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与巴黎日记/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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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四年八月
[编辑]〔光绪四年〕八月初一日戊寅为西历八月廿八日。接上海六月初七日由英公司“的希”船递到八十四号包封。先发七日,乃后一日始到。内总署公文一件(新嘉坡领事经费,仍饬核议),南洋大臣公文一件(领事胡泽璿〔璿泽〕自称候补道,应候核议),并第九号家信,犹杨瑞堂上海所发也。
西洋天文家尤以寻测向所未见之星为奇。所知数十年前赫什尔寻出一星,即名赫什尔(赫什尔为威妥玛之妻父);类非里尔寻出海王星(巴黎类非里尔、铿百里治阿达摩斯同时测星,云有一巨星,为历来天文家所未见。其后美人始寻得之,相与名之海王星)。近来又有二事:
历象家言:日居中,五星与地环绕之。轨道在日与地之间者,曰内政星;包出黄道外者,曰外政府〔星〕。外政星如土星,如木星,如天王、海王等星,皆有跟星(洋语曰萨得来得,地球跟星谓之月),独火星无有。近美国华盛顿观星台历士哈尔,推测火星跟星亦有二,稍分内外。外跟星三十小时又十四分一周,速于白道三十一倍;内跟星只七小时三十八分。其为体至微,其大者全径不过一迈又千分之六百零九,此以镜窥而得之者也。法人渥得(即类非里尔)定日与各政星之重体,推算火星恰当三百兆零九万分之一。哈尔既寻得火星二跟星,即以速率衍其重率,恰当此数。此以数理而得之者也。
水星在地球轨道之内,类非里尔亦曾测得之,云见有微点掠日而过者,距水星为近,必别是一星。其后医士勒士家尔波自谓得之,而亦未有主名。近美人洼尊始定其程度,名曰茀尔铿。茀尔铿者,希腊语以为主铁之神,云最有力。(顷询知是星距日为近,尚在金、水二星之上,故其光为日所掩,终古无见者。近因类非里尔推测及之,美人洼尊谓:非俟之日食时,无从窥见也。会六月三十日日食,于入地后,英人洛基尔亦往华盛顿城观之。洼尊驾千里显微大镜于日左旁伺之,见一星大于所用施令钱者逾倍,急呼洛基尔共证之。亦与五星环日周转。同时有用照镜影日食既时形状,亦有一线光掠日旁而过。盖是日日食二分半之久,祇能用此时窥测影象者,亦照至二分半之久,得互相印证云。)
凡英人语五星之名,土〔木〕星曰究毕达,金星曰维讷斯,火星曰玛珥斯,木〔土〕星曰萨得姆,水星曰麦尔曲里。此茀尔铿及火星两跟星,并美国人近月内测得者。
初二日马眉叔在巴黎政治学堂专习公法。其学堂肄业大纲,凡分五等:一、出使各国;二、国家机密政事;三、地方管理民事;四、户部征收赋税之事;五、总核出入款项。每岁户部、外部拔取其尤,以备录用。而在馆肄习者以两年为期,或专习,或全习,期于有成。
其所以为教者,凡二十一款:一、管理地方各法;二、管理地方之事;三、总论欧洲各国赋税之法;四、定赋税之所自在;五、总核终年赋税出入之数;六、考核国中理财之法;七、比校各国商例;八、总撮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乾隆五十四年)以后各国通商条约之数;九、读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以后各国和约;十、撮一千六百四十八年(顺治四年)至一千七百八十九年各国有关系之和约;十一、习一千七百八十九年至一千八百七十二年(同治十二〔一〕年)欧洲各国交涉大略;十二、定出使各国章程;十三、近一百年英、法、美政事因革;十四、习一千七百八十九年至一千八百五十二年(咸丰二年)法国上下议院事例;十五、比、瑞、奥、布等国政事因革;十六、各国交涉公理;十七、各国议和公例及设立领事章程;十八、论政事关系之地图;十九、核算户口之法;二十、关系工商之地图;廿一、各国民间户婚产业事例。
其教法,有讲论,有问难,又别有指授英、普两国语言文字之师。每年由师考验,第一年专主问答,第二年考试论说,得优等给以凭照。每日讲论二次;
一、论使臣专为通声气、采虚实,知彼知我。俄公使在士,不知土国之虚实,而劝俄皇用兵,此不知彼也。法公使在普,能知普之强矣,而不知法王之决于战也,未及早防,此不知我也。宴会酬应之间,亦当于无意中探国人之口气,察国中之政治。
一、论各国外务院各有公司,章程大同小异。俄国另立东司,专理中国、日本及土耳其交涉之事。普国于诸司外设立一司,专藏〔理?〕他国田产、户口、赋税之事,天下图籍,尽数藏庋,其虑深矣。
一、论比利时初立国,法人议合二国之关并而为一,一纳进口税,可以通行两国之地,不再征收,按月分派。欧洲各国以为法人兼并比国之渐,却其议。此例行之普国,名赵尔完伦(译言统关也)。先是,日耳曼小邦棋布,关卡林立。普于日耳曼诸邦为雄长,立议设一统关,裁撤诸卡以惠商旅,而稍加重其税,按照各国幅员大小均分之。未数年而有普、法之战,普立为皇,而此统关遂为普独擅矣。今闻在中国议裁厘金,殆犹彼国赵尔完伦之馀智也。
一、论日本重修和约,增改二事:一详订税则;一禁止外国商船在日本口岸贩运。盖通商所以通二国之有无,至本国口岸,岂可纵外人夺民口食。故西洋立约,概无外人在本国口岸贩运之条。惟法、日两国,犬牙相错,始开此风,中国竟以通商口岸视同外地矣。
一、论英、法税则,历来本重,甚且有值百抽百之数,禁货亦多。近年英国立约,减定税则,商货大畅。英、法制造诸厂,因之日兴。然英、法当时立约,亦分三等:一钢铁物料之类,概免纳税。盖钢铁英多而法缺。英不收税,钢铁之出口者多;而英商获利,额外之征税愈多。法不收税,钢铁之进口者众;而法厂可兴,则成器之收税更甚。一则此有彼无之货,如法之酒、英之布,此则相物为准则,法酒有百斤取至二十五法兰者,英之布亦然。一则彼此皆有之货,则额外苛征。法货往美国,尚有值百抽百之数,为时式衣料及时样女衣之类。
一、论意、法之文出自剌丁;英则半由剌丁;奥、普则尽由撒克桑。
初三日发递致刘芝田、方右民、冯季云、易梯衢、黄泳清及家信廿五号,并发上海道公文,札饬议递送文报局事宜,兼致冯竹儒挽件。
法工部详报火轮车路,共计一万二千七百十五迈,外有三千七百五十七迈议定修造,尚未兴工。其专为内地来往,二千八百八十七迈。又各矿各厂私修铁路一百零九迈。馀皆通达邻国,凡分二十八道:通比利时十五道,通德国六道,通瑞士国四道,通意大里二道,通西班牙一道。
普国火〔铁〕路凡分三种:一由国家建造收费;一由公司揽造而由国家收费;一由公司自造自收。其第一种铁路共长一万二千二百三计乐末(每计乐末当英里八分之五),此种铁路专为调兵御敌。第二种铁路长二万九千一百计乐末。三种铁路长一万一千六百七十五计乐末。共费银八千五百六十六兆八十七万五千佛兰。
