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与巴黎日记/卷03
卷二 ◄ | 伦敦与巴黎日记 卷三 |
► 卷四 |
光绪二年十二月(初九日起)
[编辑]〔光绪二年十二月〕初九日威妥玛枉过。本饬德在初往约午刻走谈,而威公已先至,并传德丞相之意,亟欲一见。因以一信托禧在明往约一相见之时。禧在明先至其副罗(“罗[1]”为封爵之称,如中国之言爵也,德丞相亦称罗德比[2])定得敦处,托其转达,始知君主已传德丞相至其温则行宫(名温则家苏。家苏者,炮台之名。四百年前曾于此立炮台也),今日尚不能归也。酉刻,与威公使晤谈。过森得哲谟斯及海得两花园,以天晚未入一游。昨日以晚至,今日出门亦以晚归。街市灯如明星万点,车马滔滔,气成烟雾。阛阓之盛,宫室之美,至是殆无复加矣。
接总署公文一角,由黄泳清递到,并京报。
初十日新会伍秩庸(廷芳)来见,专以学律来此,为讼师已三年矣。其人尚文雅,为西洋装,而蓄发约长丈许〔尺许?〕,云为回家后尚可结辫也。黎召民曾语知其人。
未刻,偕刘云生、德在初、马格里赴外政府见德尔比丞相,略叙寒暄。德云:“中国派钦差驻扎各国,实自今日始,此后必能日加和好。西洋政令,无不优待使臣之理。”翻译为禧在明、朽勒尔(号雅芝),皆自中国归者,德比丞相特留以接待中国使臣。威妥玛与其副侍郎旁思福得并在。
晚与云生传集随待〔侍〕人等,谕以“五戒”:一戒吸食洋烟,二戒嫖,三戒赌,四戒出外游荡,五戒口角喧嚷。摩西“十戒”为西洋立教之祖。予此“五戒”亦中国出使西洋之教之祖矣。(外部侍郎四人:一定得敦,一旁思茀得,一立思得,一得拉。是日惟旁思茀得一人至;外德比丞相从官二人:一三达逊,一巴令坦。)
十一日金登干约往纽加苏视为合淝伯相所造铁甲船。询知往返须三日,遂辞之。威妥玛与克洛普机厂管事派利次第来谈。照会德比丞相,请示觐见君主之期。属马格理取兑票一千一百磅,支放各员薪水。
十二日阴,雨。属马格里定送新闻报四种:一、《代谟斯》,为持平之论;一、《得令纽斯》,专附时相毕士根〔毕根士〕;一、《斯丹得》,则与毕士根〔毕根士〕为忤,而附前相格兰斯敦者[3];一、《谟里普斯得》,则若中国宫门抄之属,可以考知时要。因属张听帆一体翻译。
威妥玛夫人来见梁氏,并携其二稚子至。自上海以劳至疾,途次百病交作。至伦敦三日,尤觉不支。深怀忧生之情,不独自伤老病而已。
英国用钱,名目颇多,略记其等则:金洋一磅名色五伦[4],可易小金洋二枚,名哈夫色五伦。一小金洋易二大洋钱(重七钱者),名克老恩[5](又一等重二钱四分者,名福洛伦,易施令二枚);又易中洋二枚名哈夫克老恩;哈夫克老恩不甚重。其克老恩一枚易小洋五枚名施令[6](重一钱四分);又易次小洋二枚名西盘司[7];又易极小洋二枚名萨力西盘司[8]。一萨力西盘司易大铜钱三枚名佩泥[9];又易中铜钱二枚名海佩泥;又易小铜钱二枚名发尔英[10]。凡金洋二等,银洋六等,铜洋三等。市用票钞颁自国家,自金洋五枚起以至千百万,名班克比拉[11]。
十三日威使来见,并开示前日外部所见各员名。询及德尔比丞相来函,属录示驻京文凭,云即国书也。因属黎莼斋偕同马格里至外部呈递国书副本及面奏之辞。是日头痛愈甚,病且不支矣。英国前驻京公使阿里格携其夫人来拜。戈登亦过谈,其意气远不逮在上海时之盛[12];云在埃及带兵多年,以假归省,仍即日赴埃及也。
十四日马格里又购得《噶拉非喀新闻报》一帙,亦七日一报者,绘图甚多,并索予与云生小照登之新报,始知伦敦新闻报盖不下十馀家也。
此间国事分党甚于中国。现分两党,新执政毕根士非尔得(亦作比干思福义),旧执政噶拉斯敦。下议政院入毕党者四百馀人,入噶党者亦三百馀人,互相攻击争胜。而视执政者出自何党,则所任事各部一皆用其党人,一切更张。其负气求胜,挈权比势,殆视中国尤甚矣。
