敗壞之後,日就淪夷,永不復振,並其子孫亦日就剪滅。嚐讀禦製批蘇東坡論綱稍欠折利害狀云:財者,天之所以養生也,流轉天地之間,止有此數,豐於此即嗇於彼。故侈靡過度者,在其人則奢從過度,而其散之天地間者,必有不知誰何之人,獲被其養者。唯納而不出,則身雖未嚐享其用,而使養生之具積而不流。亦必有不知誰何之人,不得被其養者,其造禍正在無形也。大哉王言,足補蘇論之所未到。

○富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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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能傷人,富亦累人。王參元書云:家有積貨,士之好廉名者,皆畏忌不敢道足下之善。多財亦奚益哉!

○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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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分野,正直天市垣,故三吳之地貿易繁盛。見周密《癸辛雜識》。分野之分,扶問反,去聲,讀平聲誤。

○陸叟沈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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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末,吳有陸叟,富甲江左,沈萬三出其門下,為運籌典簽。一日,叟曰:“吾老矣,橫積必釀禍。”悉推以予萬三,自卜築陳湖,為黃冠以老。沈由是得富。見《紫桃軒雜綴》。噫,老者不能早為揮金,誤積至數百萬,愚矣。移禍於沈萬三,萬三復貿貿受之,致罹異日之慘,益下愚矣。

○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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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析產及交易,往往立為合同,以一紙中分,各執其半為券。按《通鑒》元魏熙平元年立法,在軍有功者,行台給券,當中豎裂。一支給勳人,一支送門下省,以防偽巧。韓詩云:異日期對舉,有如合分支。其由來久矣。

○虛錢足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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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肆有虛錢足錢之分。按彭乘《墨客揮犀》云:嚐有名公任縣尉,有舉人投書索米。答以詩云:五貫五百九十俸,虛錢請作足錢用。妻兒尚未饜糟糠,僮仆豈能免饑凍。贖典贖解不能休,吃酒吃肉何曾夢。為報江南癡秀才,更來謁索覓甚甕。

○子母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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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母錢,今之以本生息者為子金,即權子母之義。《搜神記》:南方有蟲名跂,一名籞蠋,又名青蚨,生子依草間,大如蠶子。取其子,母必飛來,不以遠近。以母血塗錢八十一,子血塗錢八十一,每市物用母錢留子錢,母錢仍飛歸。用子錢留母錢,子錢亦飛歸。褚載詩:相逢都是醉醺然,應有囊中子母錢。

○神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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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懷慶府濟源縣,有濟瀆廟。明嘉靖乙丑夏,廟池中浮出賜鈔六十定。又常浮出銀幣,借與人,如期而償,則復得。否則祝之不出,且至虧折矣。見《二申野錄》。

○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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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初鑄無可考,陶九成云:至元十三年大兵平宋,回至揚州,丞相伯顏令搜檢將士行李,所得撒花銀子銷鑄作錠,每重五十兩。歸朝獻納世祖,以賜勳戚大臣。轉而貨賣,民間方有此錠。至民間之自鑄,則無可考。

○王陽明為五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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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丙子冬,山陰諸生某暴死,惟胸溫未殮。累月忽蘇,手中持大鏹五十金,語人曰:吾初死至冥地,遇亡友,問汝何至。又云閻王正為其子延師,當為汝緩頰。王果召大廨中,主西席,諸子羅拜,經史飲饌皆如世人。王則袞冕甚尊嚴。一日語生曰:“汝見五閻王乎?貴鄉王陽明先生也。”因請見,先生亦為主客禮,因謂此冥司,不可久居。命左右核其祿命,答此人尚有十年。即命與主者王言送還,王許之,贈冥幣甚渥。先生曰:“不可,宜用世間幣。”即易以一鏹。陰曹亦聚元寶,陽明初不以為非,設帳匝月而脩脯金五十,陽間安得此賢主人耶?見《二申野錄》。

○李嶠諫鑄大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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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嶠諫鑄大像疏云:造像錢現有一十七萬餘緡,若將放施,人與一千,可濟得一十七萬餘戶。是一緡即一千也。陌,百也,唐以八十錢為陌,宋以百錢為陌。