普国统属日耳曼小邦,改称德国。其官制:总理军国兼各国事务毕士玛一人,吏部属焉,总理各口监督税务司、稽查流民司、掌教化司、总理邮递电报司、火轮车路司、军储司、陆军部、水师部以及各口提镇统属焉,是以权一而所令必行。外有刑院、商政、农政、总核所、考工所、各分职掌。各邦集议,分九会以稽查各事:一议军务炮垒,二议水师战舰,三议关口赋税,四议商务往来,五议电报铁路,六议刑事,七议总核事务,八议各国事议〔务〕,九议新收法国亚撒、禄冷两省事务。凡有更定国制,则别选人议之。(现计日耳曼列邦二十五,议臣五十八人:普国十七人,列邦多者四人,小邦不过一人,并驻普京集议,普皇为监临。)以外各府皆有地方官专理。各乡则有乡老,由民自选。军政以普皇为上将军,节制各国提镇。此官制之大略也。
德国户口据一千八百七十七年详报:四十二兆七十二万七千三百六十人,远徙者五万十三人,婚嫁者三十八万六千七百四十六人,生育者一百七十九万八千五百九十一人,死亡者一百二十四万三千五百七十二人,柏灵居民九十六万六千八百五十六人。上议院五百三十人,普国三百二人;下议院八百七十六人,普国四百三十四人。约当四万三千人之一,并按各邦大小选举议院人之数,此户口之总数也。
德国军政,尽人为兵,以十二年为期。其中三年供徭役;四年归田,有事招用;后五年中,有事戍守而已。每年充兵者约十四万三千人。一千八百六十三年复定新律:国家危急时,不论老少尽宜充兵。无事时,共设步兵四百四十四营,计二十五万五千四百八十人,武员八千七百二十四人;轻兵二十六营,一万四千五百四十五人,武员五百三十二人;额外兵二百九十三营,四千七百五十九人,武员三百四十九人(此种兵乃归田额外之兵,故武弁浮于兵额);骑兵四百六十五营,六万四千六百六十九人,马六万二千五百九十一匹,武员二千三百五十七人;炮兵三百零一营,四万五千八百八十四人,炮一千二百零六尊,马一万四千八百四十五匹,武员二千三百十二人;凿道兵二十营,一万三百二十四人,武员三百九十四人;车兵(所以运军粮者)十八营,五千零五十人,马二千四百五十七匹,武员二百零二人;外附杂兵九百四十四人,武员三百十人;又中军营武员一千九百八十二人。共计武员一万七千一百六十二人,马七万九千八百九十三匹,兵四十万一千六百五十九人。(其间哨长四万八千三百二十五人,杂兵一万二千五百四十四人,病院役兵三千一百一十九人,役夫九千四百五十一人,发粮兵一千四百九十人,医生一千六百二十六人,马医六百二十一人,械匠六百十八人,马鞍匠九十三人。)有事则分三军:曰前军,以冲锋者;曰后军,以弥补者;曰守军,以巡城者。
前军统帅营下武员八百六十三人,马五千七十匹,兵五千一百七十人,专听粮台、军火局以及电报之用。步兵四百四十三营,兵四十五万五千六百二十人,马一万七千九百零八匹,武员一万零一百九十名。轻兵二十六营,兵二万六千六百七十六人,马一万零四百六十匹,武员五千七百二十人。骑兵三百七十二营,五万九千八百一十四人,马六万五千六百零八匹,武员二千一百四十四人。炮兵三百营,炮一千八百尊,兵七万八千一百二十人,马七万七千四百三十二匹,武员二千二百八十七人。凿道兵五十四营,二万零九百一十七人,马九千六百四十七匹,武员五百五十五人。车兵三万八千四十〔百〕五十一人,马四万六千零一十七匹,武员四百八十四人。外有营务处武弁二千一百六十人,兵二万八千二百六十人,马一万零八百七十四匹。共计兵六十八万七千五百九十四人,马二十三万三千五百九十二匹,武员一万七千三百一十人。
后军统帅营下武员三百七十五人,马三百二十二匹,兵一千八百三十一人。步兵一百四十八营,一十七万九千五百二十四人,马一千零三十六匹,武员二千八百一十二人。轻兵二十六营,八千零零八人,马二十六匹,武员一百零四人。骑兵九十三营,二万三千九百九十四人,马一万九千七百一十六匹,武员四百六十五人。炮兵六十一营,炮四百二十六尊,兵一万三千二百六十一人,马五千五百零七匹,武员三百四十人。凿道兵二十营,四千九百五十人,马二十匹,武员九十人。车兵三十七营,一万一千五百二十二人,马三千九百零三匹,武员二百四十人。共计兵二十四万三千零九十五人,马三万零五百三十匹,武员四千四百二十六人。
守军兵部行营兵一万人,马一千八百五十匹,武员八百五十人。步兵二百九十三营,二十五万零二百四十四人,马二千零四十四匹,武员六千四百二十四人。轻兵二十六营,六千五百人,马二十六匹,武员一百四十人。骑兵一百四十四营,二万二千九百六十八人,马二万五千三百八十匹,武员八百二十八人。炮兵二百三十二营,炮三百二十四尊,兵五万四千八百五十二人,马八千一百一十四匹,武员一千三百七十人。凿道兵四十八营,八千五百三十八人,武员五百三十一人。共计兵三十五万三千一百零七人。马三万八千四百一十四匹,武员一万一百零七人。
统计三军一百二十八万三千七百九十一人,炮二千五百五十尊,马三十万一千五百三十九匹,武员三万一千八百四十三人,此普国无事与有事之时兵额总数也。
德国水师旗帜,乃黑、白、红三色,中绣一鹰,下架铁十字。铁甲快船八艘,共计马力四万八千五百匹,载重三万四千八百七十二吨,炮一百零七尊。铁甲大船一只,马力三千匹,载重二千三百七十二吨,炮十尊。铁甲船二只,马力二千四百匹,载重二千零零九吨。甲艇五艘,马力三千五百匹,载重三千九百二十吨,炮五尊。大轮船一只,马力三千匹,载重三千三百十八吨,炮二十八尊。船面铁盖炮艇七艘,马力一万七千六百匹,载重一万四千七百八十二吨,炮一百一十七尊。浅皮炮艇七艘,马力一万零八百匹,载重九千五百六十二吨,炮六十二尊。邮舰四艘,马力三千零五十匹,载重二千六百十八吨,炮八尊。轻舰二艘,马力三千六百五十匹,载重一千九百九十七吨,炮四尊。炮艇十四艘,马力四千五十匹,载重四千三百八十二吨,炮三十四尊。水雷艇三艘,马力三千四百三十匹,载重一千五百四十四吨。运船二艘,马力三百二十匹,载重四百二十五吨。外有三桅夹板船一艘,载重一千五十二吨,炮十二尊。二桅夹板船二艘,载重一千七百零八吨,炮十八尊。水师兵船六十艘,马力十万三千三百匹,载重八万四千五百六十一吨,炮四百零七尊。船坞现造铁甲船六艘,炮艇六艘,统计马力三万五千九百二十匹,载重三万三千一百七十七吨,炮一百二十四尊。此普国水师总数也。
德国赋税共计十二款:一、关税银二百五十三兆零五万三千八百十玛克(每玛克当洋元四分之一);二、汇票印税六兆九十一万四千玛克;三、驿务电报收银十一兆七十万九千六百三十六玛克;四、火轮车路税九兆九十四万四千玛克;五、官私银行税一兆五十五万玛克;六、杂税十兆十六万五千一百五十八玛克,七、帑息三十三兆五十六万九千一百十一玛克;八、上年度支赢馀十一兆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九十五玛克;九、铸银项下十兆零二十万玛克;十、各项股份息银七兆七十八万一千七百二十八玛克;十一、额外进项一百零三兆十四万七千九百五十六玛克;十二、各邦税银八十一兆零四万四千一百七十一玛克。统计五百四十兆六十万八千一百六十五玛克(不及法国四分之一)。