君主宫二所:一曰圣全姆燮司巴雷司,是为正朝。巴雷司者,译言宫殿也。一曰柏金噶姆巴雷司,是为便殿私朝。正朝必朝服,私朝常服可也。
十五日马格里见示驻扎伦敦各公使单。俄国,伯爵书瓦洛茀,参赞三员;法国,伯爵达拉固,参赞四员;德国,伯爵闵斯达尔,参赞二员;土耳其国,莫拉射司巴沙,参赞三员,奥地里亚,伯爵傅斯达,参赞三员:以上五国皆头等公使。日本,乌叶那欧戛真呐立,参赞二员;波斯,那赛木麻拉克木可汗王,参赞三员;西班牙,伯爵戛萨类各来西亚,参赞三员;瑞典,男爵贺什尺拉达,参赞一员(亦伯爵);荷兰,伯爵德必兰,参赞一员;比利时,男爵索拉宛,参赞二员;美国,皮蕾盘,参赞二员;丹国,总兵毕娄,参赞一员;葡萄牙,将军萨拉达哈公,参赞三员;秘鲁,嘎拉卫斯,参赞一员;阿真坦民主国,阿拉卫尔,参赞一员;玻利非亚国,奎栽娄,参赞一员;巴西国,佩内兜,参赞一员;智利国,嘎那,参赞二员;可伦比亚合众国,萨巴塔,参赞一员;危地马拉国,提督呢格雷达;呢嘎拉卦国,提督马尔扣来达(亦曰马阔来塔);萨拉瓦多尔国,提督呢格雷达(亦曰麦狄那):以上十八国二等公使。克斯大立嘎国,培拉拉塔署理公使;义奎多尔国,提督萨拉萨尔驻扎大臣;意大里国,参赞马悌那欧署理公使;希腊国,参赞宅那悌阿司(留)署理公使;海地国,韦立瓦来克斯署理公使:以上五国均署理,应列入三等。其多米呢喀民主国、欢都拉斯国,向有公使驻扎,现尚空缺,未经简派。大凡驻扎公使共三十国。
十六日禧在明、朽勒尔、金登干及赫总税司之弟赫政先后过谈。金登干现造铁甲船二只,约开至苏士阿母敦再行通知,一往相视。
马格里见示滇案兰〔蓝〕书,内有赫德函报威使一书,述及鄙人评论赫德所议租界免捐及滇案及高丽国事宜;威使以函知德尔比丞相,遂由蓝书以登入《代谟斯》日报,闻之痗心。此行声名,殆亦〔疑当作“不”字〕复能自解矣。
十七日偕云生、在初与马格里往阿格里〔阿里格〕、金登干、戈登三处回拜。阿君在中国充公使五年,语中华事甚悉。晚属莼斋、和伯往伍铁庸处,设法留之。其人所欲过奢,恐未易餍其心也。接张力臣一信并京报,由黄泳清递列。
十八日英人柏麦持载生行补海师岱一信来见,而柏专敬之兄柏斯亦来见。马格里言,得御前大臣法兰西斯宣摩尔信,属向内府定开会堂日坐基,已定得公使位三坐,各国有名色人位二坐。禧在明传威使之命,约明日枉过。马格里亦传前兵部尚书加尔威诺之言,并约明日枉过。
十九日刘和伯家人阎喜、张听帆家人张锡九同行于道,有洋人以杖击张锡九之首,亦不敢与校也。途人怒其无礼,执而交诸巡捕。遂有一绅士致刑院书曰:“中国人初至,无故而受欺凌,必得一示惩办。此事吾亲见之,可以为作见证。”于是刑院拟从重惩,吾尚不知也。比询得之,致威妥玛至,属其转托从轻办理,而寓书总理,以请免科罪为言。此闻以礼自处如此,吾甚愧之。
威使以国书不列副使名,不能使之觐见。中国办事歧误非一端,无如何也。
前任兵部加得威诺与其夫人同至。加得威诺亦世爵也,名曰外刚得,略如中国子爵。二十日致威使一书,属马格里面递。
略考英文,世职亦分五等:一曰溜克[13](妻曰得切斯),二曰马尔贵斯[14](妻曰马尔申珥斯),三曰耳洛[15](妻曰欧恩得斯),四曰外刚得[16](妻曰外空得斯),五曰巴伦[17](妻曰巴伦珥斯)。其政府曰特勒汋里,外部曰法林阿非斯[18],吏部曰和姆阿非斯[19],户部珥克司哲克[20],礼部曰马斯得赛勒摹里阿非斯,兵部曰洼尔阿非斯[21],水师总理曰阿里墨格得[22],工部曰波尔得阿大威尔克斯,理藩院曰科罗里阿非斯[23],巡捕曰波里司[24],理刑之地曰塞尔格得。又有一种专管地方街道者,由民人主之,分段管理,曰阿得门,总管曰梅得尔[25]。