○五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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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某相國孫,乞米於人,歸途無力自負,覓一市傭代之。嗔其行遲,曰:“吾生相門,不能肩負。汝胡為亦爾?”對曰:“我亦某尚書孫也。”王阮亭誌之。《獨醒雜誌》載蔡京諸孫不知稼穡。一日,京問:“汝曹日啗飯,知米從何出。”一孫曰:“從臼子裏出。”一孫曰:“我見在席子裏出。”蓋京師運米,以席囊盛之。貴家兒自古然也。江鄉世家子弟,人謂有五變:鮮衣美食,遊蕩自如,一變為蜉蝣蟲。家傳書籍,漸次遺失,或資貨鬻,再變為蠹蟲。先廬祖祠,典質充用,三變為蛀蟲。田產失培,日漸消去,四變為蝗蟲。遊手賭博,賣男鬻女,五變為大蟲。亦雅善形容矣。揆厥由來,不怪其子孫之善變,率由其祖父之好斂耳。前人之取也非義,後人之出也必悖。天也人也,皆有之矣。

○守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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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公度(震林)《劄記》載金沙某,奇慳善算,好以物應貸,人稱其惠。後乃知與人芥必取人珠,與人毛必取人髓也。一日遇之僧舍,同榻寢,性呆善夢囈。夢中忽大叱吒,躍起瞪目,呼而訊之,不言。因紿之曰:“言則吉,不言則不祥,必有大耗。”乃告曰:“夢量米遺粒,方拾而雞來爭啄,急驅之耳。”吳杉亭言:揚州商人某家資百萬,而居處無殊窶人。彌留之際,口不能言一字,親友環視,至夜忽手豎二指,攢眉掇口不止。其子曰:“父恐二郎年幼,不治生耶?”搖首不然。子又曰:“慮二叔欺兒淩孤耶?”搖首不然。眾皆愕然。其妻後至,四顧室中,向語云:“欲挑去油燈碗中雙燈草耳。”富翁縮手點頭,瞑目而逝。公度、杉亭皆親見其人,非杜撰者。劉紫庭言:此輩守財虜,乃造物有所靳,不許妄有所費,非盡慳也。福澤薄於窶人,焦思苦於乞丐。前生作惡,慘報之尤劇者。因舉《古今五行記》所載一事。梁鄧差,南郡臨沮人,大富而吝。道見估人二,羅食珍美,呼差同飲。差曰:“君行商,勢在不豐,何為美食?”估曰:“景光可惜。人生百年止為一身一口耳,一旦病死,寧能進甘美耶!終不效臨沮鄧生,平生不用為守錢奴耳。”差大驚,不告姓名而別。歸至家,太息曩者之慳吝,宰鵝以食,動筋咬骨,哽其喉而死。予謂錢財亦有定數,一飲一啄,不可強取。盧懷慎無疾終,夫人崔氏止兒女哭曰:“公命未盡。公清苦謙退,不受毫髮賂。與張說同為相,說納貨山積,說尚不死,奢儉之報豈虛哉!”及夜公復生。左右以夫人之言啟陳,公曰:“非也。理固不可一概論,予見冥司有三十爐,為說鼓鑄橫財。我無一爐,惡可並哉!”言訖復絕。縱無是事,亦有是理。

○古銀錫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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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詩先生謂古者銀錫不分,而銀皆稱錫。《詩》“如金如錫”,金,黃金,錫即銀也。《考工記》“攻金之工,皆曰金錫”。金即銅,錫即銀也,故曰金幾分,錫居幾,以為斧斤戟刃之屬。氏為量煎金錫,聲中黃鍾之宮。假以今之錫,豈可摻和作斧斤戟刃,而量聲能中宮乎?況今之錫與銅,亦不可摻和以冶也。《越絕書》“赤堇之山破而出錫,若邪之穀涸而出銅,歐冶用以為純鉤之劍”。尤可證鑄兵用銅,必兼以銀,乃淬利也。

○劉瑾朱寧籍沒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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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瑾籍沒,黃金二十四萬錠,又五萬七千八百兩。元寶五百萬錠,銀八百萬兩,又一百五十三萬。又器皿金一千二百五萬七千八百兩,銀器二萬五千九百五十八萬三千零。又朱寧籍沒金七十扛,共十五萬五千兩。銀二千四百九十扛,共四百九十八萬兩。碎金四箱,碎銀十櫃,其餘諸物皆稱是。見《七修類稿》。悉二賊縱極黷貨,亦不應如是之多。昔人誚元載胡椒八百石為長物,予謂彼時當是貴物,如今之參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