其出项共计十三款:一、内阁项下经费四兆十九万零四百七十一玛克;二、议院经费三十一万九千七百玛克;三、出使项下五兆九十万八千二百五十五玛克;四、军费三百二十三兆五十五万三千三百九十八玛克;五、水师军费二十一兆六十七万二千零七十三玛克;六、刑院经费七十九万八千二百十七玛克;七、官办火轮车路费二十七万二千七百五十玛克;八、新得法国两省经费十七万一千七百六十玛克;九、国债息银三兆八十九万五千玛克;十、报销部费四十万三千八百六十六玛克;十一、文武俸银十八兆零六万九千五百一十玛克;十二、暂债息银三十三兆五十六万九千一百一十一玛克(国债有永、暂之别,永债岁还息银,暂债明定数年子母一并归还也);十三、额外项下一百二十七兆八十四万八千三百九十九玛克。统计出项五百四十兆六十七万二千五百十玛克。此普国出入总数也。
新报并载:德国创置炮台铁塔,现造十四座,安置葛伦业、麦斯、泗特拉斯布尔等处炮台。其所属伯尔的海口岸,业经建立此等铁塔。迤东之包森、葛尼泗柏尔等处,亦拟修建。每座铁塔,工价约二十万玛克,系用铁板合成,共六七块,内容大炮二尊。铁板厚约五十五桑的麦当,若用以保守海口,须厚至九十桑的麦当。随意转动,灵便轻捷,曾于毕勾地方一试之。
初四日日意格会同马格理、联春卿同诣会厂,观挨及新、旧两厂陈设。盖色勒布斯曾约至厂,讨论挨及事宜,而经理挨及厂会为英人罗颉斯,谓必可一见。至则两君皆避暑乡间,罗颉斯与法人舍郎,轮班经理厂会。舍郎亦外出,所晤仅意大里人霸威斯,为挨及主办制造者。旧厂所陈设,并挨及大小石刻,及铜铸小像,人形或马首、牛首、狮兔首,或坐或卧;及上古所用石刀石镞,及小贝连合为器具,及象牙长数尺或丈许而中空,及小器具不详所用。西洋考古者动指目为六千年以前人物,以知中国原始夏、殷,有数可纪不过五千年,故论挨及文教先于中国,要皆傅会臆度之词也。新厂则遍列五谷、丝、棉、土产,及所织绣、纱罗、纻布,及铜器、木器。而色勒布斯所开苏尔士渠图式,别为一屋。斯丹雷所探阿非利加地图,别为一屋。色勒布斯尝于此讲论挨及事宜。
苏尔士渠图式,凡一树一屋,及堆聚砖石柴木,皆备具之。所设电报,远近及旁通阿里布〔克〕三台,纤细不遗。正河南岸小渠纵横,所以引清水者,云此项工程尤巨。盖其时〔地〕皆沙漠,炎蒸之气,无间春冬。近海<齿咸>卤地,役工数千人,苦食水不可得。乃先为小渠通尼罗江引清水,或天雨亦足以资潴蓄。初时工役死亡者多,小渠成,遂以少病,而后可兴大功。
阿非利加探路,西洋经营盖数百年。其图用五色斜曲勾点,分别记之。盖前后探路者已一百三十人,多或五年六年,少或数月,欧洲各国人皆有之。近比利时国主复立会,岁一派人前往探访,务在开通道路,设立商埠,以为懋迁居贾之计。阿非利加一洲,当地球一面之半,缩于亚墨利加全土,而径广过之,视欧罗巴三倍有奇,而终古浑噩,为文教所不及。中间十馀国,略能举其名而已,立国治民,一无可纪。西人因稍开通其海口,英法二国及葡萄牙亦颇侵踞其地,设立埠头。牧师等亦往往径入内地教化之,使变化其顽梗之性。于是沿海亦稍从西洋之俗,日渐繁富。而内地之榛梗未辟,犹如故也。西人乃遂群起经营之,殆亦运会之成于自然,不可遏抑者欤?(英国费二十馀万金磅,赎各海岛所买黑奴数万人,于阿非利加之西海湾旷土以居之,遂以立国,名曰来比尔里亚。来比尔里亚,言得免拘束,自在游行也。其国近办遣使驻扎英国。阿非利加遣使,仅此一国而已。)
因阅挨及会厂,便过法人所设中国古磁及铜器玉器,日本铜器,及柬埔寨石刻。凡分三大院。中国磁器凡数千品,大小具备,并精美,为近时所无。亦陈列古钱刀数百品,起周秦,迄明。日本铜佛、铜鼎或高丈许,制造绝精。柬埔寨石刻尤奇,即古真腊国也,越南立为嘉定者。法人既据西贡海口,其地遂墟。所陈列石刻,多佛教之遗,如石幢、石塔(石幢大小数座,亦有一千佛幢)及所刻狮、象,高或一丈数尺,及佛像大小。其石刻桥栏一段,则亦天下之巨观也。据云置之石桥两旁。盖为九头蛇昂其首,高约一丈七八尺,身如龙,为三石人抱之。其抱蛇首一石人,凡为十二手抱之。人皆作跪势,屈膝伸足,其高犹丈许也。三石人以后,蛇身遂断。即此运费,已不赀矣。洋语名之干波底亚,询之即嘉定省也。
随游日本花园,副办买达邀坐茗饮。旋过桥观所刻铜像,仅成一首,云铸送美国纽约海口者。梯而上,至所戴冠上,为长方片,如门可启闭。人立其间,及半而止。云此神名类百尔底,言自在无拘束也。手举一灯以引海船。
便至桥旁救生厂,考求护险方法及所用船只,及入水底及冒火出入人像。大率入水入火,并口衔皮管,以通外气;并携灯出入,以内自照,亦有皮管引气而入者。尤畏烟气,故须著冠掩其鼻。入水著皮衣,入火著毛绒衣,盖别是一种毛绒,入火不著者。
其最奇者,日思巴尼牙海口,一百八十年前沉没一船,云其中多金。法人近有设法入水捞起者。又陈列数百事:凡木片之朽腐者,及半段壶、片瓦、瓶罂之属,皆珍列之。亦有人首骨,及当时所食腌肉,犹有大块存者。(西洋医士谓腌肉极难化,即此可见。)其破瓦钵上粘蚌壳及螺蚌之属,与朽木相为融化,诡异奇离,亦复可观。
又至克罗苏厂,观施乃德一人所陈设,盖所开矿产及所造钢铁机器。有铁甲船式,钢铁厚逾二尺,高大约丈许,亦植立院中。巨炮长三丈五尺,径围七尺五寸而实心,仅炮口铸空约尺许。其房屋皆施乃德所造也。问知并无营求,惟陈列以壮观而已,所费已逾十馀万法郎。
初五日礼拜。哈尔得函称:前在伦敦茶会晤得拿尔,当时即为我摹一小像,吾不知也。
得拿尔二十年前为驻扎印度巴得拿统领,会值印度全土俱叛,巴得拿蠢蠢欲动,旦夕不自保。得拿尔募得巡捕数十人,及其地出力与为谋者数人,日夜防护。忽一日,乱民四起,得拿尔急率巡捕掩捕之,得为首者一人、乱民三十馀人。即其地讯之,戮十三人,纵其非首谋者二十馀人,民心大定。得拿尔探知回民习律法者三人,实诱民使为乱。一日,会绅民集议。临去,留此三人,曰:“愿少间。”已而谓之曰:“闻君三人实导乱,吾不敢信也,亦不敢不信。请留住署中无归,吾亦不尔苦也。”为洒扫一洁室居之。而印度总督赫类底者,故与得拿尔有隙,据以为罪,撤其任,令珊莠尔森往代,即日纵释回民三人。已而反迹益著,复捕而流之荒岛。而得拿尔坐是废罢二十馀年。
其时格兰斯敦任户部,罗斯噶得方为幕府,知得拿尔之冤,屡言不省。有名色尔缠克尔者,亦官印度,习知印度旧事,著书论之,刊未毕而卒。其子以属之马立生,为卒其业。马立生知得拿尔于印度之巴得拿为有大功,罢官二十馀年,〔脱“无”字〕能白其冤者,为痛切言之。其书始行,于是英人始知得拿尔之被屈也。以西洋民气之通,下情无不上达者,而犹冤屈如此,岂非人事之可慨叹者哉!