兵官马尔铿来,久处中国,自言为英官五十二年矣。其职若八旗都统,有统兵之责而事较简,亦优其老也。
廿一日回拜德尔比丞相及阿得威诺、马尔铿,及德国公使闵斯达,皆不晤。因一游海德花园,见君主所造博雅那像。石级高数仞,中为亭,穷极华丽,槊〔塑〕像其中,环亭槊〔塑〕古人物以数十百人计。亭外第二重石级四角各为石台,槊〔塑〕古人物之尤著者。第一重石级四角石台尤高大,亦槊〔塑〕古人物,而略寓四大洲之意:亚细亚人骑象;欧罗巴人骑牛,在亭前左右;阿非利加人骑橐驼,亚美利加人骑野牛,在亭后左右。石台四周人物亦无数,各肖一国之形。亚细亚有肖中国衣冠者,科头宽衣大袖,若今时僧服,盖犹古制也。一亭之费巨万。
晚归,利如洋行刊木多来见,询知在中国十五年,渐次为大管事。
廿二日礼拜。金登干夫人邀同侍人为万生园之游,予尚未至其地也。德使闵伯枉谈。张听帆购得伦敦游览图,标记其可游览之地凡数十。此来抑郁百端,竟不乐出门,实亦病不能支也。
廿三日闻君主以是日由阿思本回伦敦,而迄无信息。遣梁氏回拜各处。夜梦俞竹君邀饮,并出数图索题,似系从军出塞之意。为题二绝句云:名王系楼护,将士唱刀环。临老腰肢键,犹能一据鞍!
酒亦我所欲,诗更豪于酒,此腹空如瓠,枵然无一有。吟哦而醒,急起书之,以备遗忘。
廿四日外部德尔比丞相知会,明日二点半锺觐见君主。适马格里外出,一切无从考究。君主自阿思本行宫回伦敦,闻明日一点锺始至,即已示定觐见之期。外国之礼,简而速如此。
廿五日未正,偕云生诣柏金噶恩巴雷司。外设铁阑门。门以外人如蚁聚,无敢入门者。再入一重门,其院落极大。又转入一重门下车。入门右转,上楼三重,至一长廊小坐。丞相德尔比及威妥玛咸在。候至申初,德尔比及御前大臣(英语言劳尔德禅伯尔勒恩)鲜摩尔、恺木伦(亦曰开尔伦斯)前导,至一小屋。君主方立候(其公主毕阿得利斯旁立)。入门鞠躬,君主亦鞠躬。德在初递交国书,诵政通使之词;马格里接诵英文。君主言:“此次远来,为通两国之谊,庶期永保和好。”朽勒尔转述君主之言。答曰:“是。”因问中国大皇帝好。答曰:“好。”又曰:“既接收大皇帝国书,亦当有书回致。”答曰: “是。”复鞠躬而退。因往拜俄使瓦、德使简〔闵〕、法使达、美使皮蕾盘。三使皆有信,独法国〔使〕无信,而所见者法使达拉固一人而已。
廿六日为西历二月初八日开会堂之期。午正,偕云生、莼斋、和伯三人同往。云生与予坐右手上层,三十馀国公使咸在。莼斋、和伯坐楼上左方。凡三方。楼上下皆妇人。其世爵等坐院中。中设长案,青长衣三人朝上据案坐。世爵集者皆披长𣭱,色红,用白羔皮镶其中,或二横,或三横、四横,亦有上半全披白羔皮者。(询知四横者公爵,三横者侯爵,二横者伯爵,一横者子爵,其红衣无横者男爵也。)上设宝座,前设大红墩一。少顷,太子与其妻至,坐宝座旁,其妻坐红墩向上。又少顷,君主至,侍卫兵数队,有捧磁瓶、杖、杵前导者。女侍卫二人。执长戟旁立者二人。坐定,启前门,宣下议政院人入,至前廊下,排立鞠躬。
于是宣读敕词(宣读者为铿恩司,亦伯爵,主君主册宝,分位最尊),大略言:“土耳其与其属部塞也维战争未息,各国能不至动兵,乃所至望。而闻五印度去岁大荒,民食不足,心实忧之。其印度地方诸王子及民庶等,尊我为后帝,极所欢悦。又阿非利加之南亦有兵警,英国附近属部亦须防备,以保全其民人。现饬执政大臣料简一年用度,应得几何,应从何取办,再行宣布,与国人共议之。”诵毕,君主出。
晤塞挪伯及威斯密斯侯之妻,极款曲。禧在明持其君主手册,起西历正月初一,每日所见之人皆令亲书于册,按各人生日书名其下。如我生三月初七,为西历四月廿日,则书于廿日之下。其君主之细密周到,亦可想见。
是日开会堂,其执政毕根士立而不坐,询知始封伯爵,此次初入上议政院,尚不得遽就坐也。其律法之严如此。