初六日德人喀来任测月中有山谷下陷之形,似西班牙、意大里等处火山,沙土为所冲激,旁涌而中枵。近复得一陷深处,类近时冲激者。因言月中并无水,其行度绝迟。地球每日一转,月则径月乃一转,凡十四日有奇向日,又十四日有奇背日。其正向日一二日间,热倍于寻常极热之度(凡寒热均以一百二十分为极度。开水腾沸,其热至一百八十分。熔铁风炉则至三百馀分)。正背日一二日间,又倍于寻常极寒之度。寒热争差几至五百度之远,故无生物之功。其中想亦有能经历寒暑以生以长者,然必非若此地球人物之类也。
近数夜间,见东方有星丛聚若一大星。用小显微镜视之,见五星布列——,其大皆倍于常星,相距不及一薤叶,其中小星尚无数。过子刻以后,从东方徐上,亦未窥其究竟也。
初七日前伯里玺天德踢倭士周年之期,其夫人约至路德达夫礼拜堂听经。左右分九班,左班上院总裁、下院总裁、上院议绅、下院议绅、各院翰林、各部绅耆、门下沐恩,其下眷属,其下兵士音乐;右班各部尚书、军务大臣、各国公使、议政大臣、文武大员、水陆各营,其下眷属,其下报馆书记。上为礼拜堂,教士数十人,乐工数十人,持诵两点锺之久。中为坐台,以安亡者之魂。教士数十人各持巨烛环立,主教持金锺,两人持烛夹之,环坐台再周。堂上下燃烛数十万枝,会者万馀人。自外门以达上礼拜堂,并用青呢为幕帘,两旁张帷为甬道。通法国八十六府献花。坐台旁为巨圈,万花编聚成字及花纹凡百馀圈,盖亦有各营部公献者。询之,其家凡费法兰六十万。
是日接总署电报,已派曾劼刚来代。得稍应陈小舫之课,苟延性命以归,实所深幸。
初八日屠威斯约娄依狄伦街会议法兰克茀尔公会各条。盖凡公会所议者,至是讨论以求尽善,乃以付刊,邮寄各国政府。正坐七人,则总办及录写及宣示者;旁坐十八人,相与辨论。予与日本公使坐右手旁观听。凡论审讯他国词讼,及各国互交人犯,及苏〔脱“尔”字〕士河,及著书家保护章程,各有论辨。每论一条毕,旁十八人齐举手,即允付刊矣。中论保护新开河,屠威斯宣布,言:当比校局外之国,即有兵争,不得侵及苏尔士河。有名来纽者言:“‘局外之地’四字未妥。凡立和条〔约〕,有‘局外’ 等字者,谓与兵事无相交涉也。即遇兵争,其国不过问,亦不准交兵之国侵及其地。苏尔士河则兵争之船,兵船商船,皆听来去,不得阻止。所重在保护此河而已,于人事无与也。故当言保护,不当云‘局外’。”又有名喀吕南者(系法国有名律师)言:“此等正须细酌,又须与寻常和约相符,无格外新奇之字。”于是总办另派与会人数〔数人〕再加考证,以求尽善。其议论之公平,规模之整肃,使人为之神远。公会总办为费尔得,美国人。此次定议总办巴里右,法国人。又有一人来见,询知为甲格模斯勒尔,比利时内部尚书也。惜中土列国时无此景象,虽使三代至今存可也。
初九日日本公使上野景【及拉郎得来见。拉郎得为学馆学生,学习中国语言文字者也。思谋中国差使,因陈敬如求见。晚赴喀吕南□饮,盖万国公法会友之一。同席费尔士、屠威〔脱“斯”字〕、来纽,皆所识。外希腊人亚勒克桑得拉、俄□□尔登、英人噢郎,皆与一谈。希腊及俄国,皆由国家派赴公费〔会〕者,噢郎则阿思茀学院教习也,并深于律例之学。
李湘甫见示刘和伯信,德使已改派李丹崖。广东生至是而盛气尽矣。中国使事,于是始稍有生机,闻者皆为称庆。
初十日与日意格、马格里同游格立雍农田机器〔此处疑有脱字〕。至芒霸拉斯车行,附汽轮车至格立雍。其总办都得尔腿他出,副总办罗斯马仑迎于本车,预备马车至学馆,洋语曰阿尔格立据尔堵尔。所游历各学院:
一、农田机器图式院。各种农器,并丈量地亩仪器,并采蜜机器,并量准农功机器。盖一平方车,用马力曳之,上设轮轴,束纸其中。车后有铁钩。凡平量农器之法,将其气〔器〕用绳索挂之钩上,使一马负车行,触动车上机器,则轮轴自转。农器轻重,自注明纸端。以农器愈精则愈轻,两马曳之,不能疾行,而一马能曳之疾行。所以异者,制造精也。中有巨木整围圆板数十,以辨知其木历年久远,及木质之坚脆。凡木大逾合抱,即自成圆围文,每一围当一年之数。其大者至二百馀圆围。
一、地质土石院,矿产五金及各种土石(有石中含圆石如蚕,及大螺大蚌,及无数小蚌,千态万状),穷极各国地产,而格立雍所部地产尤备。
一、谷种院。玻璃瓶陈列数万五〔谷〕种,及豆,及各草种,及麻及棉,及诸药品,并注明所出之国,东至中国、日本以达内外蒙古皆备。如稻米有全黑者,云蒙古黑稻,予固未见也。小麦以英属为佳,或圆或长,并大逾常麦。旁及五色颜料,及造宝石之法,皆陈列满架。中为圆围巨架,五谷及马草茎叶全者,罗列亦数百种。指示中国稻麦,亦惟颔之而已。
一、化学馆。凡六,尤学馆之要务也。
一、听讲学院。凡六,中有一馆,专讨论牛马诸兽骼骨,及筋络血管,及辨马齿年岁。
一、测度仪器院。围有小园,环设仪器。如寒暑表、风雨表,及测雨尺寸圆桶,及测潮湿机器,及试水气升降,皆可坐守仪器,以辨知年岁之丰稔。
一、格致院。中有一教师布里倭,方测光学。用牌署其旁者〔置〕案上仪器,已测量数月。□□□勿稍动移,一动移则前功尽废。询知其用法,则案端立小柱,上竖白金………〔原阙〕…………金网□如火,前安□深柜,透入重镜。又前立一大竖镜,又前□□竖镜,又前设立三角玻璃。又斜立一玻璃长条,引电气以达其旁一仪器。一测光气度数,一测热气度数,以辨知某种谷粟,须知热力几分、光力几分,乃得发生。并云三角镜中分出五色,可以向日照之;设法隔其一色,可以变易草木之质。始知西洋园户种花,变易颜色,一出于格致之功。即所谓化学也。
询之学生百人(每人岁出一千二百法郎)。教习十人:一、化学(有帮教);二律例(有帮教,专习农田律例);三、耕作(有两帮教);四工程(有帮教,皆交涉农工者);五、草木名目;六、树植;七、花草(并有帮教);八、格致(有两帮教,专讲地质及五金矿产,又光学热学关系物产者);九、畜牧(有帮教);十、算学。又有讲师四人,皆法国名有学问者,分日来馆讲说:树植则类柏尔;耕作则买尔洛得;养生则塞尔让;昆虫则义捏尔。国家岁费廿五万法郎,地亩所入及学生岁费约收入十馀万法郎。来学者必先试之,每六月一加试,二年半出院,给以文凭,并农部尚书主之。
回过塞费尔,至马宇法克都尔制造磁器厂。总办何贝尔外出,总监工毕来陪游。厂中有磁器妙西因,极天下万国新旧磁器数万品,亦一巨观也。所新见者,石膏模作细料碗盘,所用曰“高岭石”。西洋制造磁器,得此石不及百年,以仿中国人为之。曰“高岭”者,中国人以名高山之所自出也。
是夕,巴里佑邀茶会。
光绪四年岁次戊寅八月十一日戊子为西历九月初七日。接到上海文报局六月廿一日由英公司船递到八十六号包封,内总理衙门六月初六日法字二号信一件,并公文二件(内发回奏报陈递使法国书一件,奏复御史欧阳云撤回各国公使一件),少荃、经笙两中堂信各一件,梁小若、张翰卿、叶升初、戴仲泉信一件,李筱荃制军信一件,易淑子、易叔辉及志城各信,及家信戊字九号,六月十二日发。
爱克尔斯、罗颉斯来见。爱克尔斯,德国人,所居地曰布来门。爱克尔斯讨论各国钱法,谋铸一种钱,为通行便商之计。其言钱法当以法国为准,通长短之度、轻重之权、多少之量而使协于一。如法尺麦得尔(合英尺三尺三寸)百分之一名桑的麦得尔(桑的者,译言百也);每见方桑的麦得尔之水,量其轻重得一格拉摩。十桑的麦得尔见方名里特勒;每一里特勒之水,量其轻重得一吉娄格拉摩(吉娄者,译言千也)。今当以法国五法郎之式制为银洋,二十银洋重一磅。即中国以银轻重为量,亦赅其中。因推论各国金银洋元所行之远近,著书言之甚详。吾谓此法极便。吾曾游历德、荷及比利时三国,惟比国全用法洋,馀则英、法两国金洋并通行;而银洋各从其国之例,畸零用费极不便。推而行之东方诸国,则尤各有所尚,不能交互使用。今□由西洋诸国先立一章程,专为通行各国钱法,以便商用,一式铸造,凡两国交易用此为准。但令中国通商口岸通行此项洋银,二十倍之为金洋,取携便而计数亦易明,不烦告令,自然通利矣。
晚赴日本公使上野景【之召。设席鲁夫尔大客栈,邀请万国公法会长巴里说费业得、副长屠威斯、参赞里威业、律师格吕南及日本办会大臣买达、驻法参赞苏徐吉、随员亚利西马。上野景【专导扬鄙人之美,而闻其将回国,应通会中人同致祝献之意,又诵词之创例也。
十二日以英儿腹疾,延老医拉费桑来视,日意格之妻父也,年八十三,为阿得卜郎禽兽院总办,已久不行医矣。因荐一人名罗热尔,亦老医也。
李德自阿斯茀往赴意大里法罗伦斯东方会,便道一过,枉问中国民数及赋税成数,约略答之而已。
晚邀万国公使〔法〕会长巴里说费尔得、副会长屠威斯、参赞里威业及格吕南、来纽、马尔登。马尔登为俄国外部官,奉命赴茀兰茀尔得公会,世精律学,因并一邀之。此举发之日本公使上野景【,并邀其夫妇。逾期至一点锺之久,坐客倦矣,乃得其一信告辞。其在伦敦三次枉邀,吾皆展转不能一赴,以有此报,一皆蹇运为之也。
饭毕,格吕南告言:法国律,二十岁成丁,充兵五年;受学试为武官者,亦各以能受职及迁转。格吕南曾任武官,视中国参将。充兵五年期满为听调兵,每岁以一月归营操习,年深者三年一操习。大阅调集各部兵,先期准备衣粮。无论远近,皆各以其时乘坐汽轮车,尽两日期,通国无远近齐至。行军遇〔御〕敌,准此为例。其听调兵归营,应服兵衣及日二食,皆由国家预备。每日领公用钱不过二苏,大率充役而已。拿破仑第三以骄败,普法之战,调兵至逾月而到者寥寥,纪纲废弛,人怀异心。近年人人有报复之心,亦人人怀奋发有为之志。出境与普战,不敢必操胜算;普国再入法境以求逞志,则亦难矣。
马尔登精律法,善言论。告以中国初遣使俄国,一切未谙习,崇宫保亦中国有名望人,幸望善为顾视,照料其所不至。马尔登慨然应许,云必为尽力。
十三日偕日意格、马格里至大会观机器。有创为摄日机器者,能于日光下治米食、肉食,其光力与炉火等。倾水瓶中,引向日,须臾腾沸,如向火然。所观农田及织绣机器二种,大约形式各不同,而制造机器以类相聚,其同皆用〔其用皆同〕。中国所急需者汲水机器,考求得数种,拟制备回家,以资应用。其各种小仪器尤多应考求者。生平于此种学问,苦格格不能入。居此两年,徒为广东生郁闷,无一日自适,百病丛生,万念皆灰,此亦天为之也。
十四日诣谢格吕南、上野景【酒食,并回拜罗颉斯、阮诚意及外部瓦定敦。茀里兰得自伦敦来见,言茀兰茀尔得公会曾建议三款,意为中国言之。马叔眉〔眉叔〕竟不以告。问之,一为与亚细亚不同教之国相接,当另立章程,其中小有变更,亦当与亚细亚诸国会议,不宜专任欧洲之意为之;一、东方各口领事干与地方公事,为必不宜;一、从前论公法交际宜持平者数家,当使之尽意,条议其便利,以便推求。其所言亦皆列之新报,马眉叔于此未免率意,不留心。
十五日接到上海文报局六月廿八日由法公司船递到八十七号包封,内总理衙门第廿七号信(六月十六日发)并谘四件(并新加坡领事事件),合淝伯国谘一件(文报局委员详复广东生谘件),并见《申报》载古得曼一段议论,意取讪侮而已。一切并由马格里关说,召问之,马格里勃然为之不平。生平积累浅薄,有大德于人则得大孽报,刘锡鸿是也;有小德于人亦得小孽报,古得曼是也。此行多遭意外之陵侮,尤所茫然。
晚邀茀里兰得、日意格、贺璧理、马格里,及办大会王子献、马福初、孙信耕、卓品珊四人,及李湘甫、张听帆、陈敬如、马眉叔、联春卿会饮,为中秋觞宴之叙。因偕马格里及湘甫、听帆、敬如、眉叔、春卿踏月街肆中,就观千里镜驾以向月者,各大街均有之。
十六日英人逊顺来见,曾在福建船政局充当教习五年,日意格邀至巴黎观赛奇会。所住波斯穆斯海口,前月十五日英国君主大阅水师陪行,曾于车次一见之。其人亦长者也。
茀里兰得邀往保护制造会。西洋以营造为本业,出一新式机器,得一营造方法,及所著书立说,则使独享其利,他人不得仿效窃取之。然各国律法各别,英国保至三十年,法国保至五十年,其他情形互有参差。而此国所保者不能保之彼国。是以近年来各国文学及讲求制造者相与立公会议之,万国公法〔脱“会”字〕亦议及此。茀里兰得所邀又专议此事者也。吾以不能通知语言文字,乃令马眉叔、联春秋〔卿〕二人偕往。会名恭克乃巴当得。
十七日发寄合淝伯相及李筱荃制军及吴子让及家信第廿五号。往岁在吴城水师大营,以事赴湖口,从亲兵营哨官假一马以行。告言:“马非良也,当别求之。”予以急切不能待,用亲兵一人为导引。行数步,即左右横突入草地。或遇荆榛丛坟,以身就之,鞭之则踶趹。于是令亲兵牵曳以行。每见曲径横出,辄冲突旁趋。亲兵出不意,常至倾跌。行半夜,乃至湖口营,为时三倍,而腿胯为之酸痛数日。因叹言:“此真天下之劣马矣。”广东生之横突,吴江之不受导引,皆此劣马之类也。王良、伯乐所无如何者也!以负天下之重,难哉!难哉!