以昨日始逞递国书,应急具奏。本日又以会堂耽延一日,计抵伦敦二十日矣。是夕具奏稿二通,并致总署及潘伯寅、翁叔平、周荇农三函,外致合淝伯相、沈幼丹、冯竹儒、黄子寿、唐景星、黄泳清、莫善征、李勉林、郑玉轩各函,并由上海分递者也。又致扬州魏赓臣、温云一函,家信丁字一号,及张力臣及西枝和尚及志城三信。
折件已缮就矣。刘云生为其外部所持,下令随同呈递国书,经函致威妥玛,属其转政外部,乃得随同一见,而终以国书无名,不认作公使。乃为疏请补发国书。而嵩焘固正使也,亦无驻扎文凭,外部亦曾一问及之;以其意方欲得公使驻扎,不加深求也。故于疏内申明补颁充当公使驻扎文凭,兼列正副使名。云生忽自具一疏,请裁副使名目,持论极正。然其在京,方以鄙人派充参赞为憾,啧有烦言。嵩焘与言明:始拟派参赞由我,后派副使亦由我,大抵为公言之。云生不信也。此奏徒滋人疑而已。
廿七日往拜各国公使。晤日本乌使,询问本爵各官应否通拜。乌使告以递国书日即应往拜,过三日则为不恭。于是急往拜丞相毕根士,馀皆不知其寓处也。屡属马格里探问,竟不得其要领。乌使意气如云,致〔至〕可感也。
廿八日偕云生往照像。因往拜吏部尚书克罗斯、户部诺(罗)司克达(葛尔)、礼部墨里逊、兵部哈尔狄、商部阿大力(亦曰阿德尔赖)、海部倭顿达、信报局尚书马(满)讷斯、御前大臣开尔伦斯、内阁大臣李赤满、印度尚书索拉司福立、藩部尚书堪那瓦(亦曰布尔克)、外部侍郎丁达坦、柏尔先〔克〕(亦曰布尔克)、旁思茀得、立得斯及其司员三得逊,及补拜各国公使。晚归,奉十月十八日上海拜发折件回批,并接恭邸及合淝伯相、毛煦初、董韫卿、沈纪笙、唐景星、蔡瑞亭各信。
廿九日礼拜。与黎纯斋商,前具奏疏,与顷见吴江相国书所见太远。而云生一函一奏,皆能巧当政府之心。初谓云生不能合时宜,至是益知其学步时趋,过鄙人远也。
三十日为中国之除日。丹使毕娄来见,言各部侍郎亦必须一往拜,以属马格里补办。有新简香港总督赫里西来见,以香港总督铿尔狄调赴新金山[26],往代其任也。言曾为拉布湾总督(在南洋),又为巴尔比多斯总督(在大西洋海),近始调香港也。晚邀刘云生、黎莼斋、德在初、凤夔九、姚彦嘉、刘和伯、张听帆、黄玉屏、张玉堂及阿保及马格里,为团年之会。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
- ↑ Lord 也
- ↑ Edward Smith-Stanley, 13th Earl of Derby. 此处指Lord of Derby
- ↑ 前首相William Ewart Gladstone。商人出生,无贵族爵位及封地。故直呼其名。现首相 Benjamin Disraeli, 1st Earl of Beaconsfield。 按封地称毕根士。类似中国称燕王,豫王
- ↑ gold sovereign
- ↑ Crowns
- ↑ Shilling
- ↑ Sixpence
- ↑ thruppence
- ↑ Penny
- ↑ Farthings
- ↑ BankBill
- ↑ 此公在上海时,与太平军谈判作保降人生命安全。后因李鸿章使诈杀降,拿手枪找李拼命
- ↑ Duke
- ↑ Marquess
- ↑ Earl
- ↑ Viscount
- ↑ Baron
- ↑ foreign office
- ↑ Home Office
- ↑ exchequer
- ↑ War Office
- ↑ Admiralty
- ↑ Colonial Office
- ↑ Police
- ↑ mayor
- ↑ Governor of Queens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