罗热尔枉过,言医理却病之旨。高底亚函报意大里茀罗伦斯东方会会长阿麦得,曾任日思巴尼牙国主,意大里主之弟也。在日国时,民心未定,乘舆出,有用手枪击之者,阿麦得惧而辞位。闻其人极有学问,为东方会首,则亦兼能考求中国学问者也。
十八日英国老教师弭得门斯函告助捐赈项及立禁烟会,属马格里复书奖之。至是得柏朗门何尔信,请允刊刻此书。始知英国习耶苏教者,曾立会赴中国传教,以入中国内地为名。倡其议者名德拿西,柏朗门何尔为此会坐办。此次助赈中国,会中人为多。得予奖许之信,亦相与喜悦也。
哈尔德嘎罗尔来谈,为法兰银局分设伦敦总办(其银局名康多阿尔得钢得),相就商议二事:一、法国铸造行用中国银洋。予以各国当会议另铸通商银洋,以便各国通行,不宜专以使用中国为名。往复辨论,始知法国此议已早定,其银式亦经铸造,惟须俟之议院会议耳。一、论中国借用西洋银两,利息过重,当自立章程。询以两种办法:(一)责成各海口关道为各银行办理;(一)各国设立领事,就各国办理。哈尔得嘎罗尔言:“必须总理衙门告之各国公使,各国商人自然信从,否则关道之言为无征。其就各国办理,但须各国钦差署一二通知商情者,会同各国集议,自立一会。因事借银,可以会同各国办理,葡萄牙便是如此办法。盖西洋借银均用银票,永远收其息银,是为国债。中国所借不过数百万,其数无多,又多不过三年五年,本息一并归还。但传示各国商人:借银若干,息银若干;发给收单,起若干两,至若干两,听从承认,截至某日止。则各国商人必争起应之,听从收至某数为止。中国一假手居中关说者使分其利,利息日益增多,章程日益分歧,抑亦西洋商人所不乐从者也。”所言可谓切中中国情弊。
十九日为西历九月十五日。伯理玺天德大阅马步军于温生花园,先由兵部约会,又由伯理玺天德约至其帐殿。因邀马眉叔同往,则伯理玺天德夫人为之主,各国公使及各部尚书及提督等官皆在。其帐殿面南,高约九级,铺毡褥,设几,如宫殿式。其二、三等行帐在其右,逶【而下。各军整队立当帐殿,经东随围场环转而北,约十馀里。马步军皆设方阵。须臾,伯理玺天德骑马至,阿剌伯军一行为前导,提督等官二十馀骑随之。以后则各国武员骑从者二百馀人,陈敬如亦佩刀骑从。(陈敬如坐骑由伯理玺天德预备,在范三纳教场试演五日,由武学馆千总布类优挑选。)
伯理玺天德经南,出各军之前,绕东而北,转至帐殿前,皆免冠起立为礼。已而从骑廿馀皆南趋,北面立。伯理玺〔脱“天德”二字〕南面东上立,各国骑从者以次立,军乐五十馀骑,稍西北面立。其中若甬道,广径六八十〔六七十?〕丈。首马队,次炮队,又次步队;压后者又系马队、炮队。凡马队以二十骑为十行,多或八行、六行为一营。凡炮队以八骑、十骑为一行,连三行用三马之力驾一炮车,又连三行驾一子药车;每子药车必载炮车轮二具,以防损坏更易。每车二行后,炮兵一队随之。凡步队以五十人为一行,两行相连为一队,八队为一营。马队中,又有护伤军〔车〕,连二行,用两马之力驾一车;车大,有围,以载护受伤者。步队中又有工匠兵,有运造桥梁兵,各按队伍行,无喧嚣者。其轻捷追敌之兵,马、步队皆有之。其后马队、炮队皆连为长阵,奔腾踏蹴,尘埃涨天。凡百馀队,间以炮车、护伤车,疾驱如雷,凡共五万人。凡官皆骑,领步队者亦骑行。伯理玺天德见诸兵官,免冠。执旗者出天〔伯〕理玺天德之前,则垂而向下,伯理玺天德亦免冠报之。各军以次出伯理玺天德之前。马队数千万骑,仍径南北向立。已而发号声三,万万〔马〕奔趋向帐殿前,距伯理玺天德约十丈许,皆勒马而立。其督提〔提督〕等官数骑独趋至伯理玺天德前,乃折而归入大队。于是各军撤队左右行,伯理玺天德驰马去,从骑皆随以去。
询知是日阅兵,有现兵,有已归田之兵,有满期仍留守城之兵。盖法国当兵以五年为期,期满归田,每年仍以一月归营操演。其精习营规,专留守城,不出征,则为常兵。从前归田之兵不与大阅,至是始创行之。伯理玺天德所阅,则专调之北路者也(北路与德国接界,尤所留意操练者),云满调可得十四万人。此次所阅,现兵二万馀,归田之兵亦二万馀。皆先期预备衣服,传示各部,以某日会某所,无论远近,限三日至。凡出兵御敌,期会号令,皆与此同。欧洲各国各派武员来观,多或数十人,少或数人。其邀至伯理玺天德帐殿,供茶酒面食,款接为丰。随员张听帆、马格里入二等行帐;李湘甫、联春卿入三等行帐。
二十日法国善后会参赞摩那尔士约赴其会听讲,盖承万国公法会议论之馀,专取为法国善后之计。上议院大臣那布南为会长。遣马眉叔、联春卿二人往代。其所议论以俭节为生计之源,戒法人浮华滥费,宜留有馀,积累以致富也。
英人毕升登函寄歪尔洛得新报一纸,由毕升登上报,以卫护中国人为义,见榛荔园音乐会有忤触中国人者,发愤切责之也。
女士求斯得斯谛阿非尔戈谛尔函寄所刊议论数纸。由大会陈设中国制造,人或訾议之,因为表章其佳处也。
俄国遣探西藏路境名布里发拉斯格,叙述罗尔布洛尔,德人立希多文辨其非是。其言东干饥荒与哈什噶尔扰乱情事,中国与西域回部并授俄人以衅端,此可虑也。而西藏各卡闻各国遣使探路,相与戒严(据称谛卑得不易入境。谛卑得者,西洋以名西藏者也),恐以后议论必尚烦。
埃及古碑致送英国者闻已建立,视法国所得短五尺有奇,而年分为更久。(法国运此碑费八万磅有奇,其时火轮舟车之利皆未行,故利人力为多。英国费一万数千磅而已。)埃及古碑存者十二,英、法各得其一;君士坦丁得其一;意大里得其四,盖当罗马强盛时所分移而已;埃及仍存其五。其二柱最古者,树立伊里倭波里斯城凡二千馀年,埃及国主移置阿里克三台,实在耶苏降生以前之三十七年,至是一千九百馀年矣。移其一以送之英国,其一仍在阿里克三台。
廿一日师克勤来谈,始知罗淑亚已回巴黎。偕马眉叔看房屋:一格里来街五十八号,有花园;一亚来马街七号,花园更大;一罗马王街二十七号,有玻璃养花园;一巴得布郎街十九号,花园左右广约里许。四宅皆可住,其他数所不足观也。
接李丹崖信转寄唐景星一信,阅之怃然。又见俄国新报二则:一、土尔吉斯丹(大率塔什干新报也)新报载,七月十三中国兵三千由阿克苏至噶丹,回酋尼亚斯比尔袭败之,军皆覆没。一、费拿茀斯多克新报(俄人所踞黑龙江地名)载中国窃盗多人扰至其地,调兵捕击。此二条皆不详其原委,然与中国皆有关系,未知究何如也。
廿二日管理宝星大臣费罗瓦约至其署观各国宝星式,因偕日意格、马格里及联春卿四人同往。其官署经普法之战为乱民所毁,由各赏戴宝星者捐赀修复,规模极大。藏宝星四橱在正厅,四壁图画旧时管理宝星者十馀人;其前厅则图画诸名人,极玮丽之观。
法国宝星五等,皆用法兰镂银为质,上加象牙双歧若花瓣者五。一等、系带宝星,上衔王冠,另有八角针丝大银宝星,系之衣襟。二等、五瓣宝星略小,上有环,系之钮扣,亦另加八角针丝大银宝星。三等、专用二等宝星系之项。四等、五等,以次渐小。(旧时宝星四瓣,其式亦小异,并藏之橱中,今不用。)又有专赏武功宝星,为人面如钱式,其上纵横为枪刀式(旧式为一鹰)。询之,凡赏给宝星皆有岁俸:一等三千法兰,二等二千,三等一千,四等五百,五等二百五十。其钱一取之本署。盖森江出入收税皆归管理宝星,并所有田产,岁入凡七百万法兰,以供五等宝星岁俸。
费罗瓦并赠所著录《宝星章程》。并经理学馆三处,分上、中、下三等,以得受宝星者官阶为次,专课其女子。其欧洲诸国所用宝星,兼及亚墨利加及波斯、土尔其,诸式咸备。安南所属之嘉定为法国所踞,亦别制宝星为赏给功勋之资。其异式者:俄罗斯宝星为双鸟中夹一人;奥大意〔利〕为三叠下悬一羊;意大里为十字架;葡萄牙亦十字架而作长方式;惟土耳其七角针丝宝星;馀皆以八为节,少或五角、四角,亦极宝星之成式矣。
随至机器博物院,盖工务学馆之分院也,新旧机器式备具于此。所历凡十馀院:一、轮船机器;一、轮车机器;一、织布机器(络丝、治棉、引线各种机器皆具);一、治酒及治糖机器;一、压力及车凿机器;一、锯木机器;一、杂项机器;一、开矿机器;一、治磁器铜器及金石玻璃各种机器(所陈磁器、玻璃、石刻各数千百种);一、印刷书籍机器;一、称量机器(各国权衡丈尺俱备,中国法码大小凡数付):凡此皆范铜为之式。一、农田机器(五谷蔬果之属亦陈列四巨架);一、锺表机器;一、车轮机器:凡此皆常用机器,有汽炉可以运动。其副总办特斯嘎陪游指点。凡教习二十五人(有兼工部学馆教习者,有专治博物课者)。其尤精者则化学院、电气学院、格致学院(光学、声学、热学、重学之属皆入此院)、工程学院(如造桥、造屋及各种工程)、勾股学院(其论割圆之法尤精。五色线为欹斜、折角、椭圆,并以铜式为小孔,穿丝其中,千态万状,奇形诡制,皆出一源)。
玻璃用白金涂之,可以照相,亦可以透光。范石膏为人形,用酒精灌之,可以缩小;又用磺强水二分、水八分加以白铅,俟其消化灌之,可以化大(其名曰色尔费得阿甫信喀。色尔费得者,译言磺强水也,信喀,译言白铅也),一模而具三式。用铅字大小装成山水树木人物之式,可以倾灌铜锡为花板。织丝为字小如粟,一面阴文一面阳文。又狮子一具高约三尺,毛浅黄色,颈背毛深七八寸,黄黑色,形如真狮,乃玻璃为之。其毛成丝,下带茸毛。制玻璃之巧如此。皆奇观也。
又有一厅,宽广约三丈,中设开矿机器。一人向左墙角,一人向右墙角,小语相问答,犹觌面也。其屋圆顶,四墙角皆为小槽,交通于屋顶,以收其声。然在墙角语言,厅中皆得闻之。此亦工程家之一小术也。此院中无就学者,而有教习,人得相听讲以考求各种学问之精微,而察知其仪式,岁费国帑约三十万法兰。
廿三日回拜御前大臣麦里乃、兵官沙尔曼业、巴黎济瞽会参赞普达来,及拉威森(日意格之妻父)、顺逊、茀里兰德、师克勤。
新报载:英国水师部尚书派水师官学总办巴那毕及水师官安其呢尔赖得来赴巴黎大会,考核水师军器,以求有益实用。各国人材政教如此之盛,而勤勤考求,集思广益’不遗馀力。中国漠然处之,一论及西洋事宜,相与哗然,以谓夸奖外人,得罪公议;至唐景星寓书李丹崖,切切焉以评论西人长处为大戒。中国士大夫愦愦如此,虽有圣者,亦且奈之何哉!
廿四日接上海文报局七月初五日发递八十八号包封,所寄《申报》而已。而德在初来信告知,威妥玛、巴兰德并在伦敦,而属我在巴黎少候,约下礼拜乃能来。威妥玛踪迹诡密勿论也,在初探听事情,亦太失之疏忽矣。此所关轻重得失之数,殆不可以道里计。吾之蹇运,实与国家蹇运相表里,于吴江及广东生区区妖孽何尤哉!又候两日不至,亦不复候之。
晚邀日本公使,及罗淑亚、莫拉班德、帅克勤、日意格及日本参赞苏邹吉晚酌,盖专为陪威妥马也。肴馔精美,实为在西洋宴会第一次盛举,坐客皆告饱。
张听帆告言吴子让已物故,而吾以古得曼造谣生事,方寓书吴子让。至是始致黄泳清一书,属其转告《申报》局主事者。蹇运所值,无所而不颠沛,未知天意之所终极也。
廿五日上野景【、格吕南、阿尔堵过谈。格吕南问中国接待洋人情形,吾谓:“此与西洋不同。西洋以游历交接为义,已成风俗,各国互相款接,不为异也。中国关徼禁不许民人私行出入,无至外国游历者,是以一见衣冠非时制,即相与惊骇,拦截阻遏之,其势万不能相容;亦由其耳目见闻蔽于一隅,骤难开导。稍后一二十年,其见解自当稍异。”格吕南言:“万国公法新报专录各国情事异同,此段议论亦当载上。”吾谓:“西洋接待宾客,致情尽理。载入此段议论,徒形中国气局之小,于中国颜面亦不雅观。请暂付之不论不议之列,正当徐徐开悟耳。”格南〔此字衍〕吕南言:“钦差所言极平允,当谨志之。所谋载之新报者,且作罢论可也。”
廿六日礼拜。阿尔堵邀同陈敬如、马眉叔、联春秋〔卿〕看屋一所,在洼得博郎园左旁,林园颇胜,房屋亦整齐,惟器具不能究备。
巴兰德过谈,相与寒暄问劳,问曾看大会乎?曰:“昨日甫下车,即走赴大会。吾欲借大会为名,邀请总理衙门堂官来游,必大有益处。”吾谓:“威妥玛约在此相候,已屡展期。若知巴大入往伦敦,必早回英国矣。伦敦曾见沙乃斯百里否?”曰:“彼不在伦敦。数与旁斯茀得相见,谈甚悉。”曰:“德国换约事未了,非吾所敢与闻。而以此耽误《烟台条约》至今不能定议,吾心极为怀疚。”曰:“除租界免捐及洋药厘税外,英国皆已议准。”曰:“诸事开办已久,何待议准。即上海租界免捐,亦已开办矣,惟洋药厘捐不能办耳。”曰:“洋药为英国税则一大宗,印度人民以此为业,关系颇大,诚虑有防〔妨〕大局。”吾谓:“中国收税,不及英国十分之一,每箱加数十金,有何妨碍!”曰:“郭大人所见如此,印度官员议论又别。”吾谓:“此意屡为德尔比及沙赖斯百里言之,徒苦为威妥玛所持。”
曰:“有一密语奉告,请勿外传。吾见旁斯茀德,言英国国家极愿早了,并无疑难,此条亦必接允。惟租界免捐,交涉各国,英国亦难主持。”吾谓:“德国换约,与烟台所定条约原系两事,自应划分办理。”曰:“划分办理亦无不可,惟此条实属一事,归并议论,乃属正办。”吾谓:“《烟台条约》与《天津条约》办理不同,然却是相辅而行,并无相背。”曰:“《天津条约》说得尽宽。烟台所订条约,仅得上海一口而已,故为相背。且须照旧约展宽。”吾谓: “《天津条约》固然,然亦始终未行。上海租界免捐,却是实在办理。至于洋货免厘,洋商尽然。华商为中国子民,虽亦有准领子口税单之文,并不得谓一不领子口税单即为违背条约。”曰:“当时总理衙门行文各省,原据洋货为言,并不分别洋商华商,兼照会各国公使,我等皆有凭据。”
吾谓:“《烟台条约》系我专责,且须了此一案,其他非我所知。”曰:“但令中国总理衙门不别生事故,《烟台条约》必易了却,不必急在一时。”吾谓:“此由英国主持,中国总理衙门有何事故可生!”曰:“吾与威妥玛议论尚多。俄国公使亦约来此。租界免捐是一条,亦尽有他事。”吾问:“他事试言其略?”曰:“德国换约亦是一事。”吾谓:“吾与诸公谈论往还,威妥马实系愿帮中国,巴大人实系愿与中国交好,而至今使人议两君专害中国,吾实歉然于心。”巴兰德大笑曰:“我心实是倾诚交好,但少存猜忌之心,诸事尽易了,不烦辞费也。”吾谓:“中国厘捐原应早免,却为军务耽延。”巴兰德言:“各国所争,亦不是责望中国免厘。祇要户部刊行事例,共计厘捐若干处,某货捐厘若干。但有加征,力与参奏。使各国知其底蕴,以恁〔凭〕计算物价之赢绌以为避就。我所以回国请示,得知国家之意,于此一条极是坚持。”
因问:“柏灵见刘钦差否?”曰:“见过一次。”曰:“在德京尚相安否?”曰:“中国用此等人通两国之好,实是不中。”吾谓:“鄙心极虑之,恐不止不中而已。”巴兰德鼓掌言:“的是不错,真大害事,甚愿详细谈论。今日尚有他约,明午如容续见,再一诣谈。”遂起辞去。
廿七日议教瞽人各种学问公会参赞拉方西邀赴赛会堂及旧王宫两处会议,遣马格理、联春卿往代。
巴兰德枉过,言:“闻柏灵钦差已撤回,代者李凤苞;其人曾至柏灵,皆称其谦雅。”吾谓:“去年七月见刘钦差为人万不足称公使,请改派李凤苞。总署以初派定,不肯骤换。吾自以衰病,求回京养病,乃并刘钦差撤回。”巴兰德言:“既郭大人有此说,吾不妨直言。柏灵中国钦差,真是遍三十国公使衙门,下及民人,皆怀厌恶之心。吾国外部告言:节次驻京公使报称中国办事之难,亦未能深知其故;及见中国钦差蓄意抵牾,其势万难与处,方悟驻京办事之苦。”吾谓:“此却不然。刘钦差性情心术直是顽劣,中国亦无与比,未宜一概论之。德国谛盘生亦虑刘钦差之偾事,劝我至柏灵见监国太子,一为解说。”巴兰德笑言:“郭大人自当别论。否在中国,已闻伦敦皆相倾服。如能一往柏灵,无不相见欢欣。谛盘生两弟与吾至交,所虑正同。其平素议论载之日记,亦颇见过。”
因问:“从何见之?”曰:“总理衙门刻有一本,云专送朝廷大官,我亦得之。”问:“书卷几多?”曰:“不多,大率所记皆在伦敦时,不及柏灵以后事。”问:“其中议论云何?”曰:“无他,一力拦阻人前进而已。亦不说坏西洋,止说中国万不能行。于上海博物院指斥尤力,谓导使洋人操持中国利权。其心必不欲使中国窥见西洋好处,甚是怪奇。吾在中国已闻其人平素劣迹甚多。居伦敦专造此等语言,尚无恶名,至柏灵乃尽发露。”
吾谓:“此最害事。中国人眼孔小,由未见西洋局面,闭门自尊大。公使涉历各国,正当考求其有益处。不似刘钦差身行数万里,见闻尽广,一意反手关自己大门。”
巴兰德言:“德国与中国交涉少,俄、法、英三大国环逼,铁路、电报、汽机已开,其势必难阻遏。中国不办,各国必有自办之一日。”吾谓:“一二十年后,此风渐开,必能仿行,今日尚难与言。”巴兰德言:“此总须朝廷大官主之。吾视总理衙门,非为中国办事,乃是千方百计为中国生事。俄国日久必有事故。”吾曰:“愿闻其略。”曰:“俄使闻喀什噶尔事务极顺,先照会总署会议伊犁事。两月无回信,迟之久。而蒙古西有劫掠俄商辎重一案,俄使请总理衙门赶催查办,不应,忽于是时照复议伊犁事。俄使报曰:‘候蒙古劫案办理完毕乃能议此。’又不应,于是俄使送行。逾数日,乃照复其署公使,允办蒙古劫案,而俄使已早出京矣。此所谓无故生事,坐失事机者也。”
吾谓:“闻喀什噶尔诸酋,若白彦虎之属,均逃往俄国,总理衙门照会俄使,转达本国送交,议论不合。”巴兰德言:“此说未闻。所闻皆系颠倒反复,于我亦然。方议回国时先至总署,告以所议换约事,有已定议者、有允商办者,作为一起,未允者一起,今愿先定其见允者。总理衙门允派参赞、翻译二员前往会定。次日往,则辞不允。翻译归云:‘中国实是反复,请勿再议。’吾遂出京。其先议船钞以四月为期,吾意往来日本、新嘉坡一次,四月期内应免征。总署允诺,且谓既免征,听从何往皆勿论。及往定议,乃复翻异。”吾谓:“此恐传言之误。总署〔理〕衙门不应轻易许人如此。”巴兰德言:“当时实笔载之,并以为质问。如此类事,我可以数至百起之多,何云传言误也?”
因论:“左中堂有意前进,购买西洋机器,招致工匠赴甘肃。”问:“何以知之?”曰:“由胡光镛经手在德国购办,是以知之。”问:“何等机器?” 曰:“一制造绸缎,一开矿,一开河。李中堂亦开办不少,近设立大沽电报。朝廷于此当纵使为之,不必更加拘束。”吾谓:“朝廷于李、左二公尚不肯有牵掣。”巴兰德曰:“不然。吾见李中堂云:所欲办者甚多,往往为朝议所持。”吾曰:“良然。朝廷议论太杂,所以李、左二公开办大事乃一奏闻,其小处直自为之,不敢招人议论。”巴问:“此何故?”吾谓:“中国幅员太广,地大民殷,一切须有成法,遵行已三千馀年,本不易言变通。而自天津定约至今二十年,并值圣躬幼弱,大臣无敢主事者。此须候至十馀年亲政后,能考求变通,始可望有前进之机。”
曰:“郭大人此时亦有办法否?”吾曰:“有之。中国律例不能违也,军机大臣主持朝政,尽容变通。一切不拘以成法,但责成督抚了事而已。朝廷以责督抚,督抚以责地方官,而尤以通民气为先。一切新政,皆鼓舞百姓为之。其源尤在学校,学校章程必应变通。”巴言:“吾在中国久,粗谙其情状。如郭大人所言,直是一字不能加,一字不能减。”吾谓:“旧岁函致总署:中国二三千年皆与外国争强弱。西洋局面却是不同,其国势皆极强,而无争强之心,一意推行其长处,使天下皆知仿效。一切可以取益,而不必在猜嫌。所以与巴大人谈论一切,坦直言之,亦无所庸其嫌疑。愿巴大人深谅此等情形,稍俟之。皇上亲政之后,从容劝导。勿遽以逼迫为之,反致无益有损。”
廿八日陈敬如邀同看屋数所,价廉而屋太小,属且俟之曾劼刚抵巴黎后议之。
廿九日巴兰德函告俄使布策已至,并开示住处。急往见之,已外出矣。威妥玛亦有电报告知:今夕由伦敦启行。
新报载:瑞典、那威藏有康熙时朱谕一通,为处理颉琐威得、多米尼干两教会相争曲直事宜。盖颉琐威得即天主教中之耶苏会也,最先入中国,往往私立条约,违失教旨其后多米尼干教会揭其失于罗马教皇,教皇亦不直之其创立颉琐威得会日思巴尼牙人珥克类西尔斯来倭拉,距今三百年矣,盖教会之原始也。其后会名亦多,各处传教皆由教皇分派。今所知北京传教为拉萨里斯得,江西传教为茀兰遂斯干教会,广东传教为密西滃特得郎热尔教会,江苏传教则犹颉琐威得也。“颉琐”即耶苏二字本音,拉萨勒斯、茀兰遂斯皆古闻人,见之耶苏《约》书者也。密西滃译言特派,得郎热尔译言他国也。广东传教最先由教皇特派,故特为之名,馀皆本名。则道道〔光〕咸丰以后,传教之禁开,听从各会分地传教,而诸神甫演习,教会入中国益繁矣。
接上海七月十二日由法公司递到第八十九号包封,内褚心斋、胡玉玑二